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吃派饭的那户人家,一家四口,都是成年人。大伯、大娘应该有 50 多岁,他们有三个儿子。除老大娶了妻分家另过之外, 老二 30 出头,老三也 20 多岁了,均未成婚,跟父母住在一起。
一:劳力多,但日子依然不好过
我吃派饭的那户人家,一家四口,都是成年人。大伯、大娘应该有 50 多岁,他们有三个儿子。除老大娶了妻分家另过之外, 老二 30 出头,老三也 20 多岁了,均未成婚,跟父母住在一起。
这一家四口,有三个整劳力,按说日子应该好过,但实际不然。 大娘身体不好,从不下地干活。她家屋里有纺车,有织布机,但我很少看见大娘纺纱织布,可能是体质太弱,不能劳累吧。他家看上去很穷很穷,黑洞洞的房间里,只有一盘炕,炕上的铺盖也简陋不堪。这个家庭给我的感觉是凄凄凉凉的,一点热乎气都没有。
我在他家吃派饭的时候,正是青黄不接的早春季节。吃的是白薯面窝窝头,喝的是白薯面稀粥,配一碗萝卜条咸菜。为了照顾我,大娘把一只小木凳让给我坐,大伯和他的两个儿子就靠着墙根蹲在地上吃饭。
我发现村里一般家庭都有自己的院子,而他家没垒院墙,是敞着口的宅子。
一个四口之家,三个壮劳力,干一年活所挣得的工分,扣除粮食款以后,所剩无几。两个儿子都该娶妻成家了,却因为太穷,没有人上门提亲,打光棍也就顺理成章了。
二:这个家,全靠能干的家庭主妇
同队的曼儿15 岁,是个相貌俊秀、手脚麻利的姑娘。她家五口人,有父亲、母亲、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她父亲 40 来岁, 是壮劳力。母亲不常下地,但在家里却是个闲不住的人。
曼儿的弟弟妹妹在村里上小学,曼儿在队里拿六分工,全家才一个半劳动力,按说,日子不会多好过。但看上去,她家的日子过得还挺有“热乎”气儿。
婶婶会安排日子,我曾看见,她家中午是黄澄澄的玉米面饼子,而到了晚上,一家人喝粥。那年月,干稀搭配才能保证不断顿。孩子们穿的都是自家织的粗布衣服。婶婶心灵手巧,她织出的条格布纹路细密,颜色好看,衣服裁剪也合体,孩子们走出去都挺体面。
婶婶喂着一群鸡,下的蛋不给人吃,送到供销社换孩子们学习用的笔和本,换盐换油,换毛巾肥皂。
婶婶的勤快无人可比,秋后分到家的棉花棵子,一般人家就烧火做饭了,但我亲眼看见她在成堆的棉花棵子里,仔细寻找那些未开苞的花蕾,用手抠出里面湿涩发黄的纤维,她叫“黄花”, 我问:“这样的黄花能做什么?”婶婶说:“晒干了,也能纺成线,就是绒(纤维)短,织出来的布不好看,用来做被子褥子没问题,烧了怪可惜。” 婶婶每天除去做饭时间,不是纺线,就是织布,两只手没有停歇的时候。分到家的棉花,她都织成布拿到集上偷偷卖掉了。
在工分分值极低的情况下,卖布的收入能让她家的日子过得宽松些。
这个家,幸亏有这样一位能干的主妇。
俊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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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她都 16 岁啦,没个姑娘样儿,整天像个野小子。”
分到六小队,就被队长安置在大姑娘小媳妇的队列里。
队里的女劳力不多,经常出工的也就七八个人。女人们走出家门,大都在意自己的脸面,头发梳得光光的,脸洗得干干净净,衣服不在乎新旧,一定是没有褶皱的。而且不管当天干什么活儿,妇女们都习惯背个柳条筐,筐里放着针线活,有空就缝上几针。
俊雀是妇女堆里个头最小的一个,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典型的瓜子脸,五官不漂亮但还算端正,只是头发蓬乱,脸上脏兮兮的,好像多日没有梳洗过。她身上穿的那件汗衫皱皱巴巴,已经辨不出原来的颜色和花纹了。她的肩上也背着一只柳条筐,但筐是空的,筐头抵在屁股下面,与她瘦小的身材极不相称。站在妇女堆里,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刚开始下地干活,我还摸不清门道,队长丢下一句话:“庄稼活儿没啥,学着干吧。”说完就走了。
那天的活计是锄草。玉米刚长到约一尺高,翠绿的枝叶挺立着,一垄一垄的很整齐,就像小学生在操场上排成的队列。杂草匍匐在地面上,清晰可辨。那时候,或许还搞不清韭菜和麦苗的区别,但玉米秧苗和杂草还是容易分辨的。
迎着清新的晨风,闻着泥土的芳香,手握锄把,眼睛紧盯着杂草,小心地倒着走,随着一片“咔嚓、咔嚓”声,眼看着一簇簇杂草被锄刃斩断,心里惬意得很。
太阳升起来了,清凉不再。不经意间,发现周围没有人了。 我不敢回头,只有努力追赶。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痒痒的,来不及擦,太阳的烘烤很快就把水分蒸发了,留下黏腻腻的东西糊在脸上、脖颈上。衣服湿透了,紧贴着后背。我大口地喘着气, 感觉身体里的水分都被毒日头吸走了。
阳光暴晒,无处躲藏,头开始发晕。怎么还不休息啊?心里盼着,快到地头了吧?突然感觉后背撞到了什么,回头一看,正与俊雀背靠背。“好了,歇了。”俊雀说。原来是她接应了我。我上气不接下气,一付狼狈相,“不好意思,我跟不上你们。”“没啥,你刚来,跟我们不一样。”她说话的声调和动作就像一个大大咧咧的男孩儿。我分明看见俊雀的衣服也是湿透了的。
地头的高垄上坐着大姑娘、小媳妇们, 有纳鞋底的,有绣鞋垫的,穿针引线,手也忙嘴也忙,不时传出阵阵笑声。队长家的二闺女小琴拉我坐在她身边,我忍不住问她:“队长怎么挑选这么个大热天让我们除草啊,真受不了!”小琴笑红了脸,说:“日头毒才适合除草啊,割断的草根晒干了就不会长了。要是阴天除草,草根不会死,扎进土里还会长。”哦,还真有道理。可是真苦了锄草的人。
俊雀不见了。小琴说,她拾柴火去了。我问小琴:“她有十二三了吧?她怎么不学着做针线活呢?”小琴撇了撇嘴,“别看她个子长得小,她都 16 岁啦,没个姑娘样儿,整天像个野小子。”
二:在会计的工分记录本上,她的名字是“俊缺”,我说:“这样写不对,你的名字应该是一只美丽的鸟儿。”她听着笑红了脸庞。
一日傍晚,我去磨坊取磨好的面,路上经过俊雀的家,便想去她家看看。
栅栏门敞开着,可见一明两暗三间北房。院子里有一棵丈余高的槐树,几只芦花鸡悠闲地在树下觅食。俊雀听见我的喊声从屋里跑出来,看见我,好像很意外,只顾站在院子里搓着手傻笑,并不招呼我进屋。我说:“不欢迎啊?”这时,一个瘦小的佝偻着腰背的老婆婆蹒跚着脚步走出来。婆婆花白的头发像一团乱麻盘在头顶上。透着汗渍的布衫因少系了两只纽扣耷拉着半个前襟。走近前仰起头说话的时候,只看见粉红的眼睑翻露着,却看不见黑眼球,原来是个瞎婆婆。
“谁呀?快进屋吧。”婆婆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咯咯,咯咯”地叫个不停,天快擦黑了,婆婆要赶鸡进笼了。我小声问:“她是谁?” “是……俺娘。”俊雀回答时竟有些难为情。
俊雀的家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中间堂屋右拐角是个灶台,灶台上凌乱地堆放着几只粗瓷碗。一堆秫秸杆散乱地摊在地上。四面墙壁历经长年烟熏火燎已经黑糊糊难见本色了。左右两间屋盘着土炕,俊雀和她爹娘住一间,另一间她哥哥住。俊雀那间屋,土炕占去了屋子的一半,炕上铺着一张草席,草席上垛着几床颜色灰暗的粗布被褥。炕的对面地上有一个两扇门的小柜子,其中一扇柜门斜挂着,快要掉下来了。环顾四周,这是她家里唯一的一件家具。
我坐在土炕的沿上,不知说什么好。俊雀 16 岁了还不会女红,她的懒于梳洗,她的不修边幅,都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
俊雀没进过学堂,一个字都不认识。她说女孩儿上学没有用,是她娘告诉她的。
她还告诉我,她哥哥比她大四岁,按说应该娶媳妇了,可是至今没有人上门提亲。
她娘指望着换亲。换亲在当时贫穷的农村是常见的一种习俗。对于换亲的两家,男孩的聘礼与女孩的嫁妆彼此抵消,也就解决了“穷”的难题。至于,为了让儿子娶上媳妇,女儿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丈夫,就要看女儿自己的命运与造化了。
16岁的俊雀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任何向往,她的生活只有三个内容:干活,吃饭,睡觉。她决定不了自己的未来,也就不用费神去想。
走出俊雀的家,我的心沉甸甸的。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试图教俊雀认识几个字,首先是她的名字。在会计的工分记录本上,她的名字是“俊缺”,我说:“这样写不对,你的名字应该是一只美丽的鸟儿。”她听着笑红了脸庞。
我说,我们是女孩儿家,洗脸、梳头是每日必做之事,穿衣服要干净、整齐。这些话也只让她的脸稍稍干净了两天,尔后又回到了从前。
俊雀的头发依然是蓬乱的,那张瓜子脸依然脏兮兮,但我喜欢她。不仅仅因为她曾帮助过我,而是她淳朴善良的本性让我心生怜惜。
直到四年后我离开那个小村,俊雀的哥哥也没娶上媳妇。俊雀依然每天背个柳条筐,下地干活、拾柴火。
结识贵增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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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他是被队长破例“请进”小队核心的。
知青下到小队,很快被当作文化人派上了用场。读报纸社论,传达文件,田间地头组织政治学习的任务都落到我的头上。为了表示重视,队长还安排我列席小队核心会议。
一个生产小队的领导核心由一个正队长、一个副队长和一个会计组成。领导班子强调政治挂帅,强调阶级成分,所以,正队长必须是中共党员,核心组成员都必须是贫下中农。
第一次参加小队议事,发现开会的不是四个人,而是五个人,其中贵增叔是早于我的列席者,一个没有名分的核心小组成员。
贵增叔是中农成分。他是被队长破例“请进”小队核心的。
贵增叔中等身材,脸膛黝黑,稍深的眼窝里,有一双黑亮有神的眼睛。他思路清晰,说话有条理,不管分析什么事情,总能给人一种诚实可信的稳妥感。
那年的秋季,玉米高粱待收。我和贵增叔随同三位领导把六队的庄稼地一块一块用脚丈量了一遍,叫“秋收摸底”。
走近一块待收的玉米地,贵增叔便第一个钻进去。他顺着田垄穿行,左看看, 右看看,选择不同区域抽检玉米棒,测量记下玉米棒的长度,再扒开玉米棒的外衣,观察颗粒的饱满程度。从玉米地出来,又见他双手背在身后,迈开大步,测量地块的边长。然后站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截铅笔头,嘴里一边念念叨叨,一边写。写完了,告诉队长,这块地的产量大概是多少。
就这样,一块地一块地地估算下来,秋收就有了底数。
他还会告诉队长,哪块地的玉米、高粱适合留种,哪块地水没浇透,哪块地肥力不足要加大有机肥的施放量等等。
紧张的秋收结束了,大片的青纱帐消失了,空旷的原野刹时宁静下来。
这时,最热闹的地方是场上。妇女们围坐在席子上,一边搓着玉米,一边叽叽喳喳,聊着家长里短。
小队核心研究秋季分粮是在很私密的气氛下进行的。 首先是贵增叔把他小本子上的数字用很小的声音念出来:玉米实产多少,高粱实产多少,应缴多少公粮,饲料该留多少,社员能分多少。 一笔一笔,清清楚楚。最后一句话:“怎么落实,你们定。”
正副队长听罢陷入沉思。纸卷的烟头儿叼在嘴上,使劲嘬着。不擅言谈的副队长老黄叔最先扔掉了烟头儿,一边用鞋底子碾着, 一边嘟囔:“分那点粮食,吃不到麦收。”然后把脸转向正队长:“你是党员,你说了算。”于是,大家的眼睛齐刷刷转向正队长。正队长凝眉沉思,然后一梗脖子,说:“得!贵增,你跟会计把各地块的产量重新做一下,少报一点儿,让社员们多分点儿,怎么也得接上麦收,不能让社员饿肚子呀!”
至于贵增叔和会计如何做账,正队长如何向大队领导报产量,我就无从知晓了。
分玉米是一天的下午,社员们拎着布口袋欢天喜地向场上走去。分粮食的场面异常庄严隆重。正队长站在磅秤旁边,表情严肃,俨然一幅领导坐镇的架势,会计拿着本子坐在秤前,按户册一户一户招呼,贵增叔负责过秤。
分到玉米的社员,高高兴兴扛着粮食回家了。那一次,我分到了 90 斤玉米,队长吩咐一个小伙子替我扛了回去。
到了晚间,一个大伯悄悄告诉我,还有 25 斤玉米存放在他的家里,是“私分”的,嘱咐我,千万别告诉外人。
二:他对土地庄稼倾注的热爱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我和贵增叔有了近一步的交往是因为一辆自行车。
那年秋收结束,我正准备回家过春节。贵增叔找到我说:“华子,自行车好买不?”我说:“买自行车要票。”“票,好找不?”“我回家找找看,只要有票就能给您买回来。”我不敢说大话,因为我知道自行车票不好淘换。
节后回村的时候,我给贵增叔托运回来一辆上海永久牌加重自行车。全仗着父亲帮忙,让我完成了心愿。
贵增叔抚摸着铮光瓦亮的车子,欣喜之情不能言表。他说以后驮粮食、赶大集、走亲戚、去县城办事都方便了。还特许我,这辆车我可以随便使用。
那年月,一个农民拥有一辆上海名牌自行车,毫不夸张,就像今天的人们拥有宝马一样。
第二天,贵增叔知会我说:“你婶婶让你去家里吃顿饭哩。” 我说:“告诉婶婶,不用客气,哪天有空了我去你家玩。”
贵增叔的媳妇平常不下地干活儿,我只在拾麦穗和摘棉花的那段时间看见她出工干了几天。她是摘棉能手,在队里数一数二的。婶婶身材修长,皮肤白皙,模样文文静静,而且话很少,偶尔说两句,也是柔声细气的,这让我觉得她很特别。
选了一个雨后的下午去她家串门。那天庄稼地里漫着水,队长让大家歇了。
走进她家的小院,婶婶一张笑脸将我迎进屋里。我环视四周,不觉惊叹:“婶婶,你家好干净啊!” “莫夸哦,莫夸哦!”婶婶边说边让我坐到炕上。她家的炕上居然没有硬邦邦的席子,一样的土坯炕,炕上平铺着一床厚棉被,上面罩着一块花格子布单,这样的布置在村里很不寻常。房间里没有什么陈设,只在炕上靠墙的一侧立着一个双门躺柜,上面叠放着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被褥。一只竹篾编制的小簸箩就放在躺柜旁边,里面放着针线、剪刀和一块色彩鲜明的细条格粗布。我问:“婶婶正在做衣服吗?”婶婶说:“是啊,给闺女做件布衫, 刚想着动剪子呢。”
这时,一个长相怪异的女孩趔趄着脚步从门外一头闯进来,着实吓了我一跳。婶婶一把拉过女孩搂在怀里, 笑着说:“这是妞儿,可喜欢姐姐来家里,是吧?看把她高兴的。”我的心脏“咚咚”地敲着鼓,有些失态。“哦,小妹妹呀, 多大了?”“10 岁了,她不会说话,可她心里都明白,都懂。”我喘了口大气,尽快让自己平静下来。原来贵增叔有个残疾孩子。 婶婶不停地夸奖女儿,妞儿笑得满脸阳光灿烂。只是,可怜的孩子,面相长得太奇怪了。一只眼睛几乎斜吊在额头上,嘴巴歪斜着,存不住口水,走起路来,扬胳膊踢腿,脑袋随着身体的扭动像拨浪鼓一样摆来摆去。
后来我才知道,妞儿患的是舞蹈症,属于家族遗传性疾病。 想必贵增夫妇已经清楚女儿的病因,理智地决定不再生育了。
贵增叔从外面回来,打了招呼,听我们聊兴正欢,便去了另一个房间。婶婶说:“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又去拾掇他的物件了。”我好奇,便跟过去,我想看看贵增叔在家里忙什么。
那间屋子里东西很多,但摆放得井然有序。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面别具一格的“工具墙”。我见过别人家的农具都是放在堂屋地上,或是扔在院子里的。而贵增叔家的镰刀、铁掀、锄头、 扁担、耙子、柳条筐、绳子……全都整整齐齐挂在墙上,所有金属器物都擦得干干净净,透着亮光。盛放粮食的瓦缸顺着墙根儿排成一列。这样的布置,把房屋中间部分空了出来,安放了一架纺车和一台织布机。
叔叔说:“你婶婶最擅长纺花织布,织的布密实,花纹也好看,能在集上卖个好价钱。买自行车的钱,都是她攒出来的。”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一个农家汉子如此夸奖自己的老婆,这在封建意识浓厚的乡村是很稀罕的。我问贵增叔:“公社不是不让社员私自卖东西吗?”贵增叔说:“咱队上工值太低,一个壮劳力干一天才四毛五分钱,到年底,扣除了粮食款就剩不下啥了。社员们手里没钱,就指着妇女们织了布,偷着拿到集市上去卖掉,挣点零花钱。 干部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大管。”
我想起自己,一个日挣九分工的整劳力(县里规定知青都按整劳力对待),年终分红只有23 元 6 角 7 分。秋后回家探亲,还要父母援助买回程火车票。可想而知,拖家带口的社员们有多穷。他们过日子的油盐酱醋,针头线脑,孩子上学用的书本纸笔,以及婚丧嫁娶,礼尚往来,哪一样不用钱呢?所以,我十分敬佩那些头脑灵活、手脚勤快的农家妇女,是她们,用自己的巧手和智慧撑起一个个家庭。
我说:“跟土地庄稼打交道,您是行家,看得出来,队长很仰仗您呢。”贵增叔不以为然,平静地说:“庄户人,土地就是命根子。你好好侍弄它,它就多打粮食,你怠慢它、糊弄它,它就少打粮食。就是这么个简单的理儿。”
贵增叔是个爱琢磨事的人,他的勤于思考,他的井井有条,他对土地庄稼倾注的热爱都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而婶婶文静的性格,对妞儿的疼爱,尤其是同样一个清贫的家,被她打理得那么干净、那么温暖,颠覆了我对农家妇女粗糙、泼悍的认知。
离开贵增叔的家,走在回去的路上,脑子里一直在思考,人与人之间的差异还是蛮大的。有人聪慧,有人愚钝;有人勤奋,有人懒惰;有人安于现状,有人不甘平庸。人们对生命的不同认识和理解,构成了人类生活的千姿百态。
在事事处处都要突出政治的年代,贵增叔没有任何可提升身价的光环,他甚至没有可寄托希望的子女,但他得到了社员们的信任和尊重,把灰暗的日子过出光亮,殊为难得。
来源:知青家园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