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凛冽寒风裹挟着雪粒子，噼里啪啦地砸在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韩魁死死盯着手机上 “已送达” 的提示，手指在桌面焦躁地敲击，敲出一阵急促的鼓点。

文/老春（原创）

凛冽寒风裹挟着雪粒子，噼里啪啦地砸在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韩魁死死盯着手机上 “已送达” 的提示，手指在桌面焦躁地敲击，敲出一阵急促的鼓点。

办公区的中央空调嗡嗡运转，可那暖烘烘的气流，怎么也驱散不了他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饥饿感。从清晨八点忙到现在，肚子早就饿得前腔贴后腔了，这顿午饭，成了他在这漫长工作日里唯一的盼头。

电梯门开合的 “叮咚” 声刚落，外卖员就裹挟着刺骨寒气冲了进来。他身上的羽绒服肩头，结着一层薄薄的冰碴。保温箱被掀开的瞬间，韩魁的鼻子立马皱了起来，满脸嫌恶地吼道：“怎么现在才来？这都几点了！饭菜都凉透了，你让我还怎么吃？”

他这声怒吼，惊得饮水机旁闲聊的实习生一哆嗦，连走廊尽头紧闭的办公室门，也 “吱呀” 一声被推开了。

外卖员冻得发紫的嘴唇微微颤抖，露出膝盖处磨破的牛仔裤，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与歉意：“对…… 对不起，路太滑了，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电动车也摔坏了，只能一路跑过来，耽误了三分钟。”

保温箱里的塑料袋还在往下滴水，显然他连人带车，狠狠摔进了路边的雪堆里。

“这外卖我不要了，我还要投诉你！什么玩意儿，我在这儿眼巴巴等着吃饭，你倒好，送来的全是凉的。”

韩魁一把抓起外卖袋，狠狠甩在地上，油汤四溅，溅到了对方沾满泥点的运动鞋上。

他瞥见外卖员胸前工牌上的名字 ——“陈大山”，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冷笑：果不其然，又是个从乡下来的。

“怎么回事？” 一道浑厚有力的男声从身后传来。韩魁赶忙转身，只见周守文正把保温杯轻轻搁在窗台上，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冷扫过他们俩和满地的狼藉。

这位集团副总裁身着定制西装，笔挺得犹如刚出鞘的利剑，与弓着身子、狼狈不堪的陈大山形成了鲜明对比，那反差简直有些刺眼。

韩魁瞬间挺直腰板，一脸委屈地诉苦道：“周总，您瞧瞧，这人迟到了整整半小时，饭菜都凉透了。咱们公司的合作方下午就到，我早上饭也都没吃，现在都要饿死了，下午还拿什么精力去谈项目啊？”

他特意把 “合作方” 三个字咬得很重，眼角余光瞥见陈大山偷偷抹了把脸，那双冻得通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眼看着就要夺眶而出。

周守文微微弯腰，捡起滚落在一旁的餐盒，指尖刚触到保温袋，眉头就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算了吧，不过是一份外卖，他也挺不容易的，还摔了一跤。” 说着，他掏出纸巾，不紧不慢地擦拭着盒盖，声音里带着久经职场、发号施令惯了的威严。

“不行，我非投诉他不可！” 韩魁一把抢过餐盒，又重重砸回桌上，震得笔筒里的钢笔都跳了起来，“要是每个外卖员都这样敷衍了事，那平台的规矩还有什么用？”

他完全没注意到，周守文镜片后的眼神，正一点点变得冰冷，更没察觉到陈大山紧紧攥着电动车钥匙的手，正剧烈地颤抖着，那把钥匙都被攥得几乎变了形。

“求求您了，千万别投诉我，一被投诉就得罚 200 块钱，这份工作要是丢了，我……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大山突然 “扑通” 一声跪了下来，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瓷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兜里不小心掉出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个穿着粉色棉袄的小女孩笑得无比灿烂，照片背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 “爸爸加油” 四个字。

就在韩魁愣住的刹那，周守文已经快步上前，伸手扶起了陈大山。周守文身上的檀木香气，和外卖员身上带着的雪水腥气交织在一起，在空气中弥漫开，莫名生出一股酸涩的味道。

“你走吧，我这儿用不着你了！” 周守文猛地转身，皮鞋尖几乎就要碰到韩魁的脚尖，语气冰冷得能冻死人，“你这人，人品有问题。就这么点小事，你都要斤斤计较，一点活路都不给别人留，往后公司里更重要的工作，我哪敢交给你去办？”

“什么？您…… 您竟然为了他开除我？” 韩魁愤怒的嘶吼，在空旷的办公区里久久回荡。

他眼睁睁看着陈大山手忙脚乱地捡起照片，看着周守文把自己那份还未拆封的午餐，轻轻塞进陈大山怀里，更看到茶水间里，无数双好奇的眼睛正偷偷往外窥探。

他只觉后背发凉，羽绒服拉链的金属扣，硌得后腰生疼，仿佛在提醒他，那里还藏着一张医院催缴单 —— 母亲的化疗费，还差整整两万三呢。

电梯缓缓下降，韩魁望着电梯镜面里自己扭曲的模样，满心苦涩。这个三十七岁的男人，眼角早已爬满细纹，领带歪歪斜斜，活像一条濒死的蛇。

就在他万分沮丧之际，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房东的消息映入眼帘：“月底再不交房租，就收拾东西搬走。”

他的思绪瞬间飘回到十年前那个同样大雪纷飞的夜晚，那时的他，也是摔得浑身是伤，可怀里紧紧护着的录取通知书，却完好无损。那时的他，信誓旦旦地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让母亲住进有暖气的大房子里。

走出写字楼，寒风呼啸着灌进领口，冻得他一个激灵。韩魁摸出一支烟，打火机的火苗在狂风中摇曳不定，忽明忽暗。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竟是陈大山举着他遗落的工牌追了上来，手腕上还挂着那个保温袋。

“先生，您的东西。其实…… 其实我还得谢谢您呢。” 陈大山气喘吁吁地说道。

韩魁满脸疑惑，看着陈大山掀开保温袋，里面是一盒完好无损的盒饭，还有两张百元大钞。

“我刚摔车的时候，有个姑娘帮我扶起车子，还塞给我两百块钱。她跟我说，她以前也送过外卖，被投诉过，知道那滋味不好受。”

陈大山咧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没化完的雪粒，“您今天这么一闹，倒让我想起那份好心了。”

韩魁的手僵在半空，一时不知所措。远处公交站的电子屏上，“-22℃” 的字样闪烁着，格外刺眼。

陈大山转身离去，保温袋上的水珠滴落在雪地上，随即就被冻住了。韩魁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看着陈大山走进城中村那一排排低矮的砖房。二楼的窗户透出暖黄的灯光，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拉开窗帘，手里举着一个用彩纸折成的奖杯。

“爸爸今天得了‘最勇敢骑士奖’！”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隔着风雪传了过来。韩魁望着墙上那张歪歪扭扭的奖状，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酸涩不已。照片里的女人围着围巾，眉眼间竟和母亲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第二天清晨，韩魁站在周守文办公室门口，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他手里攥着的辞职信，早已被汗水浸湿，软塌塌的。

门开了，周守文正盯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陈大山这个月的外卖订单记录，他已经收到十七次顾客表扬了。

“坐吧。” 周守文推过来一杯热茶，热气袅袅升腾，模糊了两人之间的水晶镇纸，“你知道我为什么开除你吗？十年前，我创业失败，去便利店买关东煮，店员偷偷多给了我两个鱼饼。后来公司上市了，我把那家便利店买了下来。”

他摘下眼镜，轻轻擦拭着，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春日里解冻的春水，“有时候，给别人留条活路，就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知道你家里有难处，去集团公益部吧！”

韩魁的辞职信缓缓飘落在地毯上，墨迹被茶水晕染开来。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洒在陈大山新换的电动车上，车筐里放着韩魁送去的保温杯，杯身上贴着小女孩画的笑脸贴纸，看着格外温暖。

三个月后，集团新成立的公益部迎来了首位员工 —— 韩魁。在入职培训会上，他播放了一段视频：雪夜中，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扶起摔倒的外卖员，两人齐心协力抬起变形的电动车。

弹幕在屏幕上飞速滚动：

“原来总裁也送过外卖？”

“这反转太绝了，爱了爱了！”

陈大山挤在员工队伍的后排，怀里抱着保温袋，丝丝热气从里面渗出来。他不知道，韩魁早已偷偷帮他交了女儿的学费；就如同韩魁也不知道，周守文办公室的抽屉里，永远备着两盒胃药，一盒是给自己的，另一盒，是留给那些总顾不上吃饭的年轻人的。

雪又纷纷扬扬地下起来了，落在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无数温暖而明亮的光斑，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寒冬里，那些不为人知却又无比动人的故事。

来源：老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