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傅叙白,你住院的事,你爸妈还不知道,这件事对他们来说虽然是个坏消息,但他们绝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在独自在医院受苦的。”
第23章
因为许久不曾进食,傅叙白的思绪近乎停滞。
我说完许久后,傅叙白才开口:“……挺好的。”
虽然苏棠几乎毁了他,但这半年里,他对苏棠的感情也不是作假。
苏棠被抓,于他来说不算纯粹的好消息。
我看着他无神的双眼,还是开口劝说。
“傅叙白,你住院的事,你爸妈还不知道,这件事对他们来说虽然是个坏消息,但他们绝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在独自在医院受苦的。”
傅叙白也清楚,以自己目前的情况来说,病情是不可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如果等到自己真的不行那天,才通知父母,对他们来说不亚于钻心之痛。
傅叙白缓慢的点了下头:“我会和他们说的。”
看着他这幅模样,我心下还是有些不忍。
叹了口气,我出了病房,关上了门。
通过这么一折腾,我已经没了睡意。
想了一会儿,我出发去了警局。
张队看到我时有些惊讶,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我摇了摇头,和张队说我有话要问苏棠。
张队带我去了苏棠拘留的地方,
隔着玻璃,我看到了垂着脑袋,毫无精神的苏棠。
苏棠原本只是呆坐在一旁,被开门声吸引注意力,看到进门的我时顿时激动起来。
她趴在玻璃窗上,形似疯魔,发出一阵阵的尖叫。
“乔晚凝,你为什么没有死!最该死的就是你这个贱.人!去死!去死!”
我不理解苏棠对我不知何起却异常浓烈的恶意。
我把心里所想问出来:“苏棠,我自认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苏棠顿了一下,听到我的话后,眼神变得更加恶毒。
“乔晚凝,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我想有个有钱体面的男朋友,是你挡在我和叙白之间。我想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投靠全胜棋,也是你揭发我,让我背上罪名。”
“凭什么你和傅叙白离婚都能让他净身出户,什么都不给我留。凭什么你能做出一副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却什么都拥有。凭什么!凭什么!”
苏棠一遍遍的质问,双手用力的拍着玻璃窗,任凭双手发红都没有停下来。
我原以为苏棠只是对我有些误会,才会导致这么不计后果的报复行为。
但听到苏棠的回答后,我才知道我想错了,苏棠的本身就是烂掉的。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转头出了拘留室。
身后的苏棠还在不停的拍打玻璃制造声响,嘴里不断吐出各种恶毒的词汇。
从半年前见到苏棠的第一天开始,我对她从来没有心怀恶意过。
反而很喜欢这个声音甜美,看起来很乖的实习生。
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
我不想在警局多待,告别张队后就打车回了医院。
到医院时,天已经蒙蒙亮,街上很多早餐店铺已经开门了。
我买了两份早餐,进了秦易予的病房。
他还在睡觉,我把其中一份早餐放到他床边的柜子上就回了办公室。
第24章
在办公室歇了一会儿,我又收到了秦易予的消息。
【晚凝姐,你醒了吗?】
我把手上的工作快速整理好后去了秦易予病房。
到房间的时候,秦易予正在吃早餐。
我开口询问:“易予,有什么事吗?”
秦易予看到我进来,把手里的粥放下,一脸放松。
“晚凝姐,我刚才接到警局的电话,说苏棠已经被抓到了。”
他自从听说了苏棠的事情后,脸色一直不太好,看向我的眼神总带着担忧。
听到苏棠被抓的消息后才放松下来:“你现在安全了。”
明明他才是受伤的那个,却时时刻刻担心我的安危。
我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道:“所以我现在不会有危险了,你就好好养伤知道吗。”
秦易予长松一口气,表情认真:“苏棠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我把我已经知道的苏棠的情况和他简单说了一下,告诉了他开庭的时间。
又拿出张队给的证人保证书交给秦易予,让他看着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签字出庭。
秦易予简略看了一下,随手签了字还给我。
把文件递过来时,他盯着我脸看了一会儿,开口问:“晚凝姐,昨天晚上是不是没休息好?”
我下意识摸了摸脸,有些疑惑:“有这么明显吗?”
“你现在看起来好累,我现在也没什么问题了,不用担心。你回家休息一会儿吧。”
秦易予声音透着关切,为了证明自己已经没什么问题,又捧起柜子上的粥喝了一口。
我答应了下来,出了病房后,给唐主任打电话请了半天的假。
唐主任知道我昨天晚上遇袭的事,又把假期延长到了一天。
还不忘在电话里嘱咐:“如果你觉得一天不够的话就继续休息,身体最重要。”
我挂掉电话后,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路过傅叙白病房时,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压抑的哭声。
我停住脚步,从房门嵌的玻璃窗望进去。
傅叙白的病情已经严重到需要用鼻饲管引进流食补充能量。
他躺在床上,面色白得像纸,眼睛紧闭着,却不住颤动,好像身处梦魇。
傅母怕自己吵到傅叙白,坐在了离傅叙白最远的一个沙发上。
她双手捂着脸,肩膀不停起伏,从指缝中漏出一声声隐忍的哭泣。
以前面对我时,那么盛气凌人的一个人,对自己儿子不可避免的死亡却毫无办法。
傅母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下意识抬头看去。
在她眼神接触到我的一瞬间,她马上敛起自己脸上的情绪,抹了抹眼泪。
傅母从沙发上起身朝门口走来,开门后站在我面前。
“晚凝,之前你和叙白在一起时,是我不对。”
我有些惊讶,没想到傅母会主动向我道歉。
傅母见我没有说话,怕我不耐烦,加快了语速。
“叙白和我说了,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得到你的谅解。”
说着,傅母忍不住来拉我的手。
“晚凝,就当阿姨求你,让叙白走的时候不要抱着那么大的遗憾,哪怕是骗……”
第25章
说到这时,傅母已经泣不成声。
我握住傅母的手,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回答。
“阿姨,我没有记恨傅叙白,我已经和他说了很多次我们早已两清了,不是我不原谅他,是他被自己困住了。”
我松开傅母的手,还是松了口。
“阿姨,我会和傅叙白解决这件事的的。”
傅母闻言终于松开了手,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
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我低声道谢后回了病房。
我收拾好东西回到家时,感觉到了久违的舒缓。
洗完澡后,躺在床上的我感受到紧绷了几天的神经陡然放松,一阵睡意袭来。
我睡了一个久违的好觉,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凌晨。
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我脑海里闪过着一个多月发生的一切。
——真是物是人非。
时隔两周,我在法庭上再次看到了苏棠。
短短两周,她已经将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
她蜷缩在被告席木椅上,干枯的头发被胡乱绑起,骨戒嶙峋的手指搅着衣角,青紫的血管在眼睑下蔓延成蜘蛛网。
这幅模样和我记忆里的苏棠几乎已经是两个人。
不知道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苏棠显得格外焦虑。
她干枯的唇瓣被咬出血痂,后颈的碎发被她不停揉搓成乱麻。
傅叙白因为身体愿意没办法来参加庭审,只能由陈子墨做鼎颂的代理律师。
出发前,傅叙白曾给我发消息,希望我能在庭审结束时,告知他苏棠的审判结果。
庭审时,苏棠听到自己要数罪并罚,开始胡乱攀咬试图拉我下水。
“是她!是乔晚凝让我这么做的,她为了报复傅叙白和我,故意设计的!”
苏棠突然往前挣了挣,红着眼睛,抬手指向我,手铐在桌角碰撞出声响。
眼里的恶意仿佛要化作实质把我淹没。
我没有多说,递上早就准备好的视频监控资料。
证据里不仅有她潜入我办公司发送邮件,还有她多次和全胜棋私会的视频和通话记录。
我给的证据链很完善,苏棠无可辩驳,咬着嘴唇只能作罢。
庭审结束后,傅叙白给我递来一瓶橙汁。
“晚凝姐,喝点甜的心情会好一些。”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口腔里的酸甜确实让我心情放松了些。
“刚才苏棠说我是为了报复傅叙白,所以想搞垮鼎颂。”
我看向坐在我身边的秦易予,笑了一声。
“其她知道自己是信口胡说,只是想把水搅浑,但是不知道我确实报复了傅叙白。”
秦易予握住我冰凉的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肩膀。
“晚凝姐,人做错了事就会有报应,但这报应不是你所导致,不必介意。”
远处传来法警的脚步,苏棠的咒骂声也渐渐消失在拐角。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傅叙白发来的消息。
【晚凝,庭审结束了吗?】
我把手机收起来,戳了戳秦易予:“走吧,我回医院了。”
秦易予朝我笑笑,伸手理了理我被风吹乱的头发:“好,我送你回去。”
第26章
推开病房门时,傅叙白正在吸氧。
他瘦的惊人,锁骨在病号服下凹凸成刀片,脸色已经开始发灰。
他听见动静,努力转过头来。
“晚凝?”
他的声音透过面罩闷闷的,像是隔着层水。
我扯过床头的椅子坐下:“苏棠判了15年。”
傅叙白听到后沉默了许久,喉结滚动:“足够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也——”
话还没说完,傅叙白突然发出剧烈的咳嗽,身体蜷成一张绷紧的弓,氧气罩滑到下巴。
枕巾上染上洇开的血色,红得刺眼。
傅叙白握住我准备按铃的手,因为没有力气,更像是搭在我手上。
“晚凝,鼎颂的股份,我还是希望你能收下。”
傅叙白刚撕心裂肺的咳过一阵,说话时还喘着粗气,虚弱得像是古稀老人。
我想起昨天傅母找到我时所说的话,没有像上次那样拒绝。
“好。”
我抽出被他握住的手,给他递了一杯温水。
傅叙白艰难的喝了口水顺了顺,从柜子里抽出了那章股份转让协议。
傅叙白亲眼看着我签上名字,像是完成了什么心愿一样。
他往后一躺,栽在了病床上,整个人都显得毫无生气。
我默默退出病房,关上了门。
我拿出手机,把傅母的电话从黑名单拉出来,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傅母的声音。
“傅叙白把鼎颂的股份转让给我了,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转给你们。”
傅母知道我已经完成了约定,拒绝了我返还股份的建议。
“晚凝,这股份是傅叙白自己的,既然他给你了,那就是你的。”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要,就代叙白把股份捐给秦易予团队,用于渐冻症特效药研究吧。”
傅母对股份的去向百般推脱,我只能答应下来,给秦易予打去电话。
“易予,刚才傅叙白把鼎颂的股份转让给我了,他父母的意思是如果我不需要的话可以捐给你们团队用于渐冻症特效药的研发。”
电话那头的秦易予沉默良久,才开口。
“晚凝姐,傅叙白快坚持不下去了是吗?”
我顿了一下,回答:“嗯,他已经开始呼吸困难和吞咽困难了。”
我和秦易予对此再了解不过,这是渐冻症人晚期临终前最普遍的症状。
秦易予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向我保证。
“晚凝姐,渐冻症的特效药,我会尽所有能力研制。”
我刚挂电话,傅叙白突然发出剧烈喘息,血氧仪发出刺耳警报。
护士推着抢救设备冲进来,我被挤到墙角。
医生熟练的调整氧气面罩的氧流量,给傅叙白静推药物。
在我没看见的角落,傅叙白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抢救。
傅母十几分钟后匆匆赶来,到病房时口里还不住喘气。
“阿姨,先让医生处理吧。”
我扶住她发抖的肩膀,轻声宽慰。
直到傅叙白激烈的反应症状止息,逐渐恢复了平静。
傅母才忍不住勾下身体,手心掩着嘴唇呜咽出声。
第27章
再次接到傅母电话时,我正准备下班。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听筒里传来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和一阵阵混着压抑的喘息。
“晚凝,叙白说他感觉自己快不行了,想最后再见你一面,你现在……方便过来一趟吗?”
傅母的哭腔中带着试探。
感到病房时,傅叙白靠在床头,被子下的身形薄得像是要被风吹散。
傅父坐在床尾,背对着我,肩膀微微发颤。
傅母最先,看见我进房间:“晚凝来了。”
傅叙白偏过头,眼球上蒙着一层灰雾。
他动了动手指,像是想伸手,却连抬起手腕的力气都没有。
我走过去,在床头的看护椅上坐下。
傅叙白舔了舔嘴唇,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我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傅叙白笑得比哭还难看:“昨天夜里睡不着,把这些年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我总以为苏棠才是值得我爱的人,觉得她会崇拜我,会撒娇服软,比你的冷硬强势更加适合我。”
“是我眼盲心瞎,还觉得是你冷血,其实现在想来,都是我自作自受。”
监护仪上的心电图突然变得有些杂乱。
我伸手按住他手背的留置针,防止回血。
“别说这些了,你需要休息。”
“我怕一会儿没机会话说了。”
傅叙白急促的喘息着,手指蜷起又张开。
“我对不起你,晚凝。我出轨,还把离婚决定得那么草率,说得那么轻松。不过就是仗着你这些年对我的感情。”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只是不习惯把自己的好挂在嘴边。明明清楚你没做错任何事,我只是在为自己的懦弱自私找借口。”
我看着他泛红的眼角,面前的人已经不是那个刺伤我的傅叙白。
——而是一个生命走到尽头的忏悔者。
傅叙白的眼泪顺着凹陷的脸颊流进耳蜗:“我知道我罪该万死,可是还是想求你——”
他剧烈的咳嗽起来,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傅母慌忙按响床头的呼叫铃。
“叙白!”
傅母扑到床边,握住傅叙白的手。
他却盯着我,眼神里几乎是绝望的乞求。
“晚凝,求你……说你原谅我,哪怕是骗我也好。”
我凑近他,在监护仪的嗡鸣声中附耳。
“我原谅你了,傅叙白,我真的原谅你了。”
他睁大了眼睛,像是没敢相信,嘴角却慢慢扬起。
监护仪的滴答声忽然变得绵长,像是某种预示。
傅叙白的手指在父母的掌心轻轻动了动,然后慢慢松开。
我看到他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要闭上,却在最后一刻望向我,嘴唇无声动了动。
——我知道,他说的是“谢谢”。
监护仪上的心电图被拉直。
医生冲进来,一番抢救后后摘下了手套。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傅母瘫倒在傅父怀里,先前一直压抑的哭声彻底释放出来。
我站在床位,秦易予不知什么时候进了病房。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说:“晚凝姐,我们走吧。”
第28章
在傅叙白死后的第二天,我前往了苏棠的暂时拘留所。
房间外警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在清晨格外刺耳。
我捏着探视单,看着隔着一层铁栏和玻璃的苏棠。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贴在额角,曾精心保养的指甲已经剪得很短。
“乔晚凝,你来看我笑话?”
铁栅栏那边的苏棠声音像是生锈的刀片。
“傅叙白呢?庭审那天就没来,就这么见不得我?”
我盯着她眼底的青黑,摇了摇头。
“傅叙白死了。”
我语气平静:“就在昨天。”
苏棠瞳孔骤缩,手指紧紧攥住铁栅栏,指尖泛白。
“你骗我!他怎么会死,明明医生说他至少还能活3年!”
我想起傅叙白最后时刻的样子,喉间发紧。
“他知道了你做过的那些事,包括你和全胜棋说过的所有话。”
苏棠的嘴唇开始颤抖,又突然爆发出一声尖笑。
“哈,那又怎样?他有钱的时候我把他捧到天上,给够情绪价值。他活不长了,给不了我未来的时候,就该承受代价!”
“乔晚凝,你以为你赢了?我诅咒你!诅咒你和傅叙白一样不得.好死,烂在病床上没人收尸——”
我猛地站起身,打断她的恶毒话语。
“够了!苏棠,你注定要在监狱里,用人生里最好的15年,反省自己这一生所犯下的错误!”
我转身出了探视房,在警察的带领下出了拘留所。
苏棠的咒骂声渐渐被铁门关闭的声音切断,我没再回头。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秦易予发来的消息。
【我在外面等你,实验室今天开放动物实验观察区。】
秦易予的车停在拘留所外,他抬头看见我,眼睛弯成温柔的弧线。
“昨晚睡得好吗?”
我点头:“还好。”
到达实验区,我跟着秦易予穿过走廊,鞋跟敲在瓷砖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你说的观察区,是能看到新药对渐冻症模型鼠的效果?”
秦易予刷开实验室门禁,消毒灯在头顶上投下冷光。
“鼎颂股份变卖所捐献的那笔钱,刚好用于临床前的最后阶段的毒理测试。”
观察室里的恒温箱泛着蓝光,六只毛色雪白的实验鼠正在透明管道里爬行。
其中一只虽然后退有些蹒跚,却比其他几只明显行动更敏捷。
秦易予的手指隔着玻璃点了点。
“这只是注射了新药的对照组,虽然还不能根治,但将存活期延长到3年以上,已经是重大突破。”
走出实验室,秦易予带我到他的休息区,拿出一个保温瓶塞进我手里。
“早上熬的梨汤,昨天我听到你有些咳嗽。”
我摸着杯壁的温度,想起了每次他在我疲惫时准备的餐食,失眠事端上的牛奶。
我敲了敲保温杯,突然凑近他开口。
“易予,你这么贤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
秦易予颇为认真的想了想:“那你有时间的话陪我去看一场极光吧,听说很美。”
看到他泛红的耳尖,笑出声来。
“只是因为很美吗?我还以为是因为极光象征永恒的爱情呢。”
看着秦易予开始面红耳热,还是决定不逗他了:“好,我答应你。”
第29章
葬礼上。
黑色雨伞的伞骨在掌心硌出红印,我盯着灵堂正中央的遗像。
傅叙白穿着西装的照片被冷光映得发蓝。
离世时还形销骨立的人,永远定格在最美好的年纪,端正的西装里。
“晚凝。”
傅母走到我身边,她的手掌覆上我的手背,掌心的温度像块凉玉。
“叙白走之前,说又东西要给你。”
她从黑色手包里掏出一个丝绒盒,打开时,银戒在白炽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那时我们刚结婚时选的素圈,内侧刻着各自的名字缩写。
我的那只早被我收进储物箱里丢了出去。
“他一直收在枕头下。”
傅母的声音像是浸了水的棉花堵在喉口,湿湿闷闷的。
“说等下辈子——”
我轻轻合上盒盖,推回她掌心:“阿姨,留着吧,等下入园时烧给他。”
傅母的眼眶瞬间通红,她想再说些什么,灵堂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秦易予穿着深色风衣,手里攥着我落在车上的围巾。
他目光在我和丝绒戒指盒中短暂停留,又迅速移向遗像。
“该出发了。”
秦易予低声对我说,轻轻碰了碰我僵硬的肩膀。
墓园。
墓园的风比市区冷些,我蹲下身子把白菊放在墓碑前。
墓碑石材表面还带着新刻的毛边,但总会随着时间消逝而化作石面上的哑光。
身后传来傅母的哭泣,和傅父压抑的叹息。
我指尖划过冰凉的墓碑,开口。
“你总觉得我恨你,想让我原谅,又想让我永远记得你。”
“但我早在和你离婚时就很清楚,我和你的未来不会再有交集,我们之间的过往终究烟消云散。”
身后的松树被风吹得沙沙响,秦易予半蹲在我面前帮我拍拍裤子上蹭到的灰。
“走吧,我们该回家了。”
在我转身时,傅母拉住我的手:“晚凝,那枚戒指……”
我打断她,视线落秦易予身上:“阿姨,傅叙白和我已经是过去式了,我有我的新生活。”
傅母没再说话,把丝绒盒里的戒指拿出来,放在了傅叙白的墓碑上。
返程路上,秦易予开口:“晚凝姐,极光最美的夜晚,就在下周。”
我忍不住笑出声,揉了揉他的头。
“秦先生,你这是在提醒我不要放你鸽子吗?”
秦易予脸上有些发热,抿嘴道:“我只是,想和晚凝姐看最美的一次极光。”
墓园在后视镜里缩成小点,慢慢被暮色淹没。
我伸手覆上秦易予的手背,他的手无意识的蜷了蜷。
“极光当然要挑最美的那天。”
我望着他骤然睁大的眼睛,忽然觉得夜里的风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
“还要带上相机,说不定可以成为一个纪念日呢。”
我朝他秦易予眨眨眼。
秦易予接收到我的信号后,耳朵瞬间红得滴血,闷声“嗯”了一下。
到家后,秦易予拉住我的手。
“晚凝姐,我看到傅叙白留给你的那枚戒指了,我想告诉你——”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易予,有些话,要等到极光下说,才不算浪费。”
第30章
极地航站楼的暖气开得很足,我拉开外套拉链,捏着水杯看着秦易予。
他正蹲在行李箱前第三次检查防冻装备。
“怎么带这么多体温计?”
我踢了踢他脚边的急救包,有些好奇。
急救包里有各种各样的体温计,水银的、电子的、还有红外线的。
秦易予抬头看向我,眼神认真。
“上次你发烧到39度还不在意,我怕万一只带一支体温计,万一你生病的时候失灵了,你都不会在意自己的身体。”
我自知理亏:“好吧。”
极光基地的木屋里,向导用蹩脚的英语提醒我们午夜是极光的最佳观测时间。
秦易予蹲在地上给我穿雪地靴,语气里止不住的欣喜。
“晚凝姐,我没想到我真的可以和你一起看极光。”
我有些哭笑不得,敲了敲他的头:“好啦好啦,不要再感慨了,该出发了。”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贴在自己冻红的脸颊上。
“我从很久以前就有这个心愿,很久很久了。”
他眼里的感情像一团翻腾的火焰。
秦易予一路扶着我到了观测点。
雪地里的风像一头咆哮的野兽,我们裹着保暖毯缩在观测点的帐篷前。
秦易予突然指向西北方:“来了。”
天穹骤然被撕裂,绿紫色的光潮如泼墨般倾泄而下。
绿色的光带从天上漫下来,先是丝缕状,很快纠缠成旋转的绸缎。
绸缎般的流光擦过雪原,瞬息幻化成跃动的火焰与垂落的星幕。
秦易予转过头,睫毛上凝着的冰晶簌簌掉落。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小盒,里面不是戒指,而是一条DNA双螺旋形状的吊坠。
“DNA双螺旋是生命的密码,就像我们彼此缠绕的命运,上面刻着我们相遇的日期和今天的日期。”
吊坠落在掌心时,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悸动和紧张。
极光突然变得浓烈,绿色中透出粉紫的光晕,像打翻的试剂瓶在夜空中流淌。
我摩挲着吊坠上凹凸的螺旋纹,勾住了秦易予的脖子,吻了上去。
回程的的雪地摩托上,我靠在秦易予后背,看极光渐渐褪天边的淡绿。
他羽绒服里传来手机震动,我解锁手机,是实验室发来的消息。
【第三批临床数据达标。】
我附耳告诉秦易予这个消息,又问他。
“极光和数据,哪个更漂亮?”
他突然停在雪原中央,摘下手套捧住我的脸。
“你眼里的光,比任何东西都漂亮。”
黎明的微光从地平线上漫上来,我摸着秦易予为我亲手系上的吊坠。
秦易予脱下自己的羊毛围巾,围在我已经戴上的围巾上:“冷吗?”
我望着他睫毛上新结的冰晶:“不冷。”
秦易予重新发动摩托,轰鸣声惊落附近树上的残雪。
雪地上,两道车辙蜿蜒向基地,像两条交缠的螺旋。
头顶的极光已经消失,但我知道,有些故事的句号,从来都是另一个故事的逗号。
——比如此刻,我口袋里秦易予刚才给的求婚戒指,正在悄悄升温,等待下一个极光绚烂的夜晚。
——全文完。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