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点进去看见,我的男友,与他的联姻对象,在觥筹交错的商宴上脉脉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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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典礼那日,旁边的毕业生皆是亲友环绕,好不热闹。
我孤零零地站在人群里,拿起手机,一条图片信息却蓦地刺入眼帘。
点进去看见,我的男友,与他的联姻对象,在觥筹交错的商宴上脉脉相望。
他曾是救我于水火的王子,我曾是他于泥沼里拉出的灰姑娘。
只是童话的结局定论得太早,不曾想过也许有一日,王子会厌倦了救赎的游戏,另外找到门当户对的公主。
我释然一笑,在众人的欢声中将博士帽掷向天空。
灰姑娘的故事,终于可以落幕了。
1
时值三月,论文的冲刺期。
研究生工位的键盘噼啪作响,计划今年六月毕业的硕博,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论文送审前的最后一次定稿。
旁边的同门卓宇突然敲了几下我的桌子。
「你病刚好,导儿让我提醒你不要搞太晚。」
「不然她就要亲自来把你押回去了。」
我心下微哂,自我一月底进了趟医院,这小老太便严防死守我磨夜工,唯恐自己的得意弟子倒在毕业前的临门一脚。
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晚上九点。
「嘘~我再待一小会儿!」
等我踏着春季雨夜的最后一丝微凉,走出实验楼,已然十一点。
堪堪赶在面包坊打烊前,买下了一个小蛋糕。
我没有回校内宿舍,而是来到校门口叫了辆车,去了离学校不远的公寓。
那是我刚来这里念硕士时,宋承瑾为我俩置办的爱巢,转眼已近七年的时光。
刷开指纹锁推开房门,空气里漫起的微尘揭示此地已久久无人来访。
意料之中。
我将蛋糕放在客厅桌子上,径直走向卧室。
里面的床被物品陈设,仍是我一个多月前离开时的模样,没有另一个人的任何踪迹。
不知从何时起,两个人的爱巢变成了一个人的孤城。
于是渐渐地,我便也不怎么回来了。
2
打开梳妆台下的储物柜,开始整理收拾东西。
平时忙碌不堪,很难抽得出一整片的时间,来把自己的物品全部整理打包,搬出公寓。
只能偶尔趁着碎片时间,过来拿一点。
幸好离毕业也还有段时日。
我将一摞相片翻出来,细细择选。
不多时便把个人独照都挑了出来,剩下的一股脑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相片在垃圾桶内散开,将两个人经年里,喜乐忧嗔的种种亲密瞬间展露。
仿若昨日重现,又仿如隔世变迁。
此时手机叮咛响了两声,提示微信收到消息。
我侧眼去看,些许烦躁涌上心头。
午夜十二点的信息,在此刻有些刺眼。
「我们在给颜颜姐过生日。」
「她跟承瑾哥真般配啊,你觉得呢?」
接着一张图片发了过来。
我还是点开看了眼。
照片里,高空餐厅正中摆着三层的大蛋糕。
那个名叫徐颜的女人,身穿流光黑的定制修身小礼裙,言笑晏晏,切着蛋糕。
她身旁是一手持红酒杯,微靠于桌的宋承瑾,笑眼看她,不复清冷。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沪市地标高楼大厦醉人迷眼的霓虹。
室内奢靡的灯红酒绿,映衬着照片上男女精致矜贵的眉眼。
连一丝发丝儿都不曾松怠。
与此刻梳妆镜里,长期为论文和课题连绵熬夜,而一头枯发形容憔悴的我,截然不同。
我与他,本就截然不同。
云泥之别的出身,在我与他之间划下一道天堑鸿沟。
或许连当初在一起,也不过是错误一场。
错将两条平行线交叉,处处皆是不般配。
不过现在及时止损,也犹时未晚。
3
我将自己的相片放进包包里,又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副裱框的照片。
相框里的老人眉目舒展温柔地笑。
那是含幸茹苦拉扯我长大,却积劳成疾而去的外婆。
我回到客厅,将婆婆的照片放在蛋糕旁。
外婆去世前,我的生日一直都是她陪我过。
外婆去世后的这几年,是宋承瑾。
但现在开始,恐怕以后又要叨扰婆婆,每年还一缕幽魂回人间来陪陪我庆生了。
点燃一根蜡烛插在蛋糕上,用手机播了一首生日快乐歌。
我虔诚闭目,许下愿望。
一曲尽,睁眼吹灭蜡烛。
唯愿自己往后余生,皆平安喜乐。
4
收到宋承瑾发来的消息,是生日过后的第三天。
他先是发了一张照片给我。
是一条躺在高档礼盒内熠熠生辉的钻石项链,放置在公寓的桌子上。
「前几天是你生日,最近正是项目的关键期,没能给你庆生。」
「抱歉今天才给你补上礼物。」
看得出来确实是挺忙的。
连一向事无巨细分毫不失的他,也只能先顾着另一个人的生日了。
只是难为他那边感情升温,这边还要抽空暖一下默默无闻的情人。
那句分手,我等了那么久,竟迟迟等不来。
这个温文尔雅、矜贵温良的男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烂掉的呢?
我想不明白。
只是这句分手确实不能由我来提。
只能冷淡回他一句:「没关系,谢谢。」
他收到我的信息后秒回:
「你没有其他要对我说的吗?」
似是不满我太过平淡的语气。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没有了。」
接着他的电话便拨了过来。
接通后,电话里的男性嗓音,透露着一股疲惫和无奈。
「晴天,我知道最近冷落了你。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我看家里你也许久不曾回来了,你论文交稿了吗?」
「这阵子就不住学校了,回来我们好好聚几天,可以吗?」
可我现下并不太想跟他见面,更不要说还要共处一室好几天。
况且,不回家的又不是我一个。
当然,对于某人来说,或许那根本也不算家。
偶尔落个脚的地方罢了。
「不用了。」
「你忙,不必特地为我费心的。」
他闻言却隐隐不悦起来,放缓语速声线缩紧:
「晴天,你这是在跟我置气吗?」
七年的相处,我甚至能通过他的语音语调,想象到他此时此刻,剑眉微蹙的情形。
不禁讪笑出来。
我确实对应付朝三暮四,还想故作无事发生的男人,没有经验。
但这两个月对我来说也很关键。
实在没有额外的精力,与他撕开脸面来谈。
只能耐着性子,故作诚恳地柔声应付他:
「没有,我是认真的。」
「你先忙你的,我没什么要紧事,不用担心我。」
他这才语气舒缓下来,愉悦地温声道:「今晚七点我来东门接你,我们一起吃饭。」
还没等我想好措辞拒绝,他便用今晚见做收尾挂了电话。
5
我将息屏的手机重新放在桌子上。
却怎么也无法再将注意力集中到电脑屏幕前。
想的都是,今晚要怎么应对这个移情别恋,却还对我旧情未了的宋承瑾。
脑海里不禁浮现起那张清冷锐利的脸庞。
认识宋承瑾是在我大四那一年。
那是我人生中最晦暗无光的日子。
那时,我还在那个空气蒸腾着潮湿与热气的海滨小城,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四月的一天,我的婆婆,那个孤身一人将父母双亡又体弱多病的我拉扯长大的老人,因早年积劳成疾的沉疴,再一次病倒了。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重到我根本不敢多想。
临近毕业的我,每日在学校和医院间来回奔波。
本该因考研成功而意气风发的毕业季,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
我的生活犹如丧家之犬,只剩苟延残喘的悲鸣。
当时正值南方连绵的雨季,大雨日日倾盆而下。
那天的我依旧身披雨衣,骑着电动车,遁入茫茫大雨中。
全然未觉那日的雨,格外不同,滴滴重击而落,像敲骨震髓的冰雹。
待我反应过来不对劲,已为时已晚。
内涝的洪水将我重重包围,从脚踝迅速淹到膝盖,再到大腿和腰腹。
熟悉水性的我本可以及时逃脱,可裤子被电动车的不知何处勾住,还未等我挣脱,冲刷而来的洪水将我与它一并推倒。
我被拖拽进洪水里,呛得神志不清,往一个淹得深不见底的涵洞里卷去。
迷蒙间,我看到远处高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一辆墨色轿车上下来,脱掉外套,迈入了洪水里,艰难地朝我游来。
那就是宋承瑾。
他把我从洪水里拉了出来。
我还记得那个朝我游来的高大身影,记得将我拉起的宽厚有力的手掌,记得他抱起我时紧贴着我的温暖胸膛,还有他安抚着颤抖的我说:「别怕,有我在,没事儿了。」
不管是那日的救命之恩,还是后来他为了追我而帮我婆婆顾前善后。
我欠他良多。
即使不能结善果,我也不想与他难堪收尾。
这个出身显赫的贵公子,有着倔强的完美主义。
我有意将分手的主动权让给他,那是我该给他的一份体面。
当然,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
6
见到宋承瑾时,他正坐在车内主驾。
似在等我,又不像在等我。
低垂着头,拿着手机不知与谁在热烈互聊,嘴角噙着一抹笑。
连我站在车前端详他许久都不曾发现。
几月未见的他,眉眼俊逸依旧。
只是那抹笑,却是有些陌生了。
过去一段时日,对着我,他很少会有这样直达心底的笑容。
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种泛着冷感的淡漠微笑。
他抬头看见了我,缓缓敛起了情绪。
「晴天,到了怎不提醒我?」
他为我打开车门,让我坐进副驾。
又近身俯贴过来,帮我系安全带。
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清冽气息,心头却涌上些许反感。
七年的相恋时光里,其实我们有过无数更为亲密的时刻。
可我现在,却对这种惯常不过的情侣亲密行为,感到难以按耐的不自在起来。
自我去年从国外联培回来,我与他就越来越远了。
他的集团接了一个大项目,忙得脚不沾地,很少回我们的公寓。
后来在机缘巧合下,加了一个不知名者的微信,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每周给我发宋承瑾与另一个女人的蛛丝马迹。
我才明白了在繁忙工作之外,他疏远与游离的原因。
这份感情,我曾百分百地投入过,又怎会不难过。
只是那初始的难过,也早已湮灭在他日复一日的疏离中。
爱潮退去,斑驳显现,身份地位天差地别的割裂与隔阂,便清晰地浮了上来。
偶尔见他的每一次,就只剩愈来愈强烈的陌生感、距离感以及尴尬。
他现在于我而言,就是另一位女性的私用品。
我实在不想触碰半分。
这种尴尬在饭后乘电梯下地库,他温存地揽住我时,达到了巅峰。
令人头皮发麻。
我只能强力克制住想将他一把推开的冲动。
7
许是感受到我身体的僵硬与抗拒,他慢慢松开了我。
眼中浮现一丝丝困惑。
却又因搞不清我的态度,而归于克制与隐忍。
我们一言不发地坐上车。
沉默良久,在他启动车子时,我先开了口。
「你送我回学校吧。」
「我们组最近有课题要结项,挺忙的。」
他动作一顿,脸上闪过错愕。
「晴天,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在一块过了。再忙,哪怕是今晚一晚,你也不愿意吗?」
我当然不愿意。
他忙,就可以长时间晾着我。
我忙,却要随时奉陪。
我又不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应召女。
我阖眼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
伸手将一早就洗出来准备好的那张照片,从包里掏出,轻放在主副驾间的扶手上。
接着目视前方,像在讲一件无关的事情一样,轻声说道:
「你说你工作繁忙,所以没能给我庆生。」
「可你这么忙,却还能陪着他人庆生。」
「想来你自己心中也有杆称,量着配与不配。」
「这一年来的疏远与冷落,你我心里都有数,你实在不必多费头脑与心思来应付我。」
「我不是什么死缠烂打的人。」
「你说好聚,我就会好散。」
「你觉得呢?」
我侧头挑眉看他,复转换加重语气微厉道:
「还是说你宋承瑾自觉出身高贵,想要家里娶个门当户对的,外头再养我做个小的,坐享齐人之福?」
「我倒也不是什么很贱的人吧?」
「还是说你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你说呢?」
宋承瑾抓起照片端详。
惊讶疑惑与愤怒逐渐跃于脸上。
片刻后又焦急地过来握住我的手,语带恳求:
「晴天……」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徐颜是我合作项目集团的负责人,我与她,没有任何超越工作外的关系。」
「那晚我忙于工作是真,只是到了午夜,对方团队在附近包场为她庆生,我只待了十几分钟就走了。」
「其实那天我回……」
「不必再解释了。」我面无表情,出声打断他的话。
更何况,类似这张照片里发生过的情况,不是一次,也不是两次。
「只要结果是令人失望的,再多的解释也是苍白又无力,」我紧紧盯着他的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是你曾经跟我说过的话,难道你忘了吗?」
这可是他曾拿来呛我的话。
怎么能忘?
闻言他像是被扇了一耳光,脸色一白,说不出话来。
8
我很少会见到他脸上有如此难堪的表情。
优渥的家境、多年来的身居高位,让他的性格如同身上高级定制量体而裁的西装,一丝不苟。
举手投足一言一行,处处透露着运筹帷幄的优雅从容,在外不形于色。
哪怕情浓时对我,他也有意克制,不让自己在恋爱里陷入过于强烈起伏的情绪。
如今许是不知道回旋镖来得如此突然,让此刻的他有几分猝不及防的狼狈和破碎。
看着他这副模样,早就毫无波澜的心,突然纠起了延时的悲伤。
我并不想与他走向两厢怨怼互相伤害的局面。
他也曾是我的盖世英雄,一次又一次地救我于水火。
七年前的四月,他将我从洪水里拉出。
五月,我失去了我挚爱的婆婆,生活骤然失去了希望和方向。
也是他坚持不懈地围绕在我身旁,不断尝试将我拉出情绪的泥沼。
有多少人能抗拒一个,救己于命悬一线,还符合世俗对情人所有想象的英雄呢?
我一步步沉沦其中也就理所应当了吧。
可,又是什么时候,我们的感情开始慢慢变冷的呢?
大概是从我决定读博的时候开始的吧。
9
拥有一个多金又优秀的男友,对我来说,是巨大的心理负担。
我自觉活得自信坦荡。
但仍然抵不过现实里,实实在在横亘其间的落差。
他的圈子我从来融不进去。
我也自认绝不是全职贵妇的种子选手。
对于以何种姿态站在他的身旁,
我迟迟找不到定位。
后来在我硕士第三年,我的导师找到我谈话,建议我申博。
当时她带头我负责的科研课题,取得了很重大的突破,她有意再去申请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立项,在这些领域开展深入研究。
若我能读博继续负责国自然课题,博士期间再申请国外联培一年,获得海外经历。那么毕业时取得的成果,将有很大可能,帮我拿下我们院的人才指标,让我留校任教。
能留在熟悉的学术圈工作,我的未来何尝不是一片坦途。
一流高校教职本就难求,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也会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对于这个挑战,我虽然心动却也忐忑。
但它能提供给我的价值追求,对我来说诱惑太大了。
我不愿将自己活成他人的附庸。
然而要在一个极致优秀的爱人身边找到定位,我想我也需要在自己的领域做到极致。
这样,我才不至于迷失自我,活成我不愿成为的模样。
我接受了导师的建议。
却不想,宋承瑾他并不愿意我申博。
他希望我硕士毕业后就待在他的羽翼下,过安稳享受的日子。
我环抱着他,半是撒娇半是认真地陈述我的所有考量。
可这个世界哪有什么感同身受呢。
他不理解我为什么不能待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而是选择一种与他聚少离多的生活。
这种矛盾一直持续到我出国联培前夕,彻底爆发。
尽管我再三阐明自己的心意。
他还是觉得在我的选择里,我舍弃了他。
他拉下我抱住他的手,把我轻轻推开。
他面无表情,冷冷打断我的所有解释。
他说:
「只要结果是令人失望的,再多的解释也是苍白无力。」
10
等我结束联培从国外回来时,这段感情便不可避免地冷了下来。
我在他刻意的冷淡疏离中,渐渐地收起了所有的笑脸与期待。
也慢慢地收回了所有的感情。
回来后这一年的时光,我们逐渐变成了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在各自的时空,过各自的生活。
就好像,我们本就应该如此。
可是宋承瑾你云淡风轻了一年,
现在又在心痛什么呢?
我看不明白。
也不想再明白。
在我下车时,宋承瑾抓住了我的手,眼含祈盼。
「晴天,生日那天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双唇紧抿盯着我片刻,又补了一句:
「我们不会分手。」
「我也不会放手。」
我缓缓抽出了我的手。
「随你便。」
「也不重要。」
说完便关上车门,转身离开。
11
事实证明,那确实不重要。
所谓的交代,不过是说那张照片,是徐颜的堂妹兼助理拍摄,放在朋友圈的。
一起的还有其他团体照。
结果唯独这张,被好事之人拣出来,发与我挑事。
跟徐颜无关。
他的助理小陈信誓旦旦:「郁小姐,那日项目核心人员二十多位都在场,宋总作为我司最高负责人,只是站位离徐总较近罢了。」
「二人绝无亲密行为。」
「您可以给我提供这个照片的信息来源,查到挑事者绝对严惩不贷!」
可我并不想参与这些争端。
不论这个发照片的,是徐颜堂妹、还是所谓的好事者。
我并不想知道。
也许照片能通过构图角度,进行春秋笔法式演绎。
但我们的感情变故,却实实在在做不了一点假。
何况,他并不知道,那个微信号发给我的照片,远不止那一张、那一天。
我没空听他解释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我只是在电话里对宋承瑾说:
「我们不只是这个问题,我想你也明白。」
「你我都冷静一段时间,重新考虑下彼此的关系。」
「等你想通了再找我吧。」
不想再听他抗拒分手的话,便挂了电话。
当天晚上又收到了两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里,徐颜戴着一条以梨形大钻为主体,周边镶满各式工艺切割小钻的项链。
钻石光芒闪耀,衬得佩钻美人光彩夺目。
另一张照片,是该钻石项链的拍卖信息,拍得者为宋承瑾。
接着几条信息发了过来:
「看来那天那张照片你还挺在意。」
「不介意再刺激你一回。」
「承瑾哥连送给颜颜姐的生日礼物,都甩你那条小玩意不知多少个档次。」
「不知道你现在戴着它,心里好不好过。」
「真是可怜呐~」
恐怕要令ta失望了。
那条项链,
我碰都没碰过。
以前的我,或许会为此难过。
但再不好过,如今也好过了。
我已经不在乎了。
12
再次见到宋承瑾,是四月份在沪市一个大型会议中心。
彼时一个圈内的全国性学术会议在那里召开,行业前沿的大佬教授云集,导师决定将几个快要结项的课题科研成果,带到会上,进行同行评议。
作为汇报人的我,因为任务重大,颇有些精神紧绷,一时摁错楼层。
等我步履匆匆走出电梯,撞入眼帘的便是两道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宋承瑾。
另一个,便是在那些照片里见过很多回的,如今才真正第一次亲眼所见的,传闻中的颜颜姐——徐颜。
两人皆是一身利落又不失时髦的高定裁剪西装,周身满溢上位者雷厉风行的不凡气场,交头接耳间流转的默契,衬得两人格外登对。
想来他们今天是要来此处开展商务。
宋承瑾蓦地抬头看见了我。
在讶异中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往前走了一步,刻意挡在了徐颜面前,呈保护姿态。
「晴天,你来这里干什么?」
「有什么事我们后面再说好吗?」
语气暗含责备与不悦。
我也皱起了眉头眯起了眼。
七分迷惑夹着三分好笑。
他当我是来干什么?
为了抓奸,来公众场合无理取闹?
我竟不知在他心中,我是如此泼皮。
又细细回想了下,稍微有些了然。
我以前倒是真的有在他面前泼过一回。
那是我婆婆去世不久后的一天。
有个妄图吃绝户的远房亲戚,跑来我住的那间逼仄老破小楼下咒骂。
骂我克父克母克外婆,克死了全家,是家门扫把星。
要我把财产还宗,以为能从我这孤女身上,搜刮到什么油水。
她却不知我外婆为了给小时候的我治病,早已变卖了我父母所有的房车资产,一分不落全花我身上了。
这破败不堪的老破小还是租的。
我一桶脏水泼了下去,淋在楼下那人身上,冷声说了句好好洗洗那张臭嘴去去味。
在她的尖叫声中,又把一颗砖头狠狠砸在她旁边。
面色阴狠地警告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让她想死的话尽管来试。
那人便消音灰溜溜跑走了。
我转个眼,只见站在看热闹人群里的宋承瑾,脸上藏不住的笑意。
喜欢一个人时,她的凶狠也是可爱。
可时过境迁,当她对上新晋的心尖儿时,又唯恐她的锐利,刺伤了自己当下的心肝儿。
「承瑾,这位是?」男人身后,女人清雅的声音响起。
跟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我在那通电话里听到的声音,确实分毫不差。
「她是……」
旁边的学妹突然拽住了我,大声惊呼:
「哎呀晴天姐!不是这里!我们走错楼层了!」
「会议快开始了,第一场汇报是我们的,快!」
我跟着她回到了电梯。
「那个人是谁啊?学姐你认识?」
「嗯,一个认识的人。」
电梯门合拢,掩上了宋承瑾那张神色难辨的面孔。
13
这场学术交流进行得很顺利。
我们收到了同行的许多意见和建议。
他们大概率也是我们项目的基金委会邀请的正式评审专家。
不出意外,有两个课题不久后就能顺利结项了。
团队里个个都非常开心。
导师更是哈哈大笑,马上就要带我们下馆子好好搓一顿。
宋承瑾的电话便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我没有接。
并不是很想在快乐的时刻,听到晦气的声音。
将手机静音,塞进包包。
叫来的车已经到了,我最后一个上车。
隐约听到后面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透过关上的车窗,看见远处一辆迈巴赫上,下来一个人朝这边跑来。
宋承瑾看着我的车驶远。
隔着傍晚昏暗的光,看不清是何表情。
可显然他并没有放弃。
我在饭局上也持续不断地收到他的来电。
微信也是他持续不断的消息。
「晴天,接电话。」
「我们聊一聊。」
这段时日他发给我的消息次数,快要赶上过去一年了。
我回他一句:「如果是你终于要分手,我现在就同意,面谈就不必了。」
「我不分手。」
我嗤笑出声,索性直接将手机关机后扔到一旁。
许是结束了诸多繁重的任务,有些松气儿。
厢房内,众人不禁情绪高涨,越聊越嗨,吃完饭甚至还要转场去KTV唱歌喝酒。
我从座位上窜起,正要跟上队伍,却被导师一把揪住。
她笑眼眯眯:「你不去。」
「你坐我的车回学校,今天早点回去休息。」
闻言我皱起一张脸,双手合十求到她面前「老板,拜托,我也想去玩!」
她一个脑瓜崩弹到我头上,「你病刚好,别跟着他们胡闹!」
我一脸无奈。
只能看着前面那支向快乐出发的队伍,发出一声丧气的哀嚎。
14
进入五月,一切便摁了快进键。
月初毕业论文通过了外审,月中通过了论文答辩。
又结了两个课题。
还顺利拿到了名额,留校任教。
我也终于抽出了完整的时间,从公寓里搬走了我所有的东西。
至于宋承瑾,那天后就没再找过我了。
估计终于跟徐颜修成正果了吧。
不过这一次倒也不是那个微信号通知我的。
随着两大集团联手研发的智驾新能源汽车举办了声势浩大的产品发布会,展开了铺天盖地的宣传,两个集团强强联姻的传闻也甚嚣尘上,无疑是指宋承瑾和徐颜。
虽然内部对此噤声不应,却有许多捕风捉影的照片流了出来,与那个账号发给我的照片竟多有重合。
网友都在为这旗鼓相当势均力敌的爱情呐喊流泪,屡屡将其冲上热搜。
原以为我与他便到此为止翻篇了。
不想在五月底的一天,又接到了宋承瑾换了号打来的电话。
他说:「晴天,网上说的都不是真的。」
「那些照片我全都可以解释,你给我些时间……」
以前的我或许需要解释。
但现在的我,不需要了。
我并没有听完就挂了电话。
因为飞机就要起飞了。
那是我外婆的忌日。
而我在飞往家乡的飞机上。
我外婆葬礼上,宋承瑾是怎样说的来着?
他说:
「晴天,以后有我在你身边,我不会让你孤单。」
「我每年都会陪你回去见婆婆,让她放心,有我在,你一切都好。」
宋承瑾,你看,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15
然而等我回来,还是不可避免地与宋承瑾打上了照面。
因为飞机延误,抵达沪市时已经很晚了。
我步履匆匆地往校内赶,宋承瑾的声音便从后面传了过来。
「晴天——」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为什么挂我电话?」
我叹了一口气。
知道今天这个坎儿是过不去了。
转身直面他。
抬眼打量着这个,我曾经挚爱,如今避之不及的男人。
他仍是一派清贵模样。
周身却是掩不住的疲惫气息,不知是否是蹲守太久的缘故。
我双手抱臂看着他。
「请问你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宋承瑾一脸疲倦,眸色深邃幽暗,「晴天,能不能不要这样跟我说话?」
我挑眉,嘴角弯起嘲讽的弧度:
「那你想让我怎么跟你说话?」
「你看我们最后聚少离多的,我都忘了以前是怎么跟你说话的了。」
「你可以教教我,帮我回忆回忆。」
「我不介意再最后对你温声细语一次,就当全了我们这七年一个体面。」
「够了!晴天!」宋承瑾愠怒道。
「什么叫最后的体面?」
「我不同意!」
「你连公寓里的东西都已经搬空了,可我没答应与你分手!」他咬牙切齿,「我也不会放手!」
「我跟徐颜真的没有在一起。」
我低头轻笑,摇摇头。
「宋承瑾,你们有没有在一起,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比起一个疑似的第三者,你才是我决意放弃这段感情的关键。」
「你不妨想想,曾经每一个你不曾缺席的日子,在我回来后这近一年的时间,你宋承瑾在位过几次呢?」
我掰着指头数:
「前两天我外婆忌日,你没来。」
「三月我的生日,你没回来。」
「二月情人节,你没回来。」
「一月除夕,你也没回来。」
我看向他:「还要我继续数吗?」
「我们真的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我回去了的……」他眼含泪光,翕动双唇嗫嚅着。
「你生日那天我在一点赶回去了,可是你已经不在那了。」
「除夕那天我晚上十一点就赶回来了,可是你也不在。」
我嗤笑出声,感情这个男人还能把一个日子掰成两场过。
徐颜在前场。
我在午夜场。
他却好像很委屈:「除夕夜,我打你电话了,你没接,为什么不接?」
「过年的时候,我在公寓从年初一等到年初六,你为什么不回来?」
我慢慢收起笑意。
眼底逐渐凝结。
冷冷地盯着他。
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
「除夕夜,我在医院急救室抢救,怎么接?」
「年初一到初六,我在ICU躺了一周,怎么回?」
他错愕地看向我,如遭雷击般脸色煞白,瞳孔紧缩,红了眼眶。
16
一月份的时候。
宋承瑾去国外出差月余。
其实这事他也根本没有知会我。
还是那个账号,周周锲而不舍地给我分享,宋承瑾与徐颜在国外工作和生活的点滴。
我才堪堪知道,这个我名义上的男友的行踪。
没多久学校放了寒假,校内食堂等服务关停。
加上那段时间染上了病毒性感冒,我便回到公寓里居家办公。
除夕那天,不知怎的,一整天都在胸闷心悸,以为是没睡好,便躺床上休息了一天。
可到了晚上八九点的时候,事情越来越不对劲。
不仅心悸还头晕不已,气短到喘不上气来,已是站都站不稳了。
我拨打了120,那边说赶来需要十分钟。
艰难地挪到前面打开门,我静静坐在玄关处等待。
神志不清间,我顺着心底的本能,摸索出手机,拨打了宋承瑾的号码。
我潜意识里在害怕,如若这是我生命最后的尽头……
我要跟他说点什么。
电话接通了。
可是那头不是宋承瑾的声音。
而是一道清雅的女声,她说——
「您好,是哪位?」
我迷蒙混沌的脑子犹如过电般,霎时清明。
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冷却凝固了,汗毛倒竖。
艰难喘上几口气,哑着嗓子问道:
「宋承瑾呢?」
「他在厕所,有什么事吗?等会他出来我跟他说。」
我笑了。
我真贱哪。
他晾了我月余,
连除夕都不曾记得我。
我死到临头,
却还惦记着一个,陪别的女人过年的男人。
我掐断了电话。
蓦地感到脸颊一片冰凉,抬手抹了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我狠狠地擦着脸上的一片濡湿。
哭什么哭。
有什么好哭的。
突然一股巨大的恶心感从胃底翻了上来,直达天灵。
我冲到厕所,抱着马桶剧烈干呕。
后面的事情便不再记得了。
收回一段感情,需要漫长的周期。
但心死情灭,只需要一个瞬间。
17
在ICU醒来时,恍如隔世。
濒死而生,记忆在脑海里慢慢复位的过程,就像是重生的过程。
让我在灵魂出窍的旁观视角,静静审视这二十九年人生的走马灯。
我听着重症监护室里仪器的滴滴声,
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在循环往复地奔腾流淌。
内心宁静不已。
我知道,有些事情,我已经彻底放下了。
往门口看去,透过厚重门上的小小窗口,看见我那发鬓染霜的导师,在外面喜极而泣。
我晕倒后不久,她的那通拜年电话,恰好被医护人员接起,通知她我爆发性心肌炎正在抢救。
我这年近花甲的恩师啊,不辞辛劳,日日过来守我,等我醒来。
小小窗口旁,还有几个与我同甘共苦数年的同门,争相将笑脸挤上前来。
你看,这个世界总有人在接力爱我。
也许爱我的人,会逝去;
也许爱我的人,会变心;
也许爱过我的所有人,都有一天会与我别离。
但只要我还在,
只要我的生命依旧鲜活,
何惧爱有阴晴圆缺、春来冬去。
……
18
宋承瑾满脸破碎悲恸,泪流满面地将我搂在怀里,泣不成声。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晴天……」
他捧着我的脸,语无伦次地喃喃:「我错了……我不该跟你置气的……都是我的错,我真该死啊!」
「我只是在生气你抛下我离开一年」
「我不知道你……」
「对不起……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一脸平静地拉下他的手,将他轻轻推开。
「人来人往的,不要搞得那么难看。」
「我们……好聚好散。」
微风吹来,他落在我脸上的泪,也跟那晚的一样冷。
可是如果两个人的悲伤在时空上错了位,
就再也不能共鸣到一起了。
我转身往校内走去。
身后仍是宋承瑾哽咽的悲求。
「我不要分开……」
「你再等等我,下个月我把所有工作都推掉……」
「我再也不会离你那么远了……」
春末的晚风款款而来。
簌簌的风扰乱了身后隐隐约约的哀哀泣语,又拂乱了路边春花将殆的樱花树,卷下一片缤纷残樱。
我漫步走在樱花雨中,无声地笑了。
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婆婆讲给我听的家庭往事。
我姓郁,出生后,家里就决意要给我取一个乐观向上的名字,便是晴天。
希望我成长的每一步,都是开朗晴天。
可不成想,阴差阳错,郁晴天这个姓名成了我的宿命一般。
我目前为止的人生,皆是阴晴交叉、悲喜交错。
总在得到极致的爱后又踉跄失去。
看着爱我的人来了又走。
可是没关系的呀。
我会将自己热忱的爱浇灌己身。
让自己长得枝繁叶茂,
不渴爱缺爱。
让自己内心富足,
不惧阴晴圆缺喜乐伤悲。
我爱过、痛过、放过,从来没有后悔过。
因为我是郁晴天。
也许我的人生总会有阴郁缭绕,
但没关系。
我知道,
阴雨过后——
便是晴天。
19
毕业典礼那一日,旁边的毕业生亲友环绕,好不热闹。
我孤零零地站在人群里,拿起手机开始在群里摇人。
「说好要给我撑场面的场面人呢?我咋只看到了漫天飞舞的鸽子啊???」
刚发完消息,就看到那个微信号又给我发了一张宋承瑾和徐颜的照片。
我翻了个白眼,点击拉黑删除一条龙。
突然一炮礼花在我旁边炸开,吓得我一窜三丈高。
几个同门呼喊着「surprise!郁博士毕业快乐!」,在漫天飞舞的彩带下,把毕业花塞进我怀里,拉着惊魂未定的我开始打卡拍照。
有的当动作指导、有的负责摄影、有的负责道具、有的负责清扫善后。
我在他们的指挥下,摘下了博士帽。
「来!准备——」
「三!」
「二!」
「一!」
我在众人的欢声中把博士帽掷向天空。
目视及上,艳阳灿烂。
恰如我当下的笑容和时光。
……
【宋承瑾番外】
1
晴天毕业那日,宋承瑾早早就来到了现场。
可也只敢远远地望。
他借名誉校董的身份便利,进了毕业典礼的礼堂,坐在一个偏远却能看见晴天的角落。
看着他曾经的女孩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
并在致辞最后简要地谢过了自己人生中重要的人。
有早逝的家人、有恩师和同门。
没有他。
他已经成了晴天人生篇章里,最不愿回首的一笔。
光是思及此,就让他心中大恸,失了分寸,在人群中无声地潸然泪下。
他是怎么把自己的女孩弄丢的呢?
这要从他那该死的自卑心说起。
是的,也许晴天永远不会想到,自己在她面前,自卑到了骨子里。
2
他大了晴天十一岁。
当初初遇,晴天二十二,自己也算风华正茂。
对这个韧劲儿十足的女孩不自禁的疯狂心动,让宋承瑾选择不顾一切地追求她。
可人总是在拥有了梦寐以求的东西后,开始胡思乱想、无事生非。
晴天活得太豁达通透了,有着非常独立又强大的自我人格。强大到,让自己感受不到任何一分的被她需要。
她为什么答应跟自己在一起呢?这个问题,总是控制不住地在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时刻,浮现在宋承瑾的脑海。
是因为也喜欢他,还是——
救命之恩,不得不从?
每每想到这个可能,都让他打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不过他从来不敢问她。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的。
他想马上跟她结婚,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让她冠上宋太太的称呼,当众宣誓自己的所有权。
但晴天说要等她念完书,才会考虑结婚的事情。
宋承瑾本来觉得没问题,他勉强可以等一等。
可是,读研那三年,出现在她身边的年轻男孩,可真多啊,多得让他生气。
尤其跟晴天同届的那个叫卓宇的,总是借着共同课题的名义,围在晴天旁边喋喋不休,好几次来接晴天时他都能撞见。
还有那一届又一届进来的学弟,也不是省油的灯。
总在两人共度的晚上,把电话打过来——
「晴天姐,组里的人都在K歌,你要不要来?」
「晴天姐,我们在X路清吧喝酒,就差你了!」
「晴天姐……」
他也曾悄悄地去偷窥。
那群年轻的男男女女,是那么的朝气、鲜活,衬得自己越发的老气横秋。
哪怕自己保持高强度的健身和规律的生活习惯,也无法弥补,那种胶原蛋白流失的岁月。
他总是站在浴室的镜子前,一遍遍擦着自己的眼角,试图抚平自己眼尾的细纹,好像这样就能抚平两人间巨大的年龄差。
等晴天毕业,结婚了就好了。宋承瑾这样想。
然而,好不容易熬了三年,晴天却决定要继续读博。
这个消息,对于宋承瑾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当然不同意。
晴天究竟有没有想过,等她博士毕业,她是风华正当时,那自己呢?
四十岁的他,她还喜欢吗?
自己一年又一年地老去,她真的能克制住不喜欢同龄人不移情别恋吗?
可这些他都没法跟她说出口。
从小被家里以近乎严苛的标准培养长大,言行举止、待人接物、事事都被要求一丝不苟。这造就了他从不示弱的性格。
每每挣扎着决定向晴天倾诉自己的脆弱,可到了嘴边,又变成了冰冷冷的赌气话。
等他终于做好心理建设,决定支持晴天出国联培,却得知,卓宇也申请了同期的联培,要跟晴天去同一个地方。
他的失控,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3
晴天出国那一年的时光,让宋承瑾耿耿于心难以释怀。
等她回来后,两人便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冷战。
他控制不住地,对晴天进行了冷暴力。
可再如何生气,宋承瑾也不曾有过二心。
徐颜是曾经向他提议过联姻。
但得知宋承瑾有将要结婚的女友后,便作罢了,工作之外都与他保持着礼貌而适当的距离。
天之骄女如她,本就有着与他如出一辙的骄傲清高。
晴天生日,其实礼物他很早就开始准备了。
她不喜浮夸,自己便精心挑选了一颗蓝钻,请国际顶尖的设计师和工匠来设计、切割、镶嵌。
最后出来的那颗坠子,精致典雅,形状如出水的美人鱼,就像曾经初见那般。
宋承瑾多想,晴天能一直像当初被救时,靠在他怀里,紧紧依赖着他的模样。
他本来并不打算在晴天生日的时候迟到,当徐颜邀请他参加庆生宴时,一个念头却鬼使神猜地冒了出来——他想着,要是自己在晴天生日的时候迟到一小会,她是不是就能感同身受自己的失落?
他确实这样做了。
于是等宋承瑾回到家里,推开门,迎接他的是一室的空寂……
后面,便是晴天第一次示意要分手。
宋承瑾那时就已经感受到晴天分手的决绝了,可他以为只是因为自己错过了晴天的生日,还有弥补的机会。
后来顺着网上那些莫名其妙的照片,又查到了徐颜的堂妹徐珂,长期通过险恶的构图角度,偷拍捏造着他与徐颜并不存在的私情。
并用这些照片骚扰奚落晴天,只因看不起出身贫寒的晴天。
他以为跟晴天好好解释清楚,就可以冰释前嫌了。
可是直到那天他才知道,横亘在他与晴天之间的,已经是生与死的距离。
4
晴天除夕夜生命垂危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呢?
他刚从飞机上下来。
因航班延误,本来计划除夕上午抵达的飞机,到晚上才落地。
徐颜跟他说了接了那通电话的事,他却不以为然。
自信地认为,等他回到家,一切就不言自明。
然而,晴天并不在家里。
打电话也没接,后面甚至关机了。
他从初一等到初六。
他以为晴天在跟他置气,便也冷冷地晾了她几个月。
每每想到那个晚上,宋承瑾便会感到肝肠寸断。
他的晴天,那天该有多痛苦啊。
生病的除夕,自己根本不在她身边。
在濒死的那一刻,把电话打给他,却听到了他「移情别恋」对象的声音。
那一刻晴天的心情是怎样的呢?
这个问题夜夜困扰着宋承瑾,让他一整晚一整晚地失眠。
在脑海里,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复演晴天在那个除夕夜的苦痛。
让他悔恨得疯狂捶打自己的头,痛哭失声。
他知道自己永远都无法回到那个夜晚,改变结局。
就像他永远都无法再修复两人之间的裂痕。
他是那么地痛恨自己,这种痛恨自厌无处宣泄,化成了身上一道道的伤痕,让他的家人止不住地担忧,甚至强迫他看心理医生。
倔强清高从不示弱的宋承瑾,却在四十不惑之年垮了下来,多么的讽刺啊。
至于徐珂,一个满肚坏水的人又怎会清白,宋承瑾用雷霆手段翻出了她所有的龌龊往事,送她进了早就该进的监狱。
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
他跟晴天再也回不去了。
有时候在酩酊大醉后,他也能得到短暂美梦。
在那些梦里,他回到了晴天出国前夕。
他没有冷冷地推开她,没有说那些斗气话。
而是低下自己的头颅,靠在了晴天的怀里。
委屈地跟晴天说自己有多怕她嫌弃他老,说自己有多怕这日复一日的等待。
而他的女孩,抱着他爱意盈盈,宠溺地看他:「我怎会嫌弃你老。」
又调皮笑他道:
「哪怕你真的老,那也是我的老baby呀!」
还会给他做出郑重承诺:「我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
梦的最后,他终于在晴天毕业后娶到了她。
在那个构想过很多次的梦幻婚礼上,晴天身着华丽的婚纱,眉眼含笑,款款向他走来。
他们为彼此戴上婚戒,在众人面前许下一生一世恩爱不移的誓言。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