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雯雯第一次见到陈哲那天，巷子口积着前夜的雨水。她抱着从二手市场淘来的会计教材匆匆走过，廉价帆布鞋踩碎了水洼里霓虹灯的倒影。
番外篇·笼中雀
1
雯雯第一次见到陈哲那天，巷子口积着前夜的雨水。她抱着从二手市场淘来的会计教材匆匆走过，廉价帆布鞋踩碎了水洼里霓虹灯的倒影。
"小心！"
她被一股大力扯得踉跄后退，装满泔水的三轮车擦着裙摆碾过深褐色的水痕。年轻男人松开她泛红的手腕，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温柔的弧度："赶时间也要注意安全啊。"
后来雯雯总会想，如果那天自己没有低头道谢，没有收下那张印着烫金logo的名片，是不是就能躲过这场精心设计的捕猎。
"我们公司在招财务实习生，看你抱着教材...有兴趣吗？"陈哲的袖口散发着雪松香，腕表在阴影里泛着冷光。那是雯雯第一次闻到谎言的味道。
2
地下室的排气扇嗡嗡旋转着，将烟草与汗酸味搅成粘稠的漩涡。雯雯跪在绿色绒布赌桌前，颈间项圈缀着的铃铛随着发牌动作叮当作响。第十三天，她已经能面不改色地看着赌徒们将妻儿的救命钱推入彩池。
"发什么呆？"戴着金链子的壮汉突然攥住她手腕，"老子这把要是输了，你就替庄家赔！"
赌场看守的鞭子破空声响起前，有人先扔了枚筹码。陈哲倚在二楼栏杆轻笑："王哥别吓着我的招财猫，她可是旺了我半个月了。"他指尖夹着的烟头明灭间，映出雯雯锁骨处未愈的齿痕。
那晚陈哲破天荒带她到地上。星空泼在雯雯久未见光的瞳孔里，疼得她直掉眼泪。男人抚过她颤抖的脊背："等赚够启动资金，我就带你开正经公司。"他的吻落在她耳后新烫的伤疤上，"到时候你当老板娘。"
3
梅雨季来临时，雯雯在卫生间吐得天昏地暗。镜子里的人形销骨立，唯有小腹微微隆起。她摸着冰凉的瓷砖想起老家后山，十四岁那年亲手埋掉的奶猫也是这样拱起小小的土包。
"怀孕了？"陈哲甩开财务报表，钢笔尖在实木桌面划出狰狞的裂痕，"让你吃的避孕药呢？"
"可能...可能那次停电..."
耳光来得比解释快。雯雯撞翻青瓷花瓶，碎瓷片扎进掌心时，听见男人给医生打电话的声音："对，要看不出来动过刀的......"
暴雨拍打着防弹玻璃，手术台的无影灯亮起时，雯雯终于看清陈哲腕表的纹样——盘踞在表盘中央的，是条正在吞吃自己尾巴的蛇。
4
遇见陈佳那日，赌场通风管道漏着水。雯雯机械地重复着洗牌动作，听见新来的女孩在尖叫。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她想起手术室窗外惊飞的灰雀。
"按住她！刘老板就喜欢烈的！"
人群骚动时，雯雯看见有个身影闪进监控盲区。穿米色风衣的女人将口红状的东西塞进她围裙口袋，指尖在记账本快速划过："明天下午三点，消防通道。"
那支录音笔躺在雯雯枕下整夜，如同揣着块烧红的炭。第二天她在逃生通道见到陈佳，对方手机屏幕上是自己老家斑驳的门牌号。
"令堂的阿尔茨海默症最近恶化了吧？护工说她把福寿螺当孙子喂。"陈佳调出转账记录，"预支的工资。"
雯雯盯着数字后四个零，突然笑出声："陈哲知道你用他的钱策反我吗？"
"这是他欠你的。"风衣女人转身时，腕间闪过银色光芒。雯雯后来才知道，那是婚戒内侧刻着的"WL"。
5
赌场覆灭那晚，雯雯亲手点燃了账本。火舌舔舐着成捆的借据，将陈哲的咆哮烧成灰烬："贱人！你以为逃得掉？你妈还在..."
枪声响起时，她正把汽油泼向VIP室的波斯地毯。陈佳拽着她滚进防弹柜台，子弹在钢板上炸出耀眼的火花。
"数到三就往西侧跑。"陈佳往她手里塞了把车钥匙，"后备箱有你的新身份证。"
雯雯在漫天警笛声中回头，最后看见的是陈佳举着燃烧瓶的侧影。火光为她镀上金边，像尊无悲无喜的菩萨。
6
三年后，雯雯在茶餐厅见到电视里的寻亲节目。陈母在镜头前哭得撕心裂肺："我女儿被那女人带坏了......"她关掉电视，玻璃映出自己及腰的长发——当初被陈哲烧焦的发尾早已剪去。
手机弹出加密邮件时，紫砂壶正腾起袅袅热气。陈佳传来的视频里，陈哲在戒毒所撞墙嘶吼，而他母亲正将注射器扎进丈夫枯瘦的胳膊。
"要收网吗？"雯雯按下发送键，柜台后的女孩探头问道："店长，新到的凤凰单枞放哪？"
"和2019年的普洱放一起。"她抚摸着小腹，那里有道永远无法隆起的疤痕。阳光穿过博古架上的茶饼，在账本投下蜂窝状的阴影，像极了赌场那日的弹孔。
玻璃门叮咚作响，穿校服的女孩举着募捐箱进来："姐姐，我们在帮患病儿童......"
雯雯将现金塞进箱子时，瞥见志愿者T恤上的logo。那家公益组织，正是用当年陈佳给她的钱注册的。
7
立冬那日，雯雯收到从挪威寄来的明信片。极光照片背面是稚嫩的笔迹："干妈，爸爸说等我长大就去看你养的茶山～"她将明信片收进檀木盒，和那支锈迹斑斑的录音笔放在一起。
暮色渐浓时，最后一桌客人留下朵白茶。雯雯把花别在耳后，锁门时发现有个佝偻身影蜷在巷角。老妇人怀里的婴儿鞋掉了一只，线头处歪歪扭扭绣着"平安"。
北风卷着雪粒子掠过屋檐，雯雯转身拨通某个号码："陈哲母亲在青岩巷32号。"她呵出的白雾模糊了橱窗里的电视画面，正在重播的法制节目里，刘立戴着手铐说："都是陈哲逼我的......"
茶香漫过门槛时，警笛声刺破了巷子的寂静。雯雯望着警车远去的尾灯，终于想起那晚陈佳说的话："火凤凰涅槃的时候，会把旧巢烧得干干净净。"
雪落无声，柜台后的虎头鞋在夜色中泛着柔软的光。
来源：小小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