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沧丨对身体的整体思考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5-13 08:36 1

摘要:数千年来, 尽管因意识的异化, 使人的身体备受精神的蔑视和否定, 使其长期处于被奴役、压迫、折磨和杀戮的状态, 但这并没有熄灭人们对它的热情。这不只表现在“爱美和长寿之心”经常迫使人们去关爱身体, 就是作为研究对象, 至少从古希腊的恩培多克勒起, 就开始关注身

数千年来, 尽管因意识的异化, 使人的身体备受精神的蔑视和否定, 使其长期处于被奴役、压迫、折磨和杀戮的状态, 但这并没有熄灭人们对它的热情。这不只表现在“爱美和长寿之心”经常迫使人们去关爱身体, 就是作为研究对象, 至少从古希腊的恩培多克勒起, 就开始关注身体的整体性认知能力, 并提出“心物一元论”的认知“流射说”, 指出:“心处在对流的血液洪流里。它正是人们所谓思想力的所在地, 因为围绕着心涌流的血液就是人的思想力。”[1]不仅如此, “人的知识还随身体的改变而改变, 人的智慧因身体滋养而日增。……他们的体质怎样改变, 心灵中的思想也发生怎样的改变。”[1]在这里, 感觉和知识就是“身体的变动”。没有身体的变动, 就没有欲望、兴趣、好奇心、思想和知识的产生。

这种对身体的关注和兴趣, 经过文艺复兴的战斗洗礼, 便在16世纪促成生理学家维萨留斯的《人体的构造》、塞尔维特的《论三位一体的错误》和《论基督教的复兴》、哈维的《心血运动论》等论著的问世。他们从解剖学、医学和生理学的角度系统地探索了人体的奥秘。

遗憾的是, 到了17世纪, 由于科学的发展, 经验思维压倒哲学思维, 机械论压倒活力论, 分门别类的研究替代对事物的整体思考, 于是人们便逐步将身体“分割”成一个个具体而孤立的存在。尤其是在身心关系上, 科学家们几乎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大脑的探索和研究上, 而忘记身体。直到19世纪, 尼采才立足整体论, 提出“身体一元论”, 把“精神、意识、思维和认知”都归于身体;并指出:从身体出发, 以身体为准绳, 进到生命之心, “这是身体本能发出的、比陈旧的灵魂的主观性编造更令人惊异的思想”。回归身体, 从身体的角度重新审视一切, 将历史、艺术、理性、伦理观念和意识形态等都作为身体弃取的动态产物, 将有着颠覆乾坤和改写人类发展史的价值。以往蔑视身体的人实质上是本末倒置地将心灵看作大理智, 把身体看作小理智。实际上, 身体才是大理智, 是有着一个心灵的大复合体。在身体中比在心灵中有着更优越得多的感知力、领悟力与智慧。因此强调身体就是强调整体的生命力, 就是在医治贫血的灵魂。对于真正的觉醒者来说, “我决不意旨一种灵魂或心灵”。相反, “我全是身体, 其他什么也不是;灵魂不过是指身体方面的某物罢了。”[3]把人看作智慧的、有信仰的、受控制的、神秘的或神圣的理性话语, 完全是对人性的无知。人就是身体。

自尼采之后, 当然, 科学家们还是一如既往地遵循着科学实验的方法和原子论的思考方式, 以致今天有关身体结构和功能的研究已经追踪到细胞、基因、有机大分子和量子层次。但是身体作为一个不可打开的黑箱和不可分割的整体, 它总有自身的属性和隐秘。因此, 眼下, 继续从哲学层面对身体进行整体性研究仍然拥有非同一般的价值与意义。

人之身体作为一个复杂的有机整体, 认识它, 当然需要“解剖和分析”, 但是在被迫对其进行“分割或肢解”的情况下, 却难免发生“此身体”不是“彼身体”。所以千百年来, 尽管科学家们早就从“细胞学”、“解剖学”、“器官相关律”、“基因论”、“生物全息律”以及系统论、控制论和信息论的角度证明身体中任何一个组织器官、生命要素和身体技能都是息息相关, 甚至英国的科学家最近发现:看似无关紧要的脚趾甲, 也隐藏着许多人体秘密。比如通过脚趾甲科学家不但能够判断一个人的外貌特征和年龄, 还能够推断出他吃喝的物品, 以及一些人生前去过的地方。但是哲学家还是乐于从辩证法高度论证肉体和心灵、生理和心理、行为和认知之间的联系和统一。比如古希腊的阿尔克莽不仅把人的身体构成、躯体运动、血液流动和欲望、兴趣、感觉及思想紧密联系, 还认为构成宇宙的基本元素既形成了千差万别的事物, 也造就了人类特殊的身体结构、器官组织和认知机能。此后, 柏拉图则进一步提出“理、情、意”三统一的身体论, 指出:“人的行为有三个主要来源:欲望、情感和知识。欲望、欲念、冲动、本能, 是一类;情感、精神、雄心、勇气, 是另一类。欲望的位置在腰部, 它是能量, 从根本上说是性欲能量迸发的贮积地。情感的位置在血液循环的心脏, 它是经验和欲望的有机的共鸣。知识的位置在大脑, 它是欲望的眼睛, 能做灵魂的向导。”[4]而腹、胸、头既构成身体的主要部件, 也集表征肉体、心灵和精神的一体性。

至于中国哲学也早就论述了各种自然元素与人的生命和七情六欲的紧密关系, 明确阐述:人之为人, 就在于物质、精神、魂魄、意志、思虑、情智、欲望等诸多要素的融合一体;并由此还提出一套系统的强身健体之道, 认为人们只要能够顺应自然, 调摄精神, 怡情畅心, 保养正气, 适寒暑, 和阴阳, 调刚柔, 节嗜欲、戒喜怒、惜元气、破忧沮、远好恶, 做到心安不惧, 悔怒不至, 魂魄不散, 情志不极, 自然就可以体强身建, 精神焕发, 活力四射。

因此人的身体不只是由各类物质元素、各种组织器官、外部感受器、内部神经系统、身体的整体知觉和体验、心理事实以及“连接心理和生理、自在和自为的一种器质性思维想像的手段”共同建构的一种高级的行为和认知主体, 也是用各种符号, 包括眼神、表情、神态、形态、姿态、动作、感应、反映、声音、语气、心情、憎恶、远离、亲善、贴近等各类身体要素与生命表征书写和表达的一架丰富多彩、精致巧妙、及至无所不能的“智能机”。在这里, 不仅身体的各种构成是“在一种共有中拥有自己的整个身体”, 而且它们也只能依据相互交织在一起的整体性身体才能存在和发生作用。比如人的认知, 这决不是感觉器官在其行为活动中建立的各种感觉相互联合的单纯结果, “而是在感觉间的世界中对我的身体姿态的整体觉悟, 是格式塔心理学意义上的一种‘完形’。”[5]这是一种新的超越性存在, 是一种表示我的身体在世的存在, “是在外部空间和身体空间的双重界域上的显现”。

遗憾的是, 迄今许多人还是没有能够从整体层面来看待身体;没有认识到“肉体上各个器官肢体之所以是它们那样, 只是由于它们的统一性, 并由于它们和统一性有联系。”[5]他们忽视肉体、情感、精神和才智之间的紧密关系, 当然也不会将人的身体上升到马克思所谓的理性和感性、肉体和思维、历史和现实, 以及人和自然相统一的高度。因为在马克思那里, 不要说人的四肢属于生命的整体, 就是我们的“五种感觉的形成也都是以往全部世界史的产物。”[7]是人的生命冲动、求生本能、好奇心、求知欲、想像力, 以及和外部世界“整体交感”的结果。因此在日常实践中, 整个人体总是体液相通, 血脉相连, 骨肉一体, 形神合一。

正是由于身体是个整体, 因此它所拥有的能量常常是和各个器官之能量总和不能同日而语。据相关资料记载:许多场合, 在生死关头、危险境地, 人和动物都能够在刹那间发挥生命体内的最大潜能 (体能、智能和技能) 以救助对象于水火之中。对于生命整体或身体整体显示出的巨大力量或能量, 理所当然使得国际上的许多学者都在积极地从多个方面对其进行研究。比如前苏联学者伊凡·叶夫里莫夫 (Evan Yefremov) 就曾指出:“人类学、心理学、生理学、逻辑学的最新发现证实, 作为整体的人具有巨大的潜能。一旦科学的发展能够更深入地了解脑的构造和功能, 人类将会为储存在脑内的巨大能力所震惊。人类平常只发挥了极小部分的大脑功能, 如果人类能够发挥一半的大脑功能, 将轻易地学会40种语言, 背诵整本百科全书, 拿12个博士学位。”[8]尽管对于叶夫里莫夫论述中的具体数字所反映的真理性, 还有待进一步证实, 但是人体内存在巨大潜能当是毋庸置疑。也正是基于身体认知的整体性和系统性, 法国的梅洛·庞蒂, 在认识机制上, 提出“身体场”和“知觉场”的理论, 而布尔迪厄则提出社会、文化、认识和实践全面“身体化”的思想和概念, 即在他看来, 相对于认识主体和实践主体的“客观结构的内化过程不仅是心理的过程, 也是身体的过程。”[9]即便对于一个阶级来讲, 其成功或失败的机会, 在身体形式与认知倾向方面, 也都是浑然一体的。

人的有灵性的身体当然不是指单纯的血肉之躯, 或“空间上并列的各个器官的组合”, 而是一种将全部肢体、器官、欲望、意识、情感、意志、行为和认知等诸多要素都整合为一的“身体场” (body field) 和“知觉场”。特别是其中的身体意识不仅包括通常的5种感觉和第六感觉“平衡感”, 还包括“身体感觉”, 即内感觉 (proprioception) 、“思想流”、主观情感和意向性等认知要素。在这里, “身体感觉既意指诸如‘疼痛’等一类明显的肉体感觉, 也指谓我的感性认识, 诸如我的手臂和腿的位置以及我的右膝的痛感等。”[10]具体地说, 这种总体性的身体感觉, 既包括感受重量、强度、力度、温度、湿度、高度等感应能力和感应形式, 也包括快感、性感、美感、亲情感、友情感、怀旧感、思念感、关爱感、留恋感、幸福感等知觉感受;另外还包括人的心理感受和认知活动难以描述、表达和觉察的各种超感觉, 比如普遍存在于人际间、亲人间的心灵感应, 以及双胞胎之间的无意识交往等。正是这些近乎无限的身体感觉, 构成人的认知基础和各种知识与审美的直接认识。至于“情感流”或“思想流”, 我们不仅可以从中感觉到一种愤怒的突然爆发, 一种打击或报复某人的想法, 或者是想喝一杯水的强烈渴望, 还可以将现存的各种记忆以及其他感知要素在横向和纵向上结合起来, 形成某种感觉经验、认知意向, 及至定律、定理、观念、法则和信仰。一句话, 没有这诸多的感觉、知觉、欲求、渴望、经验和意向, 就不会有语言、形象、概念和理论的生成。因此, 我们不能把“我或自我”与身体相割裂。不只是在日常生活中, 就是在认知过程中, 人之感觉对象也“只有通过我的身体与它的密切关系才能盲目地被辨认出来;而且它不是在完全的明晰中构成的, 它是被一种潜在的和把它的不透明性和亲在留给它的一种知识重新构成或重新采用的。”[5]人之认知也不是认识主体在综合, 而是身体在综合, 是身体固有的认知能力或知觉图式“在感觉间的世界中对我的身体姿态的整体觉悟。”[5]

因此只有以“身体场”和“知觉场”形式存在的整体身体, 特别是一种身体性思维才能够感受新事物, 创造新形式, 给人新奇感。正是鲜活的身体在暗示着生命力的强劲性、多样性、丰富性和复杂性。正是身体的各种感觉, 包括身体的肌肉感觉、四肢感觉、背后的感觉, 以及对周围环境、生活状况和各种人事关系的感觉, 承载着我们的境遇, 承载着我们的人生, 使“我们的身体完全能够担负起平生拥有的各种经验, 而且在任何时刻都能够给予我们一些新东西, 或一种新的和更为复杂的手段与步骤。”[13]也正是基于对身体认知功能和认知价值的充分肯定, 梅洛·庞蒂在《知觉现象学》中, 指出, 人的一切感觉、知觉、体验、联想力、现象场、对回忆的投射, 以及客观思维等认知要素, 都与人的身体结构、身体要素、身体功能紧密相关。因此, 我们不能把自我意识或人的灵魂从自己的身体中清除出去, 使身体成为一架彻底清理过的机器或纯粹的躯壳。灵魂和身体的结合不是由两种外在的东西, 即客体和主体之间的一种随意决定来保证的, 而是每时每刻都是在存在的运动中实现的。在运动中, “我”通过第一个入口, 即生理学入口进入身体时, 就会在身体中发现心理学、脑科学、思维科学和哲学所谓的最抽象的概念“存在”。这种存在与身体共存, 与具体化了的主体的我共存。“我通过我的身体理解他人, 就好像我通过我的身体在感知物体”。我的身体, 我对身体动作的描述, 我的身体拥有的意向性和赋予认知对象的意义, 以及我在身体中辨认出的统一性和我所接受的世界结构融为一体;并最终超越传统哲学中所谓主体和客体、自我和他物, 以及身和心的两分法;使我的身体, 我的生命每时每刻都朝向超验的物体, 并最终使得认知综合“发生在物体中和世界中, 而不是发生在思维主体这个形而上学的场域中。”[5]

换句话说, 在认知实践中, 我们移动的不是自己的客观身体, 而是我们的现象身体, 即意识身体。正是这种具有“运动计划”和“运动意向性”的意识身体, “作为一个统一整体的因素”, “作为世界某区域的能力, 在走向需要触摸的物体和感知物体”, 而且这种感知过程, 与其说是由心理内容无法形容的性质决定的, “还不如说是由呈现其对象的某种方式, 由它的认知结构确定的, 因为性质是认知结构的具体实现, 用康德的话说, 是认知结构的展开。”[5]这种展开作为一种抽象运动, 既体现了身体认知的客观化能力, 一种象征功能、表象功能, 一种投射能力, 一种能用“本质”表示整体的能力, 一种能给予感觉材料以某种意义, 把众多的体验集中在某一概念之下, 并使之成为系统的能力。此时, 身体作为一个表达现象的场所, 作为一个“永远共通的感觉体”, 以所有物体的共通结构为基础, 利用其“知解力”摆脱各种感知对象的离散状态, 将其聚集起来, 尽一切手段朝向其运动的一个唯一的终结, 而一种唯一的意向则通过协同作用的现象显现在身体中。[5]

正是针对这个现实, 法国的新尼采主义者才坚持:身体才是一切认识、文化艺术的起点和全部价值、审美与道德的标准;才是获得知识、成就事业、完善人性、实现人生和推进人类发展的基础与条件。身体既是感觉、经验、真理、美德和审美等各种认知与智慧的源泉, 也是积累和储存人类智慧的信息库与知识库。大脑从属于身体。单独的脑一刻也不能存在和运动。正是人的组织器官、身体欲望、行为实践、感性知觉、兴趣爱好、认识冲动、好奇心、求知欲、潜意识、冒险和尝试、非逻辑思维和自由意志, 一起构成人的认知和实践机制。所以“我就在我的身体中”, 而身体就是其变化的“有效规律”, 就是“通过词汇、口音、语调、动作和外观表达出来的基本存在方式, 就是说话人的思想来源和根据。”它作为运动和知觉能力的体系不是“我思”的对象, 而是作为“知觉场”和“实践场”而整体存在的我思的主体。因此它不是和肉体完全对立的纯粹主体。主体就是身体。“身体在世界中, 就像心脏在机体中:身体不断地使可见的景象保持活力, 内在地赋予它生命和供给它养料, 与之一起形成一个系统。”[5]如果这时人们还能对身体知觉谈论些什么, 那也只是自己解释自己。

虽然身体是一个高度复杂、有序的有机体系, 其各个构成要素相互联系、相互作用, 共同形成身体场、知觉场、现象场、乃至实践场等整体性的场域形式, 但是作用身体整体、制约身体行为及其潜能的基本要素则主要是意欲浑然、情思一体的情感、意志和智慧。

其中, 情感作为人固有的一种属性, 一种与智慧对立统一的构成, 一种连接肉体和精神、内心和外界, 或己内和己外的中介, 当然是创造人类全部历史、控制人类全部活动的最重要因素。人作为一种高级、复杂的动物, 其丰富的情感既包括感受、体验、爱好、兴趣、热情、激情、亲密和妒忌等多种情绪, 也“包括信念、欲望、期待、恐惧、爱、恨、渴望、厌恶、羞愧、骄傲、愤怒、欢乐和所有那些涉及到或关联到外在世界的 (不论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 心理状态。”[18]正是充溢整个人类的诸多情感在经常支配着人的行为、实践和表现。比如人在高兴时, 就会手舞足蹈;在害怕时, 就会心惊胆战;在沮丧时, 就会四肢无力;在紧张时, 就会手足无措;在害羞时, 就会面红耳赤。如果一个人对某物和某人发生兴趣或好感, 他就会激情洋溢地去付出, 锲而不舍地去追求;而且也只有对他所喜爱和魅力四射的对象, 才会勇于献身和不惜牺牲个人全部的精力、时间和生命。因此情感决不是只属于某个器官或心理, 而是属于整个生命和身体。为此, 黑格尔指出, “没有在思想中的东西, 不是曾经在感官中”, 也“没有在感官中的东西, 不是曾经在思想中。”[19]

这也使得后来的许多学者, 尤其是非理性主义和后现代主义者对情感、兴趣, 及其引发出来的激情、动力、倾向与毅力倍加重视和赞美。比如尼采就曾经把人的兴趣、爱好、欲望、本能、需要、追求、目标、进攻性、生命冲动、期待和激情等生命要素相互联系;认为兴趣是一种带有目的和动机的情感力量, 是一种自觉支配着自我意境的情绪。他认为现代文化、教育、科学以及理性所编造的价值观和人生观的最大弊端, 就是剥夺了人的诸多兴趣, 侵蚀和毒害了人的肉体, 使活生生的生命受到非人格化的损毁, 使人类失去了目标, 文化沦为手段, 科学变得日益野蛮。为此, 他主张要用“批判之锤”重新估价一切价值;摧毁“哲学家们特有的那种讨厌尘世、敌视生命、怀疑感官、摒弃情欲的遁世态度。”[20]要利用情感的因素激起人的热情, 引起人的亢奋, 点燃生命的活力, 唤醒身体的潜能;将自在目的的美好理想转化为现实的真正的行为和动力;要把人类的肉体和日常生活变为美妙的整体。把主体从所依附的对象化的力量中、从其奴役力量和支配力量中解放出来, 维护人际间的相互理解, 确保人们对快乐、有益的事情和美好事物的向往、期待与奋争, 并进而演变成一种遍及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力量, 形成一个激情四溢、潜力无限的王国。

与情感紧密相连的是意志。这是人之勇猛、顽强、果敢、无畏、冒险以及持续性等人格品质得以发生和表现的内在机制。在黑格尔那里, 意志表现为身体的内在目的。在叔本华那里, 意志代表了人的本质。它不由任何其他东西所决定, 是完全自己产生自己。它不仅是人的一切欲望的源泉, 也是推动和激励人的一切行为、实践的动力。“它就像一个勇猛强壮的瞎子背负着一个能给他指明道路的亮眼的瘸子”。其中, 特别是生殖意志, 总是倾其全力去鞭策人们繁衍生息, 才使人类在地球上不可一世。没有这种在性冲动中表现得最强劲、最激烈、最神圣和最玄妙的性和爱的主体, 没有其中潜含着的千百种欲求, 就没有文学艺术、政治伟人和思想家。为此, 叔本华指出, 人的所有器官都是意志的外现;其中“性器官比身体上任何其他外露的器官更是只服从意志而全不服从认识。”[21]在这里, 性器官可以说是意志的真正焦点, 是维系生命无尽的原则, 是意志的肯定的象征。因此美也是一种意志现象。比如孔雀那美的羽毛, 雄师那美的须发和钢刀般的利爪, 以及强有力的熊掌等, 都显现了美的意志;而且意志现象的级别越高, 事物越美。人属于最高级的意志现象, 因此人也就最美。现实中, 没有一个对象能够像美人的容貌和肢体那样迅速地把我们移入审美的直观, 能够立刻使我们为一种说不出的快感所控制, “使我们超然于自己, 超然于一切使我们痛苦的事物之上。”[21]人的美是体形美和优雅美的统一, 也是主体和客体、人和宇宙最美妙的协调与统一。正是在意志至上的意义上, 尼采说, 人类“最高、最强的生命意志并不表现在可怜的生存竞争当中, 而是表现在作战意志当中, 表现在权力和优势的意志当中”。而“权力意志既不在于欲求, 更不在于索取, 而在于创造和给予。”[23]它像是一个奔腾泛滥的力量的海洋, 永远在流转易形, 无穷无尽地在回旋流淌。并在其中不断地创化着优秀和强健的个人。

一个意志刚强的人当然可以集爱恨情仇、信心野心、功名利禄、权力地位和各种欲望于一身, 而且在其行为实践中, 其目的和方向性表现得异常强烈和鲜明, 特别是在屡遭失败之后, 意志所具有的目的性、顽强性、果断性和自制性等品格往往起着关键作用。现实中, 许多功亏一篑的教训都是由意志脆弱所造成。相反, 成功者总是坚强意志努力的结果。伏尔泰说, 真正的天才无一不具有常人不可比拟的意志力。这实质上表明意志才体现真正的人性。

关于智慧无疑是人类身体的最高创造, 是人体的最大潜能。然而由于长期以来, 人们都把身心、体脑相对立, 没有认识到两者的因果性与统一性;因此也就既忽视身体对智慧的决定作用, 也忽视了智慧对身体所能起到的积极、能动的制约作用。其实, 人之身体不只是在思维和存在、心身或脑体的统一性上, 较大脑具有优越的智慧性质, 就是就其结构和功能、情感和欲求的内在性上, 也是人的特殊的身体结构、生命功能、情感需要和知觉能力决定了人类特有的认知和表达能力;突出表现了身体与认知和智慧之间的紧密关系。换句话说, 正是“人作为能够直立行走的两足动物”, 才决定了它特有的五种感官和大脑结构。没有这种特殊的身体结构, 就没有人类所具有的特殊功能, 当然包括特有的感觉、思维和智慧。

也正是由于人的智慧内在地包含着的人的生理和心理功能、反应和感知功能、求知欲望、思维和雄辩能力、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以及发明创造的能力, 都与人的身体紧密相关, 或者说都是身体自身的功能和欲求, 因此智慧不只属于人的整个身体, 就像飞行中的雄鹰的眼睛和翅膀、奔跑中的老虎的利爪和臂膀集中地体现着它们的力量和智慧一样, 人类也在它的全部行为实践中体现着它的才华和智慧, 而且智慧也必然会反过来支配人的身体。这当然不是说, 人越是聪明, 其身体就越好。只是想说聪明和智慧必将有利于发挥人的体力和能量。因为智慧有利于调整身体系统的有序性、和谐性, 有利于认识和实践身体能量形成和释放的规律性、周期性, 有利于协调生理心理、体内体外的统一性, 有利于调动情绪、本能、勇气、胆量等多种因素。在人身上, 智慧之于欲望和意志犹如笼头之于烈马;没有什么东西能像明晰的知识那样彻底地满足我们。尤其是要想摆脱无穷欲求的痛苦, 就要对生活进行聪明的筹划。无私的理智升腾起来犹如一股芳香, 能够超越于意志世界的缺陷和愚蠢之上。

另外, 智慧作为知识就是力量;作为科学技术就是财富;作为方法就是发明创造的源泉;而作为谋略, 就可能以弱胜强, 以少胜多, 做到“一条计谋”足以抵得上数十万精兵强将。这其中的奥妙, 就在于智慧、思维和思想常常能够使人的总体性潜能发挥到极致。其中特别是一种丰富、奇妙、新鲜和自由奔放的想像力, 一经和惟妙惟肖的身体及其思维相结合, 就会如同增加强劲的翅膀, 可以突破身体的界限和已有经验的局限, 开阔新视野, 拓展新境界, 激发新欲望, 给出新启示, 增添新动力, 产生新战术, 滋生新潜能, 形成新力量。

而作为日常生活的指导, 作为人生观和价值观的脊梁, 智慧则常常可以利用其那远射的光芒, 使人避免灾祸, 获得欢乐和幸福, 这是因为人生来就贪得无厌, 好妒忌, 爱争斗, 其权欲、物欲、色欲、财欲横行无忌, 只有智慧、美德和公正无私才能够使人变得宽容、仁慈、友爱;才能够安慰人的痛苦心灵, 激起人的希望、热情和自我牺牲的精神;才能够控制情欲、贪欲, 树立不朽的信仰;只有真理和正义才能够增强人的勇气胆量, 鼓舞严阵以待的灵魂, 将人的各种欲望都归于秩序, 酿成才智, 使身体变成一个高度和谐而有效的整体。

上述三大制约要素说明, 人的身体决不是一种孤立的存在。它是一个“自然的我和知觉的主体的结合”。它通过感觉器官和身体行为和外部世界连接;通过意识知觉、完形能力和身体的整体认知功能完成对各种感性对象的超越。此时, 正是人的身体将其自身的体力、智力、毅力、情感和本能等基础的生命要素调动起来, 以期达到最理想的目的。所以一个人要想获得某项事业的成功, 必须考虑具备包括身体在内的各方面条件, 即要考虑体格、体质、兴趣、智商、意志、情感、欲望、野心、信心、自主性、独立性、创造性、革命性、造反性、批判性、怀疑性、否定性, 以及人格和品性等各方面条件。一个人就是一个小社会。他只有充分发挥构成身体要素的各个方面, 才能成就大业, 完美人性, 不断地推进整个人类文明。

[1] [2]汪子嵩等:《希腊哲学史》 (1) , 人民出版社, 1997年版, 第831、832页。

[3]尼采:《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湖南人民出版社, 1987年版, 第33页。

[4]威尔.杜兰特:《哲学的故事》, 三联书店, 1997年版, 第37页。

[5][6][11][12][14][15][16][17]梅洛.庞蒂:《知觉现象学》, 商务印书馆, 2001年版, 第137、405、274、137、297、155、267、261页。

[7]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人民出版社, 1979年版, 第79页。

[8] H.奥图:《人的潜能》, 世界出版公司, 1988年版, 第4页。

[9]戴维.斯沃茨:《文化与权力》,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6年版, 第125页。

[10]John R.Searle.The Rediscovery of the Mind.Lon-don, The MIT Press, 1992.P.128。

[13]M.Sheets-Johnstone, Giving the Body Its Due。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 P.206.

[18]约翰.塞尔:《心、脑与科学》,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6年版, 第9页。

[19] 黑格尔:《小逻辑》, 商务印书馆, 1982年版, 第48页。

[20]尼采:《论道德的谱系》, 三联书店, 1992年版, 第92页。

[21] [22]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商务印书馆, 1995年版, 第452、306页。

[23]吉尔.都鲁慈:《解读尼采》, 百花文艺出版社, 2000年版, 第36页。

来源:思想与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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