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手机立刻震动起来。她没想到第一个评论会是陈岩——他们已经半个月没联系了。那个熟悉的头像后面跟着一段让她胸口发紧的文字："原来，这就是你坚持要离婚的原因？"
沉默的瓷器（一）
林夏点击发布键时，手指微微发抖。朋友圈那行字像一把刀，终于刺破了五年来的伪装："终于离婚了！终于不用再伺候婆家四口人了，我太开心了！"
手机立刻震动起来。她没想到第一个评论会是陈岩——他们已经半个月没联系了。那个熟悉的头像后面跟着一段让她胸口发紧的文字："原来，这就是你坚持要离婚的原因？"
阳光透过窗帘照在离婚证上，林夏突然想起领证那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她深吸一口气回复："是的。我爱过你，但最终我还是选择了离婚。因为我真的不想再一个人撑着、伺候你一家四口了。太累了。这种疲惫和压抑，你永远不会懂。"
发完这条，她像被抽空力气般倒在沙发上。手机又震动起来，陈岩的回复长得需要点开全文："我真是无语了。你心里有不满，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伺候婆家四口人？是谁要求你做这些了吗？当初你在家里抢着干活，我爸妈和妹妹都劝你别太辛苦，你偏偏坚持。怎么到现在，全成了我们的错了？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战场..."
林夏的视线模糊了。她想起第一次去陈岩家吃饭的场景，那是五年前的冬天。
"阿姨，我来帮您。"二十五岁的林夏抢着收拾碗筷，把陈母挤出了厨房。透过玻璃门，她看见陈岩的父亲正笑着对儿子说什么，陈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水龙头哗哗作响，她把手浸在冰冷的水里，心里却热乎乎的。
那时她刚通过公务员考试，陈岩是同一批入职的同事。这个说话温和的男生会在她加班时默默泡一杯蜂蜜水，记得她吃香菜会过敏。当他带着一束向日葵向她表白时，林夏觉得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小林太能干了。"婚后第一次家庭聚会，婆婆举着林夏做的八宝鸭对亲戚们夸赞，"我们陈岩有福气。"林夏在众人的笑声中红了脸，没看见小姑子陈琳撇了撇嘴。
从那天起，林夏给自己定下规矩：每周五去婆家做晚饭，节假日提前准备好礼物。陈岩说过不用这么辛苦，但她总说："你爸妈养大你不容易。"她没说的是，每次婆婆夸她"比亲女儿还贴心"时，那种填补了童年缺失的满足感——她十岁时母亲病逝，父亲很快再婚，继母带来的弟弟成了全家的中心。
"嫂子，我男朋友要来做客，你教我做糖醋排骨好不好？"陈琳的电话总在周末早晨响起。林夏会立刻放下自己的事赶过去，尽管她清楚陈琳根本懒得学，最后都是她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第三年春节，林夏在厨房忙到凌晨两点。客厅里春晚重播的声音渐渐消失，她端着醒酒汤出来时，发现全家人都去睡了，只剩一桌狼藉。陈岩的鼾声从卧室传来，她轻轻放下碗，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体检报告显示慢性胃炎和轻度贫血。"别太劳累。"女医生推了推眼镜，"你丈夫没来？"林夏笑了笑："他工作忙。"
真正崩溃是在陈岩升职后。作为新上任的部门主管，他连续加班一个月。那天林夏发烧到38.5度，还是强撑着去婆家做了冬至宴。当婆婆抱怨饺子馅太咸时，她突然把整盘饺子摔在了地上。
"林夏！"陈岩惊愕地看着妻子。瓷片飞溅中，她看见小姑子幸灾乐祸的表情和公婆尴尬的脸。下一秒，她眼前一黑，倒在了饺子馅和碎瓷片中间。
医院走廊里，医生的话让陈岩如遭雷击："患者有轻度抑郁症倾向，长期情绪压抑导致免疫力下降..."
"为什么不告诉我？"病床前，陈岩握着妻子输液的手。林夏别过脸去，眼泪浸湿了枕头："我说过，你说我想太多。"
"什么时候？"
"去年你生日那天，我说你妈总拿我和堂嫂比较让我压力很大，你说老人家都这样..."
陈岩愣住了。他记得那次对话，当时他正赶一个企划案，随口应付了几句。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林夏确实反常地没准备生日蛋糕。
婚姻咨询师是个温和的中年女性。"林女士，你似乎把'被需要'等同于'被爱'。"她在第三次咨询时说，"而陈先生，你习惯了接受妻子的付出，却忽略了背后的代价。"
咨询进行了两个月，林夏却越来越沉默。终于在一个雨天，她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放在餐桌上。"我试过了，真的撑不下去了。"
此刻，面对陈岩朋友圈里那段长长的反驳，林夏的眼泪滴在手机屏幕上。他说得没错，没人拿刀逼她做那些事。可她就是停不下来，仿佛只有通过不断付出，才能证明自己值得被爱。
门铃突然响起。透过猫眼，她看见陈岩妹妹陈琳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熟悉的保温桶——那是她落在婆家的。
"嫂子...不，林夏姐。"陈琳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我给你带了醒酒汤，以前我哥喝醉都是你煮这个..."她的声音低下去，"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你没必要对我们这么好。我妈那个人，你越顺着她越来劲..."
林夏靠在门上慢慢滑坐在地上，终于哭出了声。门外陈琳慌乱地拍门："你别哭啊！我哥看到你朋友圈都快疯了，现在满世界找你..."
手机又亮起来，是一条新私信："我们谈谈好吗？就在第一次约会的那家咖啡馆。这次换我等你。——陈岩"
林夏抹了把脸，突然发现这半个月来，她第一次感到了饥饿。
来源：荷叶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