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不要彩礼？不要房子？你儿子是捡了宝还是遇了狐狸精？＂老姐周桂芳一脸狐疑，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口茶水，眼睛却一直盯着我，＂李春生，你可别被表面现象迷惑了。＂

她的善良

＂不要彩礼？不要房子？你儿子是捡了宝还是遇了狐狸精？＂老姐周桂芳一脸狐疑，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口茶水，眼睛却一直盯着我，＂李春生，你可别被表面现象迷惑了。＂

我叹了口气，望向窗外挂满霜花的梧桐树。

一九九〇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北风呼啸着穿过老旧的木窗框，带着刺骨的寒意钻进屋里。

我拢了拢身上的棉袄，那是去年单位发的福利，蓝色的确良面料，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但还算厚实。

儿子李小峰今年二十六岁，在县机械厂当技术员，每月工资六十多块钱，在同龄人中算是体面的工作。

上月他领回个叫孙巧云的姑娘，清秀文静，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眼神清澈得像山泉水。

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藕荷色毛衣，一条灰色裤子，脚上是一双普通的黑布鞋，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却透着一股子书卷气。

小峰说要和她结婚，还特意强调不要车不要房不要彩礼，只要我们同意就行。

这在我们县城，简直天方夜谭。

我是看着彩礼风从三百到三千的。

当年我和老伴结婚，为了凑彩礼，我爹卖了家里唯一的凤凰牌自行车，还欠了生产队长一屁股债，足足还了三年。

日子艰难，可彩礼是规矩，打破不得。

如今这丫头一句话就把规矩推翻，亲戚们哪能不起疑心？

＂不对劲，肯定不对劲，＂周桂芳摇着头，用手指敲着桌面，＂小峰单位那小魏，家里可是开副食店的，前年结婚给了五千彩礼呢，还添了一台十四寸彩电。现在这年头，哪有姑娘不要彩礼的？这姑娘是不是有啥毛病？＂

她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香烟，递给我一支。

我摆摆手拒绝了，自从去年体检发现肺部阴影，我就戒了烟。

＂桂芳姐，你别急着下结论，＂我揉了揉太阳穴，＂自从巧云来咱家，从不空手，总带些自己做的点心，花卷、烧饼、麻叶、豆沙包，样样拿手。＂

＂那算啥，会做几样吃食就想骗咱家小峰？如今这年头，会装的姑娘多了去了。＂周桂芳不屑地撇了撇嘴。

我知道她是为小峰好，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巧云那丫头手巧，会纳鞋底，会织毛衣，说话轻声细语，从不大声喧哗。

前些日子老伴的老毛病又犯了，腿疼得厉害，是巧云用热水泡了艾叶，又捶又揉，伺候得舒舒服服。

这样的姑娘，真有问题吗？

周桂芳见我不说话，又添了一把火：＂你是不知道，现在外头有些姑娘，专门盯着老实人家的儿子下手。表面上说不要彩礼，进门后三天两头闹腾，要买这买那，最后还是得掏空你的口袋。＂

我心里打鼓，毕竟这事关系到小峰一辈子的幸福。

当晚吃饭时，我偷偷打量巧云。

她给每个人盛饭，总是先给长辈，再给小峰，最后才是自己，饭碗里的米饭堆得小小的一团。

吃完饭，她主动收拾碗筷，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开口问道：＂巧云啊，你在哪个单位上班？＂

巧云擦着手从厨房出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李叔，我在县第二中学教语文，刚留校不久。＂

原来是个教书的，难怪言谈举止这么有礼数。

我点点头，又问：＂你爹娘是干啥的？＂

她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闪烁：＂我父母…他们已经…各自有各自的家庭了。＂

小峰连忙解释：＂爸，巧云父母早些年离婚了，她跟着外婆长大的。＂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

从那天起，我开始暗中观察巧云，想看看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次下班早，我远远看见巧云蹲在胡同口，给拾荒的郑大爷分饭。

郑大爷是个孤老头，儿子在前年一场车祸中去世了，平日靠拾荒度日。

巧云从一个铝制饭盒里给郑大爷舀出饭菜，还拿出一个水壶给他倒了杯热水。

我躲在转角处，看着郑大爷红着眼睛连声道谢，巧云却只是摆摆手，轻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匆匆离开。

这个细节让我心里一暖。

又一回，邻居赵婶心脏病发，家里没人，是巧云发现后二话不说背起赵婶就往医院跑。

那天晚上，巧云连夜陪床，给赵婶喂药按时，直到第二天赵婶儿子赶回来才离开。

赵婶儿子塞给她一个红包，被她婉拒了，只说：＂赵婶平日对我如亲人，我这点心意算不得什么。＂

还有次，我无意中发现她的工资条，月薪一百八十元，在教师中算是中等水平，却寄了六十块钱给一个叫小雨的孩子。

＂那是我资助的山区孩子，＂被我撞见，巧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念书时也受过别人资助，这是还恩情。＂

说着，她从褪色的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封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巧云老师亲启＂。

我接过来，信纸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写满了孩子稚嫩的文字，讲述着她如何用巧云寄去的钱买了新书包和课本，成绩提高了很多。

信的末尾，她画了一个简陋的笑脸，写道：＂巧云老师，我长大也要当老师，像您一样帮助别人。＂

我心里一热，把信还给巧云，她小心地折好，放回布包里，脸上流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段时间的观察，让我对巧云的印象越来越好。

可亲戚们却不这么想。

腊月二十三，是小峰表哥家娶媳妇的日子，全家人都去参加婚宴。

席间，七大姑八大姨你一言我一语：＂这姑娘家里啥情况？＂＂是不是有啥把柄攥在人家手里？＂＂小峰条件不差，怎么找了个没爹娘的？＂

桂芳姐更是当着巧云的面说：＂现在这年头，天上不会掉馅饼，该不会是想倒插门吧？＂

巧云起初只是低头不语，脸色苍白如纸，手指绞着衣角。

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还没等我开口，表嫂又添了一句：＂或许是有难言之隐？这年头，啥事不是冲着钱来的？＂

巧云的眼圈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后扑簌簌掉进碗里，终于忍不住起身跑了出去。

小峰也＂啪＂地一声放下筷子，起身去追。

＂够了！＂我猛地拍桌而起，桌上的碗筷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你们知道她为什么不要彩礼吗？因为她父母离异，她亲眼目睹父亲为了彩礼钱跟母亲闹到法院，最后一家人反目成仇！她不想让金钱玷污感情！＂

我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抖：＂你们知道她每月省吃俭用资助贫困孩子吗？连件像样的新衣服都舍不得买！你们知道她照顾过多少邻里老人吗？郑大爷、赵婶、李四爷，哪个生病时她不是第一个去帮忙的？＂

席间一片沉默，只有筷子碰到碗边的细微声响。

小峰姨妈慢慢站起来，脸上有些羞愧：＂春生啊，对不住，我们都是担心小峰被骗啊。＂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我还知道一件事，去年杨厂长儿子追她，许诺轿车洋房，还说要送她出国留学，她都没看上，就因为真心喜欢咱小峰。＂

我一愣：＂这事你咋知道的？＂

＂我侄女跟她是同事，亲眼所见，＂姨妈叹了口气，＂人家姑娘是真心实意对小峰好，咱们却这么怀疑人家，真是…唉！＂

回家路上，巧云和小峰走在前面，两人低声说着什么。

我和老伴落在后面，她拉着我的手小声说：＂老李啊，这姑娘是个好的，别听桂芳她们瞎说。＂

我点点头：＂我看出来了。＂

老伴又说：＂说实话，刚开始我也有点犹豫，现在这年头，不要彩礼的姑娘太少见了。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越看越喜欢这孩子，踏实、懂事，对咱们也孝顺。＂

我握紧她的手：＂是啊，比起那些张口闭口要车要房的，这样的姑娘才是真正懂得过日子的。＂

老伴笑了：＂那你同意他们的事了？＂

我点点头：＂同意，当然同意。＂

回到家，我把巧云叫到跟前：＂闺女，今天的事你别往心里去，亲戚们不了解你，说话难免不中听。＂

巧云低着头，声音很轻：＂李叔，我知道您担心，我没有父母做主，来历不明，您怕我对小峰不好…＂

我连忙打断她：＂不是的，闺女，我和你婶子都很喜欢你。咱们这代人过来的，见过的世面多了，看人很准的。你是个好姑娘，小峰能找到你，是他的福气。＂

巧云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真的吗？＂

我点点头：＂真的。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为什么一定不要彩礼呢？＂

巧云的眼神暗了下来，沉默片刻后，她缓缓道来。

原来，巧云十二岁那年，父母因为彩礼钱的事情闹离婚。

当年她父亲结婚时，向娘家借了一千五百元彩礼钱，约定日后还清。

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笔钱一直没还上。

巧云外公生病需要手术，外婆向女儿讨要彩礼钱，巧云爸爸却拿不出来，两家人就此结下梁子。

后来，巧云妈妈因为这笔钱和父亲吵得不可开交，最终闹到法院离婚。

从此，巧云跟着外婆生活，亲眼目睹了金钱如何摧毁一个家庭，也亲身体会了没有父母的日子有多苦。

＂我不想让彩礼这种东西，毁了我和小峰的感情，＂巧云声音哽咽，＂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真心才最珍贵。＂

听完她的故事，我心里酸楚不已，老伴更是偷偷抹泪。

我拍拍巧云的肩膀：＂闺女，你的心意我们明白了。你放心，我李春生的儿媳妇，谁也别想欺负。＂

巧云破涕为笑：＂谢谢李叔、李婶。＂

第二天，我把老姐桂芳叫到家里，把巧云的经历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老姐听完，沉默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我错怪那姑娘了。这孩子，命苦。＂

我点点头：＂所以以后别再说她的不是了。她不要彩礼，不是图什么，而是因为她太了解金钱带来的伤害。＂

桂芳点点头：＂我明白了。回头我跟亲戚们都说说，别再误会人家姑娘。＂

就这样，在我的调解下，亲戚们对巧云的看法渐渐改变。

腊月三十的晚上，我们举行了一个小型家宴，请来了几位关系要好的亲戚。

饭桌上，小峰表哥举杯向巧云道歉：＂巧云妹子，前些日子是我们不懂事，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别见怪。＂

巧云连忙站起来：＂表哥言重了，是我太敏感了。＂

桂芳姐也举起杯子：＂闺女，婶子那天说话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啥事互相帮衬。＂

巧云眼圈红了：＂谢谢各位叔叔阿姨的理解和支持。＂

酒过三巡，气氛热烈起来，小峰的姑父突然问：＂春生啊，婚期定在啥时候啊？＂

我笑着回答：＂准备来年三月吧，天气转暖了，办事也方便。＂

姑父点点头：＂好啊，到时候我给你们帮忙去。＂

小峰姨妈则拉着巧云的手说：＂闺女，虽说你不要彩礼，但婚礼该有的程序还是要有的。我家有条红缎被面，是我娘传下来的，到时候送给你当嫁妆。＂

巧云连连推辞，但拗不过众人的好意，最终微笑着接受了。

除夕夜的钟声敲响，我们全家围坐在一起看春晚，电视里播放着《难忘今宵》，屋外鞭炮声震天，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我看着小峰和巧云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心里满是欣慰。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真正的爱情和家庭，不需要用金钱来衡量。

日子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三月，花开草长的季节。

我们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小峰和巧云的婚礼在县城最大的宾馆举行，虽然简朴，却温馨热闹。

巧云穿着一袭红色旗袍，头戴珍珠发饰，素面朝天却美丽动人。

婚礼上，我站起来讲话：＂今天，我儿子小峰和巧云结为夫妻，我作为父亲，感到无比欣慰。巧云这孩子，不慕虚荣，不贪图物质，有颗善良的心，是我们李家的福气。＂

我转向众亲友：＂有些人或许会觉得，不要彩礼的姑娘有问题。但我要说，真正有价值的，从来不是钱财，而是一个人的品德和真心。＂

说完，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木小盒子，交给巧云：＂闺女，这是我母亲当年传给我，说是要给儿媳妇的。今天，我把它交给你。＂

巧云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翡翠玉镯，碧绿通透，光泽温润。

＂这…这太贵重了，＂巧云惊讶地说，＂我不能收。＂

我摇摇头：＂孩子，这不是彩礼，这是我们家对你的认可和接纳。你既然成了我李春生的儿媳妇，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这玉镯是传家之物，理应由你继承。＂

巧云眼中泪光闪烁，轻轻戴上玉镯，对我和老伴深深鞠了一躬：＂谢谢爸，谢谢妈。＂

就在这一刻，我看到她腕上的玉镯熠熠生辉，恰如她善良的心灵般纯净无暇。

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老姐桂芳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老弟，这回你眼光准了，这闺女，真是个好的。＂

我点点头，心中满是欣慰。

婚礼结束后，小峰和巧云搬进了我们家附近的一套小两居，是单位分的福利房，虽然简陋，但胜在离我们近。

巧云每天上班前都会来看看我们，带些自己做的早点，问问我们有什么需要的。

我常对老伴说：＂咱们有福气啊，找了这么个好儿媳妇。＂

老伴笑着点头：＂可不是嘛，比那些整天计较钱财的，强多了。＂

一晃三年过去，巧云为我们家添了个大胖小子，取名李小帆，意寓生活就像扬帆远航，平稳向前。

每当我抱着小帆，看着他粉嘟嘟的小脸，心里就像灌了蜜一样甜。

有一天，小峰的表弟来家里玩，看到巧云腕上的玉镯，惊讶地说：＂表嫂，你这玉镯可值钱啊，我妈说这比三金彩礼都值钱多了。＂

巧云笑了笑：＂对我来说，它的价值不在于钱，而在于爸妈的心意和认可。＂

我听在耳里，笑在心里，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看重物质，有些人看重精神；有些人追求表面风光，有些人珍视内心安宁。

而我们家，幸运地迎来了一个懂得生活真谛的好儿媳。

现在，每当亲戚们聚在一起，提起巧云，都竖起大拇指：＂这闺女，没要一分彩礼，却给李家带来了满满的福气。＂

我总是笑而不语。因为我知道，真正的幸福，不在于你拥有多少财富，而在于你拥有一颗如何的心。

窗外，梧桐树抽出新芽，如同这个家焕发出崭新的生机，而巧云的善良，正如春风化雨，滋润着每一个人的心田。

来源：禅悟闲语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