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爹听了连连点头,毕竟在那个年代,男人到了25岁还没成家,村里人都会指指点点。
01
那是1983年春天,我刚从部队转业回来。
村里的张婶子看我这大小伙子又高又壮,就主动说要给我介绍对象。
「老王家的儿子今年都28了,再不娶媳妇可就晚了!」
我爹听了连连点头,毕竟在那个年代,男人到了25岁还没成家,村里人都会指指点点。
一个星期天,张婶子领着我坐着拖拉机去了邻村。
一路上我心里直打鼓,手心里全是汗。
「小王啊,人家姑娘叫柳青,比你小三岁,在供销社上班,文化水平高着呢!」
「家里就姐妹俩,爹妈疼得不得了。你等会儿可得规矩点!」
我不停地点头,手里攥着张婶子给准备的一盒糖,心里忐忑不安。
拖拉机停在一户青砖大院门前,我整了整身上唯一的一套像样的衣服,深吸一口气。
正想敲门,门却从里面开了。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探出头来,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白净的脸上带着几分稚气。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婶子,然后冲我笑着问:「你是不是姐夫?」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张婶子赶紧解围:「这是小王,来找你姐姐的。你姐姐在家吗?」
「哦,姐姐在里屋梳头呢。」她转身朝屋里喊,「姐,你相亲对象来了!」
02
进到院子里,只见一间平房外墙刷得格外干净,窗户上还贴着喜字剪纸。
这在农村已经算是很讲究的了。
不一会儿,从屋里走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穿着浅蓝色的确良衬衫,下身是一条黑色裤子。
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耳朵上还戴着一对小巧的耳环。
与刚才开门的小姑娘不同,她的眼神里透着几分成熟和稳重。
这就是柳青啊,真好看。
我感觉自己的脸瞬间热了起来,手里的糖盒像有千斤重。
张婶子推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来,赶紧把糖递过去:「你、你好,我叫王建国。」
柳青礼貌地接过糖,冲我浅浅一笑:「谢谢,我叫柳青。」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清泉流过鹅卵石。
刚才开门的小姑娘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我:「姐夫,你在哪里工作啊?」
「淑芬,别没大没小的!」柳青轻轻拉了她一下,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柳青的父母很热情,张婶子介绍完我的情况后,柳爸爸兴奋地跟我聊起了部队的事情。
柳妈妈则招呼我们吃她刚做好的点心。
相亲的氛围出奇的好,我的紧张感也渐渐消失了。
午饭后,柳妈妈提议:「青青,你带建国去村口的小河边走走吧。」
03
河边的柳树刚抽出嫩绿的枝条,春风拂过,像少女的长发轻轻摇曳。
我和柳青并排走着,中间却隔着一段距离。
「你是从部队转业的?」柳青开口问道。
「嗯,在部队待了三年,刚转业回来不久。现在在县里的农机厂上班。」
「哦,那挺好的。」柳青点点头,「是国家单位。」
在那个年代,能在国家单位工作是很多人羡慕的事情。
「你呢?张婶说你在供销社?」
「嗯,就在镇上的供销社,离家不远。」
聊了一会儿工作的事,我们之间的话题竟然枯竭了。
两个陌生人,就这样尴尬地走在河边的小路上。
正当我绞尽脑汁想找个话题时,柳青的表妹淑芬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姐夫,我姐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点倔,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哦!」
柳青的脸一下子红了:「淑芬!你怎么跟出来了?快回去!」
淑芬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了。
柳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别理她,小孩子话多。」
「没事,其实我觉得她挺可爱的。」
「真的?很多人都嫌她太闹腾了。」柳青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这一笑,仿佛打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们开始聊起了各自的家庭、兴趣爱好。
我告诉她,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以前还有个妹妹,小时候生病去世了。
她说她家姐妹两个,爸爸是农村小学的老师,妈妈在家务农。
「对了,你们家那只花猫好可爱。」我想起院子里看到的那只三花猫。
柳青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那是淑芬捡回来的,她给它取名叫『花花』,特别粘人。」
聊起猫,柳青一下子活泼了很多,她告诉我花花的各种趣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04
不知不觉,我们在河边走了一个多小时。
回到柳家时,张婶子和柳家父母已经聊得热火朝天。
看到我们回来,张婶子眨了眨眼睛,满脸暧昧的笑容。
临走时,柳爸爸拉着我的手说:「小伙子不错,以后有空常来玩。」
柳青送我们到门口,轻声对我说:「下周我休息,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她的话没说完,但我听懂了。
「我有时间!」我几乎是脱口而出,然后意识到自己的急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坐在回村的拖拉机上,张婶子兴奋地说:「看样子,你们挺合适的!」
我的心里像揣了只兔子,又期待又紧张。
05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经常骑着自行车去找柳青。
有时候是去她家,有时候是约在镇上的小公园。
每次见面,淑芬总会想方设法跟着我们。
「姐夫,你下次来能不能带点县城的点心啊?」
「姐夫,我听说县里的电影院在放《少林寺》,你能带我去看吗?」
柳青总是责备她:「淑芬,别没大没小的,人家还不是你姐夫呢!」
淑芬却撇撇嘴:「早晚的事嘛!」
我和柳青都会因为她这句话而脸红。
但不得不说,有时候正是因为淑芬的存在,冲淡了我和柳青之间的尴尬。
两个月后的一个周末,柳青主动提出要来我家看看。
我紧张地打扫了屋子,还特意去集市上买了新窗帘。
爸妈也早早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当柳青穿着一条淡粉色的裙子出现在我家门口时,我爸妈的眼睛都亮了。
「好闺女,快进来坐!」我妈拉着柳青的手,把她让进屋里。
柳青很有礼貌地叫人,还给我妈帮忙择菜、洗碗。
吃完饭,我爸拉着柳青聊天,问她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叔叔,我希望将来能有个和睦的家庭,工作稳定,生活简单幸福就好。」
我爸听了连连点头:「好啊,好闺女!想得很实在。」
临走时,我妈塞给柳青一个小布包:「闺女,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一点心意。」
柳青打开一看,是一对银手镯,顿时红了眼眶:「阿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我妈握着她的手:「收下吧,就当是见面礼。」
送柳青回家的路上,暮色四合,田野里传来阵阵蛙鸣。
「你爸妈真好。」柳青轻声说。
「他们很喜欢你。」我鼓起勇气,牵起了她的手。
柳青没有挣脱,只是低下了头,但我能感觉到她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下。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在这个美丽的夏夜,有了更深的进展。
06
八月的一天,我正在厂里忙活,门卫老李急匆匆地跑来找我。
「建国,你家来人了,说是有急事找你!」
我心里一惊,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跑出去。
门口站着淑芬,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姐夫!你快回家一趟,你爸...你爸病了,很严重!」
我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来:「什么时候的事?」
「早上,我姐让我来找你的。她已经去你家了。」
我顾不上请假,骑上自行车就往家里赶。
心里一遍遍地祈祷:爸,你可千万别有事啊!
到家时,院子里已经停着一辆拖拉机,几个村民正在议论纷纷。
我冲进屋里,看到爸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角微微抽搐,右半边身子动弹不得。
妈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啗,柳青正在安慰她。
「建国来了!」村里的老王头看到我,连忙说,「你爸突然不能说话了,右边身子也动不了,可能是中风了!」
中风!这个在农村几乎等同于死亡判决的病名,让我心里一阵发紧。
「已经找镇上的郎中看过了,建议马上送县医院!」
柳青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建国,我已经和医院联系好了,咱们赶紧送叔叔去医院。」
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和几个村民一起,小心翼翼地把爸抬上拖拉机。
我和妈、柳青一起坐在后面,陪着爸前往县医院。
在颠簸的路上,爸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但每次睁开眼,都会用那只能动的左手,紧紧抓住我或妈的衣角。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和亲情的珍贵。
柳青一路上轻声安慰着我和妈,还不断用手帕擦拭爸额头上的汗水。
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心里一阵感动:这姑娘,真的很贴心。
07
到了医院,医生确诊爸是脑血栓,需要立即住院治疗。
住院需要交押金,我摸了摸口袋,只带了不到十块钱。
正发愁时,柳青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建国,这是我的工资,你先用着。」
我犹豫着不敢接:「这怎么行...」
柳青塞进我手里:「别婆婆妈妈的了,快去交钱吧!」
办完住院手续,爸被推进了病房。医生说接下来几天是关键期,需要有人24小时陪护。
我和妈商量,决定一人白天、一人晚上。
柳青却主动提出:「阿姨,您年纪大了,不能熬夜。我来帮忙吧,我晚上陪叔叔,白天你们来。」
妈感动地握住柳青的手:「好闺女,怎么好意思让你这么辛苦...」
柳青笑着说:「没事的,阿姨。我和我们单位请了假,这几天都能过来。」
就这样,接下来的一周里,每天晚上都是柳青守在爸的病床前。
有一次,我半夜去医院换班,看到柳青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握着一条湿毛巾。
爸醒着,用那只能动的左手,轻轻拍着柳青的肩膀,眼里满是怜爱。
看到我进来,爸用眼神示意我不要惊动她。
那一刻,我知道爸已经把柳青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08
经过两周的治疗,爸的病情稳定了下来。
虽然右边身子还是不太灵活,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但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出院那天,柳青特意请了假来帮忙。
在回家的路上,爸坐在拖拉机上,目光一直追随着柳青的身影。
到家后,爸用那只能动的手,颤抖着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红包,塞给了柳青。
「闺女...谢谢...」爸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
柳青红了眼眶,连忙推辞:「叔叔,您别这样,我应该的。」
妈在一旁抹着眼泪:「好闺女,要不是你,我们老王家这次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天晚上,柳青留下来帮忙收拾屋子,又给爸煮了医生推荐的饮食。
临走时,我送她到村口。
月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柔美。
「柳青,这次真的很谢谢你。」
她转过头,冲我笑了笑:「傻瓜,说什么谢谢。」
在那一刻,我鼓起勇气抱住了她。
柳青先是一僵,然后慢慢放松下来,靠在我的肩膀上。
「柳青,嫁给我好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连我自己都有些惊讶。
柳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好。」
09
父亲生病的这个意外,让我和柳青的感情突飞猛进。
我们决定在年底结婚。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父母时,母亲激动得直掉眼泪。
「儿啊,你可算是有媳妇了!柳青那闺女,真是上天赐给我们王家的福分啊!」
父亲虽然说话还不太利索,但眼里的高兴是藏不住的。
他用左手比划着,示意要给我们准备一间新房。
柳青家那边,岳父岳母也很支持我们的婚事。
「建国这孩子,我们看着很踏实,而且对青青真心实意的。」岳父拍着我的肩膀说。
只有淑芬对这个消息似乎不太高兴。
「这就要嫁人了啊...」她嘟囔着,「姐夫,你可要好好对我姐姐!」
我郑重地向她保证:「一定会的,我这辈子都会对她好!」
婚礼定在了腊月十八,按照当地的习俗,这是个黄道吉日。
整个秋天,我和父亲一起,在院子西边盖了一间新房。
村里的邻居们也来帮忙,大家干得热火朝天。
柳青经常带着自己做的点心来看我们干活,有时还会帮着刷墙壁、贴窗花。
每当这时,村里的婶子大娘们都会打趣道:「瞧瞧,这闺女多勤快啊,建国有福气咯!」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我都会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里却美滋滋的。
新房盖好后,家里添置了新的家具:一张大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还有崭新的棉被和床单。
虽然不算豪华,但在那个年代,已经是很体面的嫁妆了。
10
腊月十七,按照习俗,这天我要去柳家接亲。
一大早,村里几户人家就借来了拖拉机,拉着我和几个年轻小伙子出发了。
拖拉机上挂满了红彩带,走在乡间小路上,引来不少人围观。
到了柳家,大门紧闭,淑芬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想娶我姐?没那么容易!先回答我的问题!」
这是当地的闹洞房习俗,新郎要回答各种刁钻的问题,才能接到新娘。
「我姐姐最喜欢吃什么水果?」
「苹果!」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家花花有几个爪子是白色的?」
这下我犯难了,我哪记得那么清楚啊。
「呃...三个?」我猜测道。
「错!是四个!罚你唱歌!」
于是,在众人的起哄下,我唱了一首《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闹腾了大约半小时,柳家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当柳青穿着红色嫁衣,头戴凤冠,在父母的陪伴下走出来时,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低着头,面纱下隐约可见红扑扑的脸颊。
「新郎官,好好待我家姑娘啊!」岳母红着眼眶叮嘱我。
我重重地点头:「妈,您放心!」
临走前,淑芬紧紧抱住了柳青,小声啜泣着:「姐,你要常回来看我...」
柳青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又不是去很远的地方,随时可以来看你。」
淑芬又转向我,一脸严肃:「姐夫,你要是敢欺负我姐,我饶不了你!」
我笑着答应:「遵命,小姨子大人!」
回村的路上,柳青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问:「建国,你会后悔娶我吗?」
我握紧她的手:「这辈子,娶你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11
婚礼在村里的祠堂举行,乡亲们都来祝贺。
父亲身体还不太好,但他坚持要亲自主持儿子的婚礼。
他拄着拐杖,艰难但骄傲地宣布:「今天...我儿子...娶媳妇了!」
简单的话语,却包含了无尽的欣慰和幸福。
酒席上,村里人喝得热热闹闹,气氛其乐融融。
晚上,按照习俗,新房里挤满了前来闹洞房的年轻人。
他们起哄让我们表演节目、猜谜语、喝交杯酒...
折腾到深夜,人们才渐渐散去。
房间终于只剩下我和柳青两个人。
红烛摇曳,柳青坐在床边,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我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柳青,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她点点头,脸上露出羞涩又幸福的笑容。
那一夜,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新房的地面上,映照出两个相拥而眠的人影。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幸福,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第二天一早,按照习俗,新娘要给公婆敬茶。
柳青换上一身大红旗袍,端着茶,一一跪在父母面前。
「爸,妈,以后我就是这个家的一员了,请你们多多指教。」
母亲拉着她的手,眼含泪水:「好闺女,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了。」
父亲虽然说不出话,但眼里满是欣慰和认可。
从那天起,柳青就正式成了我家的一份子。
她很快适应了新家的生活,每天照顾父亲的起居,帮母亲做家务,还不忘去供销社上班。
村里人都夸我娶了个好媳妇,羡慕得不得了。
我常常在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能够娶到这样一个贤惠又懂事的妻子。
12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幸福。
农忙时节,柳青会请假回来帮忙割麦子、插秧。
闲暇时,我们偶尔会去镇上看场电影,或者骑车到河边散步。
淑芬经常来我家串门,每次都会带些小吃或者自己做的手工小物件。
她和我们住在一起的时间比在自己家还多,常常一住就是半个月。
柳青笑着抱怨:「这丫头,成天往咱家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家的闺女呢!」
我却很喜欢这种热闹:「就当是提前体验有孩子的感觉呗!」
柳青红着脸白了我一眼:「想得美!」
1984年冬天,柳青告诉我她怀孕了。
这个消息让全家人都欣喜若狂。
父亲虽然说话还不太利索,但那天他硬是断断续续地说了一整句:「我...要当...爷爷了!」
母亲更是激动得直跺脚:「老天爷保佑,我们老王家终于要有后了!」
怀孕期间,柳青继续工作,但我坚持每天骑自行车接送她。
「没事的,我自己能去。」柳青总是这样说。
「万一路上不舒服怎么办?现在你可不是一个人了!」我坚持道。
就这样,无论刮风下雨,我都会准时出现在供销社门口,等着接她回家。
同事们都羡慕地说:「柳青,你家建国对你可真好啊!」
柳青总是骄傲地笑笑:「那是!我嫁得好!」
当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时,我愈发小心翼翼地照顾她。
怕她吃不好,专门跑到集市上买最新鲜的水果;
怕她冷,大冬天给她买了两床新棉被;
怕她无聊,每晚都会讲笑话逗她开心。
岳父岳母也时常过来看望,每次都会带着各种补品和自家种的新鲜蔬菜。
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就已经被全家人所期盼和爱护。
13
1985年7月的一个闷热午后,我正在厂里忙活,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建国!建国!你媳妇要生了!」
是村里的王婶子,气喘吁吁地跑来通知我。
我扔下手里的活计,骑上自行车就往县医院赶。
一路上,心里既紧张又期待,生怕赶不上孩子出生的那一刻。
到了医院,看到母亲在产房外焦急地踱步。
「妈,柳青怎么样了?」
「进去快两个小时了,还没动静。医生说是头一胎,要耐心等。」
我在产房外来回走动,心里一遍遍默念:「老天保佑,母子平安!」
又过了约莫一个小时,产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医生走出来,面带微笑:「恭喜,是个大胖小子,七斤六两!」
听到这个消息,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谢谢医生!我媳妇呢?她还好吗?」
「产妇很坚强,一切正常,休息一会儿就能见面了。」
不久后,我终于见到了刚生完孩子的柳青。
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汗珠,但眼睛里却满是幸福的光芒。
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里面是我们的儿子,红扑扑的小脸蛋像个小包子。
我轻轻坐在床边,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儿子的脸庞。
「他好小啊...」我喃喃道,眼眶有些湿润。
柳青虚弱地笑了笑:「傻瓜,所有的新生儿都这么小。」
我握住她的手:「辛苦你了,柳青。」
她摇摇头:「值得的。你想好给他取什么名字了吗?」
我思考了一会儿:「叫王子昂吧,希望他的人生能够昂首向前。」
柳青点点头:「好名字。」
那一刻,看着妻子和儿子,我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14
子昂的出生,给我们的家庭带来了无尽的欢乐。
父亲的病情好转了不少,虽然右边身子还是不太灵活,但已经能说一些简单的话了。
每天,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抱着孙子,逗他笑。
「好孙子...像...爷爷...」父亲含糊不清地说着,眼里满是慈爱。
母亲也乐得合不拢嘴,整天忙着给孙子做小衣服、小鞋子。
「我们老王家有后了,老头子,你这病也该好利索了!」母亲常这样对父亲说。
淑芬更是把我家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一有空就跑来看小侄子。
「姐夫,子昂长得可真像我姐姐!」她抱着孩子,眉开眼笑。
「那是,随他妈,好看!」我笑着回答。
日子就这样平静而美满地流淌着。
子昂满月那天,岳父岳母带着满满一大包礼物来我家。
岳母抱着外孙,眼泪都掉了下来:「这孩子,长得真像小时候的青青。」
岳父拍了拍我的肩膀:「建国,你对我女儿好,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我认真地回答:「爸,您放心,我这辈子都会对她好的。」
那天,我们在院子里摆了几桌酒席,请来村里的亲朋好友一起庆祝。
大家喝酒闹腾,其乐融融。
喝到兴处,村长举起酒杯,大声说道:「建国娶了个好媳妇,又生了个胖小子,这是老王家的福气啊!来,我们敬老王家一杯!」
父亲激动得老泪纵横,用左手颤抖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15
然而,幸福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子昂满三个月的那天晚上,我正在哄他睡觉,柳青突然进来,脸色凝重。
「建国,我爸来电话,说我妈病了,挺严重的。」
我连忙问:「怎么回事?严重到什么程度?」
「具体情况不清楚,但听我爸的语气很着急。我想回去看看。」
「那你赶紧回去吧,孩子我来照顾。」
柳青摇摇头:「子昂还小,需要母乳。我得带着他一起回去。」
虽然有些担心,但我还是同意了:「那好吧,我请两天假,陪你们一起回去。」
第二天一早,我们一家三口坐着拖拉机回了柳青的娘家。
到了岳父家,看到岳母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建国,青青,你们来了...」岳母虚弱地说道。
柳青急忙上前:「妈,您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让你们担心了...」
岳父在一旁叹气:「你妈这病来得突然,前天还好好的,昨天就高烧不退,说胸口疼...」
我们赶紧把岳母送到了镇上的卫生院。
医生检查后,脸色变得严肃:「可能是心肌炎,需要马上转到县医院。」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全家守在医院里。
柳青寸步不离地照顾母亲,同时还要照顾三个月大的子昂。
看着她憔悴的脸庞,我心疼不已,但又无能为力。
一周后,岳母的病情有所好转,但医生说需要长期休养。
「建国,」柳青拉着我的手,眼里满是歉意,「我想在家里多照顾妈几天。」
「当然可以,你安心在这边照顾阿姨,孩子我带回去。」
柳青摇摇头:「子昂还小,离不开我。我想...我和子昂先留在这里,等妈好些了再回去。」
我犹豫了一下:「那...好吧。不过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就这样,柳青和子昂留在了娘家,而我一个人回到了村里。
16
起初,我每周都会抽空去看望柳青和孩子。
每次去,都会带上一些自家种的新鲜蔬菜和水果。
柳青总是很高兴见到我,子昂也会咿咿呀呀地向我伸出小手。
「爸爸想你了,宝贝。」我抱起儿子,亲亲他的小脸蛋。
柳青会靠在我肩膀上,轻声说:「我也想你。」
但随着时间推移,家里的农活越来越忙,加上厂里的工作,我去看他们的频率渐渐减少了。
有时一个月才能去一次,有时甚至更久。
每次去,都能明显感觉到子昂对我的陌生感增加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主动向我伸手,而是躲在柳青身后,怯生生地看着我。
「子昂,来,爸爸抱。」我蹲下身,向他伸出手。
但他只是摇摇头,紧紧抓着柳青的衣角。
柳青安慰我:「孩子小,见你少了,有些不习惯。多来几次就好了。」
我点点头,却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失落。
岳母的病情时好时坏,每当我提出让柳青和孩子回家时,总会遇到各种理由:
「妈妈这几天又不太舒服了...」
「子昂最近有点感冒,等好了再说吧...」
「家里农忙,我得帮忙一下...」
就这样,一天天,一月月,柳青和子昂在娘家的时间越来越长。
到了1986年春天,他们已经在柳家住了将近半年。
村里人开始议论纷纷:
「听说老王家的儿媳妇不回来了?」
「可不是嘛,带着孩子回娘家,一去不回...」
「这建国也真是的,自己的媳妇都管不住!」
每次听到这些话,我都感到一阵阵心酸和无奈。
17
那年春节前夕,我决定去把柳青和子昂接回家过年。
带上了父母准备的各种年货和礼物,我再次前往柳家。
没想到,刚到柳家门口,就看到院子里停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旁边站着一个陌生男子。
他大约三十岁出头,穿着整洁的制服,正和淑芬说说笑笑。
看到我来了,淑芬有些尴尬地打招呼:「姐夫,你来了...」
我点点头,目光却盯着那个陌生男子:「这位是...」
淑芬介绍道:「这是李工程师,县里农机站的,最近在我们村指导工作。」
李工程师友好地伸出手:「你好,久仰大名!」
我疑惑地握了握他的手,心想:他为何久仰我的大名?
进到屋里,看到柳青正在厨房忙活,子昂被岳父抱在怀里。
看到我,柳青有些惊讶:「建国,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心里一沉:以前,她看到我总是欣喜若狂,现在却像是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快过年了,我来接你们回家。」我故作轻松地说。
岳父插话道:「建国啊,马上就过年了,路上不方便。要不,今年就让青青和子昂在这边过?」
我看向柳青,希望她能为我说句话,但她只是低下头,没有表态。
就在这时,李工程师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自然地坐在了柳青旁边的椅子上,对岳父说:「王叔,不用送了,我明天会过来取那套设备的。」
岳父点点头,然后介绍道:「建国,这是李工程师,在县里农机站工作。青青前段时间孩子生病,多亏了他帮忙联系了县医院的专家。」
李工程师谦虚地摆摆手:「这都是小事,举手之劳。」
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我突然感到一种被排除在外的疏离感。
那顿饭,我吃得心不在焉。
柳青和李工程师不时交谈,谈论着一些我不太了解的话题。
子昂也不知何时,已经会喊「李叔叔」了,而对我这个亲生父亲却始终保持着距离。
饭后,我找了个机会和柳青单独谈话。
「柳青,我们回家过年吧。父母很想你和子昂。」
柳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建国,我...我想再留一段时间。妈妈的病还没完全好,我不放心...」
「那已经快半年了!村里人都在议论我们...」我有些激动。
「你在乎的是村里人怎么说,而不是我和孩子过得好不好吗?」柳青反问道。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最终,我失落地离开了柳家,独自一人回到了村里。
那个春节,我家的饭桌上少了两个人,气氛异常沉闷。
父亲时不时地看向门口,似乎在期待孙子和儿媳的到来。
母亲默默地擦着眼泪,不停地询问:「青青真的不回来过年了吗?」
我只能苦笑着安慰他们:「妈,柳青的母亲病得不轻,她不放心...等过完年我再去接他们。」
来源:看俺老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