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1岁,路汀梨的父母死于车祸,秦老爷子和路老爷子是战友,收养了她。
灯火通明的秦氏集团楼下。
一位穿着简单素面朝天的女人被簇拥着缓缓走出。
“诶那边那辆,是秦总的车吧?”
女人抬眼看去,撞上了男人笑意盈盈的桃花眼,意气张扬。
心空了一拍,路汀梨扬了扬笑走过去,被揽住在唇角落下一吻。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起哄和艳羡的调笑声。
“哇秦总不是在出差吗?居然来接路姐下班,感情真好啊!”
“你这不废话吗,人家两个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感情当然好啦!”
“对了!今天是他们结婚五周年吧!”
秦则和路汀梨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模范夫妻。
11岁,路汀梨的父母死于车祸,秦老爷子和路老爷子是战友,收养了她。
22岁,秦则继承家里的医药公司,路汀梨进入公司研究所。
25岁,秦老爷子病逝,临终大手一挥指腹为婚,将这两人凑了个对。
结婚五年,秦则和路汀梨出席场合总是成双入对,语言姿态亲密,无一不透露出二人的恩爱,让起初的那些不怀好意的猜测和蠢蠢欲动的攀附心思都不攻自破。
每年的纪念日和生日,秦则更是铺张得人尽皆知,大咧咧地示爱。
所有人都羡慕感慨这段佳话。
秦则搂住路汀梨的腰,笑容肆意地挥了挥手:“那我就先带我们家这位回去了。”
车内,路汀梨刚要说话,微张的唇便被覆上。
她愣了一下,半晌重获呼吸后皱了皱眉:“你……”
“好像有人拍。”秦则凑得很近地低语道。
……原来是这样。
差点又自作多情。
路汀梨的心脏酸痛着,脸上表情更淡了。
秦则却是无知无觉的样子,甚至有些心情颇好地发动车辆。
回到秦家。
“秦则,小梨啊,你们这都第五年了,感情这么好又稳定,什么时候让妈妈当奶奶啊?”
许妍在餐桌上笑眯眯地问道,一旁的秦荣华也一脸赞许。
“还早呢妈,”秦则的表情随意又自然,“我们现在都忙,又不急。”
路汀梨神色未变,捏着叉子的手指却紧了一瞬。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两情相悦琴瑟合鸣,也包括许妍和秦荣华。
可只有路汀梨和秦则知道。
他们之间,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晚上久违地在秦家过夜。
路汀梨正吹着头发,秦则在浴室里洗澡。
搁在台面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路汀梨下意识一瞥,猛地顿在原地。
——我真的很想你。
备注,枝枝。
路汀梨的脸色几乎有些惨白,怔愣在原地直到水声停止,温热的躯体放松地靠近她。
“还没吹完?要不要我帮忙。”
秦则很自然地从路汀梨没使力的手中拿过吹风机,熟练又亲昵地动作起来。
路汀梨像个木头一样站在那,半晌,她语气很平稳地问道:“贺枝回国了?”
吹风声戛然而止,路汀梨在镜中捕捉到秦则一瞬间有些闪躲的眼神。
“对。”他沉沉地说。
路汀梨的手几乎要颤抖起来,她拼命压制着,甚至勾了勾唇:“你们和好了?”
安静中,她仿若又听见了当年秦则痛苦沙哑的声音:“她走了……”
“她不要我了小梨……她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秦则的脸上显露出几分惆怅,恍然间还是当初那个满腔欢心都献给自己喜欢的人的少年。
他摇了摇头:“没有,我们才重新联系上。”
也是,当年贺枝离开,除了家庭和求学之外,也有许妍逼迫反对的原因。
许妍当年被贺枝的父亲劈腿,从此对整个贺家的人都颇有微词,认为家风不正品德不端。
现在贸然行动,指不得贺枝会被许妍怎么羞辱。
他从来桀骜,想要什么都不会犹豫,唯独对待自己真心在意的人小心翼翼瞻前顾后。
路汀梨一言不发地转过身。
“你怎么总这么平淡,”秦则看着路汀梨纤瘦的背影忽然又说,“要是你的季嘉木回来了,你会怎么样?”
路汀梨的身影顿了一下,没有回复。
秦则也有些没劲地耸了耸肩,拿起手机的时候表情又柔和下来。
路汀梨坐在梳妆台前,镜中的女人面无表情,漆黑的瞳孔里好像永远不会有什么情绪起伏。
时常能听到有人会说路汀梨完全是一台冰冷的机器,冷静理智又沉闷无趣。
然而现在,那双漂亮的瞳孔却有水光,眼眶和眼尾显而易见地泛红。
薄唇轻启,她气息有些颤抖地无声吐出两个字:
“傻x。”
到头来,你还是念念不忘。
“啊对了。”
秦则突然想起什么,递给即将入睡的路汀梨一个袋子。
“纪念日礼物。”
袋子里是某奢牌的最新包包,精致漂亮,恐怕在男人眼里没有一个女人会不喜欢。
路汀梨给面子地扯了扯嘴角说谢谢,即使她根本从来不背这样的包。
秦则送给路汀梨诸如此类的包包首饰不计其数,每个都很拿得出手。
他几乎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完美的丈夫。
可路汀梨知道,秦则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也不知道她现在喜欢什么……”
她听见一旁秦则握着手机无意识发出的呢喃,睫毛很轻地颤抖了一下。
秦则只会为一个人冥思苦想。
他的大方体贴是性格教养,所有靠近的人都会被温暖,却让人错觉是独属。
失去亲人寄人篱下的路汀梨被骄阳蛊惑,懵懵懂懂地坠入情网。
她以为照亮她灰色暗淡青春里的光是独一无二的,她暗恋了这束光整整十年。
可后来才发现,那只是无意识的照耀。
他会大手一挥送路汀梨昂贵的项链,却只会纠结整整几个月想贺枝会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他会带路汀梨去高级豪华的餐厅,却只会笨拙用心地亲手为贺枝做一份便当。
他会帮路汀梨办个热闹的生日聚会,却只会偷偷骑摩托车带贺枝去海边看一场只有两个人的日出。
秦则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细腻小心,笨拙单纯。
当路汀梨发现这一事实时,她感到可悲,却连一丝不甘和嫉妒都生不出。
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贺枝太好了,值得秦则的喜欢,最起码比她般配。
可现在凭什么呢?
明明现在他们才是名义上的合法夫妻。
贺枝头也不回地抛下秦则这么多年。
只要她一回来,勾勾手,秦则整个心就都吊在她身上。
半夜路汀梨因胃痛惊醒,发现枕边人并不在床。
她愣了一下,摸到手机,却意外被推送到了贺枝的社交媒体。
——当初年少意气,弄丢了珍惜我的人,所幸,他一直在。
配图极其隐晦,只能看见男人的一角。
小腹一抽一抽的,额头渗出冷汗。
她呆呆地盯着露出的手指,上面甚至戴着戒指。
可路汀梨却似乎没有立场去控诉秦则的不忠。
因为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被捆绑的合作协议。
秦则不和她结婚,就拿不到继承权和遗产。
路汀梨对感情淡漠,和谁结婚都无所谓。
她知道秦则接受结婚除了因为遗嘱外,也存在和贺枝赌气较劲的心思。
她不在乎被利用,毕竟谁又比谁高尚?
刚结婚时,两人客客气气地保持协议婚姻,实际关系没有任何变化。
一次意外醉酒,两人意乱情迷滚到一起,清醒后心照不宣地默认了肉体上的慰藉。
路汀梨在赌,在等,天真地盼一个日久生情。
但她终究输了。
秦则没有喜欢上她。
五年的时光像路汀梨偷来的一场梦。
她没想到,梦碎的这么快。
那晚的一个月后,路汀梨点开邮箱,收到了狗仔的要价邮箱,和附件照片。
秦则搂着贺枝进了酒店。
路汀梨看着上面绝不会认错的两个背影整整十分钟,而后出奇冷静地转去了照片的买断费。
照片上的女人婀娜张扬,比当初青涩少女时还要迷人。
而她呢,路汀梨移眸看着镜中的自己。
在实验室泡着盯数据,扎起的头发随便潦草,脸色憔悴又疲惫。
——什么时候回来?
她给声称去出差的那人发去了消息,几个小时后才收到回复。
——不知道啊,最近挺忙的还
其实没必要骗她,路汀梨看着对话框想。
秦则大可以直说,他和贺枝重新联系上了,他们重燃旧情了,他果然还是爱她。
然后商量一下,他们就把婚离了得了。
视线模糊了一瞬,又很快清晰。
她又没资格纠缠不清。
从实验室出来,路汀梨不想回到无人的家,随意地在路上闲逛。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路汀梨,好久不见。”
路灯下的男人温润如玉,她有些惊讶地认出:
“季嘉木?”
高中时,季嘉木也是学校风云人物之一。
只不过他没有其他人一样显赫的家世,恰恰相反是拿全额奖学金进来的贫困生。
但他长得好,性格温柔,能力又极强,同样很受大家欢迎。
而在秦则眼里,他还有另一层身份。
路汀梨的暗恋对象。
落座餐厅,路汀梨想起先前秦则美其名曰撮合闹出的各种事情,莫名有些局促。
“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弯唇冲对方笑笑。
他们以前的关系确实不错,只不过后来季嘉木去当了无国界医生,联系便越来越少,直至没有。
在外磨砺了多年的季嘉木看上去深沉了不少,但周身气质依旧温和:“放个短假,回来歇歇。”
他们很快熟稔地拾起话题,聊起这些年的许多事。
路汀梨听他说着在世界各地救援的事件,表情越来越入神。
“汀梨,”季嘉木观察着她的表情,斟酌着提起,“你……想不想加入我们?”
路汀梨怔住。
其实当年他们之所以能熟络起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相似的家世背景。
季嘉木的父母都是无国界医生,在战乱中牺牲;而路汀梨的母亲,恰好和他们是同一个医学院的同学。
路汀梨有信仰,有追求。
但同样,她也有牵挂和私心。
所以即使当年季嘉木就告诉过她这个想法,她也只是听着,不敢迈出行动。
可现在……
路汀梨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邮箱里亲密的照片。
她应该很快就没有什么牵挂和留恋了吧……
几天后季嘉木很快发来了各种介绍和申请资料,路汀梨坐在书房里静静地浏览着。
房门突然被打开,她不动声色地迅速关掉切换页面。
来人正是秦则。
他的脸上挂着惯有的随意的笑,但又莫名有些奇怪。
“在干什么?”
秦则边说边靠近,身上带着的酒味也随之而来。
路汀梨暂时并不想告诉秦则这些事,随口敷衍道:“看报告,你喝酒了?”
她的语气算不上好,秦则却蓦地笑了一下,而后像一条大型犬一样伏在路汀梨身上。
肩颈处很快传来轻轻密密的触碰,路汀梨下意识颤栗,抬手想要将人推开。
“我要……”
含糊的吐字从齿间泻出,秦则的桃花眼很迷离地盯着路汀梨。
你要谁?我?还是贺枝?
路汀梨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该继续了,可被牵制住的手却在注视中渐渐松了力。
她抵抗不了秦则。
从来也抵抗不了。
几年的夫妻生活,他们的身体早就无比熟悉又契合。
路汀梨眼角流出生理性泪水,混沌中朦朦胧胧听见秦则开口说话。
“……照片,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眉头蹙了蹙,路汀梨哑着嗓子:“什,什么?”
她对上秦则的眼睛,脑子忽然清醒过来。
因为处在情事中的男人眼神异常冷静深沉。
他沉默着捞过手机点了几下,将屏幕转给路汀梨。
暧昧的气氛忽然凝滞了。
路汀梨盯着照片上偷拍的她和季嘉木,缓慢眨了眨眼。
“你们什么时候重新联系上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则的胸口闷堵得慌。
照片上的路汀梨笑得那么温婉恬淡,而这幅样子又不见她对他作出过。
他们看起来那么熟稔亲密,难道早就……
路汀梨的视线从屏幕移到男人的脸上。
秦则的脸上挂着惯有的闲适笑容,但她却敏锐地观察出了男人脸色隐约的不悦。
她几乎有一瞬间要以为秦则是在吃醋,遂即又感到好笑。
无非是因为被隐瞒和拍到感到掉面子罢了,怎么可能有其他想法。
路汀梨仰躺着,蓦地感到很疲惫又无力。
秦则的语气中带上不易察觉的兴师问罪:“你就没什么话要……”
“贺枝。”
她突然蹦出这两个字,瞳孔转向噤声的男人。
“我也有你和贺枝的照片。”
“你们重新在一起了?”
“恭喜啊。”
秦则的脸上闪过一瞬的慌乱和心虚。
路汀梨揽过衣物起身要去浴室,垂着的手又忽然被拽住。
“你,你生气了吗?”
怔愣片刻,路汀梨转头看向秦则,唇角蓦地勾了勾:“生气?为什么?”
“要离婚通知我就行,财产什么的我无所谓。”
她的语气平静又坦然,可只有自己知道,她的心脏有多窒痛。
秦则的手不放开,目光沉沉地和她对视半晌,忽然咬牙说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说得这么轻巧,你是不是巴不得明天就去离婚,后天你就可以去找季嘉木了!”
话语的怒气和指责来得莫名其妙。
路汀梨眸色一凛,猛地甩开秦则。
“秦则,”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装腔作势撂狠话这招,路汀梨比谁都会,她最擅长用严严实实的刺裹住自己的真心,害怕受伤。
他们不是因为相爱结婚,也默认对方心有他属放任不下,所以……
“你不要用这幅我出轨了的态度说话行吗?更何况我和季嘉木只是正好碰上,什么也没发生。”
“而你和贺枝……”
对我扯谎出差,和她出入酒店。
要真论起婚姻的忠诚,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路汀梨顿住,咽回未尽的话。
秦则的脸色显而易见地难看,胸膛有些起伏,抿着唇哑口无言。
十分钟前他们还在交颈缠绵,现在却是一点旖旎也不见。
路汀梨从浴室出来后,房子里已不见秦则的身影。
他们难得的冷战了。
一连半个月,两人鲜少交流,甚至面也没怎么碰见。
路汀梨在一个个独自度过的夜晚里,缓慢地在那张申请表上,填上自己的信息。
某天下班,秦则闷不吭声地来接路汀梨下班,去出席社交晚宴。
熬了几个大夜的路汀梨强打起精神,挽着他的手臂进场。
却没想到,那个人也在。
贺枝穿着鲜艳夺目的红裙,熟稔亲热地凑上他们。
“小梨,”她笑眼弯弯地拉上路汀梨的手,“好久不见。”
路汀梨浑身僵硬,众目睽睽之下却只能微笑着寒暄。
“你什么意思?”
人少的角落里,路汀梨表情平淡,语气中却有压抑的不满:“贺枝如果在,你为什么还要拉我来?”
秦则今天出奇地沉默,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路汀梨,辨别不出什么情绪。
“为什么不能?”他平静地反问道,“我以为你们关系也不错的。”
路汀梨一时语塞。
她第六感察觉到秦则的反常,但又想不出具体的缘由,也无从反驳秦则的话。
沉默半晌,路汀梨扭头离开:“随便。我只是不想被人看出什么说闲话。”
在休息室坐了会儿,洗了把脸,路汀梨缓和情绪走出。
高跟鞋陷在地毯里没有声音,连廊的尽头有两个身影交叠在一起。
靠近后,窸窸窣窣的暧昧低语避无可避地传入耳朵。
路汀梨大脑一时有些迟钝,竟就这么直愣愣地走过去。
秦则和贺枝拥吻得难舍难分的画面就这么清晰地撞进她的眼睛里。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他们亲昵的画面。
秦则背对着她,将怀中的女人用力亲吻到脑袋不住地后仰,又强势地按住她的后颈不让离开。
这个姿势她再熟悉不过,是秦则很喜欢的接吻方式。
他也曾这样吻过她无数次。
紧闭的颤抖眼皮忽然睁开,贺枝一眼不错地和路汀梨对视上。
她的呼吸一紧,清晰地看见对方瞳孔里的愉悦和得意。
在贺枝软绵绵地捶打秦则的肩暂停接吻之时,路汀梨猛地缩回廊脚靠在墙面上。
她的脑袋发白,呼吸有些颤抖。
心跳得很快,也一抽一抽地疼。
“小梨你躲这做什么?”
路汀梨被猛地吓了一跳,惊恐得瞪大眼睛看着面色如常忽然出现的贺枝。
她脸上还带着潮红,微肿的嘴唇带着水光。
张了张嘴,路汀梨有些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贺枝很亲近地勾了勾她的发丝,自然地说:“你刚刚看了那么久,有什么想说的吗?”
路汀梨的脑海中还浮现出方才贺枝那近乎挑衅的眼神,然而她不懂为什么。
“你们重归于好,”她嗓子有些哑,很慢地说,“挺好的。”
贺枝漂亮的脸凑的很近,黑亮的瞳孔直直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路汀梨,”她的声音压得很轻,飘飘悠悠地说,“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虚伪。”
“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幅故作清高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语调到最后轻的几乎没有,贺枝忽然后退抓起路汀梨的手狠狠地打在自己的脸上。
细嫩的皮肤上迅速出现了显眼的指印,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小梨,”贺枝哭扯着嗓子,“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当年我那么信任你,你却害得我和秦则误会分开这么多年!”
“现在我回来了,就不能行行好让我们好好在一起吗呜呜……”
路汀梨被强行利用的手还悬在空中,猛然意识到什么。
她扭过头,看到缓缓从旁走出的,拎着贺枝的手提包的秦则。
“你在,说什么?”
路汀梨死死盯着贺枝,细长的眉头蹙成一团。
贺枝很委屈地抓住秦则的手臂,泫然欲泣地说:“你还要狡辩吗?”
“当年我出国的时候,把秦则送我的第一条项链转交给你,让你告诉他如果真的爱我,就等我。”
“可是你呢,”贺枝言之凿凿地质问道,“可是你根本没有告诉他对吗!项链也被你扔了!”
“然后你仗着秦爷爷喜欢你,让他立了那份遗嘱婚约!”
路汀梨荒谬地看着她。
颠倒黑白,凭空捏造,偏又说得煞有其事!
什么项链什么传话!
路汀梨气得手有些颤抖,用力攥着反问道:“你有证据吗?我又有什么这样做的理由?”
“理由?”
贺枝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忽然笑了一下:“路汀梨,因为你喜欢秦则啊。”
“你不是喜欢他喜欢得要疯了吗!你为了得到他你什么做不出来!”
宛如晴天霹雳,路汀梨耳边轰隆一声,僵硬在原地。
“我……”
长达十几年的感情,竟然在这种局面下,以这样难堪的方式被戳穿。
路汀梨的瞳孔缓慢移看向始终沉默不语的秦则,呼吸一滞。
男人的眼睛里尽是不忍和失望,明晃晃地直扎的路汀梨心在滴血。
他相信了,路汀梨绝望又平静地意识到。
并且恐怕不是今天,而是这些天贺枝已经一遍又一遍地情真意切灌输这些所谓的真相,并且利用了什么证据。
所以秦则今天的反应才那么异常,还想总有很多话压着,欲言又止。
路汀梨蓦地笑了。
“所以这就是你今天要我来这,来见到贺枝的目的?”
她感到愈荒唐愈可悲,嘴角的弧度就越大。
“你想看我还会干什么蠢事来拆散你们这对痴男怨女是吗?”
贺枝还在抽抽噎噎的。
秦则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所以是真的,你真的,一直喜欢的是我?”
贺枝的声音忽然停了,表情出现了一瞬的漠然,但并没有被其他两个人注意到。
又难堪又可笑,路汀梨觉得再待下去,自己的眼泪就忍不住了。
“我喜欢谁都和你没关系了,”她眼眶泛着红,表情冷静又淡然,“秦则,我们离婚吧。”
顾不得他们还有什么反应,路汀梨转身就走,步子又急又快。
直到坐在车后座上,她才缓缓松下劲垂着头。
有眼泪掉落在精致的礼裙上,伴随着一声克制的呜咽。
季嘉木终于收到了来自路汀梨的无国界医生申请表。
他喜出望外,邀请她去咖啡店详谈一些事宜。
路汀梨的眼皮肿了好些天,见到面时仍看得出些许痕迹。
但她面色如常,甚至出奇地情绪高涨,兴致勃勃地和季嘉木讨论各种事情。
忽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对话。
来电显示是许妍,路汀梨方接起,便听见对面传来女人佯装平静的声音:
“小梨,你和秦则最近关系怎么样呀?有没有吵架呀?”
路汀梨的脑海中浮现出已经起草完毕的离婚协议书,嘴上淡然地说:“怎么突然这么问,妈?”
还没等对面吱唔着说出什么来,对面的季嘉木忽然发出惊讶的声音。
路汀梨抬眼望去,看见男人惊讶地在手机上看见了什么。
季嘉木犹豫半晌,将手机屏幕反转。
硕大刺目的新闻标题撞进路汀梨的眼睛里。
——秦氏医药集团总裁秦则惊现华安私人医院妇产科!陪伴者竟是当红舞者贺枝而非爱妻路汀梨!婚变确凿!
秦家。
沙发上坐着面色铁青的许妍和秦荣华。
秦则跪在客厅中央,低垂着头但背挺得笔直。
“路小姐回来了。”佣人的声音打破寂静。
秦则怔了一下,扭过头对上路汀梨漠然的眼睛。
她只是随意的一瞥便很快移开,秦则却莫名心头一紧,愣了两秒才回神。
许妍蹙着眉戚戚地拉过路汀梨的手,心疼又内疚:“小梨,你看看,怎么瘦了这么多……”
路汀梨垂着眸还没说话,倒是秦则蓦地嗤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想装可怜,还是真的于心不安……”
他低语地很轻,只有离得较近的路汀梨完整地听清了男人嘲讽的话。
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紧了紧后槽牙。
许妍虽未听清,但儿子轻蔑的表情却是实打实的,气得她眉毛很拧:“你这混小子嘀咕什么呢!”
“和贺家那个小丫头闹出这种事,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们,还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份!”
秦荣华赶忙安抚情绪激动的妻子,面色沉沉地说:“秦则我告诉你,新闻我和你妈妈已经压下去了,你和贺家那个也尽早断了!”
“管她肚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小杂种,我们都不会承认的!”
秦则面色铁青,显然对父母嘴里蔑视的语气感到愤怒。
“她怀孕了,我就会对她负责,”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们已经错过很多年了,是我对不起她,我绝不会再伤害她!”
他说得决绝又强硬,不顾一切地要护着此时并不在场的贺枝。
“那小梨怎么办!”许妍高声道。
始终一言不发的路汀梨对身后男人的视线似有所感,缓缓地扭过头。
秦则压低眉眼看着她,漫无边际地想到,路汀梨似乎真的消瘦了很多。
因为阴谋败露所以问心有愧吗?
还是因为放不下秦则,对他和贺枝还心有怨怼?
秦则很努力地想从路汀梨平淡无波的眼睛里看出什么,然而那里却始终如一潭死水般,让他感到烦躁。
于是他看着那双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想过了,从今往后,我只要跟我爱的人在一起。”
路汀梨的睫毛频率很快地轻颤着,瞳孔里难以抑制地闪过破碎。
秦则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感到报复的快感和满意,却同时好像也生出几缕不适的情绪。
“一派胡言!”
“爸,妈。”
路汀梨终于开口了,语气平稳地喊道。
她转过头停了两秒,突然也弯下身,双膝跪地。
秦则惊诧地看着路汀梨纤瘦的背影,听见女人带着凉意的声音说:“其实我和秦则已经说好了。”
“我们离婚。”
客厅里刹那间寂静无声。
秦则张了张嘴,从喉口泻出:“路,路汀梨,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许妍着急得像要哭出来。
“小梨你生气是应该的,但是离婚这个地步,我们还是再……”
“阿姨。”
听到这两个字,许妍惊得瞪了瞪瞳孔。
而秦则看着路汀梨清孤的背影,一时间胸口止不住地发堵,却探寻不到缘由。
路汀梨素白着脸,跪得笔直,平静地说:“这些年秦家对我的养育之恩,我都记着,也很感激,即使我和秦则离婚了,我也会经常回来看望你们的。”
“秦则和我之间没有感情,也不合适,既然贺枝回来了,就让他们在一起吧。”
她轻笑了一下:“许阿姨不是正好很想当奶奶吗?”
许妍嘴唇蠕动,半天说不出话,忿叹一句作孽。
秦荣华沉着脸,语气尽量放缓:“不管怎么说,小梨你先起来吧。”
路汀梨腿站了一半,忽的走廊那头传来佣人迟疑的声音。
“先生太太,有位,贺小姐,来找。”
她顿住动作,扭头望去。
泫然欲泣的贺枝可怜巴巴地站在那。
唯有和路汀梨对视上的那刻,清晰地闪过一丝只有她看见的得意。
秦则对突然出现的贺枝也满是惊讶,忙不迭地起身上前护住她。
“你怎么来了。”他低声道,视线下意识落在女人的小腹上,显然很是忧心。
怀孕也是他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
秦则抵抗不了年少苦追不得之人的诱惑,可也并未完全想好怎么处理关系。
他有谨慎地做措施。
所以在贺枝羞赧地告知他怀孕一事后,他虽然表面欣喜但内心也难掩慌乱。
晚宴那天路汀梨撂下的离婚,秦则只当是被戳穿后的难堪和恼羞成怒,并未当真。
他不相信当初那样不择手段,对他隐藏了这么多年感情的路汀梨能这么轻易就放弃。
可今日,她却又斩钉截铁地在父母面前说出这个决定,甚至已然改口称呼。
秦则迟钝地发现,他和路汀梨认识这么多年,可能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位平淡如水的女人。
身后的贺枝发出抽抽噎噎的声音。
“秦叔叔,许阿姨,我和阿则是真心相爱的,我真的很爱他……”
她本就长得精致可爱,此刻眼泪更如断线珍珠般不断地从眼睛里掉落。
“既然小梨也不想和阿则在一起了,您就成全我们吧……”
秦则一瞬间的脸色有些难看,沉沉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路汀梨。
她却再没分来一个眼神。
这场闹剧最终妥协了。
路汀梨效率出奇地和秦则签好了离婚协议,同时把二人公寓里的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带走。
秦则莫名较起了劲。
对方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样,他也不说话。
甚至在路汀梨最后一天收拾东西将要离开时,堂而皇之地带贺枝上门入住。
“嗯这幅画我不喜欢,到时候要换掉。”贺枝打量着公寓的装潢,嘟着嘴道,“还有这里,这里也是。”
秦则宠溺地笑着,连连说好。
路汀梨看着这幅郎情妾意的画面勾了勾唇。
公寓的装潢是当初他们两人共同商量布置的。
虽然现在显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推着行李箱独自离开,将那刺耳的甜言蜜语抛之脑后。
很快,路汀梨和秦则就站在了民政局外。
手里拿着他们新鲜出炉的离婚证。
秦则垂眸捏着那个薄薄的本子,有些恍惚。
仿佛这时候才真的意识到,他和路汀梨真的分开了。
甚至以后,连朋友也不再是了。
路汀梨却是还不在意地将本子塞进包里,微一颔首便要离开。
“等下……”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秦则的嘴先开口叫住。
路汀梨转过身停下,给了这位前夫最后的耐心。
秦则直愣愣地站着,憋了半天好像终于想到自己要说什么:“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路汀梨愣了一下,眉毛轻蹙,遂即又松开,觉得有些可笑。
“知道这个对你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吗?”她平淡地说,“是会为你未来的感情生活增加什么乐趣吗?”
秦则的脸僵了一下,有些恼:“你有必要说话这么刺吗?细究起来难道不是你对不起我,也对不起枝枝?”
路汀梨沉默了半晌,轻呵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她抓了抓包带,不愿再留了。
“如果给你发婚礼请柬,你会不会出席?”
秦则莫名其妙地冲着路汀梨的背影大声喊道,但直到她开车离开,也未得到一句回复。
三个月后,首都机场。
路汀梨穿着轻便素面朝天,推着行李四处张望。
“这里,汀梨。”
一个温和的男人冲她挥了挥手,路汀梨立刻笑着回应走上前。
季嘉木拍了拍她的肩,调侃道:“紧张吗?准备好了吗?”
路汀梨隔着衣服抓了抓脖子上的项链,那是逝去母亲的遗物。
“嗯。”她点了点头,笑得很开怀,“准备好了。”
准备好孑然一身,只为自己。
来源:困困懒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