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青苔斑驳的石壁渗出腥黑水渍,我趴在地上伸出舌头,这股带着铁锈味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勉强压住五脏六腑灼烧般的渴意。指尖在凹凸不平的石缝间摸索,摸到半块硬如石块的发霉馒头,干裂的嘴唇瞬间渗出血丝。
青苔斑驳的石壁渗出腥黑水渍,我趴在地上伸出舌头,这股带着铁锈味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勉强压住五脏六腑灼烧般的渴意。指尖在凹凸不平的石缝间摸索,摸到半块硬如石块的发霉馒头,干裂的嘴唇瞬间渗出血丝。
腐叶混着泔水的恶臭猛地灌入鼻腔,我在刺鼻的酸腐味中睁开眼。店小二的皂靴重重碾过脚踝,木桶倾倒的哗啦声中,带着馊味的液体浇在头上:"臭要饭的!要死别死在醉仙居门口!"
醉仙居?
我猛然抬头,熟悉的朱漆招牌刺入眼帘。这不是十年前我与谢承霄初遇的地方吗?
记忆如潮水翻涌,前世正是在这里,我遇见了清贵如谪仙的谢承霄。那时我奄奄一息倒在泔水桶旁,是他那双白玉般的手将我拉起,赐我新生。
"滚远点!"店小二又一脚踹来,我本能地翻滚避开。身体比记忆中轻盈许多,没有那些酷刑留下的伤痛。我颤抖着抬起手——这是一双少女的手,虽然脏污却完好无损。
我重生了。
抬头看向街对面,熟悉的朱漆马车已经停在酒楼前。那枚曾挂在我颈间的玉佩,此刻正悬在谢承霄腰间,随着他衣袂轻晃。
前世记忆如刀割般袭来。大婚当夜的交杯酒,龙榻上惊醒时的恐慌,皇帝踹开房门的巨响,谢承霄带着满朝文武"适时"出现的嘴脸。还有最后刑场上,他亲手勾决的朱笔,和那句"念在你还有点用处"。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我清醒。当那双白玉般的手再次朝我伸来时,我突然掀翻所有泔水桶。腐臭的液体飞溅,谢承霄雪白的衣袍顿时污秽不堪。
"啊呀!"周围响起尖叫声。
在混乱的掩护下,我跌跌撞撞地冲向人群。身后传来谢承霄侍卫的怒喝:"抓住那个小乞丐!"
我钻进小巷,七拐八绕甩开追兵,直奔城外的皇极庙。那里是乞丐聚集地,至少能暂时藏身。
皇极庙残破的屋檐下,几个老乞丐正在分食一碗稀粥。我蜷缩在角落里,从怀中掏出半块发霉的馒头——这是刚才混乱中从醉仙居厨房顺来的。
"小姑娘,新来的?"一个缺了门牙的老乞丐挪过来,递上半碗浑浊的米汤,"喝点吧,比啃那硬馒头强。"
我愣住,前世除了谢承霄,从未有人对我施以善意。颤抖着接过破碗,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竟比记忆中任何珍馐都美味。
"多谢老伯。"我哑声道。
"叫我老周就行。"他咧嘴笑了,"看你细皮嫩肉的,不像我们这些粗人。遇到什么难处了?"
我正要开口,庙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透过破窗,我看见官兵举着画像逐一比对路人。那画上分明是我现在的模样!
"官兵来抓人了!"乞丐们惊慌失措。
老周一把将我拉到残破的石像后:"躲这儿!他们每月都来查流民,例行公事罢了。"
我屏住呼吸,透过缝隙观察。官兵粗暴地踢翻乞丐们的铺盖,画像在火光中清晰可见——正是重生后的我,连右颊那道新添的擦伤都画得分明。
正要松口气时,人群突然分开,一道雪白的身影缓步而入。谢承霄衣袂飘飘,仿佛不沾凡尘,与周围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
"谢大人,我们这都是穷苦人......"老周鼓起勇气上前,话未说完便被谢承霄抬手打断。
他掩着鼻扫过众人,目光突然转向我藏身的石像:"阿棠,你总学不会坦诚相见。"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前世此时我们尚未相识!
"既然她不在,就把这里清理干净吧。"谢承霄淡漠开口。
惨叫声瞬间撕裂空气。我看着老周在血泊中挣扎,他最后望向石像的眼神里,满是让我快走的急切。
夜色笼罩时,满地尸首早已没了声息。我颤抖着爬出藏身处,那块未吃完的冷馒头浸透鲜血,像极了前世那枚破碎的玉佩。
指尖抚过石壁上干涸的血迹,重生时只想逃离的心,此刻被恨意填满。谢承霄不仅记得我,还特意来追杀。这意味着什么?他也重生了?还是说,前世的一切本就是更大的阴谋?
腹中突然一阵抽痛,我捂住肚子跪倒在地。这熟悉的感觉......前世在牢中,狱卒踹向我腹部时就是这般痛楚。当时我护着尚未显怀的孩子,却终究没能保住他。
手缓缓抚上平坦的小腹,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我——难道孩子也跟着我重生了?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我擦干眼泪,对着满地尸首重重磕了三个头。谢承霄,这一世,我要你血债血偿。
皇极庙的血腥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我裹紧偷来的粗布衣裳,蹲在宫墙外的槐树上已经两个时辰。前世谢承霄曾无意中提及,皇宫西北角的守卫每夜子时换岗,有半刻钟的空隙。
梆子声遥遥传来,我数着心跳,看着墙头的火把依次远去。就是现在!
腰间的草绳甩出,准确套住墙头突出的兽首。我咬住布条包裹的匕首,攀着绳索翻上宫墙。掌心被粗绳磨得火辣辣的疼,我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前世谢承霄教我琴棋书画时,也曾教我这些不入流的本事,没想到今日用来对付他。
夜风掠过耳际,我轻盈地落在内墙的阴影里。贴着墙根疾行,记忆中的路线清晰如昨——穿过这片竹林,就是藏书阁的侧门。据说那里藏着历代皇帝的密档,包括十年前那场宫变的真相。
竹叶沙沙,我闪身躲过一队巡逻的侍卫。忽然腹中一阵抽痛,我不得不停下脚步,冷汗涔涔而下。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但现在我绝不能倒下。
藏书阁侧门的铜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从发髻中取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铜针,这是前世在谢府跟一个老锁匠学的本事。三下轻响,锁舌弹开的声响几乎微不可闻。
阁内漆黑一片,只有月光透过高窗洒下零星光斑。我摸索着来到最里间的铁柜前,心跳如鼓。前世谢承霄酒后曾炫耀,说他父亲在这里藏了密信,证明先帝之死并非意外。
铁柜上的九宫锁比门锁复杂十倍。我试了三次都未能打开,指尖开始发抖。突然,远处传来脚步声,我迅速躲进旁边的书架阴影中。
"陛下,夜已深了,您该歇息了。"一个老太监的声音。
"朕再看会儿书,你先退下吧。"这声音清冷如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屏住呼吸,从书架缝隙望去。月光下,一个身着明黄便袍的男子正站在我方才试图打开的柜子前。他侧脸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倦色。
萧景琰!当今圣上!
我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前世就是他踹开房门,目睹我被设计的"丑态",然后下旨将我打入大牢。可此刻,他修长的手指正轻车熟路地拨动九宫锁,咔哒一声,铁柜应声而开。
他从柜中取出一卷竹简,就着月光展开。我忍不住向前探身,想看清内容,却不料碰倒了身旁的一摞书简。
"谁?"萧景琰厉喝一声,书简脱手而出,如利箭般射向我藏身之处。
我侧身闪避,书简擦过脸颊,带起一阵刺痛。转身要逃,却见一道明黄身影已堵在门口。
"出来。"他声音不大,却让空气都为之凝固。
我缓缓走出阴影,跪伏在地:"奴婢只是打扫的宫女,走错了地方,求陛下开恩。"
"抬头。"
我咬牙抬头,正对上萧景琰审视的目光。他的眼睛在月光下如寒潭般深不见底,却在看清我面容的瞬间闪过一丝异色。
"是你?"他声音里的惊讶不加掩饰。
我心头一震,难道他认识我?不可能啊,前世我们只在"捉奸"那夜有过一面之缘。
"奴婢愚钝,不知陛下何意。"我重新低下头。
萧景琰却突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力道不重却不容抗拒:"十年前,栖霞山脚,一个小姑娘用草药救了一个坠马的少年,你可记得?"
记忆如电光闪过。我十二岁那年确曾在山脚救过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当时他衣着华贵,我采了止血的草药替他包扎,却没问他的身份。
"那...那是陛下?"我佯装震惊,实则心念电转。这是个意外之喜,或许能借机留在宫中。
萧景琰松开手,神色复杂:"朕找了你很久。当年你为何不告而别?"
"家父突然病故,奴婢急着回乡奔丧。"我随口编造,眼角余光却瞥见地上那卷竹简展开了一角——赫然是谢家的徽记!
萧景琰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神色骤冷:"你对这个感兴趣?"
"奴婢不识字。"我连忙摇头,"只是好奇陛下深夜在此..."
"起来吧。"他忽然打断我,"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陆棠。"我犹豫片刻,还是说了真名。既然他记得我救过他,用真名或许更有利。
"陆棠。"他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微妙,"你为何会在宫中?以你的医术,该在太医院才是。"
我心头一跳,他竟记得我会医术!"奴婢...因家道中落,入宫为婢。"我含糊其辞,同时暗中观察他的表情。
萧景琰似乎想说什么,却突然皱眉:"你受伤了?"
我这才察觉脸颊被书简划破,血已流到颈间。未等我反应,他已从袖中取出丝帕,轻轻按在我伤口上。这动作太过自然,反而让我僵在原地。
前世那个冷酷无情的君王,此刻竟亲手为我止血?
"陛下!"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太后头风又犯了,疼得厉害!"
萧景琰神色一变,转向我:"你既懂医术,可会治头风?"
我心头一亮,机会来了!"奴婢略通针灸之术,或可一试。"
他深深看我一眼,似在权衡,最终点头:"随朕来。"
太后寝宫内药香弥漫,几位太医围在榻前束手无策。萧景琰挥手让他们退下,示意我上前。
榻上的老妇人面色苍白,双手抱头呻吟。我轻轻搭脉,脉象弦紧如琴弦——这与前世谢老夫人症状一模一样。谢承霄曾让我为他祖母施针,我因此学了一套独特的针法。
"请准奴婢为太后施针。"我恭敬道。
太医令立刻反对:"陛下!此女来历不明,怎可..."
"退下。"萧景琰两个字就让太医令噤若寒蝉。
我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在烛火上消毒,然后精准地刺入太后头部的风池、百会等穴位。前世为讨好谢家,这套针法我练习了千百遍,闭着眼都能找准位置。
半刻钟后,太后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也平稳下来。
"妙哉!"老太医忍不住惊叹,"这针法老朽从未见过,却立竿见影!"
萧景琰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你从何处学来这手医术?"
"家传。"我低头掩饰眼中的情绪。总不能说是前世为了讨好仇人学的。
太后悠悠转醒,拉着我的手连连称奇。萧景琰趁机道:"母后,此女医术不凡,不如留她在宫中伺候?"
就这样,我以医女身份暂居慈宁宫偏殿。那夜回到简陋的住处,我瘫坐在床,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今日虽险象环生,却意外获得了接近皇帝的机会。
窗外月光如水,我轻抚平坦的小腹。这孩子是谢承霄的骨肉,却也是我前世未及保护的血脉。复仇与母爱在胸中撕扯,我咬破嘴唇才忍住呜咽。
突然,窗棂轻响三下。我警觉地摸出枕下银针,却见一片竹叶飘落,上面用血写着几个小字:
"医女陆棠,好本事。"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这字迹我死都不会认错——谢承霄!
他在宫中!而且已经知道我的身份!
太后头风痊愈后的第七日清晨,我被传唤至养心殿。
殿内龙涎香缭绕,萧景琰正伏案批阅奏折,明黄龙袍衬得他面如冠玉。见我进来,他头也不抬:"过来研墨。"
我垂首上前,执起那块上好的松烟墨,在砚台中徐徐研磨。前世在谢府,谢承霄最爱我研的墨,说浓淡相宜,不滞笔锋。想到此处,手腕不自觉地用了三分力,墨汁在砚台中荡开一圈涟漪。
"手法不错。"萧景琰突然出声,"识字吗?"
"略通文墨。"我谨慎回答。
他推过一份奏折:"念给朕听。"
我展开奏折,是一份弹劾工部尚书的折子,指控他贪污河工银两。这场景如此熟悉——前世谢承霄曾得意洋洋地提起,这是他设计的第一桩大案,目的是安插自己人入工部。
"陛下,此案有蹊跷。"我放下奏折,"河工账目向来由户部与工部共管,若真贪污,户部难辞其咎。但折子只字不提户部,恐怕..."
"恐怕什么?"萧景琰目光如电。
我深吸一口气:"恐怕是有人想借陛下之手,除掉工部尚书。"
殿内骤然寂静,只有更漏滴水声清晰可闻。萧景琰凝视我许久,忽然从案头抽出另一份奏折:"你看看这个。"
这是户部呈上的河工账目副本。我快速浏览,果然在不起眼处发现异常——用于购买石料的银两数目被涂改过,而户部盖章的位置恰好覆盖了涂改痕迹。
"陛下请看这里。"我指着那处,"户部用印不是盖在署名处,而是刻意遮住数字。若真有问题,户部尚书才是主谋。"
萧景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冷笑:"朕早疑心户部,只是没想到他们敢如此明目张胆。"他忽然抬眼看我,"你一个医女,怎懂这些?"
我背后沁出冷汗:"家父曾为县衙书吏,奴婢自幼帮忙抄写文书,见过些钱粮账目。"
他未置可否,只是将奏折收好:"明日早朝,你随侍在侧。"
次日寅时,我换上宫女服饰,低头跟在萧景琰身后进入金銮殿。满朝文武分列两侧,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左侧首位——谢承霄一袭绛紫官服,玉树临风,恍如谪仙。
指甲掐入掌心,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前世就是这副皮囊骗了我十年,今生定要撕破他的伪装!
朝议开始,户部尚书果然率先发难,弹劾工部尚书贪污。眼看萧景琰就要下旨拿人,我突然轻咳一声,这是昨夜与他约定的暗号。
"且慢。"萧景琰抬手,"朕有一事不明。河工账目用印,按例应在署名处,为何这批账册的印章都盖在银两数目上?"
户部尚书脸色骤变:"这...这是为了防伪..."
"是吗?"萧景琰冷笑,突然拍案,"那为何被遮盖的数字都有涂改痕迹?来人,取户部存档比对!"
朝堂大哗。谢承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旋即恢复平静。他出列奏道:"陛下明鉴,若真有问题,臣请彻查。"
我心头一凛——他在弃车保帅!果然,户部尚书当场瘫软,而工部尚书逃过一劫。
退朝后,萧景琰在御书房召见我:"今日多亏你提醒。"
"奴婢不敢居功。"我低头掩饰眼中的恨意,"只是奇怪,谢大人为何突然转向?"
萧景琰目光深沉:"因为他知道朕已起疑,索性丢卒保车。"他忽然话锋一转,"你似乎对谢承霄很关注?"
我心跳漏了一拍:"奴婢只是觉得...谢大人反应太快,不像毫无准备。"
"你很敏锐。"萧景琰若有所思,"从今日起,你正式入太医院当值,兼在御前伺候笔墨。"
就这样,我获得了自由出入内廷的资格。当晚,我奉命送安神汤药至萧景琰寝宫,却见他不在殿中。宫女说陛下去了御花园。
月色如水,我提着宫灯循着小径前行,忽听亭中传来棋子落盘声。萧景琰独自一人对弈,黑白子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陛下,该用药了。"我轻声提醒。
他示意我坐下:"会下棋吗?"
"略知一二。"
"陪朕一局。"
我放下药碗,执黑子落盘。前世为讨好谢承霄,我曾苦练棋艺,如今却用来对付他的敌人,真是讽刺。
萧景琰的棋风如他为人,沉稳凌厉。我们厮杀数十回合,竟不分胜负。
"你的棋艺不像'略知一二'。"他忽然道,"倒像是专门学过。"
"家父爱棋,奴婢从小耳濡目染。"我随口编造,落下一子,吃掉他一片白棋。
他非但不恼,反而轻笑:"好棋。"月光下,他眉目如画,与前世那个冷酷君王判若两人。
"陛下,该用药了。"我再次提醒。
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忽然问:"你可读过《孙子兵法》?"
"读过一些。"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以为如何?"
我心头一跳:"奴婢以为,知彼容易,知己最难。人常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才会一败涂地。"
萧景琰目光灼灼:"好个'知己最难'。"他推过一本古籍,"你看看这个。"
这是一本前朝野史,记载着一起宫闱秘案——宠妃勾结外臣谋反,事败后妃子被赐死,外臣却全身而退。我翻到最后一页,发现有人用朱笔批注:"史笔如刀,然执刀者谁?"
字迹新鲜,应是萧景琰刚写下的。
"陛下以为史官不公?"我试探道。
"朕以为,真相往往比史书记载的更肮脏。"他合上书,"就像今日朝堂,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回太医院的路上,我反复琢磨他的话。萧景琰似乎对谢家早有戒心,这与我前世的认知大相径庭。难道当年的事,另有隐情?
三更时分,我借口查药典潜入藏书阁。既然萧景琰也在查谢家,这里定有线索。借着微弱的灯光,我找到一本《景元实录》——这是先帝时期的宫廷记录。
翻到十年前那部分,一段被墨涂抹的文字引起我的注意。仔细辨认,隐约可见"谢国公...夜宴...帝不适..."等字眼。先帝正是在谢府赴宴后暴毙的!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我迅速将书放回原处,吹灭灯火躲入书架后。来人在我方才站定的地方停留片刻,又悄然离去。月光透过窗棂,照见地上一块玉佩——正是谢承霄随身佩戴的那枚!
他果然在监视我!
发现谢承霄的玉佩后,我一夜未眠。
清晨洗漱时,铜镜中的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我掬起冷水拍打脸颊,告诫自己必须更加谨慎。谢承霄既然已经盯上我,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太医院例行晨会后,我被传唤至慈宁宫。太后的头风虽已好转,但仍需每日请脉。穿过重重宫阙时,我总觉得暗处有眼睛在盯着我,但每次回头都只见宫女太监匆匆走过的身影。
"陆医女来了。"太后身边的李嬷嬷笑着迎我进去,"太后娘娘今早还念叨你呢。"
殿内熏着安神的檀香,太后正靠在榻上听宫女读书。见我进来,她慈爱地招手:"好孩子,过来坐。"
自从治好太后头风,她待我格外亲厚。我恭敬地行了礼,为她诊脉。脉象平稳有力,恢复得很好。
"娘娘凤体已无大碍,只需继续服用安神汤即可。"我写下药方交给李嬷嬷。
太后却握住我的手不放:"好孩子,你医术高明,又知书达理,怎会沦落至此?跟哀家说说你的身世。"
我心头一紧,这问题终究还是来了。正斟酌说辞,忽然发现太后枕边露出一角信封,上面赫然是谢家的火漆印!
"奴婢家道中落,不得已入宫谋生。"我随口应付,目光却忍不住瞥向那封信。
太后顺着我的视线看去,竟随手拿起信递给我:"你识字,读给哀家听听。老眼昏花,看字费劲。"
我强自镇定地展开信纸,是谢老夫人写给太后的家书,内容无非是问候和家常。但在最后一段,谢老夫人写道:"宁安公主近日习画有成,特意临摹了先帝最爱的《江山雪霁图》,盼有机会献与陛下观赏。"
手指微微发抖。前世谢承霄就是借宁安长公主献画之机,在画轴中暗藏谋反密信!看来这一世他们仍打算用同样的手段。
"怎么了?"太后敏锐地察觉我的异常。
"奴婢...奴婢想起家父也曾珍藏《江山雪霁图》的摹本。"我急中生智,"可惜家遭变故,字画尽失。"
太后拍拍我的手:"好孩子,日后哀家赏你更好的。"她顿了顿,"宁安这丫头有心了,你替哀家回封信,就说下月哀家寿辰,邀她携画入宫。"
我心头狂跳,这可是天大的机会!若能提前见到那幅画,或许能找到谢家谋反的证据。我恭敬地代太后写完回信,小心封好,交给李嬷嬷。
离开慈宁宫,我几乎是小跑着回到太医院。刚进门,就见院使大人面色凝重地等着我:"陆医女,陛下急召!"
养心殿内气氛肃杀。萧景琰负手立于窗前,脚下散落着几本奏折。见我进来,他劈头就问:"你可懂毒理?"
"略知一二。"我谨慎回答。
他递来一只瓷瓶:"看看这个。"
我拔开瓶塞,小心嗅了嗅。无色无味,但瓶底残留的粉末让我心头一震——这是"梦断香",前世谢承霄曾用它毒杀过一位政敌!
"陛下,此物剧毒,名为梦断香。服后三个时辰发作,状似心悸而亡。"我如实禀报,"不知此物从何而来?"
萧景琰眼神阴鸷:"从朕的茶壶里。"他冷笑,"有人等不及了。"
我背后沁出冷汗。前世萧景琰确实在谢家谋反前暴毙,官方说法是心悸猝死,难道...
"陛下近日可曾接触过来历不明的字画?"我试探着问。
萧景琰锐利的目光投向我:"你怎会这么问?"
"此毒需载体才能持久保存。书画颜料或墨锭是最佳选择。"
他沉思片刻,突然击掌。内侍捧来一幅卷轴:"这是宁安长公主昨日送来的《秋山访友图》,你可查验。"
我小心展开画卷,在边缘不起眼处刮下少许颜料,溶于水中后滴入银针。针尖立刻泛黑——果然浸了毒!
"陛下明鉴,此画有毒。"我展示变黑的银针,"而且...这毒需要特定条件才会释放。比如,遇热。"
萧景琰眼中寒光乍现:"宁安邀朕赏画时,确实特意嘱咐要在暖阁中展开。"他忽然逼近一步,"陆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知道这些?"
我跪伏在地,心念电转:"奴婢...奴婢的父亲就是被此毒所害。家父曾为谢府幕僚,因发现账目问题被灭口..."
半真半假的谎言最难拆穿。萧景琰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起来吧。从今日起,你搬入养心殿偏院,专门负责朕的饮食医药。"
这是莫大的信任,也是变相的软禁。但我别无选择。
当夜,我正整理药材,忽听窗外一声轻响。推开窗,一片竹叶飘落,上面用血写着:"画中有毒,勿触。"
字迹与上次相同,是谢承霄!他为何要警告我?是怕我死了没法亲手折磨,还是另有所图?
正惊疑间,背后传来脚步声。萧景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竹叶上。
"陛下!"我慌忙行礼,竹叶飘落在地。
他弯腰拾起,扫了一眼,面色不变:"看来有人比朕更关心你的安危。"
我不知如何应答,只能沉默。
"陆棠。"他忽然唤我全名,"你可信鬼神?"
我心头剧震:"陛下何出此言?"
"朕近来常做一个梦。"他凝视窗外月色,"梦见你在刑场被万箭穿心,而朕...无能为力。"
血液瞬间凝固。他梦见的竟是我前世惨死的场景!
"梦...梦都是反的。"我强自镇定,"陛下日理万机,思虑过重所致。"
萧景琰转头看我,目光如炬:"你的脉象有异,朕早该发现的。"他忽然扣住我的手腕,"你已有一个月身孕。"
晴天霹雳!我僵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是谢承霄的?"他声音冷得像冰。
我无法否认,只能颤抖着点头。前世入狱时尚未显怀,萧景琰不知我怀孕。但今生,他竟通过诊脉发现了这个秘密!
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萧景琰突然松开手:"明日朕派太医为你调理。这孩子...你打算如何?"
"求陛下开恩!"我跪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奴婢愿以性命担保,此子绝不会威胁陛下!"
"朕没说要你的命。"他语气复杂,"起来吧,地上凉。"
我惊疑不定地抬头,正对上他复杂的目光。那眼中竟有一丝...怜惜?
"谢承霄负了你,是吗?"他轻声问。
这一问击溃了我所有防线。前世的委屈、痛苦、仇恨如决堤之水,我咬破嘴唇才忍住嚎啕大哭的冲动。
萧景琰轻轻叹息:"朕会护你周全。"说完转身离去,留下我一人瘫坐在地,泪如雨下。
他为何要帮我?是出于对谢家的忌惮,还是...另有图谋?腹中胎儿似乎感知到我的情绪,一阵细微的抽痛传来。我轻抚小腹,暗自发誓:这一次,我定会保护好你。
萧景琰知晓我身孕后的第三日,太医院送来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
"老臣姓徐,奉旨照料陆医女。"他声音温和,眼神却锐利如鹰,"请伸手。"
我迟疑地伸出右手。徐太医三指搭脉,闭目凝神许久,忽然睁眼:"姑娘近日忧思过重,肝气郁结,于胎儿不利。"
我心头一颤。前世狱中,我曾无数次幻想有人能这样关心我的孩子。
"多谢徐太医。"我低声问,"孩子...可还安好?"
"脉象虽弱,却无大碍。"他取出几包药材,"这是安胎饮,每日一服。陛下特意嘱咐,用最好的药材。"
陛下嘱咐?我愣住。那夜萧景琰离去时面色冷峻,我以为他再不会管我死活。
徐太医留下药方告辞,我送至院门,忽见墙角一片竹叶飘落——又是谢承霄的警告!趁无人注意,我迅速拾起,上面血字潦草:"宁安设宴,勿往。"
宁安长公主设宴?我捏碎竹叶,冷笑浮上嘴角。前世她就以赏花宴为名,当众羞辱过不少官员女眷。看来这一世,她把矛头对准了我。
傍晚,萧景琰召我去御书房伺候笔墨。推门而入,却见他正在擦拭一把宝剑,剑锋在烛光下泛着森冷寒芒。
"陛下。"我屈膝行礼。
他头也不抬:"徐太医看过了?"
"看过了,说胎儿无碍。"
"嗯。"他归剑入鞘,"明日宁安长公主在芳华园设赏花宴,邀你同往。"
我心头一跳:"奴婢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萧景琰终于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特意向太后请的懿旨。"
果然如此!谢承霄的警告是真的。宁安长公主与谢承霄早有婚约,前世她最恨我"勾引"谢承霄。如今我不仅活着,还怀着谢承霄的孩子,她岂能容我?
"奴婢遵旨。"我低头掩饰眼中的恨意。
萧景琰忽然走近,递来一枚白玉佩:"戴着它,无人敢动你。"
玉佩触手生温,上雕龙纹——这是天子信物!我震惊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陛下,这..."
"朕答应护你周全。"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手赏了件寻常物件,"退下吧。"
回到偏院,我将玉佩贴身藏好。窗外月光如水,思绪万千。萧景琰为何如此护我?仅仅因为幼时那点救命之恩?还是...另有图谋?
腹中忽然一阵抽痛,我轻抚小腹,想起前世这孩子尚未出世就随我惨死刑场。泪水无声滑落,我咬破指尖在窗棂上画了道血符——这是前世跟一个老道士学的辟邪之术,不知今生是否有效。
三更时分,一阵异响惊醒了我。窗纸被轻轻捅破,一根竹管伸进来,吐出淡淡烟雾。我屏住呼吸,悄悄摸出枕下银针。
"砰"的一声,房门被踹开,黑影闪入。我佯装昏迷,待他靠近,猛地跃起,银针刺向他咽喉!
黑衣人侧身避开,反手扣住我手腕:"阿棠,是我。"
这声音...谢承霄?!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月光下,他揭开面巾,露出那张熟悉到令人作呕的脸。
"跟我走。"他声音温柔如昔,"宁安明日要当众验你身孕,你逃不掉的。"
我冷笑:"谢大人好手段,先派人下毒,又来装好人?"
"下毒?"他眉头紧皱,"我若要杀你,何必等到现在?"他突然伸手抚向我小腹,"这孩子是我的骨肉,我岂会害它?"
我狠狠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你还在为前世的事恨我?"他压低声音,"那都是宁安设计的!我本想救你,可你..."
"住口!"我抓起药碗砸向他,"刑场上那支箭,可是你亲手放的!"
谢承霄闪身避开,瓷碗碎裂声在静夜中格外刺耳。远处立刻传来侍卫的喝问:"什么声音?"
"你逃不掉的。"他迅速后退,"明日之后,你会求我救你。"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夜色中。
侍卫冲进来时,只见我独自站在满地碎片中。
"有...有老鼠。"我勉强解释,"我不小心打翻了碗。"
侍卫将信将疑地搜查一圈,无功而返。我瘫坐在地,冷汗浸透衣衫。谢承霄的话是何意?明日宁安长公主究竟设了什么局?
天刚蒙蒙亮,我就被宫女唤醒,梳妆打扮。镜中人一袭淡青衣裙,素雅端庄,完全看不出已有身孕。
"陆医女,这是陛下赐的。"大宫女捧来一件银丝软甲,"陛下说,赏花宴风大,穿上暖和。"
我心头一暖。这哪是什么御寒之物,分明是护身宝甲!穿上后轻若无物,却刀剑难入。
芳华园内百花争艳,贵妇贵女们三三两两赏花谈笑。我低头跟在宫女身后,尽量不引人注目。
"这位就是治好太后头风的陆医女吧?"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转身只见一位华服女子在众星捧月中走来。她眉目如画,却透着刻薄——宁安长公主,前世害死我的帮凶之一!
"参见长公主。"我屈膝行礼。
她假笑着扶起我:"久闻陆医女医术高明,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目光如刀般扫过我的腰腹。
寒暄几句后,宁安突然提高声音:"听闻陆医女精通脉理,不如为本宫诊诊?"
四周贵妇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我知道戏肉来了,平静伸手搭上她的手腕。
"如何?"宁安笑问。
"长公主凤体康健,只是..."我故意迟疑。
"但说无妨。"
"肝火稍旺,易生妒忌。建议少思少虑,以免...面生皱纹。"
周围贵妇掩口轻笑。宁安脸色一沉,又强挤出笑容:"陆医女真会开玩笑。不如也让本宫为你诊诊?"
不等我回应,她已扣住我的手腕。我暗自庆幸今早徐太医给了我一剂"隐脉散",可暂时改变脉象。
宁安诊了片刻,眉头越皱越紧——她显然没摸到喜脉。
"长公主也会医术?"我故作惊讶。
她不甘心地松开手:"略通皮毛。对了,御花园新进了一批西域奇花,据说花香能验女子贞洁。陆医女可敢一试?"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当众羞辱我!
我正欲反驳,忽听一声通传:"陛下驾到!"
萧景琰一袭月白常服,在侍卫簇拥下缓步而来。众人慌忙行礼,宁安也只得暂时放过我。
"皇妹好雅兴。"萧景琰淡淡开口,"朕听闻有西域奇花可验贞洁?不如让朕先开开眼界。"
宁安脸色微变:"皇兄说笑了,那不过是民间谣传..."
"朕也觉得荒谬。"萧景琰目光扫过众人,"女子贞洁在心不在身,岂是花香可验?"
众人噤若寒蝉。宁安强笑道:"皇兄教训的是。"
萧景琰转向我:"陆医女,太后找你。"
我心领神会,趁机告退。走出不远,一名侍卫追上来:"陆医女,陛下命我护送您回宫。"
回到养心殿偏院,我瘫坐在榻上,背后已被冷汗浸透。今日虽侥幸脱身,但宁安不会善罢甘休,谢承霄的话更让我不安。
傍晚,萧景琰突然来访。他挥手屏退左右,直截了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长公主已知奴婢身孕,今日未能得逞,必有后招。"
"不错。"萧景琰目光深沉,"谢承霄昨夜潜入宫中,你们说了什么?"
我心头一跳——原来他都知道!
"他...他说宁安长公主今日要验我身孕。"
"还有呢?"
"还说前世之事都是宁安设计的。"我苦笑,"陛下信吗?"
萧景琰不置可否:"朕只信证据。"他忽然伸手轻触我的小腹,"这孩子,你想要吗?"
这问题太过直接,我一时语塞。前世我拼死保护却未能保住的孩子,今生...
"我要。"我听见自己说,"无论父亲是谁,他都是我的骨肉。"
萧景琰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若有人要伤害他,你会如何?"
"我会拼命。"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哪怕与天下为敌。"
沉默良久,他忽然道:"三日后秋猎,你随驾。"
我一愣:"奴婢有孕在身,恐怕..."
"正因如此,才不能留你一人在宫。"他语气坚决,"宁安和谢承霄已盯上你,离了朕的视线,你活不过三日。"
心跳突然加速。他这是在...保护我?
"陛下为何对奴婢这么好?"问题脱口而出。
萧景琰凝视我许久,忽然轻声道:"或许因为,朕梦见你死过一次了。"
秋猎前最后一日,太后召我至慈宁宫。
殿内熏香浓郁,太后靠在榻上,面色凝重。我刚要行礼,她直接摆手:"免了。陆棠,哀家问你,陛下近日对你如何?"
心头一紧,我谨慎回答:"陛下仁慈,待奴婢甚厚。"
"只是仁慈?"太后锐利的目光似要看穿我,"哀家听闻,陛下赏你龙纹玉佩,还命你随驾秋猎。"
我暗叫不好。太后与宁安长公主关系密切,莫非...
"奴婢略通医术,陛下许是担心龙体不适..."
"够了。"太后打断我,"脱衣验身。"
我如坠冰窟。两名嬷嬷立刻上前,不由分说扯开我的衣襟。银丝软甲暴露在众人眼前。
"好啊,连银麟甲都赐你了!"太后冷笑,"说!你腹中胎儿是谁的种?"
我护住小腹后退:"太后明鉴,奴婢..."
"是不是陛下的?"太后厉声质问,"你若老实交代,哀家或可饶你一命!"
原来她怀疑孩子是萧景琰的!我急中生智,跪地哭诉:"奴婢不敢欺瞒,这孩子...是谢大人的。"
"谢承霄?"太后明显一怔。
"奴婢入宫前曾与谢大人有...有肌肤之亲。"我佯装羞愤,"谁知他转眼就要娶长公主,奴婢走投无路才入宫为婢。"
太后与李嬷嬷交换眼色,神色稍霁:"起来吧。谢家小子竟做出这等事!"她忽然眯起眼,"你既与谢承霄有私,为何陛下如此厚待你?"
"陛下...陛下仁慈,见奴婢医术尚可,才..."
"报!"一名太监匆匆入内,"陛下驾到!"
萧景琰大步走入,见我衣衫不整跪在地上,眼中寒光一闪:"母后这是何意?"
太后冷哼:"哀家正要问你。这丫头怀了谢承霄的孩子,你为何如此袒护?莫非..."
"朕自有打算。"萧景琰打断她,一把拉起我,"谢家势大,朕正愁找不到把柄。如今陆棠腹中骨肉,便是最好的证据。"
太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是要等孩子出生后,滴血认亲?"
萧景琰不置可否:"母后明白就好。此事关系重大,还请保密。"
离开慈宁宫,我双腿发软。萧景琰一路无言,直到养心殿才开口:"应对得不错。"
原来他早就在外面听着!我苦笑:"多谢陛下解围。"
"明日秋猎,谢家必有动作。"他凝视远方,"朕已安排妥当,你只需紧跟朕左右。"
入夜,我辗转难眠。窗外月光如水,忽然一片阴影掠过——又一片竹叶飘落。
"明日别去秋猎。"血字狰狞,"否则孩子不保。"
我捏碎竹叶,冷笑浮上嘴角。谢承霄越是阻止,我越要去。前世种种,是时候清算了!
秋猎当日,旌旗招展。我换上特制的骑装,宽松下摆完美遮掩孕肚。萧景琰一身戎装,英武逼人,亲自扶我上马。
"跟紧朕。"他低声道,温热呼吸拂过我耳际。
大队人马向猎场进发。谢承霄骑马随行在侧,不时投来阴鸷的目光。宁安长公主则借口身体不适,留在宫中。
猎场外围已搭好营帐。我刚下马,谢承霄就"恰好"路过:"陆医女脸色不佳,是否需要诊脉?"
"不劳谢大人费心。"我冷声拒绝。
他压低声音:"阿棠,别任性。猎场危险,跟我走。"
"谢大人请自重。"我后退一步,"奴婢与您素不相识。"
谢承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正欲再言,忽听号角长鸣——狩猎开始了。
萧景琰策马而来:"陆棠,随朕入林。"
我翻身上马,紧随其后。谢承霄被侍卫隔开,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离去。
林中雾气氤氲,萧景琰放慢速度,与我并辔而行:"怕吗?"
"有陛下在,不怕。"这是实话。不知何时起,只要有他在,我就感到莫名安心。
"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三点。"他忽然严肃起来,"第一,别离开朕十步之外;第二,若遇危险,立刻放出信号烟花;第三..."他顿了顿,"相信朕。"
我郑重点头。正欲询问细节,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兽吼——一头体型巨大的黑熊冲出灌木,直扑我们而来!
"小心!"萧景琰拔剑挡在我身前。
黑熊人立而起,足有两丈高。萧景琰剑光如电,却在刺中熊腹的瞬间脸色大变:"铁甲熊?"
熊腹传来金属碰撞声——这熊竟披着铁甲!与此同时,四周树丛中射出无数箭矢,目标明确——我!
萧景琰一把将我拉到他马上,用身体护住我:"抱紧朕!"
骏马狂奔,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一支箭穿透萧景琰肩膀,鲜血瞬间染红龙袍。
"陛下!"我失声惊呼。
"没事。"他咬牙折断箭杆,"前面有山洞,我们先躲..."
话音未落,一道绊马索突然从地面弹起!骏马悲鸣着栽倒,我们被甩出数丈远。
萧景琰在空中扭转身体,自己垫在下面重重着地。我被他护在怀中,毫发无伤。
"陛下!"我慌忙查看他的伤势。箭伤加上这一摔,他嘴角已渗出血丝。
"快走..."他推我,"山洞..."
我扶着他跌跌撞撞冲向山洞,身后追兵已至。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洞口巨石轰然落下,将追兵隔绝在外!
洞内漆黑一片,只有萧景琰急促的呼吸声。我摸出随身火折子点亮,只见他面色惨白,唇边血迹触目惊心。
"别怕..."他虚弱地笑笑,"朕...早有安排..."
"别说话!"我撕开他衣襟,箭伤处已泛黑——箭上有毒!
顾不上多想,我俯身用嘴吸出毒血。萧景琰想阻止,却已无力抬手。
吐出一口又一口黑血,直到血色转红,我才取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丹喂他服下。
"为什么..."他声音微弱,"朕不值得你如此..."
"陛下救奴婢多次,这点算什么。"我强忍泪水,为他包扎伤口。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陆棠,若朕...这次大难不死,你愿不愿意..."话未说完,洞外突然传来喊杀声。
"是援兵!"我惊喜道。
萧景琰却神色凝重:"未必..."
果然,外面响起谢承霄的声音:"陛下!臣救驾来迟,您可安好?"
我与萧景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这场刺杀,谢承霄分明是主谋!
"爱卿有心了。"萧景琰强提气回应,"朕无恙,只是陆医女受了惊吓。"
"臣这就救陛下出来!"谢承霄高声道,"请陛下退后,臣要炸开巨石!"
炸开?那飞溅的碎石足以要了重伤者的命!我急中生智,高声回应:"谢大人且慢!陛下说需要准备片刻!"
趁此间隙,我扶着萧景琰退到洞内最深处。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龙形玉佩塞给我:"拿着它...去后洞...有条密道..."
我这才发现洞壁有一处隐蔽缝隙,刚好容一人通过。
"一起走!"我坚决道。
"朕...走不动了..."他苦笑,"你先走...朕随后..."
我知道他在说谎。以他的伤势,留下必死无疑!
"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我咬牙扶起他,"陛下若有不测,奴婢绝不独活!"
萧景琰眼中闪过一丝异彩,终于点头。我们艰难地挤入缝隙,身后传来爆炸的巨响...
密道狭窄潮湿,我半扶半抱着萧景琰艰难前行。他的血浸透了我的半边衣袖,呼吸越来越弱。
"陛下,坚持住..."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前面有光亮了!"
一丝微光从石缝透入,我拼尽最后力气推开挡路的碎石。刺目的阳光倾泻而下,我们竟已穿过山腹,来到另一侧的山谷!
萧景琰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嘴唇泛紫。我将他安置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重新检查伤口。箭毒虽大部分被我吸出,但残余毒素仍在侵蚀他的身体。
"陆...棠..."他微微睁眼,声音几不可闻,"你先走...去北麓大营...找李将军..."
"我不会丢下你。"我扯下衣带,紧紧扎住他伤口上方的动脉,"陛下必须活着,否则谢承霄的奸计就得逞了。"
他虚弱地摇头:"朕...早该告诉你...先帝之死..."
"别说话!"我打断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从太医院带出来的"九转还魂丹",本是救命之物,我一直随身携带。
药丸送入他口中,他却突然握住我的手腕:"听朕说...先帝是被谢家毒杀的...证据在...龙椅下的暗格..."
我心头一震。难怪他一直在查谢家!
"朕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收集证据..."他每说一个字都像用尽全力,"没想到谢承霄...也重生了..."
原来如此!萧景琰也是重生者!难怪他对我格外不同,难怪他说梦见我死在刑场...
"陛下省些力气。"我含泪道,"我们都会活下去,谢家一定会付出代价!"
远处传来号角声,是禁军的信号!我正要呼救,萧景琰却突然捂住我的嘴:"别出声...未必是...自己人..."
果然,树林中传来谢承霄的声音:"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屏住呼吸,将萧景琰往岩石后藏了藏。透过灌木缝隙,我看见谢承霄一身戎装,面色阴沉地指挥士兵搜索。他手中握着的,正是我"遗落"的龙纹玉佩!
"大人,发现血迹!"一名士兵高呼。
谢承霄冷笑:"顺着血迹找。记住,皇帝要活的,那女人...就地格杀。"
我浑身发冷。他要活捉萧景琰,必是为了逼他写下退位诏书!至于我...他终究还是容不下我和孩子。
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摸出最后三根银针,准备拼死一搏。就在这时,萧景琰突然在我手心写字:拖时间。
我瞬间会意,高声道:"谢承霄!我知道你在找我!"
脚步声立刻转向我们藏身之处。谢承霄的声音透着压抑的兴奋:"阿棠,你果然聪明。出来吧,我可以饶你不死。"
"饶我?"我冷笑,"就像前世在刑场上那样,一箭穿喉?"
"那是宁安的主意!"他辩解道,"我本想救你,只是..."
"只是我死了更有用,对吗?"我一边与他周旋,一边观察地形,寻找逃生之路,"你可以借我的死激起民愤,为谋反造势。"
谢承霄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果然也重生了。阿棠,我们何必互相残杀?你我联手,加上你腹中我的骨肉,这天下唾手可得!"
恶心感涌上喉头。我强忍呕吐的冲动:"你配做这孩子的父亲吗?"
"我比任何人都配!"他的声音突然激动,"前世我就想告诉你,那晚在龙榻上的不是皇帝,是我安排的替身!你腹中的孩子,是我谢家的血脉!"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我呆立当场,前世种种疑点突然贯通——难怪"皇帝"那晚行为怪异,难怪谢承霄能"恰好"带人闯入...
萧景琰的手轻轻覆上我的小腹,无声地传递着力量。我深吸一口气:"谢承霄,你以为重生就能改变结局?你错了,恶人终有恶报!"
"报应?"他大笑,"等我坐上龙椅,我就是天!"话音未落,他突然挥手,"放箭!"
箭雨呼啸而来,我本能地扑在萧景琰身上。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闪过——萧景琰不知哪来的力气,翻身将我压在身下!
"噗噗"几声闷响,箭矢尽数没入他的后背。
"陛下!"我失声尖叫。
萧景琰嘴角溢血,却带着笑:"这次...换朕护你..."
远处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无数禁军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谢承霄的人马团团围住。为首的将领高呼:"护驾!诛杀逆贼!"
谢承霄见大势已去,拔剑就要自刎。突然一支流箭破空而来,正中他咽喉——正是他之前安排的弓箭手!
"天道...好还..."萧景琰在我怀中轻笑,随即昏死过去。
"太医!快传太医!"我撕心裂肺地呼喊。
当夜,行宫寝殿内灯火通明。三位老太医轮番为萧景琰诊治,最后都摇头退出。我守在榻前,用尽毕生所学为他疗伤。
"陆医女..."徐太医叹息,"陛下伤及肺腑,又中剧毒,恐怕..."
"不会的!"我打断他,"陛下一定会好起来!"
众人退去后,我取出最后一剂药——这是用我的血为引配制的秘方。前世谢老夫人病危时,谢承霄逼我试过这个方子。
药汁一滴滴喂入萧景琰口中,他的呼吸渐渐平稳。我握着他的手,泪如雨下:"陛下,您答应过要护我周全,不能言而无信..."
"朕...从不食言..."微弱的声音从榻上传来。
我惊喜抬头,正对上萧景琰睁开的双眼。虽然虚弱,但确确实实醒了!
"陛下!"我喜极而泣,"您感觉如何?"
"无碍..."他艰难地抬手,拭去我的泪水,"谢家..."
"谢承霄已死,宁安长公主在逃往边境途中自尽。"我连忙汇报,"太后受了惊吓,但无大碍。朝中谢党已被李将军控制。"
萧景琰微微点头:"孩子...还好吗?"
经他一提,我才感到腹中一阵绞痛。这几日的奔波惊吓,加上情绪大起大落,恐怕动了胎气。
"没...没事..."我强忍疼痛,却还是被他看出了端倪。
"传太医!"他厉声道,尽管声音虚弱,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太医们匆匆赶来,诊断后脸色大变:"陆医女要早产了!"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我被抬入偏殿。阵痛持续了整整一夜,每一次都像要把我撕成两半。恍惚中,我仿佛回到前世牢中,狱卒的脚踹向我的腹部...
"用力啊!快出来了!"产婆的喊声将我拉回现实。
我咬破嘴唇,用尽最后力气——
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天际。
"是个小公主!"产婆喜滋滋地报喜,"虽然早产,但很健康!"
我虚弱地伸手:"给我看看..."
小小的襁褓被放入我怀中。婴儿红扑扑的脸蛋,稀疏的胎发,还有那双明亮的眼睛...我泪如雨下。前世没能保住的孩子,今生终于平安降临!
门被推开,萧景琰竟被侍卫搀扶着走了进来。他面色苍白如纸,却坚持要看孩子。
"像你。"他轻触婴儿的脸蛋,眼中满是温柔。
"陛下不该下床..."我心疼道。
"朕想看看朕的皇后和公主。"他语出惊人。
我呆住:"陛下...奴婢身份低微..."
"朕这一生,最后悔的是前世未能救你,最不悔的是今生以命护你。"他凝视我的眼睛,"陆棠,你愿意做朕的皇后吗?"
泪水模糊了视线。前世惨死的乞丐,今生竟能成为一国之后?这是梦吗?
"那孩子..."
"她就是朕的嫡长公主,将来继承大统。"萧景琰语气坚定,"朕已拟好诏书,昭告天下。"
一个月后,金銮殿上举行了盛大的登基与封后大典。萧景琰身着龙袍,我凤冠霞帔,怀中抱着我们的小公主。当礼官宣读诏书,宣布赦免所有谢家胁从官员时,朝堂上下山呼万岁。
谢家谋反的证据被公之于众,包括他们毒杀先帝的铁证。萧景琰当众焚烧了关于我"前世罪行"的所有记录,为我彻底平反。
夜幕降临,我靠在萧景琰肩头,看着摇篮中熟睡的婴儿。
"陛下早就知道谢承霄也重生了?"
"嗯。"他轻抚我的长发,"他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你,朕便猜到了。"
"那陛下为何不早告诉我?"
"朕想让你自己看清他的真面目。"他叹息,"也怕你...仍对他有情。"
我抬头看他:"前世我对他只是感恩,今生我心中只有..."
话未说完,他的唇已覆上来,温柔而坚定。
窗外,新年的第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前世种种,恍如一梦;今生种种,皆是新生。
来源:九月秋风影视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