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段时日，我们一起研习医书，互相学习，治病救人，日子平淡而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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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我辗转反侧，前世的一幕幕在眼前挥之不去。
当初和华叔和私奔，除了我们两情相悦，我们还揣着共同的梦想。
最初，我们是度过了一段美好时日的。
那段时日，我们一起研习医书，互相学习，治病救人，日子平淡而知足。
“你快走。”华叔和把我推向后门。
正当我惶恐之际，只听“砰”的一声，前门被人破门而入。
“今天谁都别想走，柳轻眉，没想到吧？你们柳家以为让你假死嫁个庶妹过来就能敷衍过去，真是太天真了。还多亏了如烟，否则我还被蒙在鼓里，受了这般欺辱而不自知。”
穆辰居高临下打量着我们，语气里满是嘲弄。
华叔和护鸡崽一样把护我在身后，“你想怎么样？”
穆辰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一拳挥过去，华叔和一个趔趄，站立不稳。
我下意识扶住他，我们一起伏倒在门框上，他嘴角流出血来。
“就为了这么个废物贱民，你逃了我的婚？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给我往死里打！”
穆辰挥了挥手，一声令下，他带来的人将我们围将起来拳打脚踢，使尽全力以显示他们对主子的忠心。
华叔和紧紧趴在我身上，他承下了大部分的拳脚。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觉身上骨头都要开裂散架。
就在我以为我们要被活活打死的时候，穆辰叫停了。
身上华叔和已经昏死过去，我费力地睁开眼睛，房屋里熊熊大火蔓延开来。
“既然你想找死，那我就成全你，成全你们这对野鸳鸯。”
我依稀从火光里看到门外穆辰那因狠戾而扭曲变形的面容，和那个笑着说要娶我的儿郎怎么也对不上号。
我惊醒过来，浑身如炙烤一般。
迎春慌慌张张跑进来，“小姐怎么了？”
“你身上怎么这般烫？”她关切道。
我还沉浸在刚才的烈火中，一时缓不过神来。
她倒来一杯水，喂我喝下。
凉凉的水稍稍缓解了我的心绪，“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第二天一早，柳芝花跑到我的房间。
“姐姐，他们说你今天不去法华寺？我来看看你。”
“许是昨天热到了，身子不太爽利。今天已经好些了。”
“即是好些了，姐姐就一起去吧，没人跟我作伴多无聊啊。今天我一定给姐姐多多祈福，让菩萨保佑姐姐，姐姐也趁着今天多祈些福，这样我们一起，姐姐一定好得更快。”
看着一脸天真的她，我不禁疑惑起来。
我的死会和她有关吗？穆辰和她有什么关系？或许我该多了解了解她。
“好吧，那就随了你的愿。走吧。”
该来的总是会来，既然如此，那就见机行事。
和前世一样，马车走在街上，撞倒一个贸然闯入的小乞丐，华叔和路过施救。
马车行驶速度并不快，小乞丐受伤不重，只是长期食不果腹营养不良，又刚好撞上马车，这才晕了过去。
上辈子我不知情况，救人心切，加上自身懂点医术下车去帮忙，和精通医术的华叔和就这样认识了。
这一次，我没有下车，而是吩咐夏荷给华叔和银两，请他代为料理。
临走的时候，我从窗口扔下一本《灵枢》，华叔和追着想还给我。
夏荷依我的嘱咐，“公子，书脏了，我们小姐不要了，你若不嫌弃便归你。”
微风吹起轿帘，我强忍住去看他的冲动，余光瞥见路边华叔和捧着那本书如获至宝。
上辈子，他一直想要这本书。
这世道于普通百姓而言，光是挣扎求生就耗光了力气，哪有功夫想其它，书自然是奢侈品。
这一世，没有我，他的路一定走得更远。
“小姐，想什么呢？你看起来又遗憾又高兴的样子。”夏荷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我。
看着水灵灵的小姑娘，我玩心溅起。
“我在想我们夏荷要是嫁出去了，我以后可该怎么办？”
她羞红了脸，嗔怪道，“小姐，你坏。不跟你玩了。”
多可爱一小姑娘，上辈子却因我惨死，这辈子，我一定护好你。
2
一行人到达寺庙台阶前，下轿撵拾级而上。
穆辰直奔而来，一一跟我们见礼。
这张脸虽然温和笑着，忍不住将上辈子那张扭曲变形的脸重合，心里止不住地害怕。
我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从下轿开始我特意留意柳芝花，从看到穆辰那一刻，眉目含情，表情是极力掩藏的羞涩，眼神几乎没离开过。
原来如此，从前我竟没发现，不知道她对他动了心思，难怪非要拉着我来。
只怕我不来，她可能就没借口见到她的心上人。
大殿内，所有人虔诚跪拜在佛像前诵经祷告祈福。
柳芝花悄摸溜了，穆辰的跪垫也是空的，我偷偷跟上柳芝花。
她左顾右盼，溜进了一间禅房。
“辰哥哥，你可得好好谢谢我，你的柳妹妹今天可是我好不容易劝来的，不然你就见不着了。”柳芝花娇滴滴地说话。
“我的好花儿，你的功劳我记着了。等我娶了你姐姐，侧室的位置是你的。”
是穆辰的声音，跟平常同我说话的端方语气截然不同，低沉的嗓音里是豪不掩饰的放浪轻浮。
“可人家想做你的正室。”
“乖，你可不要坏我的事，我娶她自有我的用处，等我得到我想要的，到时少不了你的好处。”
用处？会是什么用处？我得想办法弄清楚。
我快速回到蒲团跪下，闭目诵经祈福，很快那两人也悄悄陆续回来了。
上一辈子，柳芝花嫁给了穆辰我是知道的。
在我私奔以后，家里觉得丢人，对外称柳家嫡女病逝。
为了履行柳穆两家婚约，柳家将柳芝花纳入族谱，挂在母亲名下当作柳家嫡女。
我以为他们是因为婚约才搅和到一起的，不曾想他们早就有了首尾。
和前世一样，这一世我也不想嫁给穆辰，他应该也看出了我的态度。
尽管有婚约，他似乎很害怕会有什么变故，看得出来他很想娶我。
平常会送些小玩意过来讨好我，不断地制造机会跟我接触，营造他倾心于我的假象。
上一辈子，我也以为他真的喜欢我。
如果不是遇见华叔和，或许我就嫁给他了，毕竟两家门当户对又有婚约在身。
经历过上一世，对他就更加排斥了。刀了他的心都有，更别说嫁给他。
眼下，摆在我面前的难题是要怎么取消这门婚事。
上辈子因为华叔和逃婚，这辈子私奔这条路是不能走了。
让穆辰退婚，目前来看显然不可能。
他娶我明显是带着某种目的，在没有达到这个目的前自然不会罢休。
只要找出这个目的，让它不存在，取消婚约就好办了。
可这个目的是什么呢？我身上有什么可让他图的？
美貌？不至于。
天下女子千千万万，穆丞相权势滔天，丞相之子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
钱财？堂堂丞相府不比我尚书府有钱多了，还会在乎尚书千金的一点嫁妆？
权利？我柳家位及文臣之冠，丞相之职显然更盛，在我大黎朝已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等等，作为一个男人，谁会嫌美女太多？
嫌钱财过剩？嫌权利太大？强强联合显然是最优选。
这么想想，还真是。
一拍桌子，笃定道。
“我要是个男人，我都想娶自己了，更何况穆辰这样一个庸才。”
他想娶的是一个拥有尚书嫡女身份的美人，那给他一个不就好了。
柳芝花不是想嫁给他？那我把她变成尚书府嫡女不就好了，上辈子不就是嘛。
想到这，我忍不住夸自己。
“我真是太聪明了，不愧集美貌智慧于一身。千万不能让穆辰发现，他要是更想娶我可就麻烦了。我得在他面前装得蠢一点，说不定他一厌蠢就松口了呢。”
柳轻眉没发现自己这几句嘀咕，让暗处角落的黑影差点憋出内伤。
3
迎春走进来，“小姐，夫人找你。”
“给母亲大人见安。”
“眉儿，快过来。马上就是你的及笄礼了，你外祖父托人带了礼物给你。你快过来看看。”陆朝云满脸慈爱地向女儿招手。
外祖父陆钦常年镇守北境，年轻时和外祖母征战沙场，戎马半生，为大黎朝立下汗马功劳，膝下只有我母亲一个女儿。
外祖母早年已经过世，是以外祖父年过半百还在外镇守边疆。
我打开一个精致的梨花木雕盒，里面露出一柄匕首，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纸条是匕首使用说明书。
这炳匕首小巧却内藏门道，设有两道机关。
一道机关控制的一头是弧型利刃，一按便是利刃出鞘，锋芒寒光。
一道则是控制另一头的箭矢，一按便是利箭猛飞，绝无虚发。
外祖父不愧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军，礼物也是别出心裁，我很喜欢。
看着我爱不释手的模样，母亲讥诮道，
“都要及笄了，还跟个孩子样，尽爱这些巧物。”
“在母亲面前，我可不就是个孩子嘛，永远都是。”我没心没肺地跟母亲撒娇。
余光不经意看到桌上还有个大点的盒子，刚光顾着这个新奇的匕首竟没注意到。
“母亲，这又是什么？是您给我的礼物吗？”
“这个啊，也是你外祖父给你的。及笄之后就该准备筹办咱们尚书府和丞相府的婚礼了，这是外祖给你的嫁妆。既然你看到了，现在给你也无妨。”
我打开盒子，里面安然躺着一本书。
我以为会是一本医书，拿起一看竟是一本兵书《陆氏兵法》。
有点小小的失望，也有点困惑，外祖父为什么送我一本兵书？
“你外祖父戎马一生，这本兵书是他尽毕生心血所著，珍贵异常。我们女子虽不用领兵作战，但这世道我们女人需仰仗男人而活。你外祖父把这个给你作嫁妆，其中的用意你想想应该也明白。”
听母亲这么一说，外祖父用心良苦，这兵书是为我未来夫君准备的，这无疑给了我一道在夫家的倚仗。
“母亲放心，外祖父的心意女儿明白了，女儿一定好好保管。”
母亲欣慰地点点头。
“母亲，女儿有个请求，望母亲能成全。就当母亲给女儿的及笄礼。”
“你说吧，只要母亲能办到。”
“如烟妹妹乖巧可爱，想请母亲出面，跟爹爹说把如烟记在母亲名下。母亲可愿意？”
“如烟这孩子性子温顺，与你感情一向要好，只要你不介意，母亲没有什么不愿意的。赶明儿找机会我会去跟你爹说的。”
“谢谢母亲，母亲对女儿真好。”
“傻孩子。”
母亲从小在边境长大，将军独女，万千宠爱，性子爽利。
和父亲当年是皇上赐婚，成婚后算不得伉俪情深，这么多年也相敬如宾。
母亲曾跟我说过若不是圣上赐婚，她可不想困在这后宅大院之中。
当年给母亲赐婚，其实也是皇上对外祖父的一种牵制，以免将在外心野了不受掌控，年长日久，难保会有差池。
4
很快到了我的及笄宴，这天还会对外介绍柳如烟为尚书府嫡女的身份。
我想着这下我皆大欢喜了，穆辰退婚也是早晚的事。
同是尚书府嫡女，傻子都会选自己心仪的那一个。
酒宴上，我的酒不知何时被下了合欢散。
好在我前世悬壶济世三年，好歹也在江湖上混了些经验，医术造诣不说赛华佗，识毒看诊的本事还是有的。
掺了合欢散的酒水一出现在我眼前，未入口已经闻出异样。
前一刻还干净的酒水眨眼就被下了迷合欢散，只有跟我共一小桌的芝花妹妹有这个机会。
只是我想不明白。
在这之前，她已经纳入族谱挂在了母亲名下，等同于名正言顺的尚书府嫡女。
为此我还特意推心置腹找她谈过，表示自己无意穆辰，如若她欢喜我可以成全他们。
她很是高兴，还送了我她最宝贝的珊瑚手串。
为了弄清楚原由，我将计就计喝下加了料的酒，假装自己不胜酒力，让柳如烟送我回房。
柳芝花支开迎春、夏荷，把我带向了鲜有人踏足的偏房。
她没想到的是，到房间没多久自己先晕了过去。
我趁她不注意，将自己的酒还给了她。
她看着我喝下药酒的时候，那杯酒进的是她自己的肚子。
我走出房间准备躲在一旁看看谁是她的同盟，不料一出门被人捂住口鼻拖进了隔壁房间。
我假装顺从，一进房间，一针扎在对方穴位上。
三年的江湖游历不是白混的，医术自然也不是白学的。
刀俎和鱼肉，当然选择做刀了，谁要做那案板上的鱼肉。
等我看清，这块不知死活被我扎针不能动弹的鱼肉居然是秦王上官煜。
这倒出乎我的意料。
“秦王？怎么会是你？”
秦王我本不认识，也是这次酒宴特意留意的，看着还有些许眼熟。
“没想到堂堂尚书府嫡女居然还会这手。”
“我也没想到一个王爷干这么偷鸡摸狗的勾当。”
“你别误会，这事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干的，你怎么刚好出现在这里？”
其实我也猜到了，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我看你们不对劲，桌上的小动作我都看到了。我是跟着你们过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什么人啊？
这种事他来旁观看热闹，真够厚颜无耻的。
我轻笑：“看热闹？我凭什么相信你？依我看你的嫌疑也不能排除。”
“你且看着吧，等会肯定有人会去隔壁，倒时还有好戏在后头呢。”
这我倒是相信的，毕竟这也是我留在这里的理由。
“你帮我解开穴位吧。”
“急什么，如果隔壁来人，你洗脱了嫌疑，我自然会放开你。”
我正想开口说话，秦王朝我嘘了一声，我即刻噤声，有人进了隔壁。
隔壁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过了今天，我看你还怎么取消我们的婚约。”
不用想也知道这人是谁了，除了穆辰那个蠢物还有谁。
这下好了，也不用我去阻止，他们本来就不清白，这也不失为成全他们的一个方式。
手段是龌龊了点，不过也是他们自己选的。
只是我不能理解，及笄宴之前我去找过柳芝花，表示自己对穆辰无意，乐意成全他们。
明明柳芝花也已经是嫡女，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穆辰，为什么还要对我下手？
孤男寡女，听着隔壁的呻吟和男欢女爱之声，委实尴尬。
趁着隔壁正酣，我们悄摸溜走了。
“你是不是想不通，为什么你想成全他们，他们还会这么对你？”身边的秦王冷不丁开口道。
这货居然知道我在想什么，“你知道？”
他戏谑道，“你答应欠我一个人情，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
看着他剑眉锋目的一张俏脸，直觉可惜，白瞎了一张好脸，居然脸皮这般厚。
“放心吧，这个人情不会让你太为难，你要实在不想还，直接赖掉，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既然如此，那你直接说不就好了，还多此一举讨什么人情？真够虚伪的。
我尽量掩起脸上的不屑，“说吧。如果你说得在理，这个人情我会记下的。”
“你和你 妹妹最大的不同，不是尚书府嫡女的身份，而是你母亲身后的陆将军。太子需要陆将军的支持。就算这次你得逞了，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你这块肥肉。”
说完，上官煜闪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我们跟着大部队，在柳芝花丫鬟杜鹃的带领下前去观看捉奸的戏码。
原本淡定等着被捉奸的穆辰，在看清躺着的人是柳芝花时也慌了神，奈何观众已经堵在了门口。
最终是父亲柳尚书，尴尬着解释柳家嫡女本就与丞相公子有婚约，只是俩孩子不懂事着急了点。
穆丞相也只能半推着认了下来，承认了柳芝花与穆辰的婚事，并表示会挑好良辰吉日，尽快接柳芝花进门。
至此，这事才算草草揭了过去。
这回他俩的婚事算是板上钉钉了，柳芝花虽然羞愤，但心里是高兴的，毕竟如愿了。
丞相一家是青着脸离开尚书府的。
而看戏看得最欢乐的是三皇子上官澹，用幸灾乐祸来形容也不为过。
5
夜里，想着秦王的那番话“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这块肥肉的”。
如果如他所言，那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呢？
唉？不对，肥肉，什么肥肉，这厮居然把我比作肥肉。
想到这，我不禁在镜中打量起自己，远黛杏眼，美则美矣，好像最近脸是圆润了不少。
整天出不了门，大部分都躲在屋子里看医书，圆润起来也是早晚的事。
上辈子这时候的自己热衷于逮着府里的丫环麽麽看病，要是得知哪个生了病，我会提上工具马不停蹄地奔过去施展自己的医术，不知情地准会以为我见人生病搁那幸灾乐祸。
这辈子，我低调了很多。
医书照看，但尽量不显露自己的医术。
重生第一原则：保命要紧。
以我上辈子行走江湖的经验，聪慧的头脑、强健的体格和敏捷的身手是保命的关键。
聪慧的头脑我勉强算有了，现在该想想怎么让自己拥有强健的体格和敏捷的身手。
习武——这是我聪敏的头脑作出的决断。
习武都是自幼从扎马步开始的，现在开始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不过不用练就多厉害的身手，最重要是强身健体，能够起码的防身也不错。
作为柳府的大家闺秀，看看医书不会有人知道。
习武这么张扬，很难瞒过别人，没法光明正大。
我首先得找个身手不错的师父。
没等我想明白，府里小厮来报说父亲要我去书房见他。
“今天这事，我们柳府算是把丞相给得罪了，只怕他们以为是我设计授意的。为父知道你不愿嫁给穆辰，但……”父亲缓缓开口。
“父亲，今天的事不是我设计的，是如烟。她和穆辰本就有首尾，我猜测是穆辰授意她设计我，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想必，他们自己也心虚。父亲放心好了。”
父亲脸色有些难看，花了点时间平复心绪。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突然告诉他自己的女儿如此不堪，一时之间没那么容易接受。
“那你也该明白，他们想要的是你，你可想过自己当如何？”
“女儿明白，女儿还在想。”
“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为父会想办法先替你找门合适的亲事，把你先嫁出去。”
我姹然父亲的立场，“父亲不站太子党？”
父亲冷目扫来，“这种话不要在外胡说。”
我乖巧点头应和。
其实这种话不说，外面又有谁人不知。
现在朝中局势两党分立，皇后穆秋容所出的太子上官瑞和崔贵妃所出的燕王三皇子上官澹暗地里争得视同水火。
丞相穆家作为皇后的母家自然是太子最有力的拥护者，三皇子那边自然也有崔太尉为首的拥护者。
圣上还有个不起眼的四皇子秦王上官煜，其生母出身卑微。
秦王唯唯诺诺，不学无术，整天跟在太子身后，地位连穆辰都不如。
太子早年为承袭太子之位娶了自己的表妹穆灵为太子妃，把自己跟穆家绑得更为牢靠。
三皇子四皇子暂时都还没有王妃。
现在想想那天看戏看得最欢的三皇子，恐怕已经开始打主意了，之前只是碍于尚书府嫡女和丞相之子的婚约。
这样看来，我的婚事确实迫在眉睫了。
上辈子私奔倒是绕开了这么多的弯弯绕绕，也难怪当时家里会在我私奔后对外宣称我病故，这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无论我落到哪边，变相地卷入党派之争，最后很可能都会沦为炮灰。
如果其中有华叔和，我倒是不介意做个炮灰。
这辈子不行，我不能白白做了炮灰，我还得助力我们曾经共同的追求——“推崇医学，济世救人”。
上辈子没权没势，只过了短暂而辛劳的三年，一切才刚刚开始，我们两个便都做了刀下鬼。
上辈子穆辰要致我们于死地，泄愤是真，恐怕不单只是痛恨我假死逃婚。
我们死的时候正值混乱，民间都在传太子兵变失败，秦王鬼斧神兵，在紧要关头力挽狂澜。
我也是因为上辈子秦王的传说才会在酒宴上特意留意秦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当时穆辰他们正好兵败，已经无法抗衡秦王，他恐怕把失败的结局都归咎到我身上。
是我让他们失去了陆家军这个强有力的助力。
我正出神，耳边好像传来一句话，我没有听清。
待我定神，父亲威严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传来。
“你有没有好好在听为父说话？”
看着我望向他失神的眼神，他终究不忍追究，蹙眉问到。
“为父问你，你可曾听说过‘得兵书者得天下’？”
我一脸茫然摇头，“未曾听说。”
“好了，你下去吧。”父亲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我失魂落魄地走回自己院落，脑子里不断回想着父亲那句‘得兵书者得天下’。
兵书，兵书，兵书？
难道是外祖父托母亲给我作嫁妆那一本？
想想我的婚事，再想想陆家，就是那本《陆家兵法》无疑了。
众人都猜到了，外祖父陆钦将军的三个儿子战死沙场，如今只剩母亲一个女儿，母亲又只我一个，兵书肯定会传给我。
只要跟我联姻成功，那么就是得到了兵书，同时还有陆家军威的助力。
原来我不过是个鱼饵，用来钓兵书的鱼饵。
好在现在都以为兵书还在外祖父手里，没人想到外祖父这么早便将兵书给了我，我暂时是安全的。
不过我得想办法把兵书藏好，免得让人发现。
上辈子，母亲也把兵书给了我，我当时没有当回事，把它跟医书混在了一起。
后来离家出走，拿医书的时候我顺手带走了。
我当时从母亲那回来，只有迎春和夏荷看到了兵书，不过迎春不识字，而夏荷是识字的。
此刻，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上辈子为什么夏荷会死，恐怕也跟这本兵书有关。
我私奔假死后，柳芝花成了尚书府嫡女。
我无意间见过她出行带着迎春和夏荷，那时她们两个应该跟着柳芝花一起嫁去了丞相府。
那上辈子这本兵书去了哪里？我想起来了。
私奔后，我跟华叔和到处游历，大概一年后我们游历到北境边界，碰上一场战役，我们跟着救治伤员。
当时为了鼓励一位英勇杀敌而被重伤的小将领，我把兵书随手送给了他。
当时我并不知道兵书的关系重大，当时估计大家都以为我会名正言顺地嫁给穆辰，没有人跟我说兵书的重要性。
我脑海中浮现出小将领的模样，长得还挺帅气，剑眉英目，气质不俗。
如果不是已经有了华叔和，我差点就被男色所迷。
等等，这位小将领好像有点眼熟，大脑中两张脸逐渐融合，他不就是秦王吗？
难怪我在及笄酒宴上看秦王怎么有点眼熟，原来上辈子我竟是把兵书送给了他。
那么他后来用兵如神，击败太子，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原来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秦王这人不简单。
表面上唯唯诺诺，不学无术地依附太子，实则狼子野心。
不过这样有野心的人，很好。
6
很快，柳芝花和穆辰的婚礼被提上了日程。
可能人逢喜事精神爽，柳芝花最近开始亲近起我。
她终于如愿，对我心存感激，倒也合理。
不过我可没忘记她为了讨好穆辰，准备献祭我的事。
不过她既然刻意迎合讨好，我又岂能不识趣？
不就是姐妹和睦的戏码吗？谁还不会了？
可惜她演技不够好，眼里不经意间漏出憋屈愤懑的不甘心。
不应该啊，她都已经如意了，除非还有隐情。
我让夏荷随时留意和打听我这个好妹妹的动向和行迹。
夏荷伶俐，办这点小事还是游刃有余的。
柳如烟还时不时偷偷会见穆辰，每次他们见过之后，她对我愈加讨好，眼神透出的憋屈愤懑亦愈深一分。
闲着也是闲着，我打扮成丫环偷偷跟踪她。
她七拐八拐地穿过一条条小巷，鬼鬼祟祟地去了一所偏僻的民房，显然是去见人的。
她会去见谁呢？连贴身丫环都支开了。
她是从后门进的，有人给她开门。
我要想知道她去见谁，就必须得进去，可又不能惊动别人。
我看了看院墙，没有府里的高，但也不是我能轻易爬得上去的。
难道只能躲起来守株待兔吗？
正当我一筹莫展之时，突然被人拽进了角落。
我抬起手指准备扎针，眼前竟又是秦王上官煜这厮。
“怎么又是你？你想干嘛？”
上官煜不以为意，一脸嬉笑。
“我看你这身打扮，不免心生好奇，于是就跟过来看看喽。”
戏虐地看我一圈，又望了宅子一眼，“看样子又有好戏看了。”
得，又是来看戏的，他可真够闲的。
突然我灵光一现。
好啊，看戏好啊。
我忍不住把他上下打量一番，看得他莫名不自在起来。
我试探道，“你想看戏？你行不行啊？带我一个。”
话音刚落，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猛地双脚被迫抽离地面，一阵风从耳旁呼啸而过。
再回神，我已经被上官煜拽着飞过院墙上了屋顶。
轻功好就是妙啊，这送上门的男人还是好用的。
屋子里传来男女温存的声音，幸好已经到了尾声，不然又得尴尬在原地。
“婚礼那天，你想办法把这个给柳轻眉服下，给她弄到你的房间换上你的嫁衣。”是穆辰的声音。
他们都要成婚了，我说怎么还要偷偷摸摸呢。
苟且就算了，居然还想打我的主意。
“你娶了她，那我怎么办？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柳芝花轻咽。
穆辰温声抚慰，“乖乖，我怎么会忘了你呢。娶她不过是有用处，你才是我的心肝宝贝。”
“我自然是信你的，可……”
“她嫁过来，到时木已成舟，我之后马上找机会把你接过来做平妻。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娶你是顺理成章的事。你尽管放心帮我办好这事，以后我一定好好疼你。”
柳芝花娇滴滴答，“奴家都听你的。”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成亲那天，让我替嫁柳芝花，到时阴差阳错，木已成舟，再把柳芝花接过去做平妻。
哼，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姑奶奶我岂是任由你们摆布的。
7
从房顶下来，望着眼前俊美刚毅的男子，从刚刚上下房顶的肢体接触来看身材也是不错的。
不过眼下不是欣赏美色的时候。
“带你去个地方。”
转身我带着秦王去了乌衣巷，那里满是老弱病残。
巷口有人支了个摊，替人免费看病，摊前有不少人排队等着。
坐在摊前把脉的就是华叔和，一身粗衣麻布，依然掩盖不住他的儒雅气度。
这时秦王开口道，“这人倒是一番古道热肠，可惜了！”
“哦？可惜？怎么个可惜法？”
“一己之力又能帮救几人？势单力薄的救助固然可贵，但难以长久。”
“你以为怎样才是长久之计？”
“权倾朝野！”
这四个字在我脑瓜回响了一遍又一遍。
我认真思索打量着他，心生一计，同时也笃信了它的可行性。
面对我直面不讳的打量，他没有丝毫不自在，倒是淡然的自信。
他轻笑道，“本王长得有这么令你痴迷么？你刚盯着那小白脸大夫，也没见你这么愣神。”
“你们不一样。”我恍恍惚惚，下意识地答道。
秦王有一瞬间的疑惑，正欲问出口，我打住了他的疑头，正色问道：“如果有人愿助你夺得天下，你当如何？”
“我愿与她共享天下！”他的回答掷地有声，不带一丝犹疑。
“好！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
“回去之后，你尽快向皇上请旨给你我赐婚吧。”说完我扬尘而去。
离开时我看到了他脸上那抹得逞的笑意，没有丝毫刻意的掩饰。
我知道我赌对了。
他只在我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他借得上我的力，我知道以后我也用得上他的势。
彼此需要，甚好。
只是，华叔和，这一世，终究要放下。
有些东西，如果注定不能长久，早些放手才是上策。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要比情爱重要。
上一世我们无权无势，经历了太多的无可奈何。
我虽然生在尚书府家，可作为千娇万宠在深闺长大的女子，哪里懂得权势的威力。
我们给人看诊，遇上急症难症，金贵的药材却不可得，更没有门路。
事事更要以官家权贵为先，普通人的性命如同蝼蚁一般。
我们所能救治的实在有限，拼尽全力，到最后生死全凭天意。
尤记得那场瘟疫，眼睁睁看着多少人倒在我们面前。
我们有心研究，却苦于没有经费，不能购买现成的药材研究药方。
药材都被官府征收走了，而官府拒绝我们普通百姓的参与。
我们只能上山采药，慢慢研究。
千辛万苦，为了采药差点摔落悬崖，几次命悬一线。
终于在足足三个月后，华叔和研制出了药方。
如果当时有现成的药材，他最多一个多月就能配出药方。
两个月的时间能救多少人的性命。
就在我们用研究出的药方医治好人时，地方知县直接抢走药方，领了功劳。
华叔和说，也好，功劳不重要，至少药方到了官府手里，能更快地救治更多人。
我笑他傻，他摇摇头，坦然一笑，我们行医不就是为了救死扶伤吗？
只要目的达成了，就是幸事。
第二天宫里传出三皇子和四皇子同时向皇帝求娶尚书府嫡长女的消息。
四皇子出生卑微，不得圣宠，所有人都认为三皇子娶定了我。
皇上之所以没有当面应承任何人，不过是碍于表面的公正罢了。
一时间官眷间开始议论纷纷，同时也感叹尚书府嫡长女真是命好，丢了丞相府的婚约转头攀上了皇室。
甚至有人开始怀疑那天宴会的丑闻是尚书府为攀高枝而自导自演的戏码。
等到议论甚嚣尘上的时候，赐婚圣旨下来了。
尚书府嫡长女柳轻眉婚配给四皇子上官煜，而三皇子上官澹则婚配崔家女。
皇上的这番操作惊诧了众人，怕也只有几个近臣懂他的用心。
秦王在我面前的信誓旦旦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很清楚帝王的权衡。
如今朝堂太子和燕王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崔家本就是燕王娘舅家，他们结亲并不影响大局。
而柳家不同，柳家倒向任何一方，都会破坏这种平衡。
丞相府和陆家外孙女婚约的解体和秦王的求娶无疑都正中了皇上的下怀，其中有他的推波助澜也未可知。
太子也乐见其成，原本自己娶不了，穆家娶也是一样的，可偏穆家也没娶成。
现在没让上官澹那边得逞，让秦王这个怂货捡了便宜。
况且秦王都跟在自己身后唯唯诺诺，让他娶了也是有助益的。
把秦王捏在手里，柳陆两家还不是都得乖乖听话。
众人议论的风向就变成了对柳家的私下嘲笑，这下高枝是攀上了，可惜这枝条过于细嫩，保不齐一阵大风就吹折了。
柳家倒是踏实了，终于不用在天平两端蹦跶，整天提心吊胆的滋味可不好受。
皇上的赐婚自然地瓦解了穆辰原本的阴谋，他也不想背上抗旨的风险，一种白忙活一场的无力感让他很是挫败。
柳如烟倒是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跟从小压她一头的姐姐共侍一夫了。
8
柳家两个女儿的婚事是同一天办的，一个入丞相府，一个入秦王府。
一切顺利，皆大欢喜。
柳如烟自然是要比我高兴得意的。
她嫁的可是权利鼎盛、风光无两的丞相府。
而我虽是入了皇家，可惜是空有表面，实则败落的潦倒亲王。
三朝回门的时候，穆辰私下嘲笑我。
“柳轻眉啊，柳轻眉，放着我这样的乘龙快婿你不要，偏偏嫁了个倒霉蛋。你后不后悔啊？你要是后悔了，我可以考虑考虑私底下疼疼你。”
啊，我呸！什么草包玩意儿。
真是老天没眼，上辈子居然死在这种人手里。
压下心头的恶心，我对他魅然一笑，语气泣然欲诉。
“真的吗？你靠近一点，我告诉你。”
听我这么一说，他倒是意外了一下，接着一脸淫荡地向我靠近。
我也加快速度，走向他的方向。
看到我的举动，他更欢了。
在离他半步远的时候，我迅速闪身，右脚往他脚底下用力一勾。
就在他以为我下一刻就要投怀送抱进他怀里时，摔了个狗啃屎。
我回头看了看他的惨样，毫不掩饰地大笑着快步离去。
回秦王府后，秦王对我说：“你，你以后不要对别的男子那样了。”
我歪着脑袋看他说话的囧样，“你看到了？”
“嗯。”
“你是不是吃醋了？”
“没，没有。怎会？只是如今你是秦王妃，好歹给我留点脸面。”
“好，知道了。你帮我个忙呗？”
“你说。”
“我想学点武艺傍身，你找个身手好的教教我。”
“你学武做什么？你如今是我的王妃，我护得着你。我还可以给你配几个暗卫贴身保护。”
“暗卫可以要，自己也会点的话岂不更有保障？”
他似乎不是很明白我的这种执拗。
我问他，“你有没有听过民间的一句俗语？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秦王派了身边的一个亲信丁勇教我武功。
练武可真是辛苦，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
刚开始还吃得消，因为需要循序渐进，强度并不算太大。
可时间稍微一久，就有些吃力了。
好在前世采药奔波的经历，我的耐力还是坚持得下去。
只是每日累得筋疲力尽的，每次休息还不等上床就不知不觉睡着了，好几次还是夏荷在浴桶把我叫醒的。
上官煜也挺忙的，一天到晚也见不了个人影。
自然，他忙他的，不需要跟我交代。
三个月后，算是有点初见成效，打个拳什么的不成问题，勉强算是会个花拳绣腿。
秦王这两天似乎闲了下来，居然来看我练武。
我练得格外认真，丁勇时不时地来纠正我的姿势手法。
不过上官煜似乎看得皱眉蹙眼的，我练得有那么糟糕吗？
从那以后丁勇没再出现，上官煜说他吩咐丁勇去办更重要的事了，以后由他亲自指导我。
上官煜可不像丁勇能全程指导，一个有野心的人哪会日日得闲。
也罢，已经有了点底子，自己勤加练习，再有人从旁指点一二也够了。
我也不能日日习武，是时候干点正事了。
9
我现在虽然只是个不受待见的秦王妃，但好歹比上一世的普通医女要管用。
我借着与太子妃靠近，跟各世家夫人混了个熟络。
又跟太子妃提议施恩与民，开济善堂为贫苦百姓免费看诊施药，一则积德行善，二则为太子笼络民心。
这等好事，太子妃欣然应允。
于是由太子妃牵头，群臣命妇争相助力的济善堂便成立了。
为首的大夫是那些贫苦百姓中有口皆碑的华叔和华大夫，伙计是那些为数不多识字的贫苦人家的大孩子。
我们这些命妇们主要是出钱为主，偶尔出点力，露个面。
作为秦王妃，我自然也是要露面的，得用自己的身份刷个好感先。
一时间，百姓感念，民间传颂皇恩浩荡。
龙颜大悦，太子受到了皇上的褒奖，连带着秦王也给了点好脸色。
太子大受鼓舞，私底下直夸秦王，你这个秦王妃娶得妙啊。
对太子妃也欢喜得要紧，鼓励太子妃要多跟我亲近。
此后我常女扮男装去济善堂帮忙，毕竟我也懂点医术，顺便还能偷点师。
除了华叔和假装不知，也没人认出我这个秦王妃来。
筹备济善堂的时候，华叔和自然是见过我的。
当时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直到我回望过去。
他自知冒犯，只稍一愣神，抱拳作揖：
“我觉得王妃好生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抱歉，在下失礼，还望王妃见谅。”
我礼节性地微笑回应：“无妨。”
我虽然上次在轿子里没露面，又和秦王去了乌衣巷，或许他远远见到过也不奇怪。
上辈子跟华叔和一起从医三年，医术自然不差。
不过活到老学到老，更何况是医学这个领域，永远都能更进一步。
不过医术这种东西，努力赶不上天分。天分再加上努力可是绝杀，华叔和就是这一种。
除非碰上更有天分的，不然怎么努力也赶不上。
再加上他极高的道德底线，这种人简直是百姓的活佛。
他的道德底线可不是说他多尊崇礼教规范，这些于他而言，在人命面前不值一提。
活佛不该死于小人之手，更不该死于私怨。
高尚的医者就该专注医术医学，造福于民。
然后将医术发扬光大，代代相传，造福后世。
上辈子，也是他教会我情爱不是人生的全部，世上还有比情爱更重要的事。
可惜我们无权无势、人微言轻，活得谨小慎微、命如蝼蚁。
这辈子他可以不必做漂泊无依的游医，也不需要为了药材而犯愁，更重要的是能如他所愿救助更多的病患。
而我要搭上权利的梯子。
济善堂接诊的大都是些穷苦的百姓，稍有财富的人家都会去别的医馆，这样不需要跟穷人拥挤在一处。
再加上官家的背书，所以也不会招其他医馆记恨，他们最多是做那看戏的看客。
华叔和还开了小学堂，适龄的孩子可以到济善堂做学徒。
这样即解决了他们的基本生活，还能学到安身立命的本事，顺便还能帮上忙照顾病人。
当然，光靠官宦家眷的捐济并不足以维持长久的开销。
随着华叔和高明卓绝的医术在百姓之中口口相传，好些达官贵人的疑难杂症也找上了他，并给予极丰厚的报酬。
济善堂一时在医药界声名鹊起，华神医也被百姓传为在世华佗。
10
秦王把自己家底都交到我的手上，给了我掌家之权。
秦王府倒没有像外界传的落魄，想必是秦王故意为之。
除了他出门办事没有事事透漏，其它的从不刻意避着我，包括他在外人面前的伪装，我自然也乐得配合。
我把兵书给了秦王，凭他自行处置。
兵书要懂兵法谋略的人才看得懂、用得上，搁我这里显然是一种埋没。
兵者，诡道也。善诡者，有道，人敬之重之；无道，人拒之防之。
虽然秦王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誊抄了一份自留。
拿了半本献给太子，跟太子交代说这柳氏女防备心重，只给了这一半。
这衷心倒是让他表得足足的。
边境传来战报，西戎来犯，西境急需救援。
黎朝最得力的将军陆钦镇守北境，无法抽调。
朝堂为派谁领兵救援争论激烈。
崔太尉举荐三皇子上官澹，太子力推四皇子上官煜为主帅。
至于太子为什么不自己上，自然是担心战场上刀剑无眼。
最后皇上拍板，秦王上官煜为主帅，崔太尉的儿子崔鹤为副帅，领兵三万，即日出发，刻不容缓。
上官煜出发的时候，我安排济善堂一组得力的大夫随行。
我知道这一战，秦王会受伤。
原本让华叔和去是最稳妥的，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因为上辈子的瘟疫很快就要到来了。
这次为了确保能保住更多人的性命，必须得早做打算。
好在这一段时间，华叔和带出了不少得力的帮手。
随军的大夫也是受过华叔和的严格训练。
接下来我得想办法抛出因由，让华叔和提前研究药方。
我以请教医术为由，将时疫的病症和方子交给华叔和，让他看看方子还有没有改进的空间。
我自然没说自己提前知道瘟疫即将到来，这药方是上辈子他研究出来的。
我谎称药方是自己无意中从某本古籍上看到，出于好奇所以拿来研究一二。
华叔和不是个多事的人，甚至都没好奇问一句旁的。
我动用秦王府的财力和人力，暗中屯了不少时疫相关的药材。
没想到这次为瘟疫做准备，还有意外的收获。
有人在派往战场的药材和粮草上做手脚，从中渔利，中饱私囊。
药材价格居高不下，老百姓看不起病、吃不起药不是没有原由的。上辈子我和华叔和都是自己采制药材，因为买不起。
我让秦王留下来保护我的暗卫不动声色地收集证据，等秦王回来交给他处置。
秦王打了胜仗，不过也受了重伤，要等伤势稍微好转才能班师回朝。
上一世位于南方地区的渭县爆发瘟疫，我和华叔和刚好在附近游历，这一世我们因为济善堂都在京城。
我以南方亲友生病需要救助为由，将华叔和提前送往渭县附近。
没多久，传来南方瘟疫的消息。
消息比上一世上达天听早了半个月，自然也是我让人特意留意，扫清了上一世驿站怠职官员的障碍。
这段时间我趁机跟太子妃混得极为熟络，一听到消息打听清楚症状，便以济善堂的名义将方子以及华叔和刚好在南方的消息告诉太子妃，再通过太子呈给皇上。
皇上龙心大悦，即刻将方子拿给太医院首过目。
在得到太医的一致肯定答复后，皇上下旨由以华叔和大夫为首的济善堂在南方先行救治，又派遣太医赴疫区一同协助为灾民看诊。
我屯的药材自然派上了大用场。
济善堂又派出一批大夫带着药材出发，一刻不停直接赶往瘟疫爆发地。
华叔和上次去，我给他塞了不少银票应急，第一波药材在当地购买应该不成问题。
这一世不出半月疫情便得到了有效控制。
11
秦王凯旋回朝，拒绝了皇上的封赏。
说自己这次纯属侥幸，多亏圣上心系黎民百姓，还有太子殿下临行前的兵法指点，否则自己此次恐怕性命都难保。
皇上和太子都很满意秦王的识趣。
不过有人喜，就有人愁。
秦王一个皇子亲王都不要封赏，本想借这次战役分一杯羹的崔鹤更不好领这奖赏。
唯有一句“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乃臣之本分。”
听秦王说起，光是想象这人脸上丰富的表情，我都忍不住发笑。
我把之前收集到的贪污证据都交给了秦王。
他仔细一查，原来不止如此，三皇子和崔家居然还在暗中私铸兵器。
秦王直接把证据递到太子手中。太子直夸秦王为他立了大功。
第二日早朝，太子上书弹劾燕王，证据直程圣上和文武百官。
三皇子罪名坐实。
崔太尉削去官职，因崔鹤上战场立了功，免了诛九族之罪。
崔贵妃打入冷宫，上官澹削去亲王之名，囚禁宗人府。
与此同时，太尉之职的一切事宜在皇上任命之前暂由秦王代为处理。
太子除去三皇子这个劲敌，很是高兴了一番。
但同时也开始隐隐担忧起来，上官煜被他一手提携，不知不觉竟然开始握上了实权。
他的担忧也是没有错，皇上这波操作无疑是强行把秦王拉到了太子的对立面。
于他至高无上的皇权而言，一来他不希望一方独大威胁到他的地位。
二来，一个强有力的胜出者才有资格继承这个位子。
太子眼下最想要的是要让自己的人尽早坐上太尉这个位子。
瘟疫控制住后，华叔和回到了济善堂。
皇上下旨给了济善堂丰厚的奖赏，并御赐“救死扶伤”牌匾。
我走在去往济善堂的路上，听到有人议论。
“听说了吗？法华寺路上有土匪，意图抢劫贵人，杀人不眨眼。好可怕，快跑，别往那边去。”
母亲前两天跟我提了今天要去法华寺还愿。
一想到这，我立马朝法华寺飞奔而去，同时着人去通知秦王。
等我赶到的时候，柳府的侍卫已经被杀的没剩几个，拖着重伤苟延残喘地硬挡着贼人。
看到我靠近，土匪们突然一窝蜂地攻向我母亲。
眼看一刀就要落在母亲身上，我本能地扑上前挡在母亲前面，同时射出短箭，射中挥刀之人。
慢了半拍，后背左肩膀中了一刀，好在刀力在半道卸了力，入皮肉不算太深。
只听得刺耳的叮当声，兵器乒乓相撞。
暗卫出手了，好像被暗卫的武功吓到了一般，土匪们即刻逃散，没有片刻犹疑。
待秦王带人赶到，贼人早已逃之夭夭。
秦王从母亲手里接过我，我告诉他我中毒了，找华叔和给我解毒，随后晕死过去。
是的，刀口有毒，显然这场劫持是特地冲我而来，在砍伤我之后又立即撤离。
华叔和很快来到秦王府为我看诊，宫里的太医看过后都表示无能为力。
秦王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华叔和身上。
号脉之后，华叔和眉头越锁越紧，克制住心底的慌乱，即刻施针。随后开方子，吩咐人去煎药。
“王爷，草民只能暂时压住王妃体内的毒性，能坚持半个月，至于解毒……”华叔和叹气摇头。
秦王求救式地紧抓住华叔和的胳膊，“她很信任你，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草民定当竭力一试，调配解药，但无法保证结果。”
“你尽管去试，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本王全力配合。”
不难猜出是太子出的手，他想用我的死瓦解我和秦王的关系，削弱秦王渐长的助力。
这助力他曾经还帮着抬了把手，如今却成了他的威胁。
兵书他虽然得到了一半，但我背后还有镇守北境的陆家。
对付我之所以要绕这么一大圈子，是因为我身边有暗卫守护，直接出手，很难一击即中，还会打草惊蛇。
他们也想到了，我懂些医理，对付我直接下药行不通。
柳府的行踪有我那个好妹妹在，自然不难探听。
路边“通知我”法华寺路上有土匪的路人也是刻意安排。
一时的措手不及，胜算极大，事后还可以推给贼寇作乱。
太子和秦王还不能直接撕破脸，彼此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秦王继续在太子面前示弱，帮着太子将太子的人送上太尉的位子。
这让太子稍稍放下了点警惕，但依然改变不了他们敌对的事实。
秦王告诉太子，王妃愿意以另外半本兵术换得解药，太子直表遗憾自己手里没有解药。
显然，比起半本兵书，兵力的威胁对他来说更大。
12
华叔和日夜查找医书，不断地调药试药，反反复复。
毒方都让他调配出来，再根据毒方一样样去调配实验。
他用自己做实验，用量极轻，好几次徘徊在生死边缘。
终于在七天后配出解药，可惜还差最后一味药材——还魂草。
这种草长在极为偏僻的悬崖峭壁之上，往往和毒草相伴相生。
华叔和的身体去找药材显然是吃不消了。
他把还魂草用纸笔描绘出来，并写下它的生长环境和采摘事项，交给秦王。
秦王费劲心力，排除种种障碍阻挠，受伤中毒，终于在七天后带回还魂草。
我醒来后，身边照顾我的迎春、夏荷一个个都红着眼睛。
见我醒来，忍不住大哭起来。
“吓死奴婢了，还以为王妃再也醒不过来了。”
迎春说完，立即呸呸呸，顺势拍了自己几下嘴巴。
“尽胡说，你这妮子着实该打。王妃自然吉人天相，肯定长命百岁的。”
夏荷打趣着，作势要去拍迎春。
他们把这半个月的事都说给我听。
我父母自是急得不行，半个月来都消瘦了一大圈，是不能咽，寝不能安的。
我醒后夏荷已经已经派人去柳府通知了。
“我看那华神医真是人品贵重，王妃昏迷不醒，看着他和王爷一样着急。这种大夫，难怪在百姓堆里那么受欢迎。”
“我看这华神医医术确实高明，但好像神神叨叨的。我每次去端药都听到他嘀嘀咕咕的，有次说什么对不起，要改变什么，不能一样。”
“对对对，我也发现了。配出解药后又嘀咕说什么这次总算护住你了。”
我脑中如雷轰击，原来他也重生了。
难怪他当初说我像他一位故友，难怪我拿出瘟疫药方他没有好奇追问，难怪我让他去南方他没有一丝犹豫仿佛早就等着一般。
命运总是惊人地相似，这一世，我们差一点重蹈覆辙。
如果解毒不慎，我们也如上一世一般枉送了性命。
朝堂上秦王依然秉持着低调行事，在太子面前低调做人。
但皇上却刻意地看重秦王，有意要重用他。
朝中朝臣开始有向秦王靠拢的倾向。
秦王表面上在太子面前夹着尾巴，暗地里假装使劲，拜访拉拢朝臣，还特地让太子发现。
跟皇上表演父慈子孝，让太子不经意间看到。
想起秦王不动声色利用他把三皇子拉下马，还有近日秦王的崛起之势。
太子早就对秦王起了杀心，只是多次未曾得手，还被秦王轻易给躲了过去，损失了不少多年培养的高手。
他开始意识到一直以来秦王刻意在他面前隐瞒了实力，秦王远没有他曾以为的那般简单。
太子终于按捺不住，决定起兵造反，在秦王还未在朝堂站稳脚跟之前。
与其等秦王来日把他斗下去，还不如放手一搏，一劳永逸，以免夜长梦多。
太子联合跟他来往密切的几个重臣，自然有他的舅舅穆丞相一家助力。
他们挟持禁卫军家眷，策反禁卫军统领，趁着夜色率兵力围住皇上寝宫，逼皇上提前禅位。
皇上一副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沉不住气，这个位子早晚是你的。”
“东西还是亲自捏在手里比较放心，父皇坐那个位子已经够久了。”
太子根本听不进去，他只相信成王败寇。
如今皇位对他而言已经近在咫尺，他不会这么轻易放手。
秦王领兵救驾，太子丝毫不放在眼里，
“等父皇下诏传位给我，本宫就以弑君之罪将你诛杀。你是弑君的罪臣，而我名正言顺继承大统。”
太子笑得肆无忌惮。
皇上大怒，“你没想过放过我？”
“父皇，为了社稷江山，还有儿子我以后的君威，只能委屈您成全儿臣啦。”
“你确定？”皇上依旧威严赫赫。
皇上一挥手，禁卫军一半倒戈，反手挥刀向旁边的兵卫。
秦王里应外合，很快就控制住了局势。
随着一片士兵的倒地之声，太子错愕惶恐起来。
原来皇上早有绸缪，为的就是防止这一天。
禁卫军副统领明面上听令于统领，实则是皇上最心腹的暗卫，手下留了一帮直接保护皇上的死士夹在禁卫军里面。
太子跪地求饶，可惜为时已晚。
13
太子被废，贬为庶民，终生监禁。
穆丞相一家被判斩立决，其它几个重臣被抄家流放。
平日跟太子亲近来往的臣子们诚惶诚恐，好在皇上仁慈，没有过多追究，只在早朝时被训斥警告几句算是揭过去了。
草包穆辰和我那庶妹自然也没能逃脱，上辈子的仇算是得报了。
因及秦王府的关系，并没有没牵连到柳家。
秦王救驾有功，立为太子。
一个根基尚未稳当的储君对皇上而言很是放心，他也有时间等新太子慢慢站稳脚跟，立足朝野，直至一承大统。
我和上官煜渐生情意，我们拉拢关系，共谋大业。
在我的助力下，他娶了几位重臣的女儿为侧室良娣。
我可不会天真到信奉少不更事时看的那些话本子里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执念。
世道如此，没有什么拈酸吃醋，容不容得下的。
我太子妃的地位自然无人撼动，侧室、良娣多是拎得清的。
偶而有个别仗着自己貌美或娘家位高权重而嚣张些的，在太子的支持下都被我治得服帖恭敬。
人嘛，时间久了，都不是傻子，看得清形势。
太子无法给我独爱，但愿意分享权利，更支持我为医学开道。
他说，“我给不起你独一份的爱情，那我就为你助力，成你所想。”
几年后，皇上殡天，上官煜继位，我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我把济善堂开在了各个州县，又逐步兴办免费学堂，让百姓无论贫富和地位都有书可读、有病能看。
还特地办了女子学堂，以期慢慢改变女子的地位。
华书和终身未娶，专注于传播医术，著书立学。
待济善堂开满各个州县之后，他卸下职务，又开始了游医之路，往偏僻之地探索看诊。
华叔和终成一代“医圣”，人尽皆知。
(全文完)
来源：颜言读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