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树倒了，锯成三个木墩子。一个墩子留在灶房，烟火熏得油亮亮，成了烧火墩。她天天坐在上头添柴火，蒸的馍馍暄得鼓胀胀。第二个墩子被陈老大搬走，劈成柴禾填进锅灶，晌午炖牛肉土豆子咕嘟嘟冒热气，火星子蹦到掉色的蓝布裤子上，烫出，芝麻大的黑点。夜里春寒顺着门缝往里头钻，他

二宫村东头住的马凤梅砍了院墙根的老桑树。我问她为啥砍，她指指院墙根：“根须子都拱裂了墙根子咧，还抢了桃树的肥——留着当柴烧都嫌潮气重。”

树倒了，锯成三个木墩子。一个墩子留在灶房，烟火熏得油亮亮，成了烧火墩。她天天坐在上头添柴火，蒸的馍馍暄得鼓胀胀。第二个墩子被陈老大搬走，劈成柴禾填进锅灶，晌午炖牛肉土豆子咕嘟嘟冒热气，火星子蹦到掉色的蓝布裤子上，烫出，芝麻大的黑点。夜里春寒顺着门缝往里头钻，他就着炉子里的红灰点烟，烟雾顺着门缝溜出去老远。

第三个墩子我拾掇回来，拿砂纸蹭了三天，木纹显出来像老树精的皱纹。抹上清漆摆在窗根底下当台子，泡茶的粗陶壶压住东南角，黄铜熏香炉蹲在西北角。赶上天擦黑，看香头红点子明明灭灭，听茶壶嘴嘘嘘响着白气，翻两页二月的《驻村岁月》，毛边纸上还浸润着茶水的痕迹。

老树根在墙根沤着，新芽从砖缝里曲曲折折往水泥地上爬。村里大街小巷围墙上，前些年刷的“异地搬迁……振兴乡村”的标语褪成了粉白色，不知名的野草正巧盖住了“异地搬迁”前面的“振”字。路口那些生锈的指示牌桩子还在，铁皮牌子早被风刮得没了踪迹，跟当年驼队的铃铛似的，散在风里再寻不见。

木头疙瘩原本没两样，落在不同人手里就活出不同光景。过日子也是这样，心里揣着什么念头，脚下就走出什么道道。库房里抗洪的物资落满了灰尘。倒是展示柜里的那件羊皮大衣，那包了浆的羊皮上——总有老汉们蹲在墙根：“油门踩不动，牲口使不惯，还是这老物件趁手。”

地里的苗要经三伏三九，灶下的火得续早柴晚柴。使力气是本分，换活法是能耐，伸手摘的果子才甜嗓子。要是觉着脚底板磨得生疼，记着——播种机吃油不吃劲，老犁头吃劲不吃油。咬住牙，你这是在等墒呢，别看眼下地皮干得咧嘴笑，深犁三寸还能翻出湿土星子！

远处天山雪水正悄悄往戈壁下渗，跟老桑树的新芽一个理儿——地底下的活路，比面上的光鲜更要紧。

来源：丽小红的田园生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