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拉纤行》是中国艺术歌曲中的瑰宝，由民国词人卢前（卢骥野）作词，声乐家应尚能谱曲，苏森墉编曲。这首D大调作品采用2/4拍行板节奏，以精炼的二段式结构，谱写了一曲纤夫与激流搏斗的生命赞歌。歌词如两幅流动的画卷：第一段描绘纤夫们"前进复前进"的坚韧身影，他们紧握纤
陈持平：我画我说当年新竹中学合唱团所唱的「拉纤行」和指挥音乐老师苏森墉
《拉纤行》是中国艺术歌曲中的瑰宝，由民国词人卢前（卢骥野）作词，声乐家应尚能谱曲，苏森墉编曲。这首D大调作品采用2/4拍行板节奏，以精炼的二段式结构，谱写了一曲纤夫与激流搏斗的生命赞歌。歌词如两幅流动的画卷：第一段描绘纤夫们"前进复前进"的坚韧身影，他们紧握纤绳的手掌刻满风霜，炯炯目光始终追随着舵手。在惊涛骇浪的狞笑中，他们的脚步如磐石般沉稳，以"涉险要能忍"的智慧，在漩涡中辟出航路。第二段则升华出"万里不觉长"的壮阔情怀。纤绳在阳光下闪烁，化作丈量江河的标尺。舵工如先知般洞悉水纹的密语，带领众人穿越暗礁的埋伏。当"同舟共济"的呼号响彻云霄，彼岸的晨光已为勇者们镀上金边。词人卢前以凝练的笔触，将纤夫比作时代的隐喻——那些在历史激流中负重前行的身影，正是民族精神的生动写照。应尚能的旋律则让纤绳的颤动化为音符，每一个休止符都蓄积着冲破逆流的力量。这首诞生于1930年代的作品，至今仍在时光长河中激荡着回响。根据我的东园小学同窗、音乐家骆正荣先生的专业解析，《拉纤行》采用经典的三段式结构（A-B-A'），前奏如纤夫起步般沉稳有力，尾声似余波荡漾绵延四拍。全曲以首小节的节奏型为筋骨，如纤绳般贯穿始终，机械重复的律动精准摹刻出拉纤者坚韧的步伐。歌声部分前段（A）如旭日初升，以降E大调分解和弦昂然起势，又以音阶下行似夕阳徐沉；中段（B）转入降A大调，旋律如浪涌般模进攀升，形成鲜明对比；再现段（A'）则似故人重逢，前半原貌重现，后半略作新声。这首植根于西式和声体系却绽放东方神韵的民谣，因杨兆祯先生慧眼识珠载入《中国艺术名歌曲选》，其铿锵如金石相击的旋律与励志歌词相得益彰，成为艺术歌曲典范。1964年新竹中学合唱团在苏森墉先生执棒、苏绿萍女士伴奏下，以雷霆之势摘得台湾省合唱比赛桂冠，更留下弥足珍贵的黑胶唱片。1968至1971年负笈新竹中学时，我曾亲炙苏先生门墙。这位以严苛著称的音乐大师，其课堂如同炼金术士的熔炉，而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顽石，终因视唱练耳考试时荒腔走板的表演，换来成绩单上刺目的朱批。最难忘某日赏析课上，当苏先生沉醉于西洋女高音穿云裂石的咏叹调时，我竟口出狂言："何必放这些天书？"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便如定音鼓般截断我的愚妄。高三临近大学联考之际，音乐口试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那些早慧的合唱团员们此时尽显从容，他们与苏先生在无数个晨昏打磨出的默契，使其考核宛如师徒间的艺术对谈。而我们这些音律钝者步入琴房时，不啻于稚子挑战交响乐团，错拍走音接踵而至，最终只换来先生"不及格"的雷霆之判。补考前夕，我独坐省新商与竹中交界处的池塘边练唱，连掠过的白鹭都似在讪笑。幸而天可怜见，这只水鸟竟化作引渡的精灵，助我险过难关。如今想来，那段跌跌撞撞的音乐修行，恰似拉纤者逆流而上的剪影，汗水中终见成长的光芒。苏森墉先生（1919-2007）堪称竹中"五育并重"教育理念的擎天巨擘。这位毕业于福建音乐专科学校的音乐教育家，与我父亲陈祖儒（福建海疆专科学校校友）不仅是同乡挚友，更以乡音闽语话家常。1946至1973年间，苏先生在新竹中学执教的二十七载春秋里，以创办竹中合唱团为起点，将毕生心血化作音符，在台湾音乐教育的沃土上播撒希望的种子。犹记求学时期，每当我漫步至大礼堂旁的音乐教室，总能听见激昂的合唱声穿墙而出。那些沉醉在音乐海洋中的学子们，在苏先生魔棒般的指挥下，将《拉纤行》等经典曲目演绎得气吞山河。这般景象，恰似新竹中学跳动的艺术心脏。苏先生的课堂更是别开生面，那些艰深的歌剧选段犹如星际飞船，载着我们穿越时空，遨游在浩瀚的音乐宇宙。受此熏陶，我毕生都在追寻古典音乐的足迹，收藏的CD唱片堆积成山，许多至今仍保留着未拆封的期待。这正是竹中音乐教育最动人的馈赠——它不追求立竿见影的技艺传授，而是将音乐的种子深植心田，待岁月浇灌，终成参天大树。正如贾伯斯临终箴言所示，人生至宝不在金玉满堂，而在对艺术之美的永恒追寻。2014年深秋，记忆的潮水将我带回学生时代。我以《拉纤行》为灵感创作系列画作，其中《千金难买少年苦》最是耐人寻味。画中将少年时代的自己化作一头拉纤的小象，那倔强又自嘲的眼神，恰是我们那一代人苦中作乐的生动写照。如今想来，正是当年严苛的艺术淬炼，才熔铸出今日这份对美的执着。谨以此文此画，献给天国的苏先生与双亲——三位虔诚的福建籍天主教徒，愿我的艺术人生，不负他们当年的殷殷期许。来源：蓝TV音乐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