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年前看见妹妹在群里发了条新年祝福，我急忙点开，却只看见一排红包emoji表情和”新年快乐”四个字。别说聚会时间，连个回老家的消息都没有。我亲妹妹，血浓于水的亲妹妹，正儿八经地跟我生分了。

今年的春节，我家亲戚聚得少了。

年前看见妹妹在群里发了条新年祝福，我急忙点开，却只看见一排红包emoji表情和”新年快乐”四个字。别说聚会时间，连个回老家的消息都没有。我亲妹妹，血浓于水的亲妹妹，正儿八经地跟我生分了。

我叹了口气，走到院子里掸了掸挂在石榴树上的腊肉。老婆炖了一锅萝卜羊肉汤，味道飘得老远。

“大林他爸，尝尝咸淡。”老婆端了碗汤出来。

我吹了吹热气：“还行，就是盐放多了点。”

老婆皱眉：“我才放了小半勺呢。”

“那可能是我自己心里咸。”

老婆看着我，没吭声。她心里明白我在想什么。

说起来，这一切还得从三年前的夏天说起。

那年夏天特别热，县政府新装的大喷泉成了众人纳凉的好去处。我和几个老哥们围着象棋摊，听着周边小商贩吆喝甘蔗水和炒面。

“老李，你妹夫来了。”

我抬头一看，妹夫张强正朝这边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两瓶啤酒。这小子今天穿得人模人样的，白衬衫、黑西裤，头发还抹了油，一看就知道有事。

“哥，闲着呢？”他笑呵呵地把啤酒放在桌上。

我放下棋子：“有事直说。”

他挠挠头，拉着我到一边。“哥，我有个好项目，就差点启动资金了…”

我听到”项目”两个字就皱了眉头。张强在我们这一带是出了名的”项目多”。做过装修队、卖过保健品、搞过传销、开过二手车行，一个比一个赔得狠。要不是我妹妹在镇医院上班，工资还算稳定，他们家早就断顿了。

“又是什么项目？上次那个废品回收站呢？”

“那个啊…”他声音低了下去，“不赚钱，关了。”

我冷笑：“那现在又是什么好事了？”

他突然来了精神：“哥，这次不一样！现在县里要大搞旅游开发，我打听到县里要在青山湖那边建景区，周边的地肯定要升值！我想先租下几亩地，等升值了再转手…”

“投机倒把。”我打断他。

“哎哟，什么投机，这叫市场眼光！”他挤眉弄眼，“我都谈好了，就差10万块钱定金。哥，帮帮忙，咱们可是亲戚啊！”

“没有。”我站起身。

他拉住我的袖子：“哥，我求你了。这次真的稳赚不赔，赚了分你三成！”

我刚要再拒绝，手机响了，是我妹妹。

“哥，你在哪呢？张强是不是找你了？”

“嗯，在我这。”

“哥，我知道他又来借钱了。这次…你要是方便，就帮帮他吧。”电话那头，我妹妹的声音很低，“他昨晚跪着求我让我问你借钱。”

我心里一沉。

“小芳，他又要搞什么项目？”

“这次他说很有把握，而且…”她停顿了一下，“爸最近病情不太好，医药费又是一笔开销，我这工资…”

听她提起老父亲，我的心软了下来。父亲患有糖尿病并发症，治疗费用不小，而我这个当哥的工作也一般，每月就那几千块，存款也就十几万。

“行吧，我先问问老婆。”

挂了电话，张强眼睛里放着光：“哥，你就帮帮我这一次！我保证，三个月，最多三个月就还你！”

回家跟老婆一商量，她当场就反对了。

“那张强靠不住！上次借的五千到现在都没还清，你还要给他10万？”

“但小芳打来电话了，说得也有道理…”

老婆气得把锅铲拍在灶台上：“你这个傻哥哥！是不是非得把钱都送给他，你才高兴？”

当晚，我睡在沙发上。老婆不是不讲理的人，就是这事她格外反感。

第二天一早，张强就来了，西装领带一身正经样子，还带了两条”中华”烟。

“哥，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叹了口气，从柜子里拿出存折：“我只有这些了，你记得按时还。”

他拍着胸脯保证：“哥放心，最多三个月，连本带利一起还你！”

一个月后，传来消息说县里的青山湖开发计划搁置了，原因是环保问题没通过。

我赶紧打电话给张强，电话接通了，背景音嘈杂，像是在麻将馆。

“喂，哥啊，什么事？”

“青山湖那边不是停了吗？我那钱…”

“哎呀，别提了，我也是刚知道，钱已经交了定金，退不出来了。”

“那地呢？”

“地？人家不租了，定金也不退…”

我心里一阵发凉：“那我的钱呢？”

“哥，你先别急，我再想想办法…”

从那以后，张强的电话就总是占线或者关机。我去他家找过几次，都吃了闭门羹。半年后，妹妹打来电话，说他们要搬去县城生活，张强在那边找到了工作。

一年过去了，我的10万块分文未见。

倒是听老乡说，张强在县城开了个小工地食堂，生意还行。我打电话过去，问他什么时候能还钱，他支支吾吾，说生意刚起步，周转不开。

“哥，再宽限点时间，行吗？”

我无奈叹气：“你什么时候能还？”

“等我这边稳定了就还，一定还！”

又是一年。我去县城办事，专门绕道去看了看他那个食堂。不大不小，门口摆了六七张桌子，倒是人来人往。我没进去，在对面凉茶摊坐了半小时，看见张强忙里忙外，脸上笑容满面，跟以前判若两人。

心想，这小子看来是真找到正经事干了。或许有希望把钱要回来。

但电话打过去，他声称食堂只是刚够维持，根本没多少盈余，还说自己身上欠了一屁股债，正在还账。

我半信半疑，但又无可奈何。妹妹自从搬去县城后，就很少回老家了，每次通话也是匆匆几句。逢年过节，他们总有理由不回来。我知道，他们是躲着我。

老婆逢人就说我那10万打了水漂，我也渐渐认了，权当是帮妹妹。

直到今年春节前夕，我去县城采购年货，路过县城新开发区时，被一家装修气派的大饭店吸引了目光。

“富贵来饭店”，门口摆着喜庆的花篮，挂着大红灯笼，看样子是刚开业不久。

我刚要走过去看看菜单，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张强。

他西装革履，腰板挺直，正在跟几个人热情握手。其中一个人我认识，是县里的建设局副局长。

我愣在了原地。

“李总，真是太感谢您的支持了！”建设局那位副局长拍着张强的肩膀，称呼他为”李总”。

“陈局您太客气了，只是个小饭店，还请多多关照。”张强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藏在路边的树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一幕。

张强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皱了皱眉，直接挂断了。随后他掏出一个红包，双手递给那位副局长：“陈局，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这怎么行，这太…”副局长推辞着，但最终还是收下了。

送走客人后，张强又接了个电话：“喂，小芳啊…对，刚送走陈局…嗯，订了30桌，初八那天…好好，我知道了…”

听到他提起我妹妹的名字，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晚上回到家，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趟信用社，查了查那张银行卡的流水记录。

三年前转给张强的10万元后，再无任何动静。

我决定去找他问个明白。

“富贵来饭店”的装修确实气派，大理石地板，水晶吊灯，门口还停着一辆黑色SUV，车牌是县里最近新上的。

我推门进去时，服务员立刻迎上来：“先生，几位？”

“我找你们老板。”

“李总吗？您有预约吗？”

我笑了笑：“就说他大舅子来了。”

服务员有点犹豫，但还是转身去了内间。没多久，张强出来了，一看是我，脸色立刻变了。

“哥，你怎么来了？”

我环顾四周：“不错啊，张总，生意做大了。”

他赔笑道：“哪里哪里，就是个小饭店，勉强维持。”

“是吗？那我那10万块钱什么时候还我？”

他脸色一变，赶紧把我拉到一个包间里：“哥，你小点声。这饭店是我借了一屁股债才开起来的，表面风光，其实负债累累…”

“借了多少？”

“加上装修，设备，至少七八十万…”

我冷笑一声：“这么大笔钱都能借到，怎么就还不起我那10万？”

他支支吾吾：“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哥，我…”

正说着，包间门被推开，我妹妹站在那里，脸色苍白。

“哥，你来了？”

看到她，我心里的火气稍微平息了一点：“小芳，你知道我来干什么。”

妹妹叹了口气，坐到我对面：“哥，是这样的…当初张强确实借了你的钱投资那块地，但是计划搁浅后，钱确实是收不回来了。后来他用那关系搞到了食堂的承包权，才慢慢攒了点钱…”

“然后呢？开起了这么大的饭店？”

妹妹和张强对视一眼：“是爸出的钱。”

我愣住了：“咱爸？”

“对，爸把他的退休金和积蓄都拿出来了，还找亲戚借了一些…”

我突然想起，去年老父亲卖掉了城里那套老房子，当时他说是要享享清福，没想到是为了张强的饭店。

“那我的钱呢？”

张强低着头：“哥，实不相瞒，那10万确实是赔了，但我答应你，等饭店站稳脚跟，第一件事就是还你钱，连本带利！”

我冷笑：“你当初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妹妹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哥，这是五万，先还你一半。剩下的，我们年底一定还清。”

我没接：“为什么现在才还？”

“我…”妹妹支吾着。

张强苦笑道：“哥，说实话，我是拖着不想还。不是不认账，是…是觉得欠你的太多，脸皮薄，不好意思面对你。”

我瞪着他：“所以躲着我？”

“是这样的。”他低下头，“我知道自己不是东西，但我真的想翻身，想给小芳和孩子一个好生活。这饭店，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我没说话，看向妹妹。

妹妹眼圈红了：“哥，我也有错。我知道张强躲着你，我也跟着躲。我…我害怕见你，害怕你提钱的事，更害怕看到你失望的眼神。”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有中央空调的嗡嗡声。墙上的电视在播放春节联欢晚会的宣传片，欢乐的气氛与我们之间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

我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茶杯上，水面映着我疲惫的脸。三年了，这件事像一块石头，压在我心上。现在看着妹妹红着眼睛的样子，那股怨气慢慢散了。

“行了，”我叹了口气，拿起那个信封，“剩下的，什么时候还？”

张强立刻说：“今年底，一定！”

“好，我记着了。”我站起身，“爸怎么样？”

“还行，就是血糖不太稳定。”妹妹擦了擦眼角，“哥，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他一直念叨你。”

我点点头：“走吧。”

老父亲住在县城西边的一个小区里，两室一厅，阳台上种满了他喜欢的多肉植物。看到我来，老人家眼睛一亮。

“大林啊，你可算来了！”

我鼻子一酸，抱住了他：“爸，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您。”

晚饭是在张强的饭店吃的。说来讽刺，我第一次进他的饭店，居然是以”贵宾”的身份。

饭桌上，张强难得没喝酒，一直在给我们布菜。席间，他突然站起来，给我鞠了一躬。

“哥，这些年，我欠你太多。不仅是钱，还有尊重和信任。我张强在这里保证，一定会把欠的都还上，而且…”

他咽了口唾沫，眼圈红了：“而且我不会再让小芳和您失望了。”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老爸抹了抹眼睛：“行了行了，大过年的，说这些干啥。一家人，有啥过不去的坎？”

饭后，张强开车送我们回家。路上，他说：“哥，过几天就是正月十五，我想请您和嫂子来饭店吃饭，给您介绍几个朋友认识。”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对这些没兴趣。”

他笑了笑：“我知道您看不上我这点人脉。不过，县里要修高速公路，沿线征地赔偿不少，您家那块地应该能赔不少钱。我认识征地办的人，到时候可以帮您打听打听…”

我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改口：“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帮您，不求回报。”

妹妹在一旁打圆场：“哥，你就来吧，咱们都多久没一起吃顿饭了。”

我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回到家，老婆正在客厅看电视。看到我回来，她问：“怎么样？钱要回来了？”

我把信封放在桌上：“先还了一半。”

老婆哼了一声：“总算有点良心。那小子现在混得怎么样？”

我把情况简单说了。老婆听完，难得没有发火，只是摇摇头：“你啊，这辈子就栽在这个妹夫身上了。”

我苦笑：“可能吧。”

她倒了杯热水递给我：“说起来，这小子虽然坑，但确实有点本事。从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变成了开饭店的老板，至少证明他不是完全没用。”

我点点头：“这倒是。不过，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从一个小食堂，怎么突然就能开那么大的饭店？就算我爸掏了积蓄，也不够啊。”

老婆思索了一会儿：“会不会是借了高利贷？”

这个可能性我也想过：“但愿不是吧。”

晚上睡觉前，“哥，我有事想单独跟你说。明天能出来见一面吗？”

第二天，我在县城的一家咖啡馆见了妹妹。她憔悴了不少，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

“哥，我有话一直想告诉你…”她声音很低，“张强确实是拿你的钱去投资了，但不是什么土地。”

“是什么？”

“赌博。”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他迷上了赌博，把钱全输了。后来才找到食堂的工作，慢慢回血…”

我心一沉：“那开饭店的钱…”

“也有赌债。”她眼泪流了下来，“张强欠了一屁股债，爸的钱只占一小部分。他现在是在’以贷还贷’，每个月光利息就要还好几万…”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张强那么急着拉关系，为什么饭店开张就要办三十桌酒席。

“你怎么不早说？”

“我…我不敢。”她哽咽着，“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张强说饭店开起来就能还清债务，但我…”

我握住她的手：“你想清楚了吗？”

她抬头看我：“什么？”

“离婚。”

她愣住了，随后摇摇头：“不行，我们有孩子…而且爸的钱也投进去了，如果离婚，爸的钱就真的打水漂了。”

我叹了口气。妹妹一直都这样，心太软，总想着别人。

“那我能帮你什么？”

“哥…”她犹豫了一下，“能不能…再借我一些钱？”

我心里一紧：“多少？”

“二十万。”她声音更小了，“债主给了最后期限，如果还不上，他们就要…”

“就要怎样？”

“就要把饭店抵给他们。”

我沉默了。二十万，几乎是我的全部积蓄了。但看着妹妹红肿的眼睛，我又不忍心拒绝。

“我考虑考虑。”我最终说。

晚上回家，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老婆。出乎我意料，她没有暴跳如雷。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她叹了口气，“那小子不务正业这么多年，突然正经做生意，肯定有问题。”

“那你说，我该不该借？”

老婆看着我：“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我苦笑：“是啊，可我怕你骂我。”

“傻瓜。”她拍了拍我的手，“小芳是你亲妹妹，不帮她帮谁？不过，这次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钱可以借，但必须由小芳来管，而且饭店的账务要公开，我们要知道钱花在哪里。”

我点点头：“这个条件合理。”

第二天，我带着老婆一起去了县城，在银行办理了转账手续。二十万全部转到了妹妹的账户上，而不是张强的。

妹妹握着我的手，哭得说不出话来。

张强也来了，脸上又是羞愧又是感激：“哥，这次我发誓…”

“别发誓了。”我打断他，“之前的誓言你都没兑现。这次，我有要求。”

我把老婆提出的条件说了一遍，又补充道：“另外，你必须去戒赌，如果让我知道你再碰赌博，别说欠我的钱，就是你老婆孩子，我都会带走。”

张强脸色发白，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哥。我一定改。”

三个月过去了。

春天的风吹过县城的街道，富贵来饭店的招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妹妹每周会发一次账务报表给我，从数字上看，饭店经营得还算稳定。

张强也确实在改变。他按时参加了戒赌小组的活动，每周打电话向我汇报情况。

前天，我收到了一个快递，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封信。

卡里有十万元，正是张强之前欠我的钱。信上写着： “哥，这是我欠你的10万元本金。利息和你后来借的20万，我会分期还清。谢谢你这些年的宽容和帮助，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

我把卡和信递给老婆看。她看完，只说了一句：“总算有良心。”

我笑了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当晚，我接到妹妹的电话，说她怀孕了，问我什么时候有空去饭店吃饭。

“就这周吧，”我说，“正好老婆也想出去转转。”

挂了电话，我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星星。

人生啊，就像这天上的星星，有明有暗，有近有远。三年前，我以为那10万打了水漂，没想到兜兜转转，不仅钱回来了，还救了一个家庭。

或许，这就是亲情的意义吧。

老婆在屋里喊我：“大林他爸，进来吃饭了！”

我应了一声，转身走进温暖的屋子。

来源：牟牟说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