摘要：柳玉真进了文科班不久就后悔了，当时理科五个班，每班四十多个人，而文科班只有一个班，班里的学生居然达到八十多个人，搞得班里每天都是乌烟瘴气，热闹非凡。除此之外，柳玉真发现，大多进文科班的学生都是调皮捣蛋的，基础一塌糊涂的，想舒舒服服混到毕业的，即使有真的想考大学
柳玉真进了文科班不久就后悔了，当时理科五个班，每班四十多个人，而文科班只有一个班，班里的学生居然达到八十多个人，搞得班里每天都是乌烟瘴气，热闹非凡。除此之外，柳玉真发现，大多进文科班的学生都是调皮捣蛋的，基础一塌糊涂的，想舒舒服服混到毕业的，即使有真的想考大学的，也多是偏科严重。同时班主任也换了，换成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女教师。虽说是位女教师，名字却很男人化，竟然叫麦中镰。听名字像是跟火正风一样雷厉风行的人，其实她就是个慈祥的老太太。
班里这么多学生，良莠不齐，又摊上这样的老太太，班里的混乱程度可想而知。说起来麦中镰管理班级也有自己的一套，首先，她会把班里认为的可塑之才集中在前面几排，后面的学生任其自生自灭。柳玉真还没见过这么好脾气的老师，麦中镰即使训斥犯错的学生，语调那么温柔，如同对待几个月的孩子，唯恐惊吓着孩子。麦老师讲语文，她讲课的声调犹如母亲的摇篮曲，想不入睡都难，完全没有火正风的激情澎湃，声情并茂。柳玉真后悔了，但又没有勇气去找老师谈换班的事，于是这事就搁置下来。换了班却没换寝室，柳玉真依然跟孙巧洁睡上下铺。孙巧洁报的理科班，分到了理科二班，他们的班主任依然是原班主任火正风。
柳玉真作为班里的可塑之才，居然坐在了第三排。后来她才知道，她的成绩竟然在这个班排到十七名，看似很靠前，柳玉真一点高兴不起来，说明全年级的笨蛋都集中在一起了，她只是瘸子里的将军，哦不，她还称不上将军，充其量是将军的马前卒。柳玉真后面居然是对小情侣，不管上课或下课他们都窃窃私语，卿卿我我。说实话，柳玉真不得不承认，他们班学生除了学习不行，真是歪才济济，比如唱歌的，跳舞的，体育健将，擅长写情书的等等。
最让柳玉真想不到的，他们班有个不善言辞的男生居然会写小说，他的同桌学习一塌糊涂却写一手好字，他们合作的手抄本在校园争相传阅。有一天传到柳玉真手里，这部小说是用作业本写的，已经有些破烂不堪了。柳玉真看了看封面，在题目旁边有一行小字：仿《绣榻野史》而作。柳玉真第一次听说《绣榻野史》，不知道写的都是啥。柳玉真随意翻了几页，脸瞬间就红了。原来小说里有大量的色情描写，脸红归脸红，出于好奇，柳玉真竟然偷偷看完了。
后来这部小说传到麦中镰那里，大家都以为她会大发雷霆，谁知她只是轻描淡写道，当学生的还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有写这功夫多读读书，或者考试的时候写篇好作文。你们说这写的啥啊？纯属文化糟粕。说着，麦中镰把小说撕了，班里顿时传出一片低低的唏嘘之声。
这种日子没有持续多久，柳玉真就厌烦了。她觉得自己浑浑噩噩的，简直在混日子，消费了家人的期望，她深深地有种负罪感。这个礼拜天，她回家了，她抽空跟申春芽道，娘，我不打算上学了。申春芽惊讶道，你受啥刺激了，干嘛突然要退学？柳玉真摇摇头道，我没受刺激，只是看不到希望罢了。申春芽盯着她道，真真，我们没奢求你读大学，可到了现在，你至少读到高中毕业啊？柳玉真道，讲真的，我实在不想为一张毕业证再受两年罪了。
申春芽见柳玉真态度坚决，她轻轻叹口气道，你去征求下恁奶和恁二叔的意见吧，他们要是都同意，我自然不反对。柳玉真去找和书珍，和书珍今年六十二，已经是小脚老太太了。以前一直有她撑着这个家，自打民安和民生结婚后，她逐渐退出了家庭的历史舞台。和书珍是个精明女人，只是很识趣，她认为孩子成家立业了，再指指点点不好，俩儿媳妇是非常地尊重她，大事小情都征求她的意见，但谁能担保她们没有自己的主意呢？或许她们请示你，只是表示对你的尊重而已，自己就该识时务，甭再插手家里的决策权了。
这几年，和书珍很少下地干活了，小脚是一方面，跟不上节奏。另一方面年纪大了，民安和民生俩兄弟也担心累着她。起初她还能做针线活，随着老眼昏花总扎着手，她也不干了，现在她活着，只干两件事，首先，照顾老头子的生活起居。其次，照看俩小孙子民兴民和。这天，和书珍正坐在院里树下发呆，柳玉真凑过来，沉默不语。和书珍看出柳玉真有事，主动问道，真真，有啥事？说吧，恁奶听着哪！
柳玉真俏皮道，奶，我说了你千万甭生气。和书珍笑着道，你放心，奶奶绝不生气，你只管大胆说吧？柳玉真喊了声奶，然后故意轻描淡写道，我不想上学了。和书珍愣道，为啥？柳玉真道，竞争太激烈，恁孙女就是拼命也考不上大学。和书珍道，我们也没指望你考上大学，拿个高中毕业证就成了。柳玉真愁眉苦脸道，奶，关键是恁孙女读不进书，想混张毕业证都难。和书珍疑问道，难道上学比捯饬庄稼还难？柳玉真撒娇道，奶，根本没有可比性，种庄稼费体力，读书费脑子。
和书珍无奈地摇摇头，自嘲道，你就欺负恁奶没读过书吧，恁奶不知费脑子有多累？柳玉真道，奶，你到底啥态度啊？和书珍道，真真，你问恁娘都成了，只要她同意，我这个老婆子还能拦着你？柳玉真道，俺娘让我征求您和俺叔的建议，只要你们不反对我退学，她就同意。和书珍认真地想了想，没有急于表态，而是说道，真真啊，我跟恁娘的态度一样，你去问恁叔吧，他懂这个，只要恁叔支持你退学，我绝不反对。柳玉真忍不住撇撇嘴，扭身去找柳民生了。
因为礼拜天只能在家待一天，柳玉真吃过中午饭马上去了柳民生家。两家紧挨着，柳玉真扭身就到了。柳民生屋檐上挂着四四方方的小喇叭，此时正播放着评书《三国演义》，柳玉真来的时候，小喇叭里正演播到关羽华容道拦住曹操这一段。柳民生喜欢听评书，此时他端着饭碗听的入神，见柳玉真过来，只是微笑地点点头。赵英梅坐在门槛上吃饭，柳玉轩赖在她娘的身上，俩小手不停地拨动赵英梅的乳头，这时候的柳玉轩已经将近两岁了，早断奶了，他的小动作说明他对吃奶岁月的怀恋。赵英梅看见柳玉真过来了，笑着问道，真真啊，吃饭没有？柳玉真回答道，婶，我已经吃过了。赵英梅哦了一声，然后开始专心吃饭了。
柳玉真见叔叔听的入神，不愿意打扰叔叔的兴致，但她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是呆呆地站在那儿，眼睛直盯着赵英梅的胸脯。或许是断奶的缘故，她的奶子明显比以前小了，也没以前饱满了，略微有点下垂。柳玉轩的俩小手捂着一个，同时拨弄着另一个，玩的煞是开心。赵英梅看出柳玉真的异样，试探着问道，真真，你有啥事吧？柳玉真支支吾吾道，也没啥事，你们先吃饭吧。赵英梅通过察言观色，确定柳玉真找柳民生的，于是喊道，民生，甭听了，真真过来找你有事。
柳玉真赶紧说道，叔，你只管听，没啥事，一会儿再说也行。听到这，柳民生笑着道，中啊，真真，反正这段也要结束了。约摸过了两分钟，评书播放结束，柳民生这才把精力集中起来问，真真，啥事啊？柳玉真开门见山道，叔，我想退学。赵英梅惊讶地插话道，真真，上的好好的，干嘛要退学啊？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改天让你叔帮你出气去。柳玉真知道赵英梅误会了，马上解释道，婶，没有人欺负我，纯属我自己的原因。
柳民生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起身把柳玉真喊到一边，认真问道，到底咋回事？柳玉真没有隐瞒，说了现在得情况，而且很冷静说道，叔，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意，可现实情况是我就是再努力，也改变不了考不上大学的命运，我也曾想读到高中毕业，可那纯属自欺欺人。叔，我认为读书本该是很快乐的事，可是现在我已经找不到快乐了，在我的眼里，学校就是没有边际的牢笼。我几乎一天都呆不下去了，叔，如果再待下去，我几乎快要疯掉了……
柳玉真的情绪有些激动，柳民生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听着，直到柳玉真说完，柳民生语重心长道，真真，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高中只是人生普通的一个阶段，谁也不能保证读完高中必须考上大学，不然，如果大学生泛滥成灾的话，他们还能够称为天之骄子吗？说实话，真真，你走到这一步已经超越大多同龄人了。真真，你不是孩子了，有独立的思想了，叔叔不强迫你，我只想问问你，你想过退学的后果吗？
柳玉真看着柳民生，认真道，叔，我想过了，一旦退学，我这辈子将会跟大学彻底无缘，而且一辈子都要扎根农村，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大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叔，我绝不会后悔。柳民生严肃道，真真，要是前几年，高中毕业还能去学校当个民办老师熬资格，就像我期盼着哪天能转正，可是这两年高中生多了，不吃香了，连民办教师都干不成了，你退了学只能土里刨食。真真，要不你回去好好想想，甭意气用事。
柳玉真坚决道道，叔，不想了，我认真考虑过了，不管是考大学上班，还是土里刨食，都只不过是活着的状态罢了，它跟是否幸福没关系，我心甘情愿扎根农村像大家一样过普普通通的日子，而且无怨无悔。柳民生听着柳玉真的话，发现她严肃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而且两眼射出坚毅的光。那一刻，柳民生懂得侄女不再是小女孩了，已经有成熟了，有独立的想法了。
柳民生不由点点头，说道，真真，既然你决定了，叔叔不说什么了，我重申一遍，你不是小孩子了，要为今后的自己负责。柳玉真意识到叔叔已经同意了，笑着道，叔，你放心吧，再普通的日子我也会活得精彩。柳民生问道，你征求恁娘的意见了吗？她怎么说？柳玉真笑着道，叔，就是俺娘和俺奶让我征求你意见的，她们说只要你点头了，她们也不反对。柳民生点点头，他看出了侄女的开心，他随口问道，你准备啥时候退学？
柳玉真思忖道，收秋前吧，毕竟那时候家里正需要人手的时候。柳民生点点头道，中，你决定吧。柳玉真回到学校后，谁也没有告诉，依然像往常那样，而她心里一直期盼着收秋的日子快些来临。这段时间，她特别珍惜在校园的时光。说实话，她特别怀念凌老师，尤其怀念跟她一起谈心的快乐时光。她在教室里常常发呆，知道眼前的日子逐渐在消失，而且永远不再有了。柳玉真清楚，其实这个世界没有变，变得只是自己。
最近一次回家，柳玉真发现路边的玉米熟了，她知道她也该离开了。她找到麦中镰老师，说明了自己要退学的情况，柳玉真认为，麦老师肯定会挽留自己。为此，她连应对的理由都准备好了。谁知麦老师只是淡淡道，走之前跟同学扯清经济往来，你知道躲不掉的。柳玉真解释道，我跟任何人没有经济往来。麦中镰点点头道，既然跟大家没纠缠，那你就走吧，千万记住，尽量甭让人看见。柳玉真恭恭敬敬回答道，知道了，麦老师。
柳玉真是在一个凉爽的清晨走的，当时学校正上早自习，校园里响彻了朗朗读书声。柳玉真走出学校，停着脚步向校园看去，低声道，永别了，我的读书生涯，永别了，张观象，完美的男人。永别了，我的青春。柳玉真扭过身向前走去，前路漫漫，她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是她相信，只要她有颗热爱生活的心，前面的路永远充满光明。
来源：酒酣之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