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转让股份按流程也要率先通知我们,我们从来没有同意过。你当他死了,想继承家产?」
话音刚落,如平地惊雷一般,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凝滞。
十几个股东有一半站到朱董那边,剩下的摇摆不定。
朱董众目睽睽之下不敢认怂:
「哪来的泼妇,保安请出去!」
保安?哪有保安?
保镖把电梯封了,楼梯锁了,安全出口守住了。
俨然一副围猎的架势。
霎时间,围观的艺人和助理都激动了。
「这些个老东西,天天正事不干,吃碗面反碗底。」
「霍总才出事他们就想分家,手指拗出唔拗入。」
……
我走进会议室。
「以免别人说我不敬老,我现在告诉你,我也是股东。
「这会议你没通知我,那些决议全都不作数。」
徐董缓缓站起,丝毫不慌:
「你?霍严昇什么时候把股份转让给你了?」
朱董附和:
「转让股份按流程也要率先通知我们,我们从来没有同意过。你当他死了,想继承家产?」
说到这,身侧的人嬉笑:
「就算继承也得是配偶子女,她一个无名无分的二奶,哪有继承资格?
「结婚证拿来看看?」
「现在人只是失踪,有结婚证也没用!」
结婚证……?
想起了去年七夕的前一天,霍严昇本来说没空回,可半夜又风尘仆仆地闯入我的房间。
他慌乱地将我从床上捞起来,眸里情绪翻涌:
「我们公开好不好?」
我没有答应,困意来袭胡乱亲了亲他的唇角:
「别闹,你不怕粉丝说你恋爱脑?」
第二天,我发现跟一个对我很好的师兄回国了。
看了看肩膀清浅的痕迹,我似乎明白了他格外反常的原因。
但最后我们还是没走到领证这步。
我走到会议室中央,从背后拿出一份文件。
「不用转让,公司的大股东就是我,霍严昇手里的股份还没有我实际控股的多。」
这些老家伙当年都是导演或者音乐人出身,吃了不懂商场规则的亏,其实掌控一家公司并不需要占比很大的股份,交叉控股下自有一套法则。
花信旗下远不止娱乐产业,还有餐食茶饮,服饰周边……
主打的就是赚钱一条龙。
朱董愣住:「不可能,我们之前调查过霍严昇。」
我居高临下:「三年前就走完转让手续了,按照惯例,与花信娱乐无关的股份转让也不需要通知你们。」
这些年霍严昇日夜在外工作,动产和不动产都在我手里操持安排。
徐董惊疑不定:「怎么会这样?」
我打了个响指:「霍严昇失踪的事情,你们也有份吧?」
徐董瞳孔骤然一缩。
那些摇摆不定的股东看到我的眼色,开始站队我身后,缓缓退出会议室。
一时间偌大的会议室就剩下我,以及两个故作镇定的罪魁祸首。
朱董想走却被按在原地:
「这是做什么?关门打……不是,瓮中捉……也不是,你想困住我们?」
我丢出一段录音:
「荒野求生的综艺是你骗霍严昇去参加的吧。
「收了霍家本家多少好处,能让你私自开闸放水,淹掉整个山下?
「你跟霍二爷说只要霍严昇不在,你就有办法助二房一臂之力。
「于是你跟节目组的副导联合下套,选定求生综艺的地点。换句话说,你这是谋杀!」
谋杀二字一出,徐董咽了咽喉咙,面上血色尽褪。
「秦……秦风序,你别血口喷人……」
我懒得废话:「霍严昇在哪?」
那座山不大,如果搜救队这么久都找不到尸体,那只能说明:
他被藏起来了。
既然对方觉得霍严昇还有利用价值,就不会轻易动他。
而且,他当时给我报备行程两句话的最后两个字组合起来,就是——
平安。
只是时间越久变数越大,我从一开始的胸有成竹也变得摇摆不定。
我拎起这两个老家伙的衣领:
「他要是真死了,你们也活不了。」
13
「在祖宅!」
徐董还没说话,朱董先战栗抢答。
他脸上每一处褶皱都塞满了恐惧,生怕自己今天走不出会议室。
朱董心如死灰,「霍二爷说只要霍严昇落到他手里,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乖乖听话。」
我满意点了点头:「行,看你实诚份上,送你个礼物。」
朱董眼睛一亮。
我微笑:「陈松,整理一下各种挪用公款的证据,送他个牢底坐穿好了。」
陈松告诉我,外面的Ţŭ⁷舆论已经一团糟。
官方调查后也只能追责那个私自开闸放水的人,撤回搜救队。
粉丝觉得霍严昇失踪多天,过了黄金搜救时间已经凶多吉少。
我买了机票:「走,去带点人,一起去把你们家老板要回来。」
他哑然:「您道上有人?」
我神秘兮兮:「怎么会,我可是良好市民。」
陈松无语:「道上的大佬都称自己是良好市民。」
我脑子开始飞快转,脑海里又闪过一计:
「霍家……我记得他们是做出口的对吧?」
早上的航班到达 G 市已经是中午时分,这里的春天来得格外晚一点,风夹杂潮湿雨丝,刮得人脸生疼。
霍严昇因为小时候落下了病根,对冬日有刻在潜意识里的恐惧。
他很少会站到冰面上,落了雪也只隔着窗遥望。
最喜欢的事就是冬天褪去带凉气的外套然后将冰凉的手塞到我脖子里。
我抱着厚外套脚步又急了。
14
霍家。
霍二爷拄着拐杖坐在首位:「第七天了,他还是不肯松口吗?」
一个年轻人气急败坏:「这个霍严昇满嘴谎话,不就是一个私生子,还敢跟我上脸色?」
就在此时,助理慌张地进门:
「二老爷,少爷,江城出海的几艘货轮全部被拦了!
「几个仓库现在都被堵住了,不知从哪里运来了很多汽油桶,对方说要不放人,要不就一把火通通烧光。」
霍二爷浑身一颤:「这批货价值千万上亿!动不得!」
管家匆匆跑进来:「二爷,门口有个黄毛丫头在叫阵。」
年轻人怒目圆瞪:「赶出去就是了,这点小事还让我教你吗?」
「可是她说给您看一样东西。」
管家摊开手,一枚漏油的打火机。
进到霍家祖宅,那股木头陈腐的味道扑鼻而来,房檐也歪七扭八的,青砖缝隙里的苔痕明显,又滑又黏腻,潮湿渗入每一个毛孔。
霍二爷坐在上首:「我只是请他来喝茶而已,你不必紧张。」
老狐狸给人一种笑面虎的感觉,笑意不达眼底。
我听着他语气里的轻蔑:「霍二爷您说,要是码头的汽油一个不小心倒了,这杯茶您还喝得稳吗?」
老人瞳孔一缩,迟疑:「霍征,带她去吧。」
只听得门开,雨丝绵绵的天空开始放晴了。
其中的人正是外界传闻一夜消失的霍严昇。
清瘦了,憔悴了,只是五官过于优越,连胡茬都显得莫名性感。
他倒是显得气定神闲,先把对手耗得惊惶失措。
他身上还穿着失踪时的黑色休闲外套,白皙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扣在书的一端,开门的瞬间,日光如流金掠过他抬头的轮廓。
见我,他眼中闪烁震惊。
他猛地站起,却踉跄了几步,手肘狠狠撞在桌角。
显然被撞得很疼,五官扭曲。
我还威胁着霍征,还没真正看清来人,就被紧紧拥进一个宽厚滚烫的怀抱。
男人的呼吸急促得很,他低低喘息,手臂近乎失控。
「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霍严昇终于低声开口。
感受到他紧绷的后背,我轻吸一口气回抱他,试图将自己的温暖缓缓贴近传递。
是的,他在害怕。
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他在怕失去。
我伸手捧住他的脸:「让我看看。」
霍严昇下意识别过脸,「脸被石块刮伤了,邋遢难看。」
这句话略带了点委屈,说着的时候还偷偷抬眼看我的表情,生怕我脸上多出一点埋怨或者厌烦。
霍征恍然:「你的软肋,怎么是块硬骨头?」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霍严昇就像被点了的火药桶:
「霍征,你们动错了人……」
霍征恼羞成怒:
「你有病吧,是她动了我们的码头,是她要把我们货仓一把火烧干净,就差拿枪怼我头上让我螺旋登天了!
「你母亲牌位进祠堂这件事二爷妥协了,别忘了之前许诺的条件!」
骂骂咧咧完,霍征一个人走了。
说是走,用落荒而逃来形容都不为过。
1Ţṻⁱ5
离开时,大门外冒出一堆狗仔:「劲爆!霍严昇复活了,还多了个老婆!」
下一秒,一堆狗仔围住我。
「小姐你好,霍严昇是你的金主对不对?」
「传说《锦凰》电影你也参演了,是不是霍严昇想办法给你抬咖,然后进娱乐圈呢?」
「秦小姐你知道霍先生在哪里吗?」
话筒,相机。
嘈杂的人声,刺眼闪光灯,挤满了前路。
「喂。」
一道轻咳沉闷的声音响起。
语气轻飘飘,却熟悉得让所有人疯狂——
失踪了Ṫṻ⁽将近十天的霍严昇!
人群再次蜂拥而上:
「请问您失踪这些天,是不是跟霍家本家有关呢?」
「最近关于花信内部动荡的传言,都是真的吗?」
……
陈松在狗仔彻底围过来之前及时赶到,保镖挡住了狗仔:
「各位,一切我们都会后续开发布会详说,大家别无端猜测。」
偏生有狗仔恶意满满:
「霍先生,方便解释一下你们二位的关系吗?
「是见不得光的那种吗?!」
他的话筒几乎要打到我的后背,却被霍严昇拦下,转身一句:
「我还没追到的人,你们要给我吓跑了,谁给赔?」
16
他说得对,我确实是被吓跑了。
回到家的时候,我没进门。
「好玩吗?失踪将近一周,杳无音信。」
见我停留在原地,霍严昇也停下脚步。
「我知道你会懂我,所以我没有多说。」
没有多说?
可是不说,我又怎么懂呢?
我是人,我不是肚子里的蛔虫,我会乱猜,我会乱想,会不安。
风声簌簌,混杂着他低沉的声线传入我耳中:
「别担心,我没事。」
我忽然笑了,自嘲:
「对,你没事。几天而已,比起我们过往几个月不见,简直不能再短。
「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有自己的部署,你并不需要我来救你也能安然无恙。」
微信上,师傅跟我确认要不要出国参演的事。
她编排的戏剧准备全球巡演,这一个轮回下来,少说大半年。
我果断答应了。
霍严昇瞳孔一缩,带点凉意的唇瓣毫无章法地印上来,疯狂而留恋。
我推开他,听他低低喘息。
「风序,不分开好不好?」
可不是所有问题都可以用热吻来逃避。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眼角:「我们这样跟分开有什么区别?」
他怔了怔,然后又天真地问:
「你是不是在恼我失踪没有告诉你?
「我一直都知道朱董想找我的茬,甚至找我二叔算计我,于是我就想将计就计,假意陷入他们的陷阱,我也有办法让他们狗咬狗……」
听到这,我摇摇头:
「这不重要。你还是没懂。」
失踪的事只是导火索。
这些年他的发展,他的前程,很多关于他的事我通通不知。
连我手下有股份,都是他安排好一切只让我签个字。
有一次逛街,我看到两个女孩子在看霍严昇的海报。
她们欢快地讨论:「霍严昇下午的飞机回 H 市耶,我们要不要去接机看真人?」
我当时就愣住了。
好像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他要回市里的人。
后来那件事情后我发过脾气,他也只是微信多了几句报备。
那一次同屏,也不过是他一起带我去看看他的工作状态。
三个月前,他过敏起了一身红疹,我陪他去医院。
医生问他还接触过什么,问他的生活习惯,我一问三不知。
像个拿钱陪诊拿钱的。
还有上上次,他在片场意外骨折。
剧组不当人地压榨他。
等到剧组被众粉丝谴责,我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
我匆匆忙忙赶去医院,被他的朋友嘲笑像一个不合格的情人,像只关心钱、人死活不重要。
太多太多,桩桩件件,数不过来。
毫不夸张地说,很多事粉丝都比我知道得多。
霍严昇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
「你跟着我太危险,我不希望那些污浊腐朽的风气扰到你,我想保护你。
「而且是孟师傅说,要做出成绩,她才会承认我。」
我拨开他的手:
「所以,我是你的通关奖杯?」
「记得小时候一起在电视面前看的死神小学生吗?」
死神小学生,从高中生一夜之间变成小孩子的侦探。
他变小之后经历了很多,破案、逃离黑衣组织刺杀、与各路大佬联系密切……
可这一切,他的女友半点不知。
他的女友一直被排除在主线外。
从观众的角度看,死神小学生深情专一,费尽心思将他的女孩隔绝在危险之外。
可我觉得他的女友很可怜。
她像一个旁观者。
像一个带望夫石属性的通关奖杯。
「换句话说,你将我彻底隔离在你的生活之外,从你的角度上看是保护,从我的角度上,是你剥夺了我在你生命中的出场机会。
「你以为你隐忍无比地做完这一切,最后将成果捧到我面前,我就会开心了?」
我退后半步,看着霍严昇有些苍白的脸色。
「不是我不给你名分,反而是你,一步步疏远我至此。」
当天晚上我就离开了。
恰好撞到了强对流天气,急风骤雷,雨水如天边倾泻的碎玉珠瀑。
就是没吹动后视镜里站得浑身湿透的身影。
17
巡回演出很成功。
世界各地的人们也许语言不通,可对艺术的鉴赏能力是共通的。
孟师傅这次的剧本还有专门针对年轻人的青春版本,以更加通俗、更易于接受的方式让年轻人感受古典文化的魅力。
A 国一场演出结束,孟师傅揶揄我:「那小子,还没跟你表白?」
我假装不知:「谁?」
孟师傅反手舞了一圈白樱枪:「少装,你的每一场演出他都在,上中下三本没有错过的。」
我知道。
那个原本寥寥几句的聊天框每天都很热闹。
霍严昇的分享欲不知道在哪天被按下爆发按钮。
即使被晾着一整天,也不会浇灭这种热情。
孟师傅唏嘘:「几年前你回来说想继续学戏的时候我就好奇,是不是他功成名就把你甩了,没想到他倒是很深情,你也是挺绝情。」
我反驳:「我要是绝情我会一边学戏一边等他?」
风水轮流转,这回似乎是他铁了心等我。
据说霍严昇渐渐地退出了大荧幕,粉丝说《锦凰》是他收山之作。
在最近的国潮趋势下,《锦凰》电影的开播,大获成功。
【陈蔓角色,出演的武生面如冠玉,气如和春,行头漂亮,步法稳练。】
【男女合演桥段,我看出了前辈对行业传统的挑战和大胆创新。这出戏一上台便听得满园喝彩,武生无脂粉气,旦角灵动生颜色,配合极好。】
【男神发挥一如既往好,他的演技我给五星,剩下九十五颗给他的戏搭子。】
【最近收到了一些风声,说影帝退圈可能是因为要去追老婆,秦风序的每一场演出台下都能看到他!】
附带的还有一张图片。
男人坐在戏台下,熟悉的侧脸轮廓分明,剧场灯光衬得他有些生人勿近,眼神则有莫名的柔和。
师兄建议我开个社交账号,跟粉丝交流一下。
可,也不是我不想……
【你是个漂亮的女孩,容易被色狼盯上,天天防狼也是会累的,不过不用担心,因为你的郎来了!】
【刚玩社交媒体不太懂,请问是不是把这个赞点了就可以跟姐姐结婚?】
现在的年轻人夸夸真特别。
孟师傅性格豪爽:「不喜欢他就直说,不用委屈自己,你要是开不了口,师傅替你去。」
我沉默了半晌:「算了。」
虽然他一直跟我分享日常,可线下……只是远远地看我的演出。
每次我都能在观众席看到那个脸部线条冷厉却眼神柔和的「忠实观众」。
灯影转,笛声起,帷幕亮。
任由台上角色踱步来回,等一出戏起,他用全副身心投入,仿佛看千千万万遍也不会腻。
无论哪个国家,无论何种天气,无论是他稳稳占据第一排。
在开腔时献出掌声,在谢幕时留下鲜花。
也许是默契,我跟他一直没有打破这种状态。
一直延续到,巡回的演出迎来最后一场。
18
演出彻底结束后,一个熟悉朋友在街头跟我表白。
虽然被我拒绝,他还是送了一束玫瑰花,然后邀请我去咖啡厅。
转过街角咖啡厅,我似乎瞥见那个只出现在观众席的身影。
可他谢幕后就离开了,像往常的每一次,干脆利落。
我看着积攒了 99+的聊天框,给他发了语音。
但是他罕见地没回,也许在回程的飞机上。
跟那个送花的朋友一番交谈过后,朋友习惯性地送我回公寓,贴面礼跟我道别。
可一进楼道,我就闻到了与平日阁楼不同寻常的味道。
冷杉木质,明明是给人深沉内敛之感,却无端添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哪里不一样呢?
正在思考,却见气味的主人蓦地出现。
来不及惊呼,他薄唇印上来,堵住了我的嘴。
我想躲开。
可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他发了狠似的攻势继续,还探出舌尖,持续三分钟的热吻差点让我浑身瘫软。
我想起哪里不一样了。
这味道带了侵略性,带了……欲念。
那束玫瑰不知道什么时候凌乱地散落一地,幽幽的香气盈满鼻尖。
见我脸发烫发红,他才放开我压抑着声音问:
「他有没有这样亲你?」
我低着头,肩膀忍不住颤抖。
当时走廊灯光柔和得几乎称之为黯淡,霍严昇以为我哭了。
冷又醋的面具一秒碎裂,他手忙脚乱地掏出纸巾:
「对不起,我只是情绪有点失控……」
我笑得几乎压抑不住,环住他的脖颈,含住他的喉结:
「但凡你多接几场吻戏,吻技都不会这么差。」
霍严昇低头:「那再亲一次。」
这次他并不着急,甚至很耐心,寸寸分分,点点掠夺,直到抽走我的意识和思维他也没有放开的意思,就如此反反复复,持续很久。
到最后,他低沉的声音透过胸腔敲着我的耳膜。
「我们一直互相等,要耗到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低低的,很不自信,甚至带了乞求。
「我不希望……不希望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和你成了陌生人。」
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闲闲唱了一句: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这是《游园惊梦》里,柳梦梅的唱词。
我伸出手指勾上他胸前被我刚攥得有些皱的衣领。
之后便是《山桃红》前的一句念白。
也是柳郎邀杜丽娘芍药栏前、湖山石边,温存一晌眠:
「咱一片闲情,爱煞你也。」
番外丨霍严昇视角
1
跟朋友一起应酬的时候,他们会经常调侃我什么时候玩腻了,换个更听话的女人会更好。
我笑着反驳:「我倒是更怕有一天她把我换掉。」
朋友轻嗤:「你是谁,你可是现在红遍半边天的影帝,《锦凰》这么难的电影都被你拿下来,她有什么本事看不起你?」
我旋了一下水杯,看着里面荡漾的水:
「我之所以没有烂在过去,都是因为她。」
我妈病重的时候,父亲正在哄他的老婆。
我跟我妈小时候两个人挤在一间城中村的小屋子,我读书,她做一些缝补活。
妈将我当倾倒苦水的最佳人选,每日都凄厉地诉说父亲是如何负了她,是怎么骗她搞大了肚子,然后在我出生的时候又不见踪影。
我冷不丁开口:「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他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她瞪了我一眼,停止数父亲寄过来的钱:
「那是你爸!你个不孝的东西,有你这么说爸的吗?」
我试图争辩:「可他对你不好。」
妈妈扇了我一巴掌:「再不好,血缘能断掉吗?!」
之后她又开始抽泣,落的泪加起来可以腌一缸咸鱼:
「我刚刚遇到你爸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他对我很好,他会哄我,每天下班都带一枝花来看我的……」
就是这样,我再也不爱说话了。
无论我说什么都是错的。
无论我怎么关心她都是徒劳的。
日子过得像我妈数钱时候沾湿手指的泪,又苦又涩。
有时候我怀疑,如果不是每顿饭都有过量盐腌制的咸菜防腐,我也会腐烂在城中村。
或走上歧路,像剩菜里的亚硝酸盐,终究害人。
再后来,父亲试图隐瞒我们的存在,只不过还是被家里知道了。
他的老婆穿得光鲜亮丽,却口吐恶言,硬生生气死了母亲。
她还在母亲的葬礼上歇斯底里地闹,巴不得十里八乡都知道她是我父亲的原配。
我木然地看着这一切。
正如父亲麻木地看母亲的葬礼被砸。
正如他冷漠地看我被他老婆找的混混殴打。
2
家于我而言,跟房子差不多。
这个地方不会承载什么情感,不一定温暖,只是天黑之后人们需要庇护所疗愈白天受的伤。
我妈去世后,我爸也不怎么见我了。
只是隔三岔五打点生活费,饿不死,却也好不了。
后来我遇到了秦风序跟孟师傅。
乍一看,她们很像母女。
五官比一般江南的女孩子要英气,浓眉宽鼻,五官直线条偏多,棱角感明显。
我见过孟师傅在戏台上唱青衣的模样,一上台,气势就变了。
渐渐地,秦风序也学到了这般气势。
即便是髯口遮挡,也挡不住眼神中透露的坚定和意气风发。
孟师傅一家惯会使唤我。
让我帮忙晾晒戏服、保养头面,或者帮叶师傅搬搬抬抬、修理屋顶。
这些事情做完后,他们就有借口让我留下吃顿丰盛的晚餐。
后来我慢慢知道了,房子和房子之间终究是不一样的。
有的房子可以用家来指代,有的就只是房子。
某天我放学兼职回来,发现原本一片漆黑的城中村,密集的廉租房,中央竟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
那好像,是我住的地方。
不,应该不会。
我怀着忐忑,脑海里想过一百种不对劲的方式,也许是房东将房子收回去了,也许是那个女人来闹事了,也许是入室抢劫被警察调查了……
推门进屋,没有房东,没有坏人。
只有秦风序。
暖黄色的挂灯被她仔细地用挂钩装扮在老旧的墙壁上、花瓶侧、枯枝旁,灯线蜿蜒的光亮伴随难以言喻的情绪一路映照进我的眼里。
见我回来,她转身。
恰好光扫落在她脸上,连脸颊上近乎透明的绒毛都变得可爱。
就在这个瞬间,曾经残忍的时光好像变成了某种具象的东西猛地在我心口上一撞,可这回留给我的不是疼痛,而是很温柔的、让人内心宁静的、不可言喻的喜悦。
她看我傻眼,唇角绽开笑容:「惊不惊喜?以后回家了就不用两眼一抹黑了!」
「零花钱不够,别嫌弃。」
我脑子里好像有什么如烟花轰开。
那不是廉价的挂灯。
是少女赤诚的真心。
3
我放学之后会在中药铺当学徒。
晾晒中药材的时光总是有点无聊,于是秦风序总是说想知道我的过去,但这种不光彩的事,我又怎么会挂在嘴边。
「话少不好,不开腔唱戏的角在戏台上也不会被人重视。」
她伸手,又抚平我的眉心。
药材在阳光下散发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
我笑笑:「过去的,就让它埋了吧,翻出来做什么?」
秦风序咬着牙:「埋了就烂在心底吗?你指望这些发霉东西会变成养分?它们只会像有害垃圾一样污染土壤。」
「看,就算是中药也得时不时拿出来晒晒, 等脱敏了你就觉得过去那些都不是事。」
可我不明白:「很少有人会喜欢接收别人的负面情绪,你为什么想听呢?」
她支肘:「你不说, 我永远不会知道你想什么, 我不喜欢猜。」
当时我不懂。
后来第一次分手的时候才发现,沉默不是金, 是亏。
4
娱乐圈的水很深,我想保护秦风序。
我尽力将她排除在这浑水之外,我以为将我所有底牌交给她就足以表达ṱùₕ真心和在乎。
可多年的异地,让我们渐行渐远。
我甚至不知道她还在不在乎我。
于是看到求生综艺这个陷阱的时候, 我起了试探的想法。
我决定将计就计, 试探一下她。
可我忘了爱情经不起试探。
我不仅过火了,还过气了。
陈松在我「失踪」回来后给我看了两段片子——
第一段是《锦凰》率先剪出来的宣传片, 乾旦和坤生隔着屏幕与观众对望, 一眼万年。
弹幕的讨论很热烈,几个热评被顶到最上面:
【谁懂,如果不说那位将军是女儿身, 我完全听不出。】
【我怎么记得这个秦什么好像是演过病美人的!】
【我根本认不得她!只会感叹剧组哪里找到了一个如此妙的人儿。】
这可能就是命,秦风序就是比我火。
第二段的公司内部匿名论坛的截图。
还配了一个视频, 录下了她走路带风的飒爽英姿, 身姿板正,气势唬人。
视频配乐是乱世巨星,跟在舞台上那个威风八面的女武生一模一样。
【那句,他要是真死了你们也活不了, 太 A 了!】
【听墙角的我要昏过去了!我申请跟秦姐炒 CP,请领导批准。】
我幼稚地评论了那条炒 CP 的评论:【不批。】
于是论坛穿上马甲来调侃我的人更多了:
【菜狗裹裹:霍总破防了。】
【别跟我狂容易早亡:被甩了的男人,心情不好是可以理解的。】
【满池王八我命最长:什么!!也就是说秦姐是单身咯, 那我可就要上了!】
我告诉陈松:「这个满池王八命最长的,让 IT 把他马甲扒了, 给他多排点行程。」
我都追不到的人,休想。
5
不说了,剧场的灯光黯淡下来,演出开始了。
我将手机调到静音。
目光不经意落在我和秦风序的聊天框上。
我每天几乎保持正常频率分享生活,可她的回应很少。
自从她提了分开之后,我失眠很严重, 焦虑的症状比之前更严重。
我果断放下所有工作试图求一个结果。
可朋友劝我先专注自己的生活。
我也答应了。
但微信一响,大师白讲。
即便她只回我表情包, 我也觉得无所谓。
每一次巡演结束, 我都会在戏院外站很久很久。
最后, 我等到了她的语音——
「喜欢一个人,不会想做他羽翼下的附随,而是希望他需要我, 像我需要他一样。
「我会需要你,不知道你也会不会需要我。」
我会需要你。
我会需要你……
五个字,如魔咒一般,心头压着的焦虑、不安、疑惑, 统统随着这一句慢慢烟消云散,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感。
内心的压抑和委屈,终于不再无处安放。
来源:小小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