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春末的京城,牡丹开得正盛。礼部尚书府的后院中,几株姚黄魏紫争奇斗艳,却无人观赏。府中上下忙得脚不沾地,只为准备半月后大小姐的婚宴。
春末的京城,牡丹开得正盛。礼部尚书府的后院中,几株姚黄魏紫争奇斗艳,却无人观赏。府中上下忙得脚不沾地,只为准备半月后大小姐的婚宴。
闺房内,阮如初端坐在绣架前,纤细的手指捏着银针,在锦缎上穿梭。嫁衣上的凤凰已经初具雏形,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小姐,您已经绣了三个时辰了,歇歇眼睛吧。"丫鬟青杏端着一盏菊花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阮如初没有抬头,针线不停:"再等等,这凤尾还差几针就好了。"
"小姐的女红真是京城一绝,这凤凰活灵活现的,姑爷见了定会欢喜。"青杏凑近看了看,忍不住赞叹。
阮如初嘴角微扬,手上动作依旧稳健:"林公子是状元郎,见多识广,我这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另一个丫鬟碧桃匆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小姐,宫里来了人,召姑爷去参加诗会。"
阮如初这才停下针线,抬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姑爷已经跟着宫人去了。"碧桃撇了撇嘴,"明日就是送聘的日子,宫里怎么这时候召人。"
"无妨。"阮如初将针别在绣架上,接过青杏手中的茶抿了一口,"皇上爱才,林公子又是新科状元,召他去诗会再正常不过。"
"可是..."碧桃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
"听说长公主也会出席今日的诗会。"碧桃小声道,"那位主儿最爱才子,上次李探花就被她缠了好一阵子。"
阮如初轻笑一声:"傻丫头,长公主金枝玉叶,不过是欣赏文人雅士的才华罢了。林公子自有分寸,你们别跟着乱嚼舌根。"
碧桃和青杏对视一眼,不敢再多言。
阮如初重新拿起针线,继续绣那未完的凤尾。只是若仔细观察,会发现那针脚比先前略微乱了几分。
夜幕降临,阮如初刚用过晚膳,碧桃就急匆匆跑进来,脸涨得通红:"小姐,出事了!"
"慌什么,慢慢说。"阮如初正在查看嫁衣的进度,头也不抬。
"街上传得沸沸扬扬,说姑爷在诗会上与长公主相谈甚欢,还互赠了诗作!有人看见他们在御花园里单独说话,长公主笑得可开心了!"
银针突然刺入指尖,阮如初轻轻"嘶"了一声。一滴血珠冒出来,落在凤凰的眼睛上,像是一滴血泪。
"小姐!"青杏惊呼,连忙取来干净的帕子。
阮如初接过帕子按住指尖,神色如常:"文人雅士间的诗词唱和实属平常,不必大惊小怪。"
"可是..."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下去休息吧。"阮如初打断碧桃的话,"明日还要准备接受聘礼的事宜。"
待丫鬟们退下后,阮如初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院中盛开的牡丹。月光下,那些富丽堂皇的花朵显得有些苍白。
她低头看着嫁衣上那只几乎完成的凤凰,轻轻抚过被血染红的那一点。然后拿起针线,继续绣了起来,一针一线,稳稳当当。
五更天,阮如初就醒了。窗外雨打芭蕉,淅淅沥沥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针尖刺在心上。她披衣起身,点亮烛火,继续绣那件嫁衣。
"小姐,您怎么又这么早?"青杏揉着惺忪睡眼走进来,看到阮如初已经工作了小半个时辰,不由得惊呼。
"睡不着。"阮如初头也不抬,手指灵巧地穿针引线,"今日要把这云纹绣完。"
青杏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去准备热水。她知道自家小姐这几日越发沉默寡言,自从状元郎与长公主的绯闻传开,阮府上下都憋着一口气。
用过早膳,阮老夫人派丫鬟来请。阮如初整理好衣装,从容地走向祖母的松鹤堂。
"如初啊,来,坐这儿。"阮老夫人拍了拍身边的软垫,眼中满是心疼,"昨晚的事,你听说了吗?"
阮如初垂眸,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祖母指的是什么?"
"别装糊涂了。"老夫人叹气,"满京城都在传,昨晚林恪在御花园当着几位贵女的面,对长公主说什么'就算做别人的替身也不在意'这样的话。"
阮如初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陷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文人酒后狂言,当不得真。"
"你当真要嫁?"老夫人直视孙女的眼睛,"现在退婚还来得及。我们阮家虽不是皇亲国戚,但也是书香门第,断不能让你受这种委屈。"
阮如初抬起脸,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浅笑:"嫁。为什么不嫁?聘礼已收,婚期已定,若此时退婚,岂不让阮家沦为笑柄?"
"可那林恪分明——"
"祖母,"阮如初轻声打断,"孙女的婚事是先皇御赐,父亲亲自保的媒。如今先皇虽已驾崩,但新帝对这门婚事也是乐见其成。若因这些流言蜚语就退婚,岂不是打皇室的脸?"
老夫人怔住了,她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温婉安静的孙女竟有如此深的心思。
"可是你的幸福..."
"孙女会过得很好的。"阮如初握住祖母的手,"您放心。"
刚离开松鹤堂,丫鬟就来报,说苏家小姐来访。阮如初眉头微展,苏芷晴是她为数不多的闺中密友。
"如初!"苏芷晴一见到她就拉住她的手,"你还好吗?外面那些传言..."
"我很好。"阮如初示意丫鬟上茶,"不过是些闲言碎语,过几日就散了。"
苏芷晴凑近,压低声音:"我哥哥在宫中当差,他说...长公主的前驸马与林状元长得有七分相似。那位驸马三年前坠马身亡后,长公主一直郁郁寡欢,直到见到林状元..."
阮如初手中的茶盏轻轻一晃,几滴茶水溅在衣袖上。她放下茶盏,用帕子慢慢擦拭:"原来如此。"
"你还要嫁?"苏芷晴瞪大眼睛,"明知他心里有别人?"
"嫁。"阮如初的回答依旧简单干脆。
傍晚,阮尚书下朝回府,脸色铁青。他一进门就直奔女儿院落,连官服都未换下。
"退婚!明日我就去林家退婚!"阮尚书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具叮当作响,"今日在朝堂上,多少人明里暗里笑话我阮家!那林恪简直不知廉耻!"
阮如初示意丫鬟们都退下,亲手为父亲斟茶:"父亲息怒。若因几句流言就退婚,反倒显得我们阮家小气多疑。"
"你不懂!"阮尚书来回踱步,"今日皇上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那长公主是皇上胞妹,若传出什么丑闻,皇家颜面何存?最后背黑锅的必是我们!"
"正因如此,这婚更不能退。"阮如初声音轻柔却坚定,"父亲细想,若我们此时退婚,岂不是坐实了长公主与林恪有私?皇上表面不说,心里必会记恨。不如如期完婚,既保全皇家颜面,也显得我们阮家宽宏大量。"
阮尚书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女儿:"你...当真不介意?"
"女儿嫁的是林家的门楣,是状元郎的前程。"阮如初微微一笑,"至于他心里有谁,不重要。"
正当父女二人谈话间,宫中突然来人宣旨。阮尚书慌忙整衣接旨,原来是皇上口谕,命阮林两家加紧准备,婚事提前十日举行。
传旨太监走后,阮尚书脸色复杂:"皇上这是..."
"平息流言。"阮如初了然,"越快完婚,那些闲话就越快消散。"
夜深人静,阮如初独自站在窗前。明日开始,她就要进入人生的新篇章。窗外一轮孤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洒在她的嫁衣上,那只金线绣成的凤凰仿佛要振翅高飞。
她轻轻抚过嫁衣,低声道:"不过是场交易罢了。"
婚礼前最后三日,阮府上下忙得人仰马翻。因婚期提前,许多准备尚未完成,阮夫人急得嘴角起泡,连阮老夫人都亲自上阵监督。
唯独阮如初这个准新娘,安静得反常。她按部就班地试穿嫁衣,学习婚礼礼仪,甚至还有闲情逸致为林老夫人绣了一副抹额。
"小姐,您真的一点都不紧张吗?"青杏一边为阮如初梳头,一边忍不住问。
铜镜中的阮如初神色平静:"有什么好紧张的?不过是走个过场。"
"可是..."青杏犹豫了一下,"听说林状元这几日被长公主召进宫好几次呢。"
阮如初拿起一支金簪在发间比了比:"婚前最后一次放纵罢了。成婚后,他自然会收敛。"
大婚当日,天公作美,晴空万里。阮如初寅时就被叫起,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当那件亲手绣制的嫁衣穿在身上时,连见多识广的全福夫人都忍不住赞叹。
"阮小姐这手艺,怕是宫里的绣娘都比不上。"全福夫人小心地为她戴上凤冠,"这凤凰活灵活现的,跟真的似的。"
阮如初微微一笑,没有答话。镜中的女子明艳不可方物,却有一双冷静得过分的眼睛。
吉时到,喜乐齐鸣。阮如初在父亲的搀扶下登上花轿,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围观百姓的欢呼。透过轿帘的缝隙,她看到林恪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他面如冠玉,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拜堂仪式繁琐而隆重。阮如初动作优雅得体,每一个礼节都完美无缺。相比之下,林恪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几次司仪提醒才反应过来。
"送入洞房!"
随着这一声高喊,阮如初被搀扶着进入新房。喜娘们说了许多吉祥话,撒了帐,饮了合卺酒,终于陆续退下,只留下新婚夫妇二人。
红烛高烧,满室生辉。阮如初端坐在床沿,头上的红盖头纹丝不动。她能感觉到林恪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像是敲在心上。
终于,脚步声停在她面前。喜秤挑起盖头,阮如初抬眼,正对上林恪复杂的目光。
"阮小姐。"林恪开口,声音干涩,"有些话,我想在今晚说清楚。"
阮如初轻轻点头:"林公子请讲。"
"我..."林恪深吸一口气,"我心里有人。这门婚事非我所愿,但既然已成夫妻,我会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烛光下,阮如初的面容平静如水:"林公子坦诚相告,我很感激。我对婚姻没有太多奢求,只愿相敬如宾,各自安好。"
林恪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回应:"你...不生气?"
"为何要生气?"阮如初取下沉重的凤冠,"我们的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有心上人,我也有自己的打算。不如这样,你睡里间,我睡外间,互不打扰。"
林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敬意:"阮小姐如此通情达理,倒显得我小人了。"
"不必客气。"阮如初已经开始拆卸发饰,"明日还要早起敬茶,早些休息吧。"
新婚之夜,这对夫妻分榻而眠。阮如初躺在陌生的床上,听着里间传来的轻微呼吸声,睁眼到天明。
三朝回门,阮如初独自应对家人的关切询问,表现得体自然,无人察觉这对新婚夫妇之间的异常。林恪碍于礼数陪同在侧,但明显心不在焉,频频望向门外。
回府的马车上,两人相对无言。直到下车时,林恪才突然开口:"府中中馈一直由我母亲打理,如今你来了,理应接手。只是母亲年迈,账目可能有些混乱..."
"我明白。"阮如初点头,"明日我就去向母亲请教。"
林恪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阮如初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她轻轻抚了抚衣袖,那里藏着一本小册子,记录着林家这几年的收支情况——早在婚前,她就已经做足了功课。
接手林家账目的第一天,阮如初就发现了问题。
"母亲,这三年的绸缎支出比往年多了三倍,但府中并未添置多少新衣。"阮如初指着账本上一处记录,轻声询问。
林老夫人叹了口气:"恪儿常要参加各种诗会宴席,衣着自然要考究些。再加上..."她犹豫了一下,"他偶尔会送些礼物给长公主..."
阮如初面色不改:"原来如此。那这部分开支就记在'人情往来'项下吧,免得日后查账时说不清楚。"
林老夫人惊讶地看着儿媳:"你不生气?"
"为何要生气?"阮如初微笑,"夫君与长公主诗文唱和,送些礼物也是常理。只是今后这些开支还是走明账为好,免得落人口实。"
林老夫人眼中闪过赞赏:"好孩子,恪儿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接下来的日子,阮如初有条不紊地整顿林家内务。她裁减了不必要的开支,重新安排了仆役的工作,甚至亲自下厨为林老夫人熬制药膳。不到半月,林府上下焕然一新,仆人们都对这位新夫人敬佩有加。
而林恪,依然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彻夜不归。阮如初从不过问,只是在他书房里常备着爱喝的龙井,和几本他最近在寻的书籍。
这日深夜,阮如初正在灯下核对账目,忽听前院一阵喧哗。她披衣出门,见几个小厮正扶着醉醺醺的林恪进来。
"怎么回事?"阮如初皱眉。
"回夫人,老爷在诗会上多喝了几杯..."小厮低头回答。
阮如初示意他们把林恪扶到榻上,亲自拧了热毛巾为他擦脸。酒气熏天中,林恪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含糊不清地呢喃:"绮罗...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我..."
阮如初的手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她轻轻挣脱,继续为他擦拭。
"夫人,这些粗活让我们来吧。"青杏心疼地说。
"不必。"阮如初摇头,"你们去煮醒酒汤,这里我来照顾。"
待下人们退下,阮如初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疲惫。她看着榻上熟睡的丈夫,轻声道:"你可知,我也有自尊..."
第二日清晨,林恪头痛欲裂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书房的小榻上,身上盖着锦被,案几上放着一碗还温热的醒酒汤和一张字条:"酒伤身,慎饮。"
字迹清秀工整,没有一丝怨怼。
林恪揉了揉太阳穴,隐约记得昨夜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懊恼地捶了下床板,却不知是在气自己的失态,还是气阮如初的过分宽容。
用过早膳,林恪破天荒地没有出门,而是在书房看书。中午时分,阮如初亲自送来午膳,四菜一汤,都是清淡可口的家常菜。
"昨夜多谢夫人照料。"林恪尴尬地道谢。
阮如初摆好碗筷:"夫君客气了。对了,今日收到长公主府的请帖,邀我明日去赏花。"
林恪手中的筷子一顿:"你...要去吗?"
"自然要去。"阮如初微笑,"公主相邀,岂能推辞?"
"她可能会..."林恪欲言又止。
"为难我?"阮如初接过话头,"无妨。我虽不才,但礼数还是懂的。"
林恪复杂地看着妻子:"你...小心些。"
这是婚后他第一次流露出关心。阮如初微微颔首:"多谢夫君提醒。"
午后,阮如初在整理林恪的书桌时,发现了一封未写完的信。她没有细看内容,只是将信纸原样放好,然后吩咐青杏准备明日赴宴的衣裳。
"小姐,您真要赴约?那长公主分明没安好心!"青杏愤愤不平。
阮如初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淡青色衣裙:"就这件吧,素雅大方,不会抢了公主风头。"
"小姐!"
"青杏,"阮如初轻声道,"在这场博弈中,沉得住气的人才能笑到最后。"
长公主府的赏花宴比预想中更令人难堪。
阮如初刚到不久,就被安排在末席,周围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官家小姐,明里暗里嘲讽她"抢了长公主的心上人"。
"林夫人,"长公主赵绮罗高坐主位,一袭华贵的紫色宫装,美艳不可方物,"听闻你精通女红,不知可否为本宫绣个帕子?"
阮如初从容起身行礼:"公主谬赞了。能为公主效劳是臣妇的荣幸,只是怕手艺粗陋,难入公主法眼。"
"无妨。"长公主轻笑,"本宫就喜欢你这种...懂分寸的人。"
侍从立刻送上绣绷丝线。在众目睽睽之下,阮如初不得不现场刺绣。她选了最简单的兰草图案,手指翻飞间,不到半个时辰就完成了。
"好手艺!"长公主接过帕子,突然"哎呀"一声,"只是这针脚怎么有些松散?看来林夫人心思不在女红上啊。也是,新婚燕尔,难免分心。"
满座哄笑。阮如初面不改色:"公主明鉴。臣妇近日忙于整理林府账目,确实疏于练习。"
"哦?林府的账目很乱吗?"长公主故作惊讶,"林大人可是状元之才,没想到治家如此不严。"
"夫君志在朝堂,家事自然由臣妇分担。"阮如初微笑,"正如公主金枝玉叶,不必过问柴米油盐一样。"
长公主脸色微变,随即又笑道:"说起来,林大人近日可有新作?本宫最爱他的诗了,尤其是那首'愿为影随形,不求名与份',真是情深意切。"
阮如初当然知道这首诗是林恪写给长公主的。她轻轻抿了口茶:"夫君近日忙于公务,少有新作。不过公主提起,倒让臣妇想起他前日写的一句'宁做清风客,不为浊世囚',颇有几分超脱之意。"
长公主笑容僵住了。这句诗分明是拒绝她的暗示。
赏花宴不欢而散。阮如初刚回到林府,就听说林恪染了风寒,高烧不退。
"怎么回事?早上还好好的。"阮如初快步走向卧室。
"老爷从公主府回来就说不舒服..."小厮低声回答。
阮如初脚步一顿:"他去公主府了?"
"是...老爷听说夫人被邀赏花,就...就跟去了,但在门外站了两个时辰没进去..."
阮如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恢复平静:"去请太医,再煮些姜汤来。"
接下来的三天,阮如初寸步不离地照顾林恪。太医开的药效果不佳,她翻遍医书,找到一个古方,亲自煎药喂服。
高烧中的林恪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一次甚至抓住她的手喃喃道:"绮罗...你终于来看我了..."
阮如初轻轻抽出手,为他掖好被角:"夫君认错人了,我是如初。"
第四天凌晨,林恪的烧终于退了。他虚弱地睁开眼,看到阮如初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拿着湿毛巾。晨光透过窗纱照在她疲惫的脸上,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林恪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愧疚。他试图起身拿件衣服给她披上,却惊醒了浅眠的阮如初。
"夫君醒了?"阮如初立刻伸手探他的额头,"烧退了。要喝水吗?"
林恪点点头,看着她忙碌的背影,轻声道:"这几天...辛苦你了。"
阮如初背对着他倒水,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应该的。"
喝过水,林恪犹豫了一下:"那天...你去公主府..."
"公主很美丽,也很有才情。"阮如初平静地说,"难怪夫君倾心。"
"我..."林恪不知该如何回应。
"夫君不必解释。"阮如初整理着药碗,"我说过,我们相敬如宾就好。"
林恪沉默了。他发现自己竟有些失望,失望于她的不在乎。
病愈后,林恪变得有些不同。他开始早归,有时甚至会主动与阮如初谈论诗词。两人惊讶地发现,他们都喜欢同一位冷门诗人的作品。
这天傍晚,他们正在书房讨论一首诗,宫中突然来人宣林恪即刻进宫。
"这么晚了,何事?"阮如初有些担忧。
林恪摇头:"不知。夫人先休息吧,不必等我。"
这一去就是三个时辰。阮如初在灯下绣花等待,直到子夜才听到林恪回来的脚步声。
"夫君?"她打开门,看到林恪脸色苍白。
"皇上...警告我远离长公主。"林恪苦笑,"说若再有流言传出,就贬我去边疆。"
阮如初为他倒了杯热茶:"皇上也是为了皇家声誉。"
"我知道。"林恪突然抬头看她,"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切?"
阮如初微笑不语。
第二日,阮如初在书房摆放了几本林恪一直想读的珍本,又安排了一场小型诗会,邀请了几位林恪欣赏的文人。当林恪回家听到书房传来的谈笑声,看到妻子从容地周旋于宾客之间时,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那天晚上,他破天荒地留在府中用晚膳,甚至还夸了厨子的手艺。阮如初知道,这厨子是她从阮府带来的,做的全是她特意吩咐的林恪爱吃的菜。
五更鼓刚过,阮如初就醒了。今日是她二十岁生辰,但对一个已婚妇人来说,这不过是寻常日子。她轻手轻脚地起身,不想惊动外间还在熟睡的青杏。
推开窗,初夏的晨风带着荷香拂面而来。阮如初深吸一口气,忽然注意到窗台上放着一个锦盒。她环顾四周,庭院空无一人,唯有几只早起的雀儿在枝头跳跃。
锦盒上无字无款,打开来却让阮如初呼吸一滞——里面是一套《玉溪生诗集》的宋刻本,世间罕见。她小心翻开扉页,一行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如初芳辰,愿岁岁常欢。"
这是林恪的字。
阮如初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迹,墨香犹存,显然是新写不久。她忽然想起前几日林恪曾问过她喜欢什么诗,她随口答了李商隐。
"小姐醒了?"青杏揉着眼睛走进来,看到阮如初手中的书册,惊讶道,"这是...姑爷送的?"
阮如初迅速收敛表情,将书放回锦盒:"收起来吧,今日还要去给母亲请安。"
用过早膳,阮如初照例去向林老夫人问安。刚走到廊下,就听见里面传来林恪的声音:"...母亲觉得如何?"
"难得你有这份心。"林老夫人笑道,"只是她性子淡,未必喜欢大张旗鼓。"
阮如初故意放重脚步,里面的谈话立刻停止了。她进门行礼,眼角余光瞥见林恪迅速将一个册子塞入袖中。
"如初啊,今日是你生辰,我让厨房准备了长寿面。"林老夫人和蔼地说。
阮如初微笑:"多谢母亲记挂。"
林恪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直到告退时,他才低声道:"那书...还喜欢吗?"
阮如初抬眸看他,发现他耳根微红:"很喜欢,多谢夫君。"
两人并肩走出院子,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青石板上。林恪忽然道:"今晚我在听雨轩设了小宴,就...我们两人。"
阮如初脚步微顿:"夫君不必..."
"我想。"林恪打断她,声音坚定,"就当是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林府的操劳。"
阮如初不再推辞,轻轻点头:"好。"
这个简单的应答让林恪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他下意识想伸手扶她,又觉得唐突,最终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午后,阮如初正在书房整理那套珍贵的诗集,忽有丫鬟来报,长公主府送来请帖,邀她明日赴宴。
"回帖说我会准时赴约。"阮如初面不改色。
丫鬟刚退下,林恪就匆匆进来:"你又要去公主府?"
阮如初将请帖递给他:"这次是赏荷宴,指名要我带上前日绣的荷花样子。"
林恪眉头紧锁:"上次她那般羞辱你..."
"无妨。"阮如初淡然道,"我自有应对之策。"
林恪突然抓住她的手:"不必去。我...我可以称病,你留府照顾我。"
阮如初惊讶地看着他,这是婚后他第一次主动触碰她。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带着读书人特有的薄茧。
"夫君,"她轻声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长公主若存心为难,总会找到机会。不如正面相对,让她知难而退。"
林恪的手紧了紧:"那我陪你同去。"
"不可。"阮如初摇头,"你若在场,只会火上浇油。"
最终林恪妥协了,但坚持要派府中最机灵的小厮随行。
当晚的听雨轩小宴出乎意料的温馨。林恪准备了阮如初爱吃的几样小菜,甚至还亲手煮了茶。两人聊起共同喜爱的那位冷门诗人,竟有说不完的话题。
"我一直想问你,"林恪给阮如初添茶,"为何喜欢李义山的诗?"
阮如初望着杯中浮沉的茶叶:"'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他的诗里,总有一种看透世情后的清醒与悲哀。"
林恪怔住了:"我以为你会喜欢更欢快的..."
"外表越是平静的水面,底下越可能有暗流。"阮如初微笑,"夫君不也是如此吗?"
林恪若有所思。这一刻,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朝夕相处的女子,竟有那么多他不了解的一面。
次日,长公主府的赏荷宴比预想的更令人难堪。阮如初刚入席,就被安排在了一群官家千金中间,她们故意高声谈论林恪与长公主的"佳话"。
"听说林大人那首《咏荷》其实是写给长公主的?"一位穿粉衣的小姐尖声问道。
阮如初从容地抿了口茶:"我家夫君近日诗作颇多,不知小姐指的是哪一首?若是'出淤泥而不染'那首,倒确实是咏荷的佳作。"
粉衣小姐语塞,她根本不知道林恪有什么咏荷诗。
长公主见状,亲自下场:"林夫人好才学。不如我们也学古人联句助兴?就从'荷叶罗裙一色裁'开始如何?"
这是明显要让阮如初出丑。在座多是闺阁小姐,谁会记得整首诗?
阮如初不慌不忙地放下茶盏:"'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王昌龄的《采莲曲》,公主果然雅致。"
长公主脸色微变,又出几题,阮如初皆对答如流。宴席上的气氛渐渐变了,那些原本等着看笑话的小姐们,眼中开始流露出敬佩。
"看来林夫人不仅女红好,诗书也是精通。"长公主强笑道,"难怪林大人最近都不来参加诗会了,原来是有红袖添香。"
阮如初微笑:"夫君近日忙于公务,确实少有闲暇。倒是公主如此关心臣子家事,实在令人感动。"
这话说得委婉,实则暗指长公主不知分寸。席间几位年长的夫人已经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长公主恼羞成怒,突然将一杯酒泼在自己裙子上:"哎呀,林夫人,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全场寂静。所有人都看到是长公主自己动的手,却无人敢言。
阮如初不慌不忙地取出绣帕:"公主恕罪。臣妇这里有绣帕一方,虽不及宫中绣娘手艺,但也能应应急。"她递上的正是前日长公主让她现场绣的那方。
长公主接过绣帕,发现原本简单的兰草图案旁,多了一行小字:"君子之德,如兰斯馨。"
这分明是在讽刺她无德。长公主气得脸色发青,却无法发作,只能强笑着收下。
回府路上,阮如初的马车突然被拦下。她掀开车帘,看到林恪骑在马上,脸色阴沉。
"夫君怎么..."
"我听说宴席上的事。"林恪声音紧绷,"你没事吧?"
阮如初摇头:"没事。公主只是...耍了些小性子。"
林恪下马,直接登上了阮如初的马车。这不合礼数的举动让随行的小厮们瞪大了眼睛。
"以后不要单独去见她了。"马车内,林恪低声道,"我...我担心你。"
阮如初注视着他紧握的拳头,轻声道:"好。"
这个简单的应答似乎让林恪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了阮如初的手:"谢谢你。"
"为何谢我?"
"为你的忍耐,为你的大度...为一切。"
阮如初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马车缓缓行驶在夕阳下的街道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那晚之后,林恪开始每天准时回府用晚膳。有时他会在阮如初的书房外徘徊,看她专注刺绣的侧脸;有时他会"偶然"带些她喜欢的点心和书籍回来。
七月初,阮如初在林府后院辟出一间静室,设了学堂,专门教导附近贫困孩童识字。这事她筹划已久,却从未对人提起。
"夫人这是..."林恪某日早归,听到后院传来的读书声,惊讶地问。
阮如初正在整理孩子们用的字帖:"这些孩子都很聪明,只是缺个机会。"
林恪看着她温柔的侧脸,心中某处被轻轻触动:"需要我帮忙吗?"
阮如初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夫君若有闲暇,可以来教他们写字。你的字很好。"
就这样,林恪也开始参与学堂的事。他惊讶地发现阮如初不仅教孩子们识字,还教他们简单的算术和礼仪。那些衣衫褴褛的孩子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敬爱。
"你很喜欢孩子?"某日课后,林恪问道。
阮如初正在收拾散落的纸张:"嗯。他们像白纸一样纯净,你给他们什么,他们就吸收什么。"
林恪突然道:"我们也该有个孩子了。"
阮如初的手顿住了,耳根悄悄泛红。成婚以来,他们一直分房而居,这个话题从未被提起过。
"我...我是说..."林恪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结结巴巴地解释,"如果你愿意的话..."
阮如初低头继续整理纸张:"夫君不是心有所属吗?"
"我..."林恪语塞,半晌才低声道,"或许我一直在追逐的,只是一个幻影。"
阮如初抬起头,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映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幻影?"
"长公主...她像是一个梦,美丽却遥不可及。"林恪艰难地组织语言,"而你是真实的,温暖的...我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期待每天回家见到你。"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坦诚地谈论感情。阮如初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恢复平静:"夫君,感情不是儿戏。你若不能确定自己的心,就不要给我虚假的希望。"
林恪急切地上前一步:"我不是..."
就在这时,前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来:"老爷!宫里来人宣您即刻进宫!说是北境出了大事!"
林恪匆匆进宫,直到深夜才回。阮如初一直等在书房,听到脚步声立刻迎上去。
"怎么了?"她接过林恪脱下的官帽。
"北境叛乱,朝廷急需军饷。"林恪面色凝重,"皇上命我三日内筹齐十万石粮草运往前线。"
阮如初眉头微蹙:"时间太紧了。"
"不仅如此,"林恪苦笑,"这差事危险重重,沿途叛军活动频繁。朝中无人愿接,皇上才想到我这个'不懂拒绝'的状元郎。"
阮如初给他倒了杯热茶:"夫君打算如何应对?"
"别无选择。"林恪叹气,"君命难违。"
阮如初沉思片刻:"我父亲在户部有些关系,或许能帮上忙。"
林恪惊讶地看着她:"你...愿意帮我?"
"夫妻一体。"阮如初简单地说,"我去准备些药材和衣物,路上可能用得到。"
接下来的两天,林恪几乎不眠不休地奔走于各衙门之间。阮如初则联系了父亲的老部下,打通了几处粮仓的关节。到第二日晚,粮草竟已筹得七七八八。
"多亏了你。"疲惫不堪的林恪回府后,对阮如初真诚道谢。
阮如初摇摇头:"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林恪却坐在书案前不动:"还有一件事...今日长公主派人传信,约我明早在城西凉亭相见。"
阮如初整理药材的手停顿了一瞬,又继续动作:"夫君要去吗?"
"我不知道。"林恪痛苦地抱住头,"她说...若我不去,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阮如初轻轻放下药材:"夫君自行决断便是。"
那晚,林恪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天蒙蒙亮时,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却发现阮如初已经在外间等着他。
"我准备了行装。"她指着桌上的包袱,"里面有换洗衣物、干粮、药材,还有...一些银两。"
林恪愣住了:"你...知道我要走?"
阮如初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个也带上吧,路上看。"
林恪接过信,发现信封上写着"君若去,不挽留"六个字。他的心如被重锤击中,猛地抬头:"如初,我..."
"时辰不早了。"阮如初平静地说,"无论夫君作何决定,我都尊重。"
林恪站在原地,内心天人交战。最终,他抓起包袱,大步走向门口。在门槛处,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等我回来。"
阮如初站在原地,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晨光透过窗纸,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一双含泪却倔强的眼睛。
林恪骑马直奔城西凉亭。远远地,他看到长公主一身素衣,站在亭中,美得如同画中仙子。
"你来了。"长公主转身,眼中含泪,"我就知道你会来。"
林恪下马行礼:"公主有何吩咐?"
"别这么生分。"长公主上前一步,"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可以一起离开京城,去江南...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林恪后退一步:"公主,臣奉命北上押运粮草..."
"别管什么粮草了!"长公主激动地说,"你根本不爱那个阮如初,为何要为她放弃自己的幸福?"
林恪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他曾魂牵梦萦的女子,此刻竟显得如此陌生:"公主,臣从未说过不爱自己的妻子。"
长公主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如初她...善良、聪慧、坚强。"林恪一字一句地说,"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气。"
长公主脸色骤变:"你被她迷惑了!她不过是个无趣的大家闺秀,哪比得上我们之间的情谊?"
林恪摇头:"公主,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什么。那些诗词唱和,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
"你!"长公主扬手欲打,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她突然冷笑,"好,很好。林恪,你会后悔的。"
林恪深深一揖:"臣告退。"
离开凉亭,林恪策马直奔城门。途中,他拆开了阮如初的信。信中只有寥寥数语:
"此去险阻,珍重为上。府中一切有我,勿念。若归期有定,捎信告知,当备酒扫榻以待。"
信纸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药包第三格内有避瘴丸,日服一粒。"
林恪将信贴在胸口,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他想起临行前阮如初含泪却倔强的眼神,想起她为他准备的一切,想起这段时间来她的隐忍与付出...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到达集合地点,副官已经等候多时。林恪收起私人情绪,开始冷静地指挥装车、清点人数。他惊讶地发现,阮如初不仅为他准备了个人用品,还额外安排了两车药材和御寒衣物,上面贴着"赠北境将士"的字条。
"大人,这些是..."副官疑惑地问。
林恪喉头微哽:"是我夫人的一点心意。"
出发前,林恪匆匆写了一封家书,托人送回林府。信中除了交代行程,末尾还加了一句:"归期约在中秋,盼与卿共赏月。"
林恪离家的日子,阮如初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管理府邸和学堂中。她每天寅时即起,处理家务,教导孩童,还要照顾年迈的林老夫人。
这日清晨,阮如初正在书房核对账目,青杏匆匆进来:"小姐,外面有些不好的传言..."
阮如初头也不抬:"什么传言?"
"说...说您与陈太医有染,趁老爷不在家私会..."青杏气得声音发抖,"简直胡说八道!陈太医明明是来给老夫人看病的!"
阮如初手中的笔顿了顿,又继续书写:"不必理会。"
"可是..."
"清者自清。"阮如初平静地说,"去准备些安神的茶,老夫人昨夜又没睡好。"
青杏无奈,只得退下。
谣言却愈演愈烈。不到三日,整个京城都在传阮如初不守妇道的故事。甚至有"目击者"信誓旦旦地说看见她深夜与男子私会。
这日阮如初去学堂的路上,几个市井妇人故意大声议论:"听说那林夫人表面端庄,实则...啧啧啧。"
"可不是吗?林大人刚走就耐不住寂寞了..."
青杏气得要上前理论,被阮如初拉住:"狗吠不影响行人走路。"
学堂里的孩子们似乎也听到了风声。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问:"师娘,他们说您...您不是好人,是真的吗?"
阮如初蹲下身,平视小女孩的眼睛:"小荷,你相信师娘吗?"
小女孩用力点头。
"那就够了。"阮如初温柔地说,"来,今天我们学《论语》..."
当天下午,林老夫人将阮如初叫到房中:"孩子,委屈你了。"
阮如初摇头:"母亲别担心,这些闲言碎语伤不到我。"
"是长公主在背后操纵。"林老夫人叹息,"她一直没死心。"
阮如初给婆婆掖了掖被角:"我知道。"
"你不打算做些什么?"
"现在辩解只会越描越黑。"阮如初微笑,"等夫君回来,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林老夫人握住她的手:"好孩子,你比我想象的坚强。"
就在谣言达到顶峰时,北境传来噩耗——运粮队遭遇叛军伏击,生死未卜。
消息传来,阮如初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脸色煞白,却强自镇定:"具体情形如何?"
"不清楚,只说遭遇埋伏,损失惨重..."报信的小厮结结巴巴地说。
阮如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平静:"备马,我要去户部。"
接下来的三天,阮如初几乎不眠不休地奔走于各衙门之间。她利用父亲留下的关系网,终于打听到林恪被围困在一处山谷中,暂时无恙,但粮草损失大半。
"需要增援..."阮如初喃喃自语。她连夜写信给父亲的老部下,又变卖了几件嫁妆首饰,凑足银两打通关节,终于说服一队禁军前去接应。
这些事她做得悄无声息,连林老夫人都不知道。直到半月后,前线传来捷报——运粮队突围成功,粮草已安全送达!
阮如初接到消息时正在给孩子们上课。她手中的书"啪"地掉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孩子们惊讶地看着一向沉稳的师娘突然泣不成声。
当晚,阮如初破例喝了一杯酒。微醺之际,她提笔给林恪写信,却最终只写下"平安就好"四个字,就让信使带走了。
林恪的回信很快到来,字里行间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她的思念。他说多亏一队神秘的禁军及时出现,否则凶多吉少;他说每晚都会拿出她准备的药包,闻着里面的药香入睡;他说北境的星空很美,希望有机会能带她一起看...
阮如初将信贴在胸口,第一次允许自己流露出脆弱。她独自在房中哭了一场,然后洗去泪痕,继续坚强地等待。
又过了半月,林恪终于凯旋而归。他风尘仆仆地冲进府门,第一眼就看到站在廊下的阮如初。她瘦了许多,眼下有明显的青黑,却依然端庄美丽。
"如初..."林恪声音沙哑。
阮如初向他行了一礼:"夫君辛苦了。"
林恪想上前拥抱她,却被突然冲出来的林老夫人打断:"恪儿!你可算回来了!你知道这些日子如初受了多少委屈吗?"
林恪这才知道那些恶毒的谣言。他怒不可遏:"我这就去找长公主理论!"
阮如初拦住他:"夫君刚回,先休息吧。这些事...不急。"
那晚,林恪坚持要睡在阮如初的外间。夜深人静时,他隔着屏风轻声道:"如初,那队救我们的禁军...是你安排的吗?"
阮如初没有否认:"只是托了几位叔伯的关系。"
"还有那些药材和衣物...将士们都说救了他们的命。"
"应该的。"
林恪突然起身,来到阮如初床前。月光下,他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他单膝跪地,轻轻握住她的手:"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阮如初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我在北境的每一天都在想你。"林恪声音哽咽,"想你的坚强,你的善良,你的一切...我终于明白,我对长公主的迷恋,不过是对理想化爱情的追逐。而你...你是真实的,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阮如初静静地看着他,月光照进她清澈的眼底:"夫君,你确定这不是出于感激或愧疚吗?"
"我确定。"林恪坚定地说,"如初,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阮如初久久不语。就在林恪以为她要拒绝时,她轻轻点了点头。
林恪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这一次,阮如初没有推开他。
秋去冬来,林府上下洋溢着久违的喜气。林恪与阮如初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他开始每天陪她用早膳,她则会在书房陪他熬夜办公;他外出时会记得带她喜欢的小点心,她则亲手为他缝制冬衣。
这日清晨,两人正在用早膳,宫中突然来人宣他们即刻进宫。
"什么事?"阮如初一边帮林恪整理官服,一边问。
林恪摇头:"不清楚,但听说长公主昨晚在宫中大闹了一场。"
阮如初眉头微蹙,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皇宫大殿上,气氛凝重。皇帝面色阴沉地坐在龙椅上,长公主跪在殿中,妆容凌乱。
"林爱卿,"皇帝开口,"长公主指控你夫人与太医有染,你可有话要说?"
林恪毫不犹豫地跪下:"陛下,此乃无稽之谈!臣妻贤良淑德,绝无此事!"
"哦?"皇帝看向阮如初,"林夫人可有辩解?"
阮如初从容下跪:"陛下明鉴。臣妇与陈太医仅有数面之缘,皆为家婆看病。若陛下不信,可传陈太医对质。"
长公主突然尖声道:"皇兄!她撒谎!我有证人亲眼看见他们私会!"
皇帝皱眉:"传证人。"
一个宫女战战兢兢地走进来,跪倒在地:"奴婢...奴婢确实看见林夫人与一男子在花园私会..."
"何时?何地?"阮如初平静地问。
"上月十五...在...在林府后花园..."
阮如初微微一笑:"上月十五,臣妇整夜在照顾高烧的林老夫人,府中上下皆可作证。陛下若不信,可查问太医署记录,那夜陈太医正在宫中当值。"
皇帝命人核查,果然如阮如初所言。长公主脸色大变:"不可能!我明明..."
"明明什么?"皇帝厉声问。
长公主语塞,突然指向阮如初:"是她设计陷害我!皇兄,你不要被她骗了!她根本不是表面那么温顺!"
阮如初不慌不忙地叩首:"陛下,臣妇本不愿多言,但事已至此,不得不说了。"她从袖中取出一叠信件,"这是长公主这些月来写给外臣的情书抄本,其中不乏...大逆不道之言。"
大殿一片哗然。长公主面如死灰:"你...你怎么会..."
"公主派人监视臣妇,臣妇自然也要有所防备。"阮如初声音平静,"这些抄本皆有原件为证,现藏于安全之处。"
皇帝翻阅信件,脸色越来越难看:"赵绮罗!你还有何话说?"
长公主瘫软在地,再也说不出辩解的话。
"林爱卿,朕错怪你们了。"皇帝叹息,"来人,将长公主软禁起来,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寝宫半步!"
长公主被拖走后,皇帝看向阮如初:"林夫人胆识过人,才学兼备。朕一直想设立女子学堂,不知你可愿协助?"
阮如初惊讶地抬头:"陛下..."
"朕知你已在府中设了学堂,教导贫童。"皇帝微笑,"朕欲扩大规模,聘你为首任女学士,如何?"
阮如初深深叩首:"臣妇...臣妾愿效犬马之劳。"
离开皇宫,林恪紧紧握住阮如初的手:"你早就准备好了那些证据?"
阮如初点头:"从她第一次针对我时就开始收集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有些仗,必须自己打。"阮如初望着远处的天空,"而且...我不想让你为难。"
林恪突然将她拉入怀中:"如初,我发誓,今生今世绝不负你。"
阮如初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轻闭上了眼睛。
那年冬天,林恪升任礼部侍郎,阮如初则成为首位入翰林院任职的女学士。两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将林府治理得井井有条。
长公主被软禁半年后,下嫁边疆一位将领,远离京城。临走前,她托人给阮如初送来一封信,只有两个字:"你赢了。"
阮如初看完,将信投入火盆,转身继续教导她的学生们。
次年中秋,阮如初诞下一对龙凤胎。林恪抱着两个孩子,喜极而泣:"如初,谢谢你给我这么完美的家。"
阮如初虚弱地微笑:"夫君客气了。"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清辉洒在这对历经磨难的夫妻身上,将他们的影子融为一体。
数年后,林恪官至宰相,阮如初的女子学堂遍布全国。当初那个"替身"的传言早已无人记得,人们只记得这对伉俪情深的"锦绣良缘"。
来源:九月秋风影视汇聚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