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可静芙小姐说,是你吃醋赌气和大人闹别扭,所以故意勾连山匪假装被劫走的。」
末了,估计是出于不忍心,她好心劝说我:
「夫人,你还是不要再和大人置气了。」
「这些天为了找你的下落,大人连着几夜都没睡好。」
我不想将怨气牵连到别人身上,克制着语调:
「你们都觉得这件事是我做错了。
可我刚失踪的那段时间,沈修远对外宣称的都是我去外地拜佛了。」
下人表情有些微妙,疑惑地说:
「可静芙小姐说,是你吃醋赌气和大人闹别扭,所以故意勾连山匪假装被劫走的。」
听到这,我差点气极反笑。
沈静芙在说什么?
我吃醋她的醋,故意假装被劫走?
所以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无理取闹?!
她究竟在说些什么狗屁胡话!
我气到手心发麻,再也忍耐不住,要去找沈静芙对峙。
她常年体弱多病,住的是最好的院子。
下人想要拦住我,但见我气势汹汹,没人敢出手。
只得私下飞快去通知沈修远。
我推开房门,一眼便看见沈静芙卧在贵妃榻上在看书。
她动作悠然,抬头看见是我,毫不意外。
「稀客啊。你以前可从来不愿意踏入我的院子一步。」
我没功夫陪她弯弯绕绕,径直走到她面前,将她从塌上拽起来。
「沈静芙,你真是个下贱坯子!」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这么失了礼节,全然没了淑女该有的做派。
沈静芙瞪大了眼睛,没料到我会直接上手,说话也不顾及。
「宋含之,你竟然敢骂我——」
「呵。我本来不就是你们这些京城贵女所排斥的,乡野之人吗?」
以往我顾及和沈修远的关系,即使再不喜沈静芙,可还是会维持表面的和谐。
但现在,我没有必要再继续这虚情假意了。
「沈静芙,你以为我不清楚你心里的龌龊想法吗?」
我揪住她的衣领,慢慢攥紧,让她喘不上气。
一字一句威胁她:
「不管怎样,沈修远都是你名义上的兄长。你们永远没有可能,永远只能做兄妹!
你惹怒了我,我大可以把你那点龌龊事散播到外面,让所有你都唾骂你不知廉耻。」
沈静芙的脸色慢慢涨红。
见状,我这才松手。
可就在这时,沈静芙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掐住她的脖子——
接着,她朝身后大声呼喊:
「兄长,救救我——」
果然如此。
她打得是这个主意。
我却没了以往被设计陷害的恐慌。
只是冷眼站在一边,看着沈修远冲上去抱住了站不稳的沈静芙。
她的身体仿佛柔若无骨,娇弱地趴在沈修远怀中,小声抽泣:
「兄长,我真的好害怕。要是你晚来一步,静芙再也见不到你了。」
从我回到沈家后,这些天他一直躲着我。
今天来找沈静芙,我便设想过会遇见他。
果然,如我所料。
沈修远转头看向我。
质问,是不是我故意伤害了静芙。
我冷声打断他,直接了当地问:「谢星阑在哪里?」
「含之,这种时候你还在意一个外人?你身为长嫂,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我受够了这幅说教。
「沈修远,你就没想过这么照顾仇人之女,让沈老夫人在九泉之下看到不会寒了心?」
他显然没料到,一向温顺低眉的我会这么回怼。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那你就当我恶毒好了。」
我看也不看他们二人,径直越过走向房门。
出门前,我留下了一句话。
「沈修远,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不该参加那场宴会。」
8
我在地牢找到谢星阑的时候,他浑身重伤,却还笑着和我打了招呼。
「你别逞强了,这种时候还能笑出来。」
牢房的钥匙只有沈修远有。我只能隔着围栏,努力往里送些药和吃食。
谢星阑脸上都是血污,可挡不住那双明亮的桃花眼。
他坐在墙角,呼吸虚弱,说话的语气却还是吊儿郎当的。
「我的命大着呢,没那么容易死。」
看他这幅强撑的模样,我越发感到自责。
都是因为救我,才害他落入现在的境地。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
好在沈修远还算有些良心,没有对寨子里的妇孺用刑,只是关在了监牢中。
我上下打点了人,让他们不许为难,尽可能满足大家的要求。
见我又红了眼,谢星阑咳嗽一声:
「宋姑娘,我最头疼的事就是看到女子哭了。」
「当初阿六他们劫了你上山,是我管教手下不严害了你。现在啊,咱们也算扯平了。」
他说话的时候,胸口有殷红的血迹渗出。
可还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转移我的注意力。
看管的士兵催促我赶快离开。
「谢星阑,你再坚持一下。我去找沈修远谈,让他出面放了山寨。」
「你相信我,一定要等我!」
谢星阑仍旧笑着,点了点头。
他把手伸进怀中,摸索了两下,似乎要拿出什么东西。
可最后,他只朝我挥了挥手。
在最后出门前,我像感应到什么,猛然回头。
远远地,看到了谢星阑嘴唇一张一合。
好像无声说着什么。
回去以后,我第一时间找了沈修远谈判。
「要放走谢星阑,是不可能的事。我已经报送朝廷,过几日便要羁押他回京受审。」
「但看在你开口,山寨里其他人我可以网开一面。」
他的回答给了我当头一棒。
我没有想到,沈修远动作这么迅速,已经上报了朝廷。
「谢星阑是罪臣之子,原本就该被处死。陛下之前留了他一命,这次绝对不会收手。
况且陛下认为我这次剿匪有功,特许会给我一份恩典。」
沈修远的语气忽而变得柔软,盯着我郑重开口:
「含之,我已经写好为你请诰命的奏折了。」
我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与此同时,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你疯了?!」
「不可以——」
沈静芙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但显然听到了全部。
「静芙,你怎么会在这?」
「兄长,你不能给宋含之请诰命!」
沈修远眉头微蹙,神色有些不耐烦。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夜里露水重,早点回去休息吧。」
沈静芙不依不饶,丝毫不顾及周围还有仆人在,走到沈修远身边撒着娇。
「兄长,陛下的恩典来之不易。如果父亲还在,他肯定希望你用在自己的功名上,让我们沈家再进一步的。」
她从身后环住沈修远的脖子,像对大人无理取闹的孩童那样。
「你就答应我嘛,答应我嘛兄长……」
我嗤笑一声,低头喝着自己手中的茶。
觉得但凡多看一眼都是脏了我的眼。
周围侍奉的随从也都眼观鼻鼻观耳,默不作声地交换着眼神。
「静芙,不要胡闹!」
沈修远拉下她的手,厉声训斥:
「你已经十九,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没礼数。」
「男女有别,即使……我是你的兄长,也该有分寸。我已经让人为你挑看合适的夫婿,你年纪不小了,也该做好嫁人的准备。」
他从来没对沈静芙这么凶过,更别提起要为她挑选夫家的事。
「兄长,我讨厌你——」
沈静芙哭得梨花带雨跑开了。
我也没了再坐下去的心思。
「你没有必要为我请什么诰命。那日我说要和你和离,是真的心意已决。」
「含之,我是认真的!」
我捏了捏眉心,只觉得疲惫。
「可我等的太累了,我不想要了。」
我不知道沈修远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是想修复关系,想要我回心转意吗?
可是受到过伤害的地方,即使结痂脱落,也再也不可能恢复完好如初了。
感情,也是一样。
如果是十八岁刚认识沈修远那年,听到这句话,我一定会很高兴。
可现在,已经过去太久了。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救谢星阑。
直到一位不速之客闯入。
「我有办法救人。」
「但前提,你得和我做一笔交易。」
9
三日后,沈修远奉命羁押谢星阑回京。
他不允许我随行,把我软禁在沈府。
自从上次争吵不欢而散以后,我们没有再见过面。
上马离开前,他对我欲言又止。
最后只说了四个字:「等我回来。」
沈修远带人离开两个时辰以后,我在沈静芙的帮助下悄悄从后门离开。
「地图给你了,到时候看你见机行事。」
「记得你答应过我的。救了人以后,你再也不能出现在兄长面前。」
我点头应下,仔细收好地图。
沈静芙却仍旧不放心,反复交代。
我打断她,直白道:
「你大可放心,我现在对沈修远没有一点感情。」
「哼,最好是这样。
我只是看不惯兄长用恩典为你讨诰命,觉得这样对他前途不值。」
我没去戳穿她的真实心思,匆忙上路去追沈修远一行。
他们走的是官道,途中还要休息。我不敢有停歇,用最快的车马终于在黄昏时追上了。
换上了男装,我装作驿站的侍从趁机打听谢星阑被关在了哪里。
「你站住,转过身来。」
沈修远的声音冷不丁响起,让我脊背一僵。
难道……他认出我了?
「哎呦大人,是不是这小二手脚不利落?他是聋子听不见,要是冲撞了您我给陪个不是。」
趁着老板过来招呼打太极的功夫,我弯腰快速离开。
直到夜深人静所有人睡去。
我才终于找到机会接近谢星阑的房间。
「……宋姑娘?你怎么——」
我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等再仔细打量谢星阑的状况时,才发觉他过得很不好。
不复初见时的奕奕神采。
心疼之余,更多的是对自己无能无力的自责。
「我联系了山寨的人,明日中午会有人劫道。这是镣铐的钥匙,你要藏好,到时趁乱逃出来找我。」
沈静芙有机会去沈修远的书房,而且没人对她设防。
所以她轻而易举便拓印了一份镣铐钥匙,拿到了押送的地图。
而她和我做的那笔交易,就是要我救出谢星阑后假死,再不出现在沈修远面前。
「你怎么能答应这种要求?」
谢星阑骂我:「之前看起来脑子也不傻啊。」
「当初你收留我,我还欠你一个恩情。谢公子,我也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的。」
如果没有在山寨里生活过的这段时间,恐怕我早就消沉颓靡,甚至坟前都长出了草。
对我来说。
这是一份很大的恩情。
任凭谢星阑如何规劝,我都心意已决。
不管明日结果如何。
我不敢停留太长时间,把更多要说的话留到了明天解困后。
离开前,谢星阑叫住我。
「我一个罪臣之子,值得你这么搭上所有去救吗?」
昏暗的灯光下,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可隐约觉得,他身上似乎染上了几分落寞。
「值得。因为我相信谢家是清白的。」
「所以谢星阑,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替家人洗刷冤屈。」
10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紧张的时刻。
远处是嘈杂的兵刃相接声,呼吸是急促的鼓点。
我只能拼命在心里祈祷:拜托,拜托,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远处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突然,我感觉到有脚步声逼近。就在我害怕地要尖叫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别怕,是我。」
谢星阑一只手捂着受伤的腹部,另一只手却给我递来了一束野花。
「路上顺便摘的。」
紧张的逃命被他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我的心脏被弄得一上一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们快走吧。」
谢星阑眉眼带着苍白,可为了回复我,还是勉强地挤出笑意。
「好啊。现在轮到我仰仗宋姑娘了。」
我只沉浸在了喜悦当中。
却浑然没有察觉到这一切都进行得太过顺利了。
等我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你没有听到官兵搜寻的声音吗?这条路不能走,我们快点离开!」
我想带着谢星阑转道,去拉他手的时候却发现怎么都拉不动。
「谢星阑,你怎么了?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直到这时,我才看清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这一路,他都始终强撑着在走。
「宋含之,你听我说。」
谢星阑用尽最后的力气,紧握住我的手心。
他用力喘气平稳着呼吸,想让我听清每个字。
「你夫君的那个继妹,她骗了你。」
「这一切,都是针对你的圈套。」
谢星阑说,他在押送的官兵中发现了几个举止怪异的人,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原来他们都被沈静芙秘密收买,为的是在有人劫道时故意放跑谢星阑,让我以为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但其实,他们已经把事情告诉了沈修远,恐怕现在已经快追上来了。」
「沈静芙要的是让所有人看见你和我私逃,让你也沾上罪名。从始至终,她都从来没想过要帮你。」
我的大脑此时已经一片空白。
只有嗡嗡作响的耳鸣声,和巨大的无措。
而且,已经能隐隐听见远处有人在喊:
「抓住朝廷要犯——」
「一定还有办法的。我们先离开,不能被抓住!」
我用力掐住手心,才堪堪回过神来。
想要拉着谢星阑赶紧离开这里。
他只是看着我,过了很久,缓慢地摇了头,吐出一口气:
「我走不动了。」
他的脚踝被枷锁磨出了血,身上又是新伤添旧伤。
「我背你,我们一起走——」
说着,我就要弯下腰,但谢星阑却拦住了我的动作。
「你说还欠我一个东西,但其实已经偿还给我了。现在我们真的是两不相欠了。
我不能再拖累你,又欠你恩情。否则,真的还不上了。」
「不要再说了,你快上来我背你……」
「宋含之。」
谢星阑一字一顿,郑重叫了我的名字。
他朝我的手里递了一把刀。
而后,附在我的耳边说了句话:
「等到他们追上来,你就用刀杀了我。」
「你……在说什么?」
我手抖得握不住那把刀。
谢星阑用他的手掌覆在我手上,紧紧握住了刀柄。
「只有让他们看见你杀了我,沈静芙的计划才能落空。」
「死在你手里,可能是我最好的下场了。」
我不能接受,明明不久之前还在畅想逃出去后的美好未来。
怎么现在,一切都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怀疑沈静芙?
为什么我不能再把计划设计得严密一点?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没有用,保护不了想救的人啊……
「唉呀,怎么又哭了。」
谢星阑叹了口气,想用他的手背为我擦去眼泪。
等抬手,在看到他手掌上的血痕后,又默默收了回去。
「这把刀,还是我父亲亲手打造送给我的呢。」
「他肯定没想过,我没能用它上阵杀敌,却用在了自己身上。」
追捕的人已经赶来。
为首骑在马背上的,竟然赫然是沈静芙!
她对着士兵大喊:
「沈大人下令,立刻放箭——」
一声令下,弓箭手已经拉满弓。
谢星阑挡在了我身前,将我护在了他的怀中。
「我做不到为谢家洗刷冤屈了。」
「宋含之,我也不喜欢欠别人恩情。只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满天箭雨落下。
同一时刻,谢星阑抓住我的手,将那把刀刺进了他的身体中。
「不要——」
我的呼喊被淹没在了箭雨破空声中。
面前的人,再也睁不开那双桃花眼,戏谑对我打趣了。
沈修远带人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画面。
他飞快翻身下马,大骂:
「谁让你们放箭的?!」
「含之还在那里,如果伤了她,你们都要陪葬——」
他无视想要上前搭话的沈静芙,四处搜寻我的行踪。
最后看到——
谢星阑屈膝跪在我面前,背后插满了箭矢,血流如注。
而我的手中,还握着一把刀,插进了他胸前。
11
那天以后,我发高烧昏迷了三天三夜。
睡着的时候都在做着一个噩梦,我满手是血,无论怎么用力都洗不掉。
谢星阑就死在我面前。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却是要我好好活着。
「夫人醒了吗?」
「还睡着。」
门外响起交谈,接着传来推门声。
我侧身对着墙,闭眼假寐。
能清楚感觉到,沈修远就站在了我身后。
谁都没有开口,只是一片静默。
「大人快去看看小姐吧,她的胸口又疼痛了——」
沈静芙的婢女来找沈修远,请他去看看她。
以往这招屡试不爽,但今天却碰了壁。
「既然犯了病,那就让人去请大夫。」
婢女没料到沈修远会是这样的反应,还想再争取,却被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我屏着呼吸,等沈修远离开。
床榻向下凹陷。
他坐在了身侧。
我听到他很轻的叹息。
「含之,我知道你肯定怨我。」
「我们之间,还能回到过去吗……」
那日沈静芙对官兵撒了谎,沈修远根本没有下令放箭。
她想让我也死在那场乱箭当中。
事发以后,沈修远一反常态,对她动了家法。
勒令她闭门思过,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沈修远每日都会隔着房门与我对话。但只有他一人自问自答。
说来也可笑。
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我放下了。
他却态度转变,固执起来。
我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嗜睡,没有食欲,还会伴随着呕吐。
如果不是偶然听到了侍女的交谈,我本以为这是身体还没有恢复。
「沈大人对夫人可真是一片真心了,偏偏她还不识好歹。」
「可不是。她先前被山匪劫走,失踪了半个月。现在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呢。」
「看夫人之前那么维护那个谢姓谢的反贼,说不准他们之间有苟且……」
我……竟然有身孕了?
心底说不上有什么情绪,更多的只是一种无力和麻木。
晚上,沈修远又和往常一样来到院子里。
这次,我打开了房门。
「我们谈谈。」
对于我说的要和离的打算,沈修远截然拒绝。
我只觉得疲惫:「再互相折磨,没有意思了。」
「我已经知道自己有身孕了。沈修远,难道对于外面的流言蜚语,你真的没有一点芥蒂吗?」
一个女人,在山匪寨子里待了那么久。
说出去,任谁都会在背后戳脊梁骨。觉得她不干净了,再也不是完璧之身。
对沈修远这种身居高位的人来说,怎么可能会不介意。
他身形一怔,即使很快恢复正常,但也被我注意到了。
「含之,这种事你不用管,我有办法解决。
但和离,我坚决不同意。」
又是不欢而散。
沈静芙的面壁思过结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跑来看我的热闹。
她居高临下说着些风凉话。
「宋含之,你真是命大,怎么没死在那乱箭下呢。」
「哦,我忘了,有谢星阑护着你。可你怎么对人家的呢,一刀捅死了他,给自己挣了个手刃反贼的功劳。」
我拿起刚烧开的茶水,站起身,迎面泼在了沈静芙脸上。
滚烫的热水浇到她的皮肤上,她疼得撕心裂肺乱叫。
「你竟然敢——」
她的下半句不敢说出来。
因为看见我从枕下抽出了一把刀。
——正是那天,谢星阑交到我手上的那把。
我偷偷留下了它,每日擦得干干净净。
可闭眼,还是忘不掉当时染血的画面。
「要是我用这把刀杀了你,你觉得沈修远会休了我吗?」
我拿着刀,慢慢靠近沈静芙。
她吓人得步步后退,看我的表情越来越惊恐。
「可就算休了我,沈修远也不会娶你。你以为,他当真不介意你仇人之女的身份吗?」
「宋含之,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沈静芙视线一转,在看到站在远处的沈修远后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兄长,兄长救我——」
我抬眼看去,和沈修远对上视线。
他只是抿了抿唇,最后什么都没说。
反而给沈静芙带来了一个消息:
「我已经同意把你嫁给庄家,过不了多久便是婚期。」
沈静芙犹如晴天霹雳。
「兄长,我不要嫁人!我不嫁!我不想离开你——」
她想抓住沈修远的衣袖,却被他给甩开了。
任凭怎么苦苦哀求,都没让他回头。
我旁观了一切。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句话用在沈静芙身上再合适不过。
午饭时,侍女端上一碗羹汤。说是厨房新做的,有安眠养神的效果。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用完饭我便感到困意来袭。
等醒过来的时候,是被腹部钻心的疼痛疼醒的。
看到身下印出红色的血迹,我心头一凉。
府里顿时乱作一团。
沈修远下朝回来,直奔我的院子。
我虚弱地躺在床上,看到他半跪在床前,拉住我的手腕。
「含之,没关系。以后会有属于我们的孩子的。」
我朝他抬了抬手,让他凑近。
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
话音落下。
沈修远瞳孔睁大,面容不自觉颤抖。
我闭眼,不再去看他。
12
沈静芙不愿嫁人,在府里闹了好几场。
她甚至以为是我和沈修远吹了耳边风,才逼着她嫁人的。
「宋含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我懒得再管沈家的家务事。
直接给沈修远娶了几个侧房,让她们争抢内务权去了。
内院一下多了那么多女人,都卯足劲要争夺宠爱。
沈静芙气得红了眼,作天作地。
可是一拳难敌四手。
她一个人,哪里是那么多女人的对手。
很快就被弄得疲惫不堪,败下阵来。
那些妾室由我亲自挑选,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所以也早就看穿沈静芙对沈修远有爱慕之心。
有心之人便捕风捉影,把这事传到了外面。
为了顾及沈府的名声和婚事,沈修远当机立断,提前了婚期。
这一下,沈静芙更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将整个院子搅得鸡犬不宁。
「夫人,已经按照您吩咐的做去了。」
我点点头,放下了手里的书。
明日沈静芙便会出嫁。
今晚,她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三更,下人匆匆叫醒我。
「出大事了夫人。二小姐她……她爬了大人的床——」
我披着衣服,赶去现场。
沈修远面色铁青站在走廊下,屋内,沈静芙光着身子藏在被褥中。
看到我出现,她对我露出得意的笑容。
「宋含之,你想弄走我,但是现在你输了。我已经是兄长的人了……」
我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交代下人:
「在偏角收拾一间院子出来,对外就说新抬了一个外室。」
听到这,沈静芙眼神发亮。
她以为我终于妥协,开始提要求:
「我不要住偏角,那么偏僻谁愿意……」
我挥了挥,两个粗使婆子走近沈静芙,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银针。
见状,沈静芙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你想干什么?!」
我冷笑着说:
「都听好了,新抬的外室患了病,容貌全毁不能见人。而二小姐在出嫁前突发恶疾,没有救活。」
到了这一步,她才反应过来我的意思。
从床上爬起,尖叫着呼喊沈修远的名字。
「不要碰我!兄长救我!兄长,你答应过父亲要好好照顾我的——」
但没有任何回应。
我走出去,听着屋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
沈修远就站在原地,见我出来,身形微动。
我以为他会说我太残忍。
「多谢。
你留了静芙一命,日后我也好和父亲交代。」
我盯着他的脸,没说话。
在心里默默想:这还没有结束。
13
沈修远结束外调回京。
好巧不巧,按照当初一样的路程返回。
途径曾经路遇山匪的那段路,我坐在车内掀开帘子,只觉得一阵恍惚。
迎面走来一队卖货郎,挑着扁担吆喝,队尾还跟着几个孩童。
领头的那个人,有几分眼熟。
我看了眼沈修远,他正在和下属交谈,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那队货郎经过车前,被我招手叫住。
抬头,发现竟然真的是故人。
「阿六?你……还活着?」
谢星阑离开后,我曾千方百计打听过山寨其他人的下落,可一无所获。
现在看到阿六,我又惊又喜。
「宋姑娘。」
他从箱子里掏出一个小包裹,隐秘地塞到了我手中。
「这是老大留给你的。」
阿六带人悄悄带回了谢星阑的尸体,在山下葬下了。
他在谢星阑的身上,发现了这个。
「你刚到寨子里的时候,不是摔碎了一个簪子?老大当时看你哭得伤心,自己下山买了一个新簪子。」
阿六苦涩地笑笑:「我还以为,他早就送给你了。」
我拆开小包裹。
那是一枚小巧的木簪子,上面挂着一长串流苏。
大概是被人长时间放在手里摩挲,材质看起来那么温润。
它不算贵重。
可比什么都珍贵。
我紧握着那根簪子,无声落泪。
14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平反了多起冤案。
其中最有名的,便是为当年谢老将军洗刷冤情。
「祖母,我已经将你写的情况呈给陛下。陛下看后特意写了圣旨,为谢家正名了。」
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只能听着子孙为我口诉,民间对谢家的歌颂,和对它最后境遇的唏嘘。
这几十年来,我没有一日停下搜寻证据,为谢家洗刷冤屈。
沈修远在十年前去世,始终未同意与我和离。
他膝下没有任何子嗣,只能从宗族过继了其他孩子。
临死前他想见我最后一面,但被我以礼佛的名义拒绝了。
沈静芙自从毁容以后,便精神失常,彻底疯了。
她时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念叨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为什么……剧情走向不是这样……」
没过多久,她就受不了情绪崩溃,撞墙死了。
这些年,我四处奔波,找寻山寨其他人的下落。
努力想给其他人都有一个好归宿。
可心底,还是有一个放不下的夙愿。
谢家平反那天,我算算了时间,发现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二年。
我答应了谢星阑要好好活。
膝下儿孙满堂,颐养天年,好在不算食言。
玄孙女跑到我面前,好奇地问我:
「祖母,您的匣子里为什么有一根这么普通的簪子啊?」
我想告诉她,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就从,那天的好天气开始吧。
完
来源:非凡芒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