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姐,怎么给我家带的是西瓜?我娘明明提的是要家里的那个冬瓜!"小姑子的话音未落,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我和父母的脸色一时变得难看起来。
"姐,怎么给我家带的是西瓜?我娘明明提的是要家里的那个冬瓜!"小姑子的话音未落,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我和父母的脸色一时变得难看起来。
我叫周丽华,1988年春天,我带着父母第一次去未来婆家相亲。
那时,我在县城棉纺厂做挡车女工,每天三班倒,手上的老茧厚得都能刮火柴了。
对象赵建军是县运输公司的驾驶员,开的是解放牌大卡车,在县里也算是个"吃公家饭"的体面人物。
我们是经同村嫁到县城的张大姐介绍认识的,见了几次面后,他提出要带我去见他父母。
那个年代,婚姻大事讲究门当户对,谁家的户口本是红色封皮的城镇户口,谁家就占了天大的便宜。
我家在农村,父亲是生产队长,母亲在大队卫生所当赤脚医生,一手银针扎得村里老老少少服服帖帖的。
赵家虽不算富裕,但在县城有一套两居室的单位分房,还通了自来水,比起我们农村的泥砖房和井水,已是天壤之别。
这门亲事若成了,我能进城,拿上城镇户口,吃上商品粮,父母自然高兴得合不拢嘴。
临行前一天晚上,母亲从箱底翻出压箱底的一块蓝底白花布,给我赶制了一条裙子。
"进城见人,总得体面些。"母亲借了隔壁李婶家的缝纫机,踩得咯吱咯吱响,一针一线缝到油灯下的深夜。
父亲则从后院摘了两个刚成熟的大西瓜,说是见面礼。
"去人家第一次,总不能空着手。这是咱老周家的脸面。"父亲将西瓜小心翼翼地放进竹篮,用湿布盖好。
那西瓜是父亲亲手栽的,年前翻地起垄,选的是从公社农技站求来的良种,施了农家肥,天天浇水,甚至晚上打着手电去看有没有虫子咬。
现在瓜熟了,个大皮薄,敲一敲,声如瓮鸣,能听出那甜脆的果肉声。
赵建军骑着单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来接我们,车把上还挂着一个收音机,正播着邓丽君的《甜蜜蜜》。
我穿着新裙子坐在后座,父母骑着我们家那辆掉了漆的"二八"大杠,载着西瓜,跟在后面。
六月的太阳炙烤着柏油马路,路边的洋槐花香气扑鼻,汗水浸透了父亲的确良衬衫,湿漉漉地贴在背上。
他咬着牙,硬是不肯将西瓜让赵建军帮着带。
"第一次见面,该有的礼数不能少。"父亲执拗地说,脸上的皱纹里都是倔强。
赵家住在县运输公司的家属楼,是那种筒子楼,楼道里飘着各家做饭的味道,墙上贴着大红的"福"字和电影明星的挂历。
二楼的两居室,虽然不大,但有一台黑白电视机,一个木质衣柜,还有一套藤椅茶几,在我们这些乡下人眼里,已经是了不得的阔气了。
我们到时,赵母已经备好了一桌菜。
有红烧肉、清炒虾仁、糖醋鱼,还有几样时令蔬菜,在我们农村一年难得吃上一两次的"硬菜"。
餐桌上,大家客套寒暄,赵母看起来和蔼可亲,头发烫着小卷,身上穿着的确良衬衫,手腕上还戴着一块上海产的手表,一看就是单位里有些地位的工人。
她对我父母也很客气,不时询问着农村的收成和集市上的物价。
"来,尝尝我做的菜,不知合不合你们口味。这虾是厂里食堂专门批给我的,凭票才能买到。"赵母热情地给我夹菜,又转向我父母,"乡下的空气好,种的菜肯定比城里卖的强,我们厂里有些领导还专门去乡下收菜呢。"
我父亲放下筷子,起身去拿带来的西瓜:"我家地里种的西瓜,请你们尝尝。城里买的没这个甜,我老周种了二十多年瓜了,这手艺镇上的瓜农都来请教。"
正当气氛融洽时,赵建军的妹妹赵小燕突然开口:"姐,怎么给我家带的是西瓜?我娘明明提的是要家里的那个冬瓜!上次你不是说乡下种的冬瓜水分少,做菜特别好吃吗?"
此话一出,餐桌上一片寂静。
我看见母亲的手微微颤抖,筷子差点掉在了桌上。
父亲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像是被人扇了一记耳光。
赵母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闪烁,似是尴尬又似是别有深意。
赵父则轻咳了一声,低头吃菜,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只是端起了茶杯,细细地吹着杯中的茶叶沫。
"没有的事,小燕胡说什么呢?人家周叔叔第一次来,你怎么没大没小的!"赵建军训斥妹妹,但那尴尬的气氛已经弥漫开来,像梅雨季节的潮气,让人透不过气来。
我感到一阵刺痛,西瓜是父亲的心血,在我们村,这可是稀罕物。
去年生产队收购价格都涨到了五毛钱一斤,我们村里人都舍不得吃,全都送到了供销社。
而现在,它却成了难堪的源头,像一块烫手的炭,烧得我们农村人无地自容。
饭后,赵母将我单独叫到厨房,屋里飘着饭菜的香气和洗洁精的味道。
铝制脸盆里泡着碗筷,几只搪瓷大碗上还残留着红烧肉的油星子。
"丽华啊,别介意小燕的话,孩子不懂事。"她边洗碗边说,手上的肥皂泡沫滋滋作响,"你看上去是个懂事的姑娘,建军也喜欢你。不过啊,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你家在农村,我们在城里,生活习惯不一样..."
她没有明说,但我明白她的意思。
城里人看不起农村人,即使是在改革开放的热潮中,这道鸿沟依然存在,就像集市上称粮食的秤砣一样沉重。
"阿姨,我明白。"我低着头说,心里难受得像是灌了铅。
送我们离开时,赵建军一再道歉,说妹妹不懂事,说母亲不是有意的。
但我从他闪烁的眼神中看出,他也在为这门亲事犹豫,像是站在城乡交界处的一块界碑,不知该向哪边倾斜。
父母一路无言,母亲的眼眶红红的,父亲的脚步比来时沉重许多,仿佛那两个西瓜的重量全都压在了他佝偻的背上。
回家后,父亲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抽了一晚上的旱烟,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他眼中的落寞和自尊。
"闺女,城里人看不起咱农村人,这门亲事,要不...算了吧。咱宁可找个乡里乡亲的,也不受这个气。"
我没有回答,心里五味杂陈。
那西瓜事件像一根刺,扎在我心头,比厂里织布机的梭子还要锋利。
我躺在自家的土炕上,望着被虫蛀了几个小洞的蚊帐,怎么也睡不着。
以前从没觉得自己的农村出身有什么不好,我在厂里干活勤快,同事都夸我手脚麻利,可今天,我第一次为自己的身份感到自卑。
我越想越不是滋味,第二天一早,趁着周末厂里不上班,我决定去找赵建军问个明白。
那天,天气闷热,像蒸笼一样,公路柏油都要化了。
我穿着褪了色的蓝色工装,骑着生产队的自行车,一路汗流浃背地来到了县运输公司。
在修车厂边上等了两个小时,晒得头昏脑胀,嘴唇都起了皮,终于等到他开着那辆沾满尘土的解放牌卡车回来。
"小赵,咱们谈谈。"我直截了当,嗓子因为干渴而嘶哑。
他有些惊讶,但还是带我去了公司后面的小树林。
那里有几棵老槐树,树下有两块磨平了的石凳,是司机们午休乘凉的地方。
坐在石凳上,我问他:"你妹妹昨天说的那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家是真的要冬瓜,还是...还是故意为难我们?"
赵建军叹了口气,手指不安地绞着衬衫下摆,终于承认:"是我妈授意的。她...她想测试你们家..."他声音越来越小,像蚊子哼哼,"看你们知不知道城里人的规矩,有没有眼力见。冬瓜的事纯属捏造,就是个考验。"
"考验?"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考验我们农村人?你们把我父母当猴耍?"我声音有些大,把树上的麻雀都惊飞了。
"我妈说,要看看你们能不能融入城里生活。"他不敢看我的眼睛,目光落在地上的一个烟头上,"她觉得城里人和农村人不一样,怕以后..."
我没等他说完,站起身来,胸口像是堵了一口气,怎么也排解不出。
"赵建军,我家里人虽然是农村的,但我们有我们的尊严。我爸那西瓜,是他一个冬天盼着,一个春天护着长大的。那不只是一个瓜,那是他的心意,是他对女儿的爱!你妈怎么能这样羞辱人?"
我的声音颤抖着,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但我硬是忍住了。
农村孩子从小就懂事,不能随便在外人面前掉眼泪,这是我母亲教我的。
"丽华,你别生气。"赵建军站起来,想拉我的手,被我躲开了,"我不在乎这些。我喜欢你,不管你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户口本!"
"可我在乎!"我甩开他的手,"我在乎我父母的尊严,也在乎我自己的尊严!就算我能嫁到城里,得到一个城镇户口,我也不愿意我爸妈被人看不起!"
那一刻,我想起父亲骑着自行车,顶着烈日,带着那两个沉甸甸的西瓜的样子。
他麻布裤腿上的补丁,他晒得黝黑的脖颈,他粗糙的双手,每一处都写满了勤劳和朴实。
那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质朴而深沉,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炙热。
我不能让他们的真心被人轻视,就像不能让院子里精心养大的花被人踩在脚下。
回到家,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父母。
土炕上,母亲坐在煤油灯下,气得直掉泪,一边擦眼泪一边骂赵家人势利眼。
父亲却出奇地平静,只是手中的旱烟锅点了又熄,熄了又点。
"闺女,不要生气。"父亲拍拍我的肩膀,粗糙的手掌像砂纸一样,"城里人有城里人的想法,咱农村人有农村人的活法。门当户对,自古如此。可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无论城乡,都应该有。"
他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缭绕:"丽华,你要记住,人穷志不能穷,腰杆不能弯。就算是讨饭,也要端着碗,不能跪着。"
那一刻,我觉得父亲比任何时候都高大,即使是在这矮小的土坯房里,他的脊梁也如山一般挺拔。
接下来的日子,我全身心投入工作,每天拉着两台挡车,比别人多干一倍的活。
厂里的师傅们都夸我手艺长进了,连厂长路过车间,都会点头称赞。
赵建军来找过我几次,有一次还带了一盒"大白兔"奶糖,说是从上海来的同志带回来的,但都被我婉拒了。
我不恨他,只是明白了某些差距不是靠爱情就能跨越的,就像县城和村庄之间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即使走一万遍,也还是会把你的鞋磨破。
有天晚上下班,我正推着自行车准备回家,忽然看见厂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建军的父亲,赵叔叔独自一人,手里提着一个手织的布袋,在路灯下显得有些局促。
"丽华,能耽误你一会儿吗?"他问,声音低沉而诚恳,"我想去你家看看你父母。"
我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应,但还是点了点头,带着他往家走。
一路上,赵叔叔问了不少关于农村的事,问庄稼怎么种,问生产队怎么分工,问我们家里有什么困难。
他说他年轻时也在乡下待过,当过知青,理解农村人的辛苦。
"城里人嘴上说农村好,但心里都想往城里走,这是实话。可是啊,人心都是肉长的,懂不懂礼数,跟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没关系,跟这个人的品性有关系。"
到了家,父母看见赵叔叔,都有些诧异,但还是热情地招待他进屋。
我们家的土坯房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墙上挂着我小学和初中的奖状,还有一幅父亲画的《朝霞满天》。
"周大哥,嫂子,我来给你们赔不是了。"赵叔叔一进门就弯腰鞠躬,头都快碰到土炕了,"我老伴那天的做法,实在是...唉,我回去狠狠批评了她和小燕。都说隔行如隔山,我看是隔城如隔山啊。"
父亲连忙扶他起来:"赵兄弟,有什么话,咱们坐下说。来,尝尝我家的茶,虽然不是什么好茶,但是自家地里种的,没有农药。"
赵叔叔从布袋里拿出两个冬瓜,乌黑发亮,一看就是刚从地里摘的:"这是我家地里种的,不值钱,但是我的一点心意。我这人没啥文化,不会说话,但是知道对和错。"
看着那两个冬瓜,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是赵叔叔在用同样的方式,向我父母表达歉意和尊重。
赵叔叔继续说道:"我和老伴子女不同心。她看重门第,总觉得儿媳妇得门当户对,我却觉得,人品比什么都重要。丽华是个好姑娘,老周你们教出了好女儿。那天回去后,我就批评了老伴和小燕,说她们太势利,伤了你们的心,也伤了建军的心。"
父亲沏了茶,是用土陶杯子,递给赵叔叔:"赵兄弟,谢谢你能来解释。不过,这婚姻的事,还是得两个年轻人自己拿主意。强扭的瓜不甜,咱们这一辈儿别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孩子们。"
"我明白,我明白。"赵叔叔点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也不嫌烫,"建军这孩子很喜欢丽华,这一个月都闷闷不乐的,饭也吃不下,活也干不好,厂里领导都批评他了。我就想,能不能给孩子们一个机会?年轻人的事,我们老一辈少插手。缘分这东西,强求不来,错过了就没了。"
母亲在一旁补充道:"丽华这孩子从小就倔,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一个月,她天天加班加点,回家就钻被窝,眼睛哭得跟桃子似的,可嘴上一个字都不提这事。"
临走时,赵叔叔塞给我一张纸条:"丽华,这是建军写给你的信。看不看在你,但有些事,值得再给一次机会。人这一辈子能有几回真心?错过了,后悔一辈子。"
那晚,我躺在炕上,借着煤油灯的微光,反复读那封信。
纸张已经被折叠得起了毛边,字迹有些潦草,但情真意切。
赵建军写道他如何为母亲和妹妹的行为感到羞愧,如何在家里据理力争,甚至说出了"如果因为城乡差距就看不起人,那我宁愿不要这样的家庭认同"的狠话。
"丽华,我知道这次的事情伤害了你和你的父母,我很抱歉。但请相信,我的心意没有变。我喜欢你的勤劳、质朴和坚强,正是这些品质让我对你动心。如果可以,请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证明不是所有城里人都势利眼,也让我证明我对你的心意不会因为户口本的颜色而改变。"
读完信,我攥着那张纸,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第二天,我决定去找赵建军。
在运输公司门口,我远远地看见他疲惫的身影。
他刚从长途回来,满脸倦容,胡子拉碴,工作服上沾满了油渍,眼睛里却闪着期待的光。
看见我时,他愣在原地,继而快步走来,像是怕我会消失一般。
"丽华,对不起,我..."
我打断他:"赵建军,我想通了一件事。婚姻不只是两个人的事,也是两个家庭的事。但最终,生活是我们自己的。如果你父母不能尊重我的父母,那我们之间就没有未来。我不要委屈我爸妈,也不要委屈自己。"
他郑重地点头,眼神坚定:"我明白。我已经和我妈谈过了,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丽华,给我们一次机会,好吗?不是因为城乡差距,而是因为我们真心喜欢对方。"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他:"如果将来你妈妈还是看不起我父母,你会怎么做?"
"我会坚持我的选择,因为我选择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户口。"他握住我的手,手心里全是老茧,"我可以保证,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任何人看不起你的父母。"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疲惫,有真诚,也有坚定。
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不是盲目的激情,而是经过考验后的坚守。
一周后,赵家人主动提出来我家做客。
这次,他们坐了公共汽车,又走了半小时的土路,鞋子上沾满了泥土。
赵母带着满满一篮子礼物——有糕点、罐头,还有一块上好的花布。
赵小燕也规规矩矩地喊着"周叔叔""周阿姨",再也没有那副骄傲的神气。
看着赵母诚恳地向父母道歉,看着她和母亲一起在土灶台上忙活,帮着和面、切菜,丝毫不嫌脏,我的心结渐渐松开。
"嫂子,你这擀面杖用得真好,饼薄得能看见光。"赵母由衷地称赞,"我在厂里食堂做了十几年饭,还没你这手艺呢。"
母亲笑着说:"这有啥,农村妇女从小练出来的。等丽华嫁过去,我教她,保准能擀出比我还好的面来。"
两个女人在灶台前笑着,像是多年的老友。
饭桌上,赵母亲自切开了父亲那天带去的另一个西瓜,尝了一口,眼睛一亮:"这西瓜真甜啊,比市场上卖的强多了!周大哥,你这种西瓜的手艺得教教我们!我们厂区有个小菜地,明年也想种几棵。"
父亲难得露出笑容,眉间的褶皱都舒展开来:"明年给你们家送几颗瓜籽,教你们种。城里阳台上种几棵也成,就是要记得经常浇水,不像咱们地里的,靠天吃饭。"
赵母又给我夹了一块鱼:"丽华,别怪阿姨势利眼。我是农村出来的,知道农村人的不容易。七零年,我嫁到城里,当时婆婆也是看不上我这个农村媳妇,当着客人的面让我难堪。我吃过这苦,却又转手加在了你身上,实在是不应该。"
她声音哽咽,眼圈微红:"正因为这样,我反而更希望建军能找个城里姑娘,少受这份苦。现在我明白了,人品比出身重要得多。"
那顿饭,我们吃得宾主尽欢。
父亲拿出珍藏的高粱酒,和赵叔叔推杯换盏,喝得脸红脖子粗,热络得像是多年的兄弟。
赵叔叔醉醺醺地说:"老周,你闺女嫁给我儿子,我保证,决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咱们是亲家,比亲兄弟还亲!"
临走时,赵母拉着我的手:"丽华,阿姨对不起你。我那天是故意考验你们,是我不对。咱都是女人,你心里有啥想法,就跟我说,别憋在心里。现在我看到了,你是个好姑娘,你父母也是厚道人。建军能找到你,是他的福气。"
那一天,我仿佛看到了两个世界的融合,城市与乡村,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两端,而是可以握手言和的邻居。
半年后,我和赵建军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婚宴设在村里的大队部,用的是生产队的大锅灶,炒了十几桌菜。
城里人乡下人坐在一起,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赵母主动让我父母坐上席,赵父与我父亲称兄道弟,亲如一家。
婚后,我们住在赵家的那套两居室里。
开始时,难免有些不适应——自来水龙头的使用、煤气灶的操作,甚至连城里人说话的方式,都让我一时无所适从。
但赵建军很有耐心,手把手教我,从不嫌我笨。
赵母也经常给我介绍厂里的人认识,带我去参加厂区的活动,帮我尽快融入城里的生活。
日子过得飞快,改革开放的浪潮也让城乡差距渐渐缩小。
我在棉纺厂当上了车间主任,赵建军也成了运输公司的技术骨干。
父母渐渐老了,但每年夏天,他们还会种几棵西瓜,然后亲自送到城里来。
赵母总会亲自接待他们,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准备好他们爱吃的菜,就像对待自己的父母一样。
而那第一次见面时的西瓜事件,成了我们两家茶余饭后的笑谈。
赵母每每提起,都会自嘲:"那时候我太势利了,差点错过这么好的儿媳妇!现在想想,当初咱还嫌弃人家是农村的,可看现在,谁家日子过得比农村人强啊?乡镇企业搞得红火,赶集做生意比我们吃工资的都强!"
她说得没错。
九十年代初,随着改革的深入,不少农村反而比城市先富起来。
我父亲抓住机会,办起了西瓜专业户,又建起了小型冷库,收瓜、储瓜、销瓜,一条龙经营,日子越过越红火。
那些曾经的城乡差距,如今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逐渐消融,就像夏日的冰块,在阳光下悄然化为清水。
如今,我和赵建军的女儿已经上大学了,学的是农业经济,说是要帮外公把西瓜生意做得更大。
每当我看着她青春的脸庞,就会想起那个夏天,想起父亲带着西瓜,顶着骄阳的背影,想起那份被质疑却从未改变的朴素与真诚。
父亲的西瓜架还在村头的老宅子里,每年夏天,瓜秧爬满架子,垂下一个个饱满的果实,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有时候,女儿会缠着外公讲种瓜的故事,而父亲总会半开玩笑地说:"你妈当年就是靠这西瓜嫁进城的,一个瓜换来一个女婿,值!"
人生路上,我们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西瓜试探",会因为出身、地位、财富而被人评判。
但最终,真正的情感会冲破这些世俗的壁垒,人与人之间的理解与尊重,才是维系关系的基础。
那两个西瓜,一个被吃掉了,一个却在我心中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见证着两个家庭从隔阂到理解,从猜忌到信任的全过程。
每年夏天,我都会亲手种几颗西瓜。
看着它们从小苗长成硕果,我总会想起父亲的话:"做人要像西瓜,表面也许粗糙,但内心要甜。无论城里乡下,真心才最珍贵。"
岁月流转,当年的城乡界限早已模糊,但那份真诚的情感,却如西瓜一般,季季结果,年年飘香。
来源:那一刻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