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白砥案”的信息爆出后,在书法界引发很多议论。凡谴责白砥者,多被指对白砥“落井下石”云云,持此意见的书友,只能说他的语文没有学好,好人做了好事儿却被构陷蒙冤,且又遭到舆论伤害,可称被落井下石。“白砥案”显然不在此列,所以谴责白砥不是落井下石。
据悉,去年轰动一时的国美“白砥案”,近日将进入到审判阶段。
“白砥案”的信息爆出后,在书法界引发很多议论。凡谴责白砥者,多被指对白砥“落井下石”云云,持此意见的书友,只能说他的语文没有学好,好人做了好事儿却被构陷蒙冤,且又遭到舆论伤害,可称被落井下石。“白砥案”显然不在此列,所以谴责白砥不是落井下石。
其次,很多人又称白砥的行为不过是“风流韵事”云云,不值得大惊小怪。这种观点就更加让我们惊悚不已了,假如白砥所侵害的对象是持此观点者的亲人,他们还会这么说吗?
综上所述,可知书法界大多数的思维,是超级混乱的。
白砥经此一事是否会一蹶不振?如果他从此消沉了,这是我极不愿意看到的。白砥是一位书法天才,在他做了错事,受到惩罚后,也许会对人生和艺术产生出一种不同于常人的感受,因而,他在个人创作方面由此更上层楼,也未必没有可能。
但愿几年之后的白砥,在他重获自由的时候,能够很快在当代书坛塑造新的形象。
本文发表于2024年8月间,今天重新刊出,以飨关注“白砥案”的读者诸君。
由白砥“出事儿”带来的反思
文/长安居
中国美院书法博导、教授白砥“出事儿”的消息,昨天被各大媒体“官宣”之后,很快登上热搜榜的“前三”,可见由这一事件带来的震动效应,已溢出书法圈儿,波及到整个社会。
其实白砥所涉的这个“事”儿,在当代高等教育界已屡见不鲜,媒体先前于此多有报导即为明证。我又相信见诸媒体者,或只是冰山一角,没有东窗事发者恐怕占据多数。或曰这类“事”儿,早已成为时下研究生和导师之间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之一种,以致于在社交场合中,有被介绍为博士、硕士的女性,往往先要莫名其妙地主动声明自己的导师也是女性,以杜绝人们异样的目光。这类“事”儿的普遍性,由此可以窥得某些端倪。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我并非说这类“事”儿100%存在于高等学府的研究生教学领域,但较大概率发生于这一领域,则是不争的“常态”。
白砥早年书作
客观评价,与当下高等书法界众多的“伪教授”“伪博导”相比,白砥是富有一定实学的人物。白砥虽出于寒微之门,但其天赋过人,勤奋过人,加之他总是能得到可遇不可求的好运气,所以他的成长成名之路可谓一帆风顺。人生之路过于一帆风顺是好事儿,也是坏事儿。
先说明一点儿,我是所谓“苦难美学”的坚决否定者,我虽然不否认苦难确能磨练人的心志,但那种人为制造苦难,然后加以“变调”颂扬的行为,实乃一种更大的罪恶。在我看来,苦难可以产生大美,也可以产生极丑。所以,一切“苦难”都不值得赞扬。
白砥少年成名,青年时代已被目为当代最有影响力的代表书家,甚至被书法界视作未来书坛的执牛耳者。而其个人的书法市场又出奇火爆,在十多年前艺术市场超级兴旺的那个时间段内,早已赚得盆满钵满。这些无比顺畅的经历,使白砥不再像少时一般地“孤贫好学”,而是习惯沉湎于灯红酒绿的富贵乡中,他精神空间的维度从此日渐走低不可避免,以他近年发表的书法新作较之他20、30多年前的旧作,大略不难得到准确印证。
我总以为,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即便他功成名就,过上了锦衣玉食的优渥生活,也不能失却对人间疾苦的敏感,对时代人性的关怀。但是,天天快乐如神仙的白砥,显然忘记一个艺术家应持守不变的那份初心。
拉美作家略萨在其所著之《给青年小说家的信》一书中,特别强调了“文学抱负”的概念,他认为“文学抱负的立定,是一个作家必要的精神起点”,而“文学抱负的核心内容,则主要集中于对现实生活的拒绝和批评”。假如把“文学抱负”改为“书法抱负”,显见同样适用,真正拥有“书法抱负”的书法家,但能确立了个人终极性的艺术理想和信念,必也就得以超越一切世俗、低级、有害的现实秩序及价值取向,而这些世俗之物自然而然地将成为这一位书法家拒绝的目标和消解的对象。白砥今天“出事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没有自觉实践上述的这种精神超越。
当正常的“价值”“秩序”被彻底颠倒了,一时的精神土壤就会变异为荒芜之地,精神土壤流于荒芜,即令像白砥这样艺术上的天纵神才也会凋敝。
我注意到,在“白砥事件”的私下讨论中,对那位受害女生颇多指指点点者,这无疑又是因为“价值”颠倒产生的奇谈怪论。我非常同意上海书法名家卢新元先生的观点(截图见上),凡指摘并臆度受害女生的人群,一如是对“怀璧为罪”的肯定,不仅可耻,简直就是天良泯灭。假如这些人是受害者,他们还能讲出这类丧良心的糙话吗?我们对受害女生务必寄寓深深同情,同时还要称赞她不同寻常的勇气,也希望有类似受害经历的女生都能以她为榜样,都能勇敢地站出来,用庄严的法律来维护自己的人格尊严和合法权益,使“教授界”的斯文败类得到应有严惩。
基于当代高等书法教育脱离了恒定、高迈的“书法抱负”,所以中国美院书法教育的水平每况愈下,把当下中国美院的书法教育比喻为“蓝翔技校”的职业教育,丝毫不为过分。
设若以白砥所教授的书法博士生、硕士生作品为观照对象,就很能说明问题。从本质上评价,白砥诸生的作品都异常平庸,最多是对世俗欲望持以简单的审美迎合,这些作品的审美格调无不相当低下,至于那种摄人心魄的艺术震撼力,就更无从谈起了。
比如白砥所教书法博士生王业的行草书作品,完全落入“展览体”作品的俗套,作品的右上角先以篆书写一个“标题”,中间是“正文”,作品的左侧再写一片犹如“补丁”的小字,这已然可许为最恶俗的形式。另外,此作的重墨部分呆滞无神,如“自古”“春潮”“上便引”等字,而细笔部分的点画轻滑乏趣,结字则每每见出荒疏之态,如“情”“碧霄”等字。这一作品字间的距离固然紧密衔接,然而字与字之间,却并没有实现连贯的气息,也就是说,一个字和另一个字之间的关系,像一块块砖头堆积在一起似的,此“堆字”之一例乎?实在毫无美感可言。而其作品左侧的“跋语”文字,从认知到文笔,最多是初中生的水平,直称不忍卒读,可笑极了。
在当代高等书法教育尽皆“蓝翔技校”化之后,书法研究生的创作水平比之儿戏尚且远远不如。白砥所教之硕士生,如童心琪、姚怡琪、杜鹃、卢莹、杨旺成、谢铁标等人的作品,悉为书法初学者的水平,试想,一群书法创作水平幼稚若此者,竟然能考取中国美院的书法硕士研究生,而且还能顺利毕业,获得学位,这怎能不让整个书坛为之深深质疑——中国美院书法专业的教学工作考评已然出现巨大的管理漏洞!依据这些触目可及的具体实例,足以证明,尽管白砥本人的书法创作能力有其不凡处,但他绝对不是一位称职、合格的书法教师。
面对今天不堪的白砥,我们更愿意怀想二、三十年前初显峥嵘时的白砥。
白砥书法旧作
上世纪80年代末,白砥在当代书坛称得上横空出世,他甫一登台亮相,即为书坛惊为旷世天才。白砥无论在书法创作,抑或书学研究等领域都早熟到惊人!人皆谓越20年后,此子必冠绝当代书坛。白砥成名至今,至少达30年之久,但他明显辜负了整个书坛当年对他的期许。
用白砥近十多年间的新作相较于他的旧作,免不了令我们大生一番感慨,如回视他30岁左右的作品,再把这些作品还原至80年代末、90年代十年的书坛实境中去,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白砥可夺那个时代青年书家的首席。他的基本功、创造力,以及书学素养,在同辈书家群体中几无人可匹。
说老实话,白砥的书法新作,较前未见精进之外,反现较大颓势。白砥青年时代的作品,英气逼人,性功两见,落笔即直指本心。而他的近作,书写技术的“完美”较前固然大有进步,可是他似乎愈来愈留心“技术”的完美,就书写技术论,他的书写技巧堪称无一懈笔,可是字里行间已无情感的真实表达,其新作书韵之单薄,点画之僵硬,字构之扭捏作态,均使欣赏者感到寡然无味。而今白砥笔下的线形均是一个模式、一种味道,挥运过程始终被一种精密预设的高度理性所牢牢控制着(实为刻意设计和精心“算计”)。确切评价,他的新作于技巧方面固称惊绝,却再也无法使人生出半丝的感动。
白砥书法新作
与白砥同时代或稍晚出道的“60后”左右出生的书家如:曾翔、邵岩、于明诠等,学书起点都要比白砥为低,但上述三家的新作比之白砥新作则又明显为高,三家之书作如以书写技巧论,也许依旧不敌白砥的“完善”“周到”,然三家书作中却葆有各自的“真魂”所在,因而三家之作仍让人感到“有新意”“有看头”“有品头”。白砥新作最大的缺如处就是内中无味,已然无一味可品也。石开先生有名言曰:“艺也沧海桑田,苟非大贤,便成云烟。”若以此语来评价当下的白砥,殊称妥帖允当。
我们不能断言曾翔等人就一定树立了高迈、恒定的“书法抱负”,可是他们的审美视野、艺术胸襟在岁月的交迭中,还能不断有所增益,说明他们对“书法抱负”葆有一定程度的坚持,这已足够。
白砥的沦落、堕落有其自身的原因,此为内因,另还有文化大环境日趋荒芜的外部原因。很多人都在谴责白砥的师德师风低下云云,这类谴责当然不可或缺,这是反思其“出事儿”内因的内容。
但是,我们更需要反思当下的文化大环境,为什么会在荒芜之境上越走越远?这种一发不可收拾的荒芜文化大环境,在未来又将如何改变?假如中国美院在教学管理的考评上,果然能严格执行“官方”规定的那些“铁律”,白砥对待个人教学质量的把握焉能如此松懈?而在“教授治校”难以成为一所大学实施管理之必行方针的前提下,大学之内的一切,是否都会随之变形变味儿?凡此种种,按照不同的思路,不啻会罗列出无数问题,而这一系列的、既虚又实的问题,才是“白砥事件”爆出后,最值得我们深度思考的问题,而不能仅仅停留在从个人或社会的道德制高点上,对白砥进行世俗化的肤浅“讨伐”。
“文章憎命达”并非空话,一向春风得意的白砥经历了这场空前的挫折、挫败,从长远意义上着眼,又有可能是好事儿。所以,那些花费重金,手握白砥大量书作的收藏家,暂时也没必要对他完全失去信心。
白砥书法新作
白砥经此一事,头上所有的光环都将毫无悬念的尽数剔除,他在接受应得的惩罚之后,未必就没有可能在思想和灵魂上获得凤凰涅槃般地重生。此后的白砥只要还能如30年前一样以作品说硬话,以更为强劲的创造实力示人,我觉得没有任何人有胆量敢小看他,且小看他也没用。
最后,我祈祝白砥千万不要在此挫折中一蹶不振,检点罪恶,痛改前非,依然有无数机会可以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做人。但愿身处高墙之内的白砥,能得到这份好运气,并永远珍惜之。
来源:书法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