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最早纂修的实录,据《隋书·经籍志》所载,有周兴嗣《梁皇帝实录》三卷,记武帝事,谢吴(唐志作昊)《梁皇帝实录》五卷,记元帝事。又有《梁太清录》八卷,不著撰人。新旧唐志均作《梁太清实录》,《通志·艺文略》同。也许隋志脱落了一个“实”字,周兴嗣从梁武帝天监九年(51
(一)实录的起源
在中国史学发展的历程中,中古时期,出现了一种以帝王为中心的名曰“实录”的史书。王应麟说:
实录起于萧梁,至唐而盛。杂取编年纪传之法而为之,以备史官采择(《玉海》卷四十八艺文)。
这段话概括地指出了实录的起源和体制。实录一词,最早见于《汉书》,是班固附于《史记》的评语。班固说:
自刘向、杨雄博极群书,皆称迁有良史之材,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华,质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善,故谓之实录(《汉书》卷六十二《司马迁传》)。
司马迁的《史记》,一直被封建史家尊为史书的典范,班固的这个评语,也一直被封建史家奉为修史的圭臬,因此后世便有人以“实录”名史了。
最早纂修的实录,据《隋书·经籍志》所载,有周兴嗣《梁皇帝实录》三卷,记武帝事,谢吴(唐志作昊)《梁皇帝实录》五卷,记元帝事。又有《梁太清录》八卷,不著撰人。新旧唐志均作《梁太清实录》,《通志·艺文略》同。也许隋志脱落了一个“实”字,周兴嗣从梁武帝天监九年(510年)以后,官员外散骑侍郎、给事中,“佐撰国史(《梁书》卷四十九本传)。他卒于梁武帝普通二年(521年),《梁皇帝实录》大概就是在这十来年中写成的。谢吴《梁书》无传,《隋书·经籍志》还著录他所撰《梁书》四十九卷,称谢吴为梁中书郎。刘知几《史通·正史篇》说:“梁史,武帝时沈约与给事中周兴嗣、步兵校尉鲍行卿、秘书监谢吴,相承撰录,已有百篇。”《梁书》一百卷中,谢吴所撰将近半数,可见他是撰修梁史的一个重要人物。《史通·史官篇》说:“齐梁二代,又置修史学士,陈氏因循,无所变革。若刘陟、谢吴、顾野王、许善心之类是也”。谢吴入陈,仍为修史学士,他所撰的《梁皇帝实录》,大概是在陈时写成的。
自周、谢创修编年体的皇帝实录以后,到了唐朝,就成为官修史书的一种定制,每一个皇帝都必须修一部实录,记载他的生平事迹以及当时政治经济军事等各方面的情况。这个制度一直沿袭到清朝,经历了一千多年之久,在史学上曾经起过重要的作用。
(二)唐实录分述
唐人所修历朝实录,《旧唐书·经籍志》和《新唐书·艺文志》都有记载,惟旧志所载,但及中宗,新志则至武宗为止。武宗以后诸帝实录,为宋人所补撰,故新志不载。现将唐列朝实录撰修情况分述于下:
一、《高祖实录》和《太宗实录》
唐实录创始于房玄龄、许敬宗、敬播诸人,刘知几曾经有过记述。他说:
惟大唐之受命也,义宁、武德间,工部尚书温大雅首撰《创业起居注》三篇,自是司空房玄龄、给事中许敬宗、著作佐郎敬播相次立编年体,号为实录。迄乎三帝,世有其书(《史通》卷十二《正史》)。
房许等人创立的实录,就是《高宗实录》和《太宗实录》。《唐会要》卷六三《修国史》条说:
贞观十七年七月十六日,司空房玄龄、给事中许敬宗、著作佐郎敬播等,上所撰高祖太宗实录各二十卷。太宗遣谏议大夫褚遂良读之,前始读太宗初生祥瑞,遂感动流涕曰:朕于今日,富有四海,追思膝下,不可复得,固悲不自止,命收卷,仍遣编之秘阁,并赐皇太子及诸王各一部,京官三品以上欲写者亦听。
《旧唐书》卷一八九上《敬播传》说:
迁著作郎兼修国史,与给事中许敬宗撰高祖、太宗实录。自创业至于贞观十四年,凡四十卷,奏之。……永徽中,又撰《太宗实录》,从贞观十五年至二十三年,为二十卷。
《旧唐书》卷八二《许敬宗传》说:
(贞观)十七年,以修武德贞观实录成,封高阳县男。
《高祖实录》和《太宗实录》各二十卷,修成于贞观十七年。其内容起自李唐创立,迄于贞观十四年。房玄龄以宰相监修国史,主要执笔的是许敬宗和敬播。当时史家很多如邓世隆、顾胤、李延寿、李仁实等人,都前后修撰国史,但他们是否参加过这次实录的编写、史文没有明确的记载。
《太宗实录》第二次修撰,是在高宗永徽元年,由长孙无忌监修,成书二十卷。其内容起贞观十五年至二十三年,与房修本相衔接。除前引《旧唐书·敬播传》有记载外,《唐会要》也记有此事:
永徽元年闰五月二十三日,史官太尉无忌等修《贞观实录》毕,上之。起贞观十五年,至二十三年,勒成二十卷(卷六三《修国史》条)。
这次实录的撰人,除敬播外,可以考见的还有令狐德棻、孙处约和顾胤等。
(永徽)四年……以修贞观十三年以后实录功,赐物四百段(《旧唐书》卷七三《令狐德棻传》)。
处约以预修《太宗实录》成,赐物七百段(《旧唐书》卷八一《孙处约传》)。
顾胤……永徽中,历迁起居郎兼修国史,撰《太宗实录》二十卷成,以功加朝散大夫,授弘文馆学士。(《旧唐书》卷七三《顾胤传》)
另外,刘胤之,杨仁卿也可能参与《太宗实录》的续修。
刘胤之……永徽初,转著作郎、弘文馆学士。与国子祭酒令狐德棻、著作郎杨仁卿等撰成国史及实录奏上之(《旧唐书》卷一九○上《文范传》)。
《令狐德棻传》所说“贞观十三年”,当是“十五年”之误。《顾胤传》只载他在永徽年间续修《太宗实录》,而不载参预《太宗实录》的初修,显有疏漏。但说他撰修了武德、贞观两朝的国史,可见他是唐初实录和国史的主要撰著人之一。
这次实录本为二十卷,两唐志均作四十卷,疑为合计前后两次所修而误。
许敬宗是一个“才优而行薄”的官僚,据《旧唐书》卷八十二《许敬宗传》说:
敬宗自掌知国史,记事阿曲。……初,高祖、太宗两朝实录,其敬播所修者,颇多详直。敬宗又辄以己爱憎,曲事删改,论者尤之。
大概这就是新志特别在《高祖实录》下注明“许敬宗删改”的缘故吧。
二、《高宗实录》
最早撰修《高宗实录》是在高宗显庆四年。《唐会要》卷六三《修国史》条说:
(显庆)四年二月五日,中书令许敬宗、中书侍郎许圉师、太史令李淳风、著作郎杨仁卿,著作郎顾胤受诏撰贞观二十三年已后显庆三年实录,成二十卷。
这次由许敬宗等所修的《高宗实录》二十卷,包括贞观二十三年(649年)以后至显庆三年(658年)十年之间的事迹。两唐志所列许敬宗撰《高宗实录》(新志作《皇帝实录》)三十卷,大概就是这次所修,卷数可能有误,当以《会要》所载为是。
《新唐书·艺文志》列有《高宗后修实录》三十卷,注称:“初令狐德棻撰,止乾封,刘知几、吴兢续成”。案《郡斋读书志·实录类》云:“唐高宗实录二十卷,唐刘知几等撰。起即位,尽永淳二年,凡二十九。初令狐德棻、许敬宗等撰录,止显庆三年,成二十卷。后知几与吴兢续成。”《玉海》卷四八《高宗实录》条下注云:“初令狐德棻撰,止于乾封,刘知几、吴兢续成”。又云:“起初载,尽永淳二年。初显庆四年,许敬宗等撰贞观二十三年以后至显庆三年,成二十卷。”令狐德棻卒于乾封元年,前此已于龙朔二年致仕家居,其所修当以止于显庆三年为是。显庆三年以后,讫于永淳,为刘知几、吴兢续成。通高宗一代,勒为三十卷,其间当有不少删削。《玉海》注称:“崇文总目,止有后修”,大概流传于世的,只有后修本。后来又有散佚,故《书录解题起居注类》云:“《唐高宗后修实录》十九卷,唐左散骑常侍彭城刘知几子玄、恒王傅汴州吴兢撰。案志:令狐德棻撰,止乾封,知几续成之,故号后修。书本三十卷,今缺十一卷。”
武后时撰有《高宗实录》一百卷,或为刘、吴后修实录所取资。韦述也撰有《高宗实录》三十卷,撰修情况不详。
三、《则天实录》
《则天实录》,武后在位时已有所作,如宗秦案《圣母神皇实录》十八卷,即是,中宗复位,敕令重修,事在神龙元年。
《史通·自叙篇》:“及今上即位,又敕撰则天大圣皇后实录,凡所著述,尝欲行其旧议,而当时同作诸士及监修贵臣,每与凿枘相违,龃龉难入,故其所载削,皆与俗浮沉”。
《史通·古今正史篇》:“神就元年,又与坚、兢等重修《则天实录》,编为三十卷(一作二十卷),夫旧史之坏,其乱如绳,错综艰难,期月(疑为年字之误)方毕。虽言无可择,事多遗恨,庶将来削藁,犹有凭焉。”
《新唐书·刘知几传》始子玄修《武后实录》,有所改正,而武三思等不听”。
至神龙二年五月,《则天实录》修成,凡二十卷。
《唐会要》卷六三《修国史》条:神龙二年五月九日,左散骑常侍武三思、中书令魏元忠、礼部尚书祝钦明及史官太常少卿徐彦伯,秘书少监柳冲,国子司业崔融,中书舍人岑羲、徐坚等,修《则天实录》二十卷,文集一百二十卷,上之。赐物各有差”(《旧唐书》卷九二《魏元忠传》所载略同)。
《旧唐书》卷一○二《吴兢传》:“神龙中,迁右补阙,与韦承庆、崔融、刘子玄撰《则天实录》,成。”
参与《则天实录》撰修的有魏元忠、武三思、祝钦明、徐彦伯、柳冲、韦承庆、崔融、岑羲、徐坚、刘知几、吴兢等人。而《新书·艺文志》于《则天实录》条下注云:“魏元忠、武三思、祝钦明、徐彦伯、柳冲、韦承庆、崔融、岑羲、徐坚撰,刘知几、吴兢删正。”案刘知几与吴兢删正《则天实录》,在开元四年(详下),而刘知几、吴兢与魏元忠等重修《则天实录》,则在神龙年间。新志以刘知几、吴兢止与删正之后,未预重修之事,并混二事为一谈,显然有误。
刘知几对于这次所修的《则天实录》是有意见的,那就是“当时同作诸士及监修贵臣”如武三思等不采纳他的主张。这也许是他后来和吴兢重修《则天实录》的主观原因。
《唐会要》卷六三《修国史》条说:
开元四年十一月十四日,修史官刘子元、吴兢,撰《睿宗实录》二十卷,《则天实录》三十卷,《中宗实录》二十卷成,以闻;又引古义,白于执政。宰相姚崇奏曰:“今史官刘子元、吴兢等撰《睿宗实录》,又重修《则天、中宗实录》,并成,进讫,准撰《太宗实录》例:监修官以下,加爵及赐。今子元授引古今,欲巨闻奏。臣仅寻故实,例有恩赏,事属当时,不可为准。子元等始未修撰,诚亦勤劳,叙事纪言,所录虽重,承恩赐命,固不在多。子元等,请各赐物五百段。”许之。
刘知几、吴兢重修《则天实录》三十卷,成于开元四年十一月。起嗣圣改元(684年),止长安四年(704年),凡二十一年。
《郡斋读书志》卷六云:唐《则天实录》二十卷,吴兢撰。初神龙二年,诏武三思、魏元忠,祝钦明,徐彦伯、柳同(应作冲)、崔融、岑羲、徐坚撰录三十卷,开元四年,兢与知几刊修成此书,上之。起嗣圣改元甲申临朝,止长安四年甲辰传位,凡二十一年。”
刘知几与吴兢是相知的朋友,他们所修的《则天实录》,可能具有某些优点。例如《新唐书》卷一三二《吴兢传》说:“初与刘子玄撰定《武后实录》,叙张昌宗诱张说诬证魏元忠事,颇言说已然可,赖宋璟等邀励苦切,故转祸为忠。不然,皇嗣且殆,后说为相,读之心不善,知兢所为,即从容谬谓曰:刘生书魏齐公事,不少假借,奈何!兢曰:子玄已亡,不可受诬地下,兢实书之,其草故在。闻者叹其直。说屡以情蕲改。辞曰:徇公之情,何名实录,卒不改。世谓今董狐云”。(《唐会要》卷六四史馆杂录下记此事较详)这就是刘知几所主张的“直笔”。
四、《中宗实录》
《中宗实录》二十卷,是刘知几、吴兢在开元四年十一月修成的,见《唐会要》卷六三。《玉海》卷四八云:
《中兴书目》:“《中宗实录》,起神龙元年复位,尽景龙四年八月传位,凡六年。”(艺文门实录类)
案中宗于景龙四年六月为韦后所杀,此言八月传位,“八”字恐误。
《旧唐书》卷七○《岑羲传》说:
初中宗时,侍御史冉祖雍诬奏睿宗及太平公主与节愍太子连谋,请加推究。羲与中书侍郎肖至忠密申保护。及羲监修《中宗实录》,自书其事,睿宗览而大加赏叹。
岑羲监修《中宗实录》,当在睿宗先天年间任宰相时,他竟然在实录中“自书其事”,可见监修官有时也亲自执笔。
《中宗实录》本为刘知几、吴兢所撰,两唐志但署吴兢撰,有误。《通志·艺文略》正作“刘知几、吴兢撰”。
五、《睿宗实录》
《睿宗实录》凡三种,《新唐书·艺文志》有刘知几《太上皇实录》十卷,吴兢《睿宗实录》五卷两种,不载起讫。《通志·艺文略》载“《太上皇实录》十卷,刘知几撰,起景云元年”。但未载止于何年。《玉海》引《崇文书目》云:“《太上皇实录》十卷,下止传位”(卷四八艺文门实录类)《郡斋读书志》也说:
知几与吴兢,先修《太上皇实录》,起初诞,止传位,凡四年;后续修益,止山陵。
按《新唐书·睿宗本纪》:“先天元年八月庚子,立皇太子为皇帝,以听小事,自尊为太上皇,以听大事。”“先天二年七月乙丑,诰归政于皇帝。开元四年六月崩。”又《玄宗纪》:开元四年十月庚午,葬大圣真皇帝于桥陵”。《崇文书目》和《郡斋读书志》所说的《太上皇实录》,其内容当止于先天二年七月睿宗传位之时。书成以后,留存东都。《新唐书》卷一三二《吴兢传》说:
睿宗崩,实录留东都,诏兢驰驿取进梓宫。
这部“取进梓宫”的实录,当即十卷本的《太上皇实录》,可见实录在唐朝已成为皇帝的重要殉葬品了。
至于十卷本的《太上皇实录》与五卷本的《睿宗实录》,研究有什么区别?这从《玉海》所引《中兴书目》中可以得到说明:
《中兴书目》:《睿宗实录》十卷,起初诞,尽先天二年七月禅位,凡四年。又五卷,知几、兢等撰,起藩邸,尽开元四年,其书互为详略(卷四八艺文门实录类)
据此可知《太上皇实录》止于先天二年,即开元元年;其时睿宗在世,故称太上皇。《睿宗实录》止于开元四年,其时睿宗已殁,故改称庙号。两书作者都是刘知几、吴兢等,诸书所记,或但举一人以概其余耳。
除止以外,《唐会要》还载称刘知几、吴兢撰有《睿宗实录》二十卷,于开元四年十一月十四日书成奏闻。(卷六三《修国史》条)此书当是前引《读书志》所说,刘、吴先修《太上皇实录》,“后续修益,止山陵”的新修本,但两唐志及通志略《直斋书录解题》等书都不载二十卷本《睿宗实录》,不知何故。是否此书在宋代即已失传,抑《会要》所载卷数有误?均不可知,待考。
六、《玄宗实录》
《新唐书·艺文志》载张说《会上实录》二十卷,注称:“说与唐颖撰次玄宗开元初事。”这是《玄宗实录》的第一次撰辑。按张说于开元八、九年间“授检校并州长史兼天兵军大使,修国史,敕赍稿即军中论譔”(《新唐书》卷一二五《张说传》)。《唐会要》对此记载较详:
开元八年十二月二十日诏:右羽林将军检校并州大都督府长史燕国公张说,多识前志,学于旧史,文成微婉,词润金石,可以昭振风雅,光扬轨训,可兼修国史,仍赍史本就并州随军修撰卷六三《在外修史》条。
开元十四年,张说罢中书令,“在集贤院专修国史”,不久改仕家居,史称其“常典集贤图书之任,间虽致仕一岁,亦修史于家”(《新唐书·张说传》)。张说卒于开元十八年,他晚年用了很多时间撰修国史。《今上实录》二十卷可能是在开元八年以后不久修成的。
《今上实录》二十卷之外,又有《开元实录》四十七卷,《新唐书·艺文志》称,“失撰人名”。其书藏兴庆宫史馆,毁于安史之乱。
至德二载十一月二十七日,修史官太常少卿于休烈奏曰:“国史一百六卷,《开元实录》四十七卷,起居注并余书三千六百八十二卷,在兴庆宫史馆,并被逆贼焚烧”(《唐会要》卷六三《修国史》条)。
这四十七卷本的《开元实录》,当是第二次撰修。其中是否包括张说等所修的二十卷,无从得知。
安史之乱平定以后,令狐峘重新撰修《玄宗实录》,于代宗大历三年,成书一百卷。《唐会要》记其事云:
大历三年,起居舍人兼修国史令狐峘修《元宗实录》一百卷。峘著述虽精,属丧乱之后,起居注亡失,纂开元、天宝间事,唯得诸家文集,编其诏策;名臣传纪,十无三四,后人以漏略讥之(卷六三《修国史》条)。
《昭德先生郡斋读书志后志》也说:
《唐玄宗实录》一百卷。右元载等撰。起即位,尽上元三年,凡五十年。安史之乱,玄宗起居注亡,大历中,史官今狐峘裒撰诏策,备一朝之遗阙。开元,天宝间君臣事多漏略(卷一)。
《玄宗实录》虽有漏略,但令狐峘搜集整比之功,实不可没。
《通志·艺文略》载“《明皇实录》五卷,元载等撰。”为两唐志所无,纂修情况不详。
七、《肃宗实录》
《新唐书·艺文志》载《肃宗实录》三十卷,元载监修。《昭德先生郡斋读书志后志》卷一说:“《唐肃宗实录》三十卷。右唐元载撰。起即位,尽后元年,凡六年。”按两唐书《元载传》不言载撰修《肃宗实录》,当是以宰相领监修也。元载自肃宗宝应元年为相,至代宗大历十二年被诛,凡在相位十六年,故玄宗、肃宗两朝实录都由他监修。
《唐会要》卷六四《史馆杂录》条说:(元和)七年六月,上读《肃宗实录》,见大臣传,多浮词虚美,因宣与史官;记事每要指实,不得虚饰。
连唐宪宗也说《肃宗实录》“多浮词虚美”,可见所谓“实录”也者,并非真正的实录。
八、《代宗实录》
《唐代宗实录》四十卷,令狐峘撰,令狐峘是令狐德棻的玄孙,长期担任史职,德宗贞元五年外贬,奉命于贬所撰修《代宗实录》,卒后其子丕始将实录上奏。《旧唐书》卷一四九《令狐峘传》说:
元和三年,峘子太仆寺丞丕,始献峘所撰代宗实录四十卷,初,峘坐贬,李泌监修国史,奏峘所撰实录一分,请于贬所毕功,至是方奏。以功赠工部尚书。
《册府元龟》卷五五六国史部采撰二说:
令狐峘为太仆寺丞,宪宗元和二年七月,丕进亡故史官令狐峘所撰代宗实录四十卷,诏付史官,初,峘为右庶子,史馆修撰,坐贬吉州别驾,实录于贬所毕功,至是方奏。
《代宗实录》起宝应元年(762年),止大历十四年(779年),凡十七年。
《昭德先生郡斋读书志》卷二上:“《唐代宗实录》四十卷。右唐令狐峘撰。初诏峘撰,录,未成书,贬官卒。元和二年,子丕上之。当时名臣如房琯不立传,直抗如颜真卿略而不载,时讥漏略。起宝应元年壬寅,止大历十四年已未,凡十七年。
关于《代宗实录》的“疏谬”,册府元龟已有记载:
今狐峘为左庶子、史馆修撰,在史馆修《玄宗实录》百卷,《代宗实录》四十卷,虽勤苦,然多遗漏,不称良史。至元和二年,其子丕为太仆寺丞,进峘所撰《代宗实录》四十卷,诏付史馆,赠峘工部尚书。叙事用舍咸不当,而不多于漏略,名臣如房琯不立传,直疏如颜真卿略而不载(《册府元龟》卷五六二国史部疏谬)。
按所谓“直疏如颜真卿,”当指颜真卿抗疏论元载事,实录不载其疏,故曰“略而不载”,晁氏未加细考,径改直疏为直抗,遂谓实录不载颜真卿未免近诬。
元和七年七月,唐宪宗曾经和宰相李吉甫谈到《代宗实录》。他说:“朕近日数游悉废,唯喜读书。昨于《代宗实录》中,见其时纲纪未振,朝廷多事,亦有所鉴诫。向后见卿先人事迹,深可嘉叹”(《旧唐书》卷一四八《李吉甫传》)。唐宪宗经常阅读先朝实录,以为鉴诫,这也体现了旧史希望起到的所谓“劝善惩恶”的作用。
九、《德宗实录》
德宗朝的实录,最初有沈既济所撰的《建中实录》十卷,系纪德宗初年事。此书旧史誉其“为时所称”(《旧唐书》卷一四九《沈传师传》)。赵璘《因话录》也说:“既济撰《建中实录》,体裁精简,虽宋、韩、范、裴,亦不能过。自此之后,无有比者”(卷二)。于此可见沈既济史才之优。
《德宗实录》的全帙,是在元和五年修成的。《旧唐书》卷十四《宪宗纪》云:
元和五年十月庚辰,宰相裴垍进所撰《德宗实录》五十卷。赐垍锦采三百匹银器等,史官蒋武、韦处厚等颁赐有差。
预修《德宗实录》的史官,据《新唐书·艺文志》所载,除监修裴垍外,有蒋×(即蒋武)、樊绅、林宝、韦处厚、独孤郁等人。韦处厚、蒋×,独孤郁两唐书都有传,兹摘录于下:
韦处厚……元和初,登进士第……裴垍以宰相监修国史,奏以本官充直史馆修《德宗实录》五十卷,上之,时称信史(《旧唐书》卷一五九《韦处厚传》)。
蒋×……弱冠通群笈,而史才尤长……改秘书少监,复兼史馆修撰。寻奉诏与独孤郁,韦处厚同修《宪宗实录》。五年,书成,以功拜右谏议大夫(《旧唐书》卷一四九《蒋×传》)。
独孤郁……(元和)五年……迁考功员外郎,充史馆修撰、判馆事,预修《德宗实录》(《旧唐书》卷一六八《独孤郁传》)
樊绅和林宝二人,史传无名,《唐会要》略有记载,移录于后:
元和六年四月,史官左拾遗樊绅右拾遗韦处厚、太常博士林宝并停修撰,守本官,以考功员外郎独孤郁充史馆修撰兼判馆事。又以兵部尚书裴垍为太子宾客。垍以疾罢相,拜兵部尚书,久未任朝谢,宰相李吉甫自淮南至,复监修国史,与垍有隙,又以垍抱病方退,不宜以《贞元实录》上进,故史官皆罢,垍亦更移散秩(卷六四《史馆杂录》下)。
又《新唐书》卷一六九《裴垍传》说:
垍之进,李吉甫荐颇力,及居中,多变更吉甫时约束,吉甫复用,衔之。会垍与史官蒋武等上《德宗实录》,吉甫以垍引疾解史任,不宜冒奏,乃徙垍太子宾客,罢武等史官。
从上面的记载看来,蒋武自贞元以来长期担任史职,是《德宗实录》的主要撰修人之一。至于《德宗实录》进奏后的风波,也可以看出封建官吏在修史问题上争名夺利的丑恶灵魂了。
十、《顺宗实录》
《顺宗实录》初修本三卷,为韦处厚所撰,处厚于元和六年与蒋武、樊绅、林宝等同罢史职,所撰《顺宗实录》,当成于元和六年以前。李吉甫以韦修本“未周悉”,令韩愈重修。韩愈《进顺宗皇帝实录表状》记其原委如下:
去八年十一月,臣在史职,监修李吉甫授臣以前史官韦处厚所撰《先帝实录》三卷,云末周悉,令臣重修。臣与修撰左拾遗沈传师、直馆京兆府咸阳县尉宇文笈等共加采访,并寻检诏敕,修成《顺宗皇帝实录》五卷,削去常事,著其击于政者,比之旧录,十益六七。忠良奸佞,莫不备书,苟关于时,无所不录。吉甫慎重其事,欲更研讨,比及身殁,尚末加功。臣于吉甫宅取得旧本,自冬及夏,刊正方毕。(韩昌黎集卷三八)
韩愈与沈传师、宇文笈重修《顺宗实录》五卷,经始于元和八年冬,李吉甫以九年十月卒,逾年夏刊正方毕,当在元和十年夏进献。进献之后,又略有修改。
《进顺宗皇帝实录表状》:“右臣去月二十九日进前件实录,今年四日,宰臣宣进止,其间有错误,令臣改毕,却进旧本者。臣当修撰之时,史官沈传师等采事得于传闻,诠次不精,致有差误,圣明所鉴,毫发无遗,恕臣不逮,重令刊正,今并添改讫。其奉天功烈,更加寻访,已据所闻,载于首卷(同上)。
唐实录大都亡佚,只有《顺宗实录》保存在《韩昌黎集》中,赖以考见一般,可说是仅存的硕果了。
韩录修成以后,当时仍然有人很不满意。《旧唐书》卷一六○《韩愈传》说:
时谓愈有史笔,及撰《顺宗实录》,繁简不当,叙事拙于取舍,颇为当代所非,穆宗、文宗尝诏史官修改。时愈婿李汉,蒋系在显位,诸公难之,而韦处厚竟别撰《顺宗实录》三卷。
旧唐书对韩录的评论,可能不切实际。《唐会要》说的很明白:
初,韩愈撰《顺宗实录》,说禁中事颇切直,内官恶之,于上前屡言不实,故令刊正也(卷六四《史馆杂录》下)。
原来对韩录不满的是宦官。宦官在宪宗时还有所顾忌,到文宗时就能为所欲为了。《旧唐书》还说韦处厚别撰《顺宗实录》三卷,出于韩录以后,而不知韦录为韩录之兰本,也是错误的。
对韩录的修改是在文宗太和五年(据《唐会要》卷六四《史馆杂录》下),当时负责修改的人是路随。《旧唐书》卷一五九《路随传》曾有详细的记载:
初,韩愈撰《顺宗实录》,说禁中事颇切直,内官恶之,往往于上前言其不实,累朝有诏改修,及随进《宪宗实录》后,文宗复令改正永贞时事。随奏曰:“臣昨面奉圣旨,以《顺宗实录》颇非详实,委臣等重加刊正,毕日闻奏。臣自奉宣命,取史本欲加笔削,近见卫尉卿周居巢,谏议大夫王彦威,给事中李固言,史官苏景胤等各上章疏,具陈刊改非甚便宜,又闻班行如此议论颇众。……臣虽至昧,容非自请,既迫群议,辄冒上闻。纵臣果获修成,必惧终为时累。且韩愈所书,亦非己出,元和之后,已是相循,纵其密亲,岂容公理,使归本职,实谓正名。其实录伏望条示旧记最错误者,宣付史官,委之修定。……”诏曰:“其实录中所书德宗顺宗朝禁中事,寻访根底,盖起谬传,谅非信史,宜令史官详正刊去,其他不要更修,余依所奏。”
路随本拟就韩录大加笔削,但因遭到庶僚的反对,只好提交史馆,就德宗、顺宗朝禁中事,加以删改就算了。
《顺宗实录》经过这次删改以后,便产生了两种详略不同的本子。司马光《资治通鉴考异》卷十九永贞元年二月“李师古发兵屯曹州”条云:
景祐中,诏编次《崇文总目》,《顺宗实录》有七本,皆五卷,题曰“韩愈等撰。”五本略而二本详,编次者两存之。其中多异同,今以详略为别。此李师古胁滑州事,详本有,略本无。
这里所说“详本”,当是韩愈所修的原本;“略本”当是路随的删改本。马其昶《韩昌黎文集校注》引沈钦韩之言曰:
韦处厚撰者三卷,昌黎撰者五卷,则略本是韦,详本出韩无疑。今以此本与《通鉴考异》校之,无一事与详本合,而适合彼所称为略本。然则此非韩公本文,不知刻者何为欲收此本?
《通鉴考异》既说详略两本都是五卷,而且都是韩愈等撰,那么略本显非韦撰之三卷本。韦录既未正式进奏,当无成书流传。韩愈原本距删改时,已有十余年之久,外间不无流布,所以原本与删改本得以两存。略本虽非韩录原状,但不得谓非韩氏本文。沈钦韩以略本为韦处厚所撰,实误。至谓今存《顺宗实录》为略本,则固无疑。
十一、《宪宗实录》
《宪宗实录》经始于穆宗长庆年间,韦处厚、路随奉诏修撰,“其统例取舍,皆处厚创起。”
长庆二年,以《宪宗实录》末成,诏处厚与路随兼充史馆修撰,实录未成,许二人分日入内,仍放常参。其统例取舍,皆处厚创起,未及成而终(《旧唐书》卷一五九《韦处厚传》。
至文宗太和四年,撰成《宪宗实录》四十卷。撰修《宪宗实录》的史官,除韦处厚和路随外,还有沈传师、蒋系、郑瀚、陈夷行、李汉、韦表微、苏景胤等。监修为杜元颍,文宗时、韦处厚、路随也都领监修。
《唐会要》卷六三《在外修史》条:“长庆三年六月,中书侍郎平章事监修国史杜元颍奏:臣去年奉诏,命各据见在史官,分修《宪宗实录》,今缘沈传师改官,若更求人,选择非易。沈传师当分,虽搜罗未周,条目纪纲,已粗有绪……。其沈传师一分,伏望勒(敕?)就湖南修毕,先送史馆,与诸史官参详,然后闻奏。庶使官业责成,有始终之效,传闻摭实,无同异之差。制可”。
《旧唐书》卷一四九《蒋系传》:“(太和)二年,拜右拾遗史馆修撰,典实有父风,与同职沈传师、郑瀚、陈夷行、李汉等受诏撰《宪宗实录》,四年书成奏御。”
《旧唐书》卷一六○《宇文笈传》:“……以咸阳尉直史馆,与韩愈同修《顺宗实录》,迁监察御史……转著作郎,迁驾部员外郎、史馆修撰,与韦处厚、韦表微、路隋、沈传师同修《宪宗实录》。
《旧唐书》卷一七一《李汉传》:“汉,韩愈子婿,少师愈为文,长于古学,刚讦亦类愈,预修《宪宗实录》。
《旧唐书》卷一七三《陈夷行传》:“太和三年,入为起居郎、史馆修撰,预修《宪宗实录》。
《新唐书·艺文志》列举《宪宗实录》撰人,于上述诸人中,有苏景胤而无韦表微。注称:“景胤,弁子也,中书舍人。”《册府元龟》载有《宪宗实录》凡例一则,颇资玩味,移录于下:
唐路隋为翰林侍讲学士,文中书舍人韦处厚同撰《宪宗实录》,内永贞元年九月书河阳三城节度使元韶卒,不载其事迹。随等立议曰:“凡功臣(唐会要作功名)不足以垂后,而善恶不足以为诫者,虽富贵人第书其卒而已(卷五五七国史部采撰)。
《宪宗实录》修成以后,至武宗会昌元年,又诏令修改。
《唐会要》卷六三《修国史》条:“会昌元年四月敕:《宪宗实录》宜令史馆再修撰进入。其先撰成本,不得注破,并与新撰本同进来者。”
这次修改是出于宰相李德裕的私意,目的在于“改修《宪宗实录》所载吉甫不善之迹”。到会昌三年重修完毕。
《旧唐书》卷一八上《武宗纪》:“会昌元年十二月李德裕奏改修《宪宗实录》所载吉甫不善之迹,郑亚希旨削之。德裕更此条奏以掩其迹,搢绅谤议,武宗颇知之。”
《旧唐书》一八上《武宗纪》:“会昌三年十月,宰相监修国史李绅、兵部郎中史馆修撰判馆事郑亚进重修《宪宗实录》四十卷,颁赐有差。”
但是这件事引起搢绅的谤议,后来成为李德裕被贬的罪状之一。
《李德裕崖州司户制》:“顷者方处钧衡,曾无嫌避,委国史于爱婿之手,宠秘文于子之身,洎参命书,亦引亲昵。恭惟《元和实录》乃不刊之书,擅敢改张,罔有畏忌,夺他人之懿绩,因私门之令猷(《唐大诏令集》卷五八)。
李德裕于宣宗大中元年,被贬潮州司马,翌年,再贬崖州司户而卒。周墀上疏于重修《宪宗实录》,有所论列:
(墀)建言故宰相德裕重定《元和实录》,窜寄它事,以广父功,人君尚不改史,取必信也。遂削新书(《新唐书》卷八二《周墀传》)。
因此大中二年十一月,又降敕施行《宪宗实录》的旧本。
《唐会要》卷六三《修国史》条:“大中二年十一月,又降敕曰:《宪宗实录》,宜施行旧本,其新本委天下诸州府察访,如有写得者,并送馆,不得隐藏”。
按路隋等所撰《宪宗实录》,成于牛僧孺当权之日,重修《宪宗实录》,系值李德裕为相之时,《宪宗实录》的反复,说明了牛李党争在史学方面的反映。
十二、《穆宗实录》
《新唐书·艺文志》载《穆宗实录》二十卷,注称:“苏景胤、王彦威、杨汉公、苏涤、裴休撰,路隋监修。”按《旧唐书》卷一五九《路隋传》称隋以文宗太和“七年兼太子太师,表上史官所修《宪宗、穆宗实录》。”可见《穆宗实录》撰成于太和七年。《唐会要》卷文三有一条关于史官的记载说:
太和六年二月,以谏议大夫王彦威、户部郎中杨汉公、祠部员外郎苏涤、右补阚裴休,并充史馆修撰。
王彦威等于太和六年同时受命为史官,予修《穆宗实录》,苏景胤在此以前,早已预修过《宪宗实录》了。
十三、《敬宗实录》
《新唐书·艺文志》载:“《敬宗实录》二卷。陈商、郑亚撰,李让夷监修”。按《新唐书》卷六三《宰相表》下李让夷于会昌二年七月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至会昌六年七月让夷检校司空,同平章事,淮南节度使,不之即卒。是让夷监修国史,当在会昌二年至六年之间,《敬宗实录》也就是在这期间修成的。郑亚事迹见《旧唐书·郑畋传》陈商无考。
十四、《文宗实录》
《新唐书·艺文志》载:《文宗实录》四十卷。卢耽、蒋偕、王讽、卢告、牛丛撰,魏谟监修”。《文宗实录》撰成于宣宗大中八年。
《唐会要》卷六三《修国史》条:“(大中)八年三月,宰臣监修国史,魏谟修成《文宗实录》四十二卷,上之。史馆(官)给事中卢耽、太常少卿蒋偕、司动员外郎王讽、右补阙卢告,颁赐银器锦丝有差”。
《旧唐书》卷一四九《蒋×附传》:“偕有史才,以父任历官左拾遗,史馆修撰,转补阙。咸通中,与同职卢耽、牛丛等受诏修《文宗实录》。蒋氏世以儒史称……与柳氏、沈氏父子相继修国史实录,时称良史”。
《旧唐书》谓“咸通中”诏修《文宗实录》,咸通乃唐懿宗年号,当误。又《文宗实录》卷数,《新志》作四十卷,《通志略》亦作四十卷,而《会要》作四十二巷,“二”字恐衍。
十五、《武宗实录》
《新唐书·艺文志》载:《武宗实录》三十卷,韦保衡监修”。《五代会要》卷一八《前代史》条说:“晋天福六年四月,监修国史赵莹奏:咸通中,宰臣韦保衡与蒋伸、皇甫燠撰武宗、宣宗两朝实录,又光化初宰臣裴贽撰僖宗、懿宗两朝实录,皆遇国朝多事,或值鸾舆播迁,虽闻撰述,未见流传。”按韦保衡为宰相,据《旧唐书》卷十九《懿宗纪》在咸通十一年正月,其罢相在咸通十四年九月,《武宗实录)当即成于此三、四年间。新志既有著录,其书当已撰成无疑。后晋时,贾纬奏称:“伏以唐高祖至代宗,已有纪传,德宗亦存实录,武宗至济阴废帝凡六代,唯有《武宗录》一卷,余皆阙略”(《五代会要》卷一八《前代史》条)。可见《武宗实录》到五代时,仅存一卷,几乎全部亡佚了。
从唐高祖到唐武宗,凡十六帝,共计实录二十五部,七百八十五卷。这些实录,有的是在皇帝生前撰修的,如房玄龄《今上(太宗)实录》、许敬宗《皇帝(高宗)实录》、宗秦客《圣母神皇实录》、张说《今上(玄宗)实录》、失名《开元实录》、沈既济《建中实录》等,但大部分是在皇帝死后撰修或改修的。所以从此之后,嗣主撰修故君的实录,便成为一种惯例了。
(三)晚唐实录的补修
唐自宣宗以后,由于国势衰微,政局动荡不安,特别是由于唐末农民大起义的猛烈冲击,唐政权频于覆灭的境地,所以宣宗、懿宗、僖宗三朝的实录没有修成。唐朝最后的两个皇帝昭宗和哀宗,都死于朱温之手,更说不上给他们撰修实录了。
《唐会要》卷六三《修国史》条说:
大顺二年二月,敕吏部侍郎柳玭等修宣宗、懿宗、僖宗实录。始,丞相监修国史杜让能,三朝实录未修,乃奏吏部侍郎柳玭、右补阙裴庭裕,左拾遗孙太,驾部员外郎李允,太常博士郑光庭等五人修之。逾年,竟不能够录一字。惟庭裕采宣宗朝耳目闻睹,撰成三卷,目曰《东观奏纪》,纳于史馆。又龙纪中,有处士沙仲穆纂野史十卷,起自太和,终于龙纪,目曰《太和野史》。
据此,宣宗、懿宗、僖宗三朝实录,昭宗大顺二年,曾经有诏撰修,但是没有修成。这事裴庭裕《东观奏记序》叙述较强,录之于下:
圣文睿德光武弘孝皇帝自寿邸即位二年,监修国史丞相晋国公杜让能以宣宗、懿宗、僖宗三朝实录未修,岁月渐远,虑圣绩湮坠,乃奏上选中朝鸿儒硕学之士十五人,分修三圣实录。此吏部侍郎柳玭、右补阙裴庭裕、左拾遗孙太、驾部员外郎李彻、太常博士郑光庭,专修宣宗实录。庭裕奉诏之日,惕不敢易。思摭实无隐,以成一朝之书。逾岁,条例竟未立。国朝故事,以左右史修起居注,逐季送史馆,史馆别设修撰官。起居注外,又置日历。至修实录之日,取信于日历,起居注,参而成之。伏自宣宗皇帝宫车晏驾,垂四十载,中原大乱,日历与起居注,不存一字,致儒学之士,阁笔未就,非官旷职,无凭起凡例也。庭裕自为儿时,已多记忆,议采宣宗朝耳目闻睹,撰成三卷。非编年之史,未敢闻于县官,且奏记于监国史晋国公,藏之于阁,以备讨论。
由此可知,大顺敕修三朝实录,予其事者本十五人,柳玭等五人专修《宣宗实录》,《会要》所记犹未谛也。
《五代会要》卷一八《修史官》条说:
长兴二年十一月四日,史馆奏:当馆昨为大中以来,迄于天祐四朝实录,尚未纂修。寻具奏闻,议行购募。敕命虽颁于数月,图书未贡于一编。盖以北土州城,久罹兵火,遂成灭绝,难可访求。……。伏念江表列藩,湘南奥壤,至于闽越方属勋贡,戈自扰于中原,屏翰悉全于外府,固多群士,富有奇书。其两浙、福建、湖广,伏乞特降诏旨,委各于本道,采访宣宗、懿宗、僖宗、昭宗以上四朝野史,及逐朝日历,除自银台事宜,内外制词百司沿革簿籍,不限卷数,据有者抄录进上,若民间收得,或隐士撰成,即令各列姓名,请议爵赏。从之。
从这也可看出宣、懿、僖、昭四朝实录,并未撰修,后唐明宗时,一再下诏征求四朝的史籍,不闻有得,后晋天福六年,诏修唐史,监修国史赵莹奏称:
自李朝丧乱,迨五十年,四海沸腾,两都论覆。令之书府,百无二三,臣等虔奉纶言,俾令撰述,褒贬或从于新意,纂修须按于旧章。既阙简编,先虞漏略。今据史馆所阙唐书实录,请下敕命购求。……三京诸道及中外官僚,凡有将此数朝实录,除一官;如卷臣不是,据数进纳,亦请不次奖酬,以劝来者。自会昌至天祐垂六十年,其初李德裕平上党,著武宗伐叛之书,其后康承训定徐方,有武宁本末之传,如此事类,记述颇多。请下中外臣僚及名儒宿学,有于此六十年内撰述得传记及书中银台史馆日历制敕册书等,不限年月多少,并许诣阙进纳(《五代会要》卷一八《前代史》条)。
由于宣、懿、僖三朝实录并无成书,所以后晋高祖时,又一次下诏征集晚唐的史籍。这时贾纬搜访遗文及耆旧传说,撰成《唐朝补遗录》六十五卷。
天福六年四月,起居郎贾纬奏曰:伏以唐高祖至代宗,已有纪传,德宗亦存实录,武宗至济阴废帝凡六代,唯有武宗录一卷,余皆阙略。臣今搜访遗文,及耆旧传说,编成六十五卷,目为《唐朝补遗录》,以备将来史官条述(《五代会要》卷一八《前代史》条)。
天福六年二月戊申,起居郎贾纬以所撰《唐年补录》六十五卷上之。帝览之嘉叹,赐以器币,仍付史馆(《旧五代史》卷七九《晋高祖纪》)。
纬属文之外,勤于撰述,以唐代诸帝实录,自武宗以下阙而不纪,乃采掇近代传闻之事及诸家小说,第其年月,编为《唐年补录》,凡六十五卷,识者赏之(《旧五代史·贾纬传)。
可以说是对晚唐实录的第一次补撰。
宋朝初年,赵邻几有志补辑唐武宗以来实录,但是没有写成,仅成会昌以来日历二十六卷。
赵邻几,字亚之,郓州须城人。……常欲追补唐武宗以来实录。孜孜访求遗事,殆废寝食。会疾革,惟以书未成为恨。生至淳化中,参知政事苏易简,因言及邻几追补唐实录事,……太宗遗直史馆钱照往取其书,得邻几所补会昌以来日历二十六卷(《宋史》卷四三九《赵邻几传》)。
后来,宋敏求对唐史很有研究,王尧臣修《唐书》时,他被调担任编修官,“补唐武宗以下六世实录,百四十八卷”(《宋史》卷一九一《宋敏求传》)。据《宋史》卷二○三《艺文志》所载目录,计《唐武宗实录》二十卷,《唐宣宗实录》三十卷,《唐懿宗实录》二十五卷,《唐僖宗实录》三十卷,《唐昭宗实录》三十卷,《唐哀宗实录》八卷,共一百四十三卷,卷数与《宋史·宋敏求传》微有出入。按姚应绩《读书后志》卷一云:
国朝宋敏求次道尝补《宣宗实录》三十卷、《懿宗实录》三十卷,《僖宗实录》三十卷,《昭宗实录》三十卷,《哀宗实录》八卷,通一百二十八卷,世服其博闻。
此一百二十八卷,如更加《武宗实录》二十卷,适符一百四十八卷之数。《懿宗实录》或者原本三十卷也。
贾纬《唐年补录》,止六十五卷,于晚唐史料缺略尚多,正如欧阳修所说,“《补录》十或得其二三(《欧阳文忠公文集》卷一二四《崇文总目叙释》)。宋敏求进一步补辑了晚唐五帝的实录,增加了大量的史料,这对于唐史的撰修是一个很大的贡献。
(四)唐实录的作用
唐列朝实录,参加修撰的都是有名的史家,如敬播、令狐德棻,刘知几、吴兢、韦述以及沈既济、沈传师父子、蒋×、蒋系父子等,为数甚多。实录修成以后,藏在秘阁,三品以上的京官许可钞写。因此实录得以流传民间,刘知几少时就读过“皇家实录”。(《史通·自叙篇》)唐史馆除修撰实录以外,还修撰纪传体的国史,国史大都“总辑各实录事迹”而成。由此可见唐实录当时在政治上和史学上都起过一定的作用。
唐亡以后,后晋天福六年,诏修唐史。唐人所修的实录和国史,是修史的主要材料。当时史馆缺武宗以下六朝实录,一再下令搜求,终无所得。史官贾纬编撰《唐年补录》六十五卷,以补其缺。《旧唐书》才得修成。吴缜《进新唐书纠谬表》说:“唐室三百年,传世二十帝,兴衰之迹,未有完史。暨五季天福之际,有大臣赵莹之徒,缀缉旧闻,次序实录,草创卷帙,粗具规模”(《十七史商榷》卷六十九《赵莹修旧唐书》条引)。指出了唐实录和《旧唐书》的关系。后来赵翼又进一步指出“《旧唐书》前半全用实录、国史旧本”,举了许多例子,加以证明:
今按《唐绍传》,先天二年,今上讲武骊山,绍以仪注不合坐斩。今上,指玄宗也。此玄宗实录原文也。《刘仁轨传》后引韦述论云:仁轨好以甘言悦人,以收物望;戴至德正色拒下,推善于君,故身后毁誉各异。此引用韦述国史旧文也。而刘仁轨、裴行俭、郝处俊传论,并称仁轨曰刘栾城,行俭曰裴闻喜,处俊曰甑山,不称名而称爵邑,史家无此法,更可见韦述当日专呼前辈之称,而非易代后史官之词也。《崔元翰传》谓李汧公镇滑台,辟元翰为从事;汧公,李勉也。《薛伾传》谓尚父汾阳王召置麾下;汾阳王,郭子仪也。此并是元翰、伾家状,送入史馆者,国史即用之不及改,五代修史时,亦即用之,不复改也(《二十二史札记》卷十六)。
这个问题,前此顾炎武也曾提到,他说:
《旧唐书·唐临传》今上字再见,《徐有功,泽王上金传》,今上字各一见,皆谓元宗,盖沿故帙而未正者也(《日知录》卷二十六《旧唐书》)。
所谓“故帙”,就是指实录,国史,不过王鸣盛比顾氏说得更详细一些。由此可见唐实录对于《旧唐书》修撰的重要作用。
北宋重修《唐书》,有人说欧阳修、宋祁不采唐国史实录(《十七史商榷》卷六九《欧宋不采唐史料诸书辨》),但宋敏求特此补撰唐武宗以下六朝实录一百四十八卷,为《新唐书》所取资,岂有将唐实录,国史一切摒置之理?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司马光修《资治通鉴》时对唐实录的重视和运用。当时范祖禹协助司马光编写唐纪长编,司马光在《答范梦得》书中指出,修长编必须先作丛目,作丛目的方法,首先是“将实录事目标出,其实录中事,应移在前后者,必已注于逐事下讫。(原注:假如实录贞观二十三年,李靖薨,其下始有靖传。传中自锁告变事,须注在随义宁元年唐公起兵时。破萧铣事,须注在武德四年灭铣时。斩辅公祏,须注在七年平江东时。擒颉利,须注在贞观四年破突厥时。他皆效此。)其次是“将新旧唐书纪、志、传及统纪、补录,并诸家传记小说以至诸人文集稍干时事者,皆须依年月注所出篇卷于逐事之下。实录所无者,亦须依年月日添附”(《司马文正公传家集》卷六三)。按照这样的办法作好丛目,然后再修长编。这就可以看出,司马光是以唐实录作为丛目的底本,据此标出事目,注明有关的各修史料来源,以便采择。所以《通鉴·唐纪》基本上保存了唐实录的全部史实。正因如此,司马光在《资治通鉴考异》中,征引唐实录的地方特别多,从《高祖实录》以下,包括宋人补撰的晚唐诸帝实录,都作过细致的研究和考证,纠正了唐实录中的许多错误。
现在,唐实录虽然亡佚了(只存《顺宗实录》五卷),但是唐朝的历史却在很大程度上借以保存下来,这是唐代史学家对于我国历史学发展的重要贡献。
来源: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