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萍踪》雷建珂文集之十九(八家庙札记)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4-30 09:12 2

摘要:小雪一过,气温骤降。入冬以来一向温柔的龙城,随着一股强劲的朔 风,突然之间变得异常凌厉起来,秋末之际所剩无几的几丝绿意,也在一 夜之间被这股迟到的冬寒一扫而光了。

八家庙札记

小雪一过,气温骤降。入冬以来一向温柔的龙城,随着一股强劲的朔 风,突然之间变得异常凌厉起来,秋末之际所剩无几的几丝绿意,也在一 夜之间被这股迟到的冬寒一扫而光了。

腊梅与牡丹

经过了一整天的忙碌,稍感困倦的我一头扎进了书房,一边翻看着闲书,一边回想着哥哥白天里打给我电话的情形。哥哥的电话是中午时分从关中八家庙老家的院子里打来的,随后还通过微信发来了几张照片,照片是前一阵子我回去在院子里栽种的一些苗木。有一株石榴、两株木瓜海棠和两株丁香,还有四株丹桂和四株金桂。父母相继离去后,老家的院子,那一方三十多年来让我魂牵梦绕的“家”不再像往常那样让人万般牵挂了。便连续两年在古城的小区附近的一家苗圃拉回一些苗木,栽满了院子所有的空地。爹妈在世的时候就喜欢种植花草树木,老家院子的里里外外,那些生机盎然的树木花卉,就是爹妈亲手栽植的。院子大门外爹爹早年栽植的一株腊梅,历经十数寒暑,老干新枝,愈发挺拔茂盛。每年回家过年,都能看到那一树傲雪盛开的金黄色的腊梅,严冬里不惧严寒飘散而来的缕缕清香沁人心脾。不知道爹爹当初从何处移栽回那株腊梅,记得当时的乡 下,如此名贵的花木真不多见,想必爹爹是因为特别喜欢才移栽了的吧。 爹爹一生历经苦难、不屈不挠,不正好印证了腊梅不畏苦寒的品性么!一 生奉献,一生劳作的妈妈最是喜欢牡丹。有一年,妈妈从磨石沟外的姨妈家挖回了一株白牡丹,精心栽种在院子一侧的井台边上,井台离妈妈的屋子很近,妈妈一出屋门就能看见。一次过年下大雪,我正好在家休假,便和侄儿一起清扫院子里的积雪,牡丹枝干尚小,经过了冬寒雪压,已很难辨认,我和侄儿把铲好的雪块暂时堆积在井台边的花池里,不经意间竟然弄伤了妈妈好不容易栽种的牡丹的根茎,妈妈当时并没说什么,可事后提起来竟有几分伤感,这让我倍感愧疚。开春后再次回家时,我特意路经镇上的苗木集市,买回了两株白牡丹和两株红牡丹,和妈妈先前的那株白牡丹植在了一起。只过了一年,那一丛牡丹已是郁郁葱葱、枝繁叶茂,遒劲的牡丹茎枝便霸占了井台边那方花池的大部分所在。春暖花开时节,妈妈的白牡丹洁白无瑕,晶莹剔透,每一片花瓣都绽放着圣洁美妙的姿态,点缀枝头的三五枝牡丹花朵硕大肥嫩、纤尘不染,几丝绒黄的花蕊点缀其间,簇簇新绿衬托,美不胜收。几枝红白牡丹交相辉映,相映成趣。妈妈 看着盛开的牡丹,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我这做儿子的心里便平添了几许慰藉。

改娃嫂与姜眉路

哥说今天改娃嫂三周年忌日,他特意从县城回乡下来给红越帮忙。改娃嫂是全应哥的妻子,就住在哥哥老屋的街路对面,也就是吊庄街路的北面。红越是改娃嫂的小儿子。三年前的今天,58 岁的改娃嫂路过穿村而过的姜眉公路时,不幸被汽车撞上,死得很惨。姜眉公路是关中西部重镇眉县通往汉中的一条新修公路,也是沟通川 甘陕的一条重要边界通道。以往从眉县至汉中需 8 个多小时,姜眉公路通车后从眉县经太白县到汉中只需 3 个半小时。姜眉公路是沿 三国时褒斜故道修成的一条穿越秦岭的大通道,是迄今由 关中通往陕南 汉中距离 最近的一条汽车公路。即就是此后的西安—汉中高速贯通后,由关中往返秦岭以南的大型货车也多由姜眉公路穿越秦岭,车流量非常大。我的老家就在秦岭脚下的古斜峪关外,姜眉公路出秦岭由南往北穿村而过,将原来的称为八家庙的村子分成了东西两半,站在老家院子门口,远处巍巍秦岭主峰的皑皑白雪和近处姜眉公路上川流不息的各色车辆交相映衬,组成了一道古老与现代并存,静穆和流动交织的靓丽风景。

姜眉公路自 2005 年 12 月 8 日建成通车后,极大改善了沿线交通和 出行条件。但由于公路等级较低,属于 2 级,山高坡陡,加之管理因素和 沿线村庄密集,就不断有沿线行人被撞死伤的报道见诸媒体。八家庙村离 公路最近,出行最为便捷,但受到的交通伤害也最大,仅发生的亡人事故就有五六起之多,三年前改娃嫂之死即为其一。

改娃嫂是太白山里的鹦哥嘴人,上世纪五十年代出生,成人后,经同 有山区渊源的月儿嫂介绍,嫁给李志英表叔的二儿子全应哥做媳妇。全应哥是个既精干聪明又老实本分的人,我小的时候曾看见全应哥和爹爹一起 在生产队里的挂面厂做过手工挂面,喜欢抽几口旱烟,时常可见全应哥右 手拇指勾着一支短小烟袋杆,一副笑眯眯的双眼,或者背着双手干净利落地走路的样子。全应哥后来患上了脑血栓等疾病,行动不便,就再也没见到过他。

改娃嫂比全应哥小三五岁,1973 年前后改娃嫂从山里嫁过来的时候 我刚十岁出头,才开始记事。在我的记忆里,改娃嫂是队里唯一一位漂亮了一辈子的人。那时候大队里有宣传队,也就是现在的剧团,改娃嫂就在 样板戏《沙家浜》里扮演阿庆嫂的角色,好像也扮演过《红灯记》里的李 铁梅。改娃嫂人长得干净明丽,五官俊秀,脸庞如月,一双大眼睛黝黑水亮,中等身材,一身朴素简单的衣服整洁妥帖,一丝不苟,给人一种干练 利落,恰到好处的印象。改娃嫂不仅人长得好,角色扮相也漂亮大方。后来剧团解散,大家都回到各自的生产队里,继续着以往的劳动生活,年轻漂亮的改娃嫂总是和妈妈她们一起干着各种农活儿。思绪至此,我的脑海里随即闪现出这样熟悉的情景,且异常清晰:镜头之一,初春之际,万物复苏,寒意犹在。一排排女社员们,坐在水秧田里被秧草板凳支起来的秧 板上,用一头削尖了的小竹棍挑着夹杂在秧苗中的小稗草。紧张的劳作间 不时传来阵阵欢歌笑语。镜头之二,盛夏时节,艳阳似火,知了们藏在树 叶背后拼命嘶喊。一群身着花花绿绿夏装的妇女们在地头忙碌着,她们个个背着装满了药水的军绿色的金属喷雾器储药桶,一只手握着一端连着喷头的喷雾器金属杆,边走边对着棉花苗喷洒着药水。成片的绿油油的棉花地里,女社员们鲜艳的花衣衫点缀其间,好一幅优美的图画!镜头之三,夏末秋初,红彤彤的天际间,头戴草帽,排成一列的男女社员们挽起裤 腿、光着脚丫子在半人高的稻田里挖秧、抹秧、拔稗草,汗珠和着欢笑在长满碧绿秧苗的水田里荡漾。镜头之四,秋冬之交,秋高气爽、寒意初临,秋阳红叶映照之下,在一望无际的盛开着棉朵的棉花地里,三三两两的女社员们在缓缓采摘着棉花。她们人人腕上挎着竹篮子,双手灵巧地上下舞动,远远望去,好似一片升腾着雪白浪花的海洋,一组洋溢着欢快动感的韵律……

印象最深的还是在生产队的草袋厂里,妈妈和改娃嫂同在拧绳车间,手工操作拧绳机来生产织草袋用的草绳。我们所在的河滩地带,粮食以稻 谷为主,盛产稻草,用稻草织成草袋卖给城里的工厂,用来给设备保暖和 遮盖产品之用,好换取一些集体积累,来改善社员的生产和生活条件。经常去草绳车间找妈妈,十几岁的我很快就学会操作妈妈的草绳机了,尽管拧出来的草绳质量不算好,但偶尔遇到妈妈有事耽误也能顶替妈妈一会儿。还依稀记得改娃嫂双脚悠悠踏着草绳机,一脸明丽一脸沉静的神态。多少年后,我回老家探亲时也会每每遇到改娃嫂,也总会远远地叫一声嫂子, 打一声招呼,最多也就是问候几句家常,因为改娃嫂每次都很忙碌,行色 匆匆的样子。后来听说改娃嫂的两个儿子已各自成家,女儿也出嫁了。尤其是全应哥患病后,里里外外就全靠改娃嫂一人张罗,就是全应哥看病所需,也要靠改娃嫂给别人帮工挣来的钱维持。年过半百,一生辛劳的改娃嫂,每天徒步去几里外的石龙庙护理一位老人的饮食起居,回家还要照顾丈夫,心中的苦情不言而喻。还记得几年前的一天,爹爹病情加重,我叫了虎成的车子拉了爹爹去找醋家塬附近的一位老中医治疗,爹爹服药后效果不错,后来便又约了那位医生来复诊,因为全应哥和爹爹病情相仿,妈妈便把情况告诉了改娃嫂。医生给爹爹诊疗过后,改娃嫂也来家里对医生介绍了全应哥的病情,医生同样给全应哥开了些药丸,让改娃嫂带给全应哥服用。那时也知道改娃嫂的境遇,从她恬静坦然,和颜悦色的神情里却丝毫也看不出她心里所承受的苦难和压力。全应哥服药后说疗效不错,但全应哥的确病情过重,就是好大夫也回天无力。此后不久,全应哥病情加 重撒手人寰,两年后改娃嫂突遇车祸也离开了人世。令人不可接受的是改 娃嫂还不老,竟尔走得那样的凄惨。

柳编的器物

说到了改娃嫂,也不免顺便聊聊改娃嫂的公公、李志英表叔。李志英表叔和父亲同辈,要比父亲年长一些,还隐约记得志英表叔祖上好像在渭河以北的黄土塬上,他自小在老家学会了一手上好的柳编手艺,到后来才迁来河滩居住。老人家一生豁达清朗,为人厚道。柳条编制在竹林遍布的河滩地带可谓绝门手艺,竹子编制简单易学,竹子编制的器物也相对轻巧耐用。而柳条编制却技艺繁复,要求甚高。首先是备料,须挑选裁剪足够数量的粗细长短适宜的当年生柳条,再修剪掉多余的枝头枝梢,扒净外皮,最后将一色雪白的茎枝入蒸笼蒸至透软备用,其次还需要少量的线绳、竹篾和柳木板料。柳条用来做纬料,线绳可用作经料,竹篾可用作边底部位的编制,而柳木板料则专门用来制作簸箕的舌口。备好料,接下来就是编制,柳条可以编制很多家用器具,如最大的晾晒和盛装各种食物的大笸篮,圆口,直径可达两米、四五十公分高,里面可以坐三四个小孩子。

说到大笸篮,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每年腊月三十前后,家家户户蒸年馍,刚出锅的一笼笼冒着热气的年馍,被倒入洁白的笸篮,待晾至常温时再统 一收捡。年馍里有菜包子、油面包子、小花卷,还有各色小花馍。而其中的油面包子的馅料是用熬过荤油的油渣和面粉炒制而成的,香爽可口,最 受孩子们的青睐。每当第一笼油面包子出锅,孩子们便会在热气蒸腾中,围满了笸篮边,抢食诱人食欲的油面包子。这时的农家院子就洋溢着一种平日里难得的欢愉 的气氛。清苦了一年,快要过年了,孩子们可以尽情地吃喝玩耍,大人们一般也不会在此时去数落那些稍有放肆的孩子们。

除了大笸篮,常用的柳 编器具还有稍小一些的小笸篮、簸箕、提笼之类。除了簸箕大致为方形外,其余器物如提笼和小笸篮,则多为圆口或者扁圆口。小笸篮也就三、四十公分大小、十五公分深浅的样子,小笸篮因为尺寸很小所以十分精致,讲究一些的人家也会在小笸篮里外涂上一层晶莹剔透的桐油,这样就显得更加小巧玲珑又结实耐用了。小笸篮多为妇女放置针头线脑之类。所有的柳编器物均无需支架支撑,柳条乘热排列成型,用上好的线绳轧制,再逐渐冷却并上好边底后便浑然一体了。一件柳编器物用上十年二十年仍 然完好无损,有过日子细致的人家,一件柳条编制的器物甚至伴随着主人使用一辈子。

古老幽静的八家庙,有秦岭庇佑,为渭水滋润,占足了风水。她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尽管平淡无奇,却如此的朴实可爱令人回味。

(此文登载于 2019 年 11 月 28 日《山西市场导报》B3 版《博客人生》 栏目)

乡亲石娃

前一段,丹儿曾过来看我,说起工地上的一些情形。

侄子丹儿是司机,在近边的一个不大的工地上开小车。这是个新开的街道改造项目,由于工期吃紧,急着赶进度,人手一时显得有些不够用。公司头儿安排丹儿回老家叫些人来大干。随后,丹儿回了一趟老家,这门前的工地上就有了一群远方老家的乡亲。

我一向重情,又在外漂泊了这几十年,对家乡的人、家乡的事分外关注。得知此情,便迫不及待地问丹儿,都叫了哪些人来了。不料因来的人不少,丹儿被我急着追问,一紧张,竟一时间连一个也记不起来了。我更急了,便一个劲地催问,一向口齿伶俐的丹儿又结巴起来,竟至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时我反而对自己的过于急切暗自好笑起来,谈话的气氛也变得轻松多了。丹儿就从从容容的告诉我说,老家来的人里,除了我们本村的几位以外,还有邻村的一些乡亲。本村近邻中有石娃叔(以他自己的辈分称 呼)、应科叔、金全叔等等。

我的居所就在离工地不到一公里的一个小区内。出门就是热闹的街道,上班闲暇之余或上街办事,也会不时从那片被哩哩啦啦用彩钢瓦间或围堵起来的工地旁经过,根本不会特别注意那些一身泥水一身汗的施工人员是何身份。从与丹儿的闲聊中,才知道了其中竟然有不少来自远方老家的乡亲呢。惊愕之余不免生出几分亲切来,便嘱咐丹儿有空时带他们来家里坐坐。

丹儿所说的那几位邻居都和我平辈,平时和家人也多有来往,算是融洽相近的邻里和朋友。三位都比我岁数大一些,其中年纪最长的石娃哥已 六十了,应科哥同家兄同岁,该是四十八九,最小的金全哥也有四十六七了,大我两岁。

我最敬重的要算石娃哥了。石娃哥姓向,是严家院子向家三弟兄中的排行为二,其貌不扬,矮短身材,却极是聪明伶俐。早年父母年迈,哥哥福海应征入伍去了部队,弟弟海生尚且年幼,家里全凭石娃撑着,十岁上下的孩子,下地干农活,回家跳水、拉车、上山砍柴样样离不开他。那年月缺 吃少穿,连肚子都混不饱,更别说啥营养不营养了。石娃自小生性要强, 从不服输,别人大人干得了的活路,他也要干,还决不肯落后。可毕竟年岁还小,几年下来便累出病来了,面黄肌瘦,个子也不见长。后来大队成 立宣传队,支书见石娃长相特别,身手敏捷,是块扮演丑角的料,就抽调 石娃去了大队的宣传队,和一帮活跃分子一起,成天吊嗓子、翻斤斗、压 腿筋,不几天下来已是全宣传队里最出色的演员之一了。武打戏演得像模像样,拳脚、斤斗干净利落,一时间石娃成了全村的明星,社员们最爱看的就是有石娃担任丑角的戏了。

我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在大队的场院里,看过的一出叫《渡口》的现代眉户短戏,戏中石娃哥饰演坏蛋。只见他头扎白羊肚手巾,身着对襟短褂,下身是毛蓝软绸灯笼裤,腿脚紧扎,双手紧握船桨,勾头蛇腰,脸 颊被白油彩涂得吓人,一脸的狡黠,一个人在船头晃晃悠悠,一对白眼珠 子翻来翻去,随剧情变不时换着各种狰狞的表情,也变换着招数。又不时独白,不时用一种怪异的神情和腔调竭力演绎着剧情。记得他从船上上岸的过程,是通过翻几个斤斗的方式来表现的,既惊险又形象,至今历历在目。那时自己年纪尚小,还不曾理解剧情,只是看看热闹而已。

成人后便只身在外闯荡,屈指算来已快三十年了,每年也会抽时间回老家一两趟,看看父母。偶尔间也会在村街上或是田间地头看见跔偻着腰身的石娃哥,便不由得老远的凑上前去,敬上一支香烟,寒暄上几句。今年过年放假,恰逢侄女出嫁,回到家里时,只见家里的小院子出出进进聚满了帮忙的四邻。赶紧进门去同家客与四邻们问候客气了一阵,出门办事 之际,便一眼看见了也同大家一起忙碌着的石娃哥。昔日的武威精壮的小 伙子已是胡子拉碴,一脸的老相,不由得就问起了他的年龄,说是已届六十,不仅愕然。及待回头一算,自己也是将要望五的人了,何况石娃哥矣!于是也便大大地释然了。

无怪乎孔老夫子之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之名句万古流传,永无过时。再说石娃哥们至此,已过去半月有余了,丹儿还是没有机会带他们过来坐坐,其间我也曾上过几次街,还是没有见到石娃哥。想必工地上还在赶工期,石娃哥也正好借此机会可以多挣些钱的,过来坐坐见见面许是还有机会的吧。

2009 年秋 惠远街

来源:铁道兵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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