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看到抽屉里的照片和信时,手一抖,茶杯差点掉在地上。老李这个糟老头子,表面笑呵呵,背地里却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我看到抽屉里的照片和信时,手一抖,茶杯差点掉在地上。老李这个糟老头子,表面笑呵呵,背地里却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那年我六十整,儿女在外地成家,一个人住着机关分的两居室,冷清得很。老伴儿五年前因病走了,留下我这把老骨头,每天听着墙上那台红星牌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盯着窗台上那盆老掉叶子的吊兰发呆。
日子过得像老牛拉磨,转来转去都是那么几圈。清早起来热壶开水,听广播里念新闻联播,中午煮碗挂面打发,晚上看会电视睡觉。日历一页页翻过去,人也跟着一天天老下去。
住我对门的老李,跟我差不多,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不同的是他离过婚,八十年代初的事了,听街坊们说是年轻时脾气犟,跟媳妇闹掰了。这些年他在纺织厂当警卫,刚退休不久,领着不到三百块的退休金,日子也是紧巴巴的。
八月的一天,天热得厉害。我搬个竹椅子到楼下的梧桐树下乘凉,老李也拿了把蒲扇晃过来,坐在旁边的石凳上。他扇了会儿,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老刘,你说咱们这把年纪,活着是为啥?"
我被问得一愣:"自个儿活着,还用问为啥?"
他叹口气:"就是觉得没啥意思。起床吃饭,吃完饭睡觉,睡醒了再吃饭,一天天的,跟蚂蚁搬家似的,没个头。"
我知道他这是寂寞了,说实话,我也一样。当年办公室的同事,隔壁的老街坊,都不知道搬到哪儿去了。时不时听说谁谁走了,心里就揪一下,怕哪天轮到自己,却连个知道的人都没有。
"老李,咱俩年纪差不多,儿女又不在身边,要不搭个伙过日子?省得孤零零的,还能有个照应。"我提议道,"你那屋子可以先放着,万一咱俩合不来,你还有退路。"
老李眼睛一亮,胡子拉碴的脸上露出笑容:"这主意好!一个人关在屋里,跟坐牢似的。"
就这样,两天后,老李拎着个公文包和一个蛇皮袋,住进了我家。蛇皮袋里装着他的铺盖和换洗衣服,公文包里装着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把次卧腾出来给他住,那是我儿子以前的房间,自从孩子去了南方,这屋子就空着,落了一层灰。
头几天相安无事,老李负责买菜,我负责做饭。他爱下象棋,我爱听评书,晚上各干各的,倒也自在。直到一个礼拜后的晚上,我想点根烟,发现火柴盒空了。老李已经睡了,我轻手轻脚推开他的门,想借个火柴。
屋里亮着盏老式的台灯,黄澄澄的光线照在地上。老李侧身睡着,呼噜打得震天响。床头柜的抽屉没关严实,露出一个信封角。我四下看看,伸手想从抽屉拿火柴,却不小心把抽屉拉开了。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封信,泛黄的信纸上有些字迹已经模糊。最上面放着一张老照片,是个年轻女人,辫子盘在头顶,瓜子脸,眉清目秀,穿着六十年代流行的蓝底白花布罩衫,站在一棵桂花树下,微微笑着。
"这肯定是老李的前妻了。"我心里嘀咕。这女人气质不俗,跟现在那些浓妆艳抹的姑娘不一样,透着一股子质朴的味道。
我鬼使神差地拿起一封信,信封已经发黄,但没有邮戳,显然没寄出去过。信纸上的字迹有些潦草,却是老李的笔迹无疑:"亲爱的小芳,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谁?!"背后突然响起老李的声音,吓得我差点蹦起来。
"我...我来借火柴..."我赶紧把信塞回去,讪笑道。
老李眼睛瞪得溜圆,胡子一抖一抖的:"火柴在厨房,你翻我抽屉干啥?"
"抽屉开着,我以为..."我支支吾吾,心虚得很。
老李一把关上抽屉,脸色铁青:"有些事,你别管。"
那晚后,气氛有些尴尬。第二天早饭,我给老李倒了杯热茶,算是道歉。老李装作若无其事,和我闲扯单位里的事,可心里肯定是有疙瘩的。
接下来几天,我注意到一个怪现象。每天晚上十点多,等我睡下后,老李就会轻手轻脚地起来,坐在窗前,对着那张照片自言自语。起初我还以为是幻听,直到有一次,我半夜起来上厕所,透过门缝看见老李正对着照片喃喃低语,才确定我没听错。
"小芳啊,这些年我想明白了,当年是我不对..."老李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咽着眼泪,"都怪我那时候脾气倔,下班回家看你跟王主任说话,就胡思乱想..."
我这才明白,老李心里一直放不下前妻,写了那么多信,却没寄出一封,只能对着照片说心里话。想起他白天的沉默寡言,晚上的喃喃自语,我心里一阵酸楚。男人啊,表面硬邦邦的,心里却比谁都柔软。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老李默契地形成了生活习惯。早上他去菜市场买菜,我在家收拾屋子;中午一起听广播,下午他去小公园下棋,我去老年活动室打打麻将;晚上吃完饭看会《新闻联播》,再各自回屋。表面上看,我们和和气气,相处得不错,可我知道,他心里藏着事。
一日三餐,我们有说有笑,却都藏着心事。他不知道我发现了他的秘密,我也装作若无其事。直到半个月后的一个周三,老李说要出趟远门。
"去哪啊?"我一边整理茶几上的报纸,一边随口问。
"探望个老朋友。"他目光闪烁,手指不自觉地搓着裤缝。
"用我帮你收拾点东西不?"我问。
"不用,就去一天。"老李神情有些慌乱,穿上那件深蓝色的的确良衬衫,是他最好的一件衣服了。
李走后,我在家坐不住,总觉得不对劲。平日里老李最多去趟邮局或者小公园,从来没听他说过要去远的地方。我鬼使神差地推开他的房门,又翻了他的抽屉。
这一次,我仔细看了信的内容——全是他写给前妻的道歉信,却没有一封寄出去。从最早的1983年到现在,一写就是十几年。最近的一封上写着一个地址:城东老年公寓,张小芳收。
我心里一惊,老李这是要去见前妻?难怪这几天他总是对着镜子整理胡子,还特意去理发店剃了头。按捺不住好奇心,我换上外套跟了过去。
坐了四十分钟公交车,总算找到了城东老年公寓。这是个新建的福利院,门口种着几棵刚栽的银杏树,墙上漆着"老有所养,老有所乐"几个大字。在公寓门口,我看见老李穿着他那件过时的呢子大衣,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手里捧着一束黄菊花,站在那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局促不安。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门卫拦住了他。
"我...我找人。"老李声音都在抖。
"找谁啊?"
"张小芳,原来在纺织厂工作的..."
门卫翻了翻登记本:"哦,张阿姨啊,在三楼活动室打太极呢。您是?"
"我是她...老熟人。"老李咽了咽口水。
门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放他进去了。我等了一会儿,也跟了进去,谎称是来看望亲戚的。
顺着楼梯爬到三楼,透过活动室的玻璃窗,我看见十几位老人正跟着录音机里的音乐做太极拳。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女人,穿着米色的棉布衫,正是照片中人的苍老版本。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皱纹,却掩不住那双明亮的眼睛。
老李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等太极拳结束,他才壮着胆子走过去。
"小芳..."他叫了一声。
那女人转过头,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大变,转身就走。
"小芳,等等!"老李追上去,"我有话跟你说!"
"没什么好说的!"张小芳头也不回。
我躲在楼梯口,看着老李追上去,从口袋里掏出信塞给她:"这是我这些年写的,一直没敢寄给你..."
"不用了!"张小芳一把推开老李,信撒了一地。
老李跪下来,一封一封捡起来:"小芳,当年是我不对,我冤枉了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后悔..."
张小芳停下脚步,回头看看老李花白的头发和满是皱纹的脸,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李大明,你知不知道,当年我有多伤心?所有人都说我跟王主任有一腿,你不但不帮我解释,还跟我离婚!我清清白白一个人,名声全毁了..."
"我知道错了,小芳..."老李声音哽咽。
"晚了!"张小芳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了,留下老李蹲在走廊上,像个被霜打蔫了的老南瓜,可怜巴巴的。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悄悄离开了。回家的公交车上,我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高楼大厦和霓虹灯,想起我和老伴儿当年也有过争吵,但好在没闹到离婚的地步。如今她去了,我连吵架的人都没有了。老李和张小芳,错过了这么多年,还能重新开始吗?
回家路上,老李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进门后连鞋都没换,就倒在沙发上,一声不吭。我煮了碗鸡蛋面,端到他面前:"吃点吧,饿坏了对身体不好。"
"不饿。"他摆摆手,眼睛红肿得像兔子。
晚饭时,他只扒拉了几口米饭,就放下了筷子,看起来一点精神也没有。我给他倒了杯二锅头,他一饮而尽,辣得直咧嘴。
"出去一趟,遇见什么不顺心事了?"我试探着问,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没...没什么。"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少喝点,你胃不好。"我劝道。
"没事,喝死算了!"他苦笑一声,"反正这辈子也没啥指望了。"
望着他佝偻的背影,我叹了口气:"李老弟,咱俩年纪相仿,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憋在心里难受。"
他犹豫了一下,酒精让他卸下了防备,像决了堤的河水,把往事一股脑倒了出来。
1979年,他在纺织厂当门卫,小芳是厂办秘书,两人一见钟情,很快结了婚。那时正赶上改革开放初期,厂里业务扩展,小芳经常加班,和厂办主任王主任接触多了。李大明下班后在厂门口等她,看到她和王主任有说有笑地出来,心里就不是滋味。
"那时候我年轻气盛,心眼小,总觉得她看不上我这个没文化的门卫,跟王主任好上了。"老李苦笑道,"其实王主任早结婚了,他们就是工作关系。"
单位里人多嘴杂,有人背后嚼舌根,说小芳傍上了领导。流言越传越邪乎,最后传到了李大明耳朵里。他火冒三丈,也不问青红皂白,回家就跟小芳吵。
"我说了些难听的话,还动了手..."老李说到这儿,声音哽咽,"小芳当场就提出离婚。第二天,她就搬走了,后来调到其他单位,我再也没见过她。"
结婚证撕了,感情断了,但后悔的种子却在李大明心里生了根。尤其是后来王主任调走,带着老婆孩子去了省城,小芳也没跟着去,他才明白自己错怪了她。
"等我想通了,她已经调走了。这些年我打听到她的消息,可一直没勇气见她。"老李眼睛湿润,"今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她却不愿见我。"
我拍拍他的肩膀:"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的火气早该消了。再说了,她要是真恨你,早就把你的信扔了,哪会留到现在?"
"你怎么知道她留着我的信?"老李猛地抬头,一脸惊讶。
我这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只好坦白:"其实...我跟着你去了老年公寓。"
老李先是一愣,随即恼怒地瞪着我:"你跟踪我?"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我挠挠头,"看你这几天神神秘秘的,怕你遇到啥事。"
老李气得胡子直翘:"你这老东西,管得也太宽了!"
"我这不是好心嘛,"我嘿嘿一笑,"再说,我也看出来了,你那抽屉里藏着的照片是谁。"
老李一把抓住我的手:"那你说,她会原谅我吗?"
我沉吟片刻:"我看啊,有戏。她刚才要是真不在乎,连停都不会停,更不会跟你说那么多。越是生气,越是在乎。"
"真的?"老李眼里闪过一丝希望。
"试试吧,至少别让遗憾再多一天。"我给他出主意,"别急着道歉,先送点她喜欢的东西,慢慢来。"
"她喜欢桂花糕和文竹,"老李回忆道,"以前我每个月发工资,都给她买一盒桂花糕。"
第二天一早,我陪老李去了趟百货大楼,买了盒高档桂花糕,又到花市挑了盆文竹。老李换上那件藏了多年的白衬衫,又抹了点雪花膏,精神焕发地出发了。
这一次,我没跟着去,在家等他回来。临近黄昏,老李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怎么样?"我迫不及待地问。
"她收下了桂花糕,让我下周再去。"老李搓着手,像个毛头小伙子似的,邋遢的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
一周后,他又去了,带了盒从商场买的茶叶。回来时兴奋地告诉我,小芳留他吃了顿饭,虽然话不多,但态度缓和多了。
"明天,我要好好收拾收拾。"老李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再去理个发,买身新衣服。"
"咋的,想旧情复燃啊?"我打趣道。
老李脸一红:"我这把年纪,只想她能原谅我。能做朋友就知足了。"
接下来的日子,老李每周都去老年公寓看望小芳,风雨无阻。那段时间,他像换了个人似的,开始注重穿着打扮,连胡子都天天刮,还买了瓶古龙水,香得我直打喷嚏。
九月的一天,我正在厨房煮茶,门铃响了。开门一看,是老李领着小芳来了。
"这是我搭伙的老伙计,姓刘,退休教师。"老李像个毛头小子似的,脸上挂着腼腆的笑。
小芳冲我点点头,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却掩不住当年的风韵。她穿着朴素的深蓝色旗袍,头发盘得整整齐齐,手里提着个布包。
"刘老师,打扰了。"她声音温柔,带着一丝南方口音,"我听李大明提起过你,说你照顾他不少。"
"哪里哪里,"我忙招呼她坐,"他照顾我还差不多,这老李啊,手艺好着呢,修个自行车,换个灯泡,样样行。"
小芳微微一笑,从布包里拿出一罐茶叶:"尝尝我侄子从杭州带来的龙井。"
我给他们泡了茶,自己找借口躲进厨房,给他们留出空间。透过门缝,我看见老李小心翼翼地往小芳杯子里加糖,动作笨拙却满含珍重。小芳低着头,嘴角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们聊起了往事,从厂里的老同事到现在的生活,话题不断。我听见小芳说:"...那会儿厂办后面种了棵桂花树,每到秋天开花,香得很,我总想着要是能在树下照张相就好了..."
老李激动地打断她:"我帮你照了啊!就是那张你穿蓝底白花布衣服的!"
"你还留着那张照片?"小芳惊讶地问。
"留着呢,这么多年,一直带在身边。"老李声音哽咽,"小芳,我对不起你。当年要不是我犟脾气,咱们也不会..."
小芳叹了口气:"都过去了。我当年也年轻,遇事不懂得忍让。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咱们离婚,我也不会后来去读夜大,也不会调到教育局工作。"
原来小芳离婚后考上了夜大,毕业后调到教育局工作,直到退休。她没再婚,一个人把生活过得有声有色。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我的老伴。如果她还活着,我们是不是也会这样相对而坐,回忆往事?人这辈子,有些弯路非走不可,有些话非说不可,有些人非爱不可。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事;重逢了,余生也值得。
我端着茶壶出去,笑着说:"来,尝尝这茶。正宗西湖龙井,好东西啊。"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映照着三个老人平静的面庞。
从那以后,小芳常来我家串门。老李每次见她,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有时候他俩一起去公园散步,有时候去看露天电影,就像回到了年轻时代。
入冬前的一天,老李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他想请小芳去照相馆拍张合影。
"你这是要干啥?"我问。
"就是想留个纪念。"老李不好意思地说,"那张老照片只有小芳一个人,我想跟她一起照一张。"
"想复婚了吧?"我打趣道。
老李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这个...还没想好。主要是怕她不愿意。"
"你不问怎么知道?"我鼓励他,"都这把年纪了,还扭捏啥?"
在我的怂恿下,老李终于鼓起勇气,在照相馆门口向小芳表明了心意。小芳先是一愣,随后红了脸,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默默地挽住了老李的胳膊,一起走进了照相馆。
一周后,一张八寸彩照摆在了老李的床头柜上,照片里,他和小芳肩并肩站着,背景是一棵盛开的桂花树,两人脸上都带着羞涩而满足的笑容。
十月的一天,老李搬走了,去了老年公寓和小芳住在一起。临走时,他拍拍我的肩膀:"老刘,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那天'多管闲事',我可能这辈子都没勇气去找小芳。"
我笑着摆摆手:"都是缘分。你们好好的,常来看我。"
他们走后,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想起老李抽屉里那些发黄的信件和照片。人这一辈子,得有牵挂才有奔头。老李找到了他的牵挂,而我的牵挂,已经化作天上的一颗星星。
不过,看着他们重新走到一起,我心里也高兴。想起自己偷看老李抽屉的"多管闲事",反而成了促成这段姻缘的契机,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缘分这东西,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冬天来了,老李和小芳时常来看我,带些自制的点心和水果。有时候我们三个老家伙一起打牌,嘻嘻哈哈的,倒也其乐融融。看着他们含情脉脉的眼神,我有时会想起我的老伴,心里泛起一阵温暖的酸楚。
日子还长着呢,对于我们这些老人来说,能有个伴儿说说话,有个人惦记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老伴儿坐在床边,笑眯眯地看着我,说:"老刘,你干得不错。"
我猛地惊醒,窗外月光如水,照在地上,像是老伴儿留下的一封信,写满了思念和祝福。
来源:知情达理风筝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