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 “炎汉” 的旗帜在洛阳城缓缓升起,刘秀所建立的东汉王朝,看似是西汉辉煌的延续,然而表象之下,却是诸多制度与格局的深刻变革。东汉究竟是不是西汉的继承者?这一问题犹如一把钥匙,开启了两汉制度差异的大门,引领我们深入探究两个王朝的兴衰变迁。
当 “炎汉” 的旗帜在洛阳城缓缓升起,刘秀所建立的东汉王朝,看似是西汉辉煌的延续,然而表象之下,却是诸多制度与格局的深刻变革。东汉究竟是不是西汉的继承者?这一问题犹如一把钥匙,开启了两汉制度差异的大门,引领我们深入探究两个王朝的兴衰变迁。
刘秀虽自称汉室宗亲,却已是皇族远支。在新莽末年的乱世中,刘秀的皇族身份,并未给他带来太多实质性的助力,反而处在一种尴尬的境地。彼时,宣称汉室后裔者大有人在,刘秀不过是其中之一。
西汉时期,汉武帝将汉朝德运定为土德,以此构建起维护统治的意识形态体系,但到了汉成帝时代,随着社会矛盾的尖锐化,以刘向、刘歆父子为代表的儒家学派,开始对五德终始说进行反思和讨论,认为汉朝的德运应该是火德,再之后,王莽篡汉,新朝在德运与礼制方面进行了一系列操作,以在“五德相生说”的基础上,以“火生土”为依据,以复兴古学、尊崇周公为旗号,完成了汉、新禅让,可是,社会矛盾非但没能缓和,反而加剧了社会的动荡与思想的混乱。
刘秀建立东汉后,依据图谶《赤伏符》中“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鬭(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再次确认汉朝德运为火德。
图谶,是一种神秘的预言书,往往都会做出数字性的预测,被人们理解为时间,由于西汉中后期到新朝的官方大力推崇,在当时的社会上极具影响力。
刘秀借助图谶,宣称自己顺应天命,承接火德,为东汉政权赋予了神圣的合法性,这一举措,不仅否定了王莽政权宣称的德运转移,更对西汉的天命正统作出了重新诠释。
东汉意识形态的转变,深刻影响了王朝合法性的构建与民众思想的塑造。火德的确定,让东汉政权在天命观上找到了坚实的依据,增强了政权的稳定性。在汉光武帝刘秀和汉明帝刘庄、汉章帝刘炟连续三代的重视和推动下,将图谶称之为“内学”,垄断于皇家,得到了广泛传播,使天命观念深入人心,民众对东汉政权的认同感与归属感显著提升。
所以,虽然刘秀把自己过继给了汉元帝,以之为宗法之父,否定了汉成帝之后的西汉帝统,以顺应谶纬之中,“赤汉德兴,九世会昌”“帝刘之秀,九名之世”,自称自己是第九代中兴皇帝,但是,刘秀的帝统,并非来自于西汉的传承,而是“光武以图谶兴”。
02在政治制度上,东汉与西汉也大不相同。西汉上承秦朝,实行皇帝与吏共天下的政治模式,所谓汉以文书制九州,靠的就是刀笔吏手里的文书,而刀笔吏的统领,就是朝堂上的公卿,他们的出身,在西汉也曾发生多次变化。
比如,汉初功臣列侯在政治舞台上占据重要地位,萧何担任相国,曹参继任,他们凭借卓越功绩与威望,掌握国家重要权力,这一模式继承了秦朝高阶贵族垄断的体系;到了汉武帝时代,经历过多次政治斗争和变革,开国功臣列侯之家退出了历史舞台,武帝身边的近臣以辅政大臣的身份,掌握了政权;在之后的昭宣时代,武帝近臣与外朝的儒臣之家,形成了新的高阶贵族垄断体系;再往后,元成哀平时代,则是外戚之家递补进入,继续维持着这套体系。
到了东汉,官僚体系发生重大变革,官吏与功臣两分。自汉光武帝起,儒臣、文吏负责处理国家日常政务,构成以三公为首的外朝;功臣群体则以云台二十八将为代表,退归封国,不与政治,而其中的六家后族(阴、郭、邓、马、窦、梁),通过联姻以外戚之尊,担任大将军,掌握内朝政治权力。
在东汉外朝官僚体系中,儒吏成分大幅增加,长吏与少吏的划分更加明确。长吏部分几乎完全由儒臣组成,少吏部分则包含习法者和其他技术管理人员。这一划分对官僚选拔和政治格局产生了深远影响。在官僚选拔方面,儒学成为进入仕途的重要途径,儒家经典的学习与掌握成为选拔官员的重要标准,提升了官僚队伍的文化素质,促进了儒家思想在政治领域的传播。在政治格局方面,儒臣势力的崛起,改变了西汉功臣列侯、近臣外戚家族,轮番主导政治的局面,形成了儒臣和外戚相互制衡的政治格局。
03在军事制度上,东汉相对西汉的变革更大。
西汉实行正卒制,全国军队的主要来源是普通百姓中成年男子的广泛动员,属于征召兵,一年一演武,并基于此,建立了京师的屯卫,边疆的屯戍,以及地方各地的郡国兵。这种制度虽然保证了军队的数量规模,但士兵的素质参差不齐,训练主要依赖于“都试”,既不系统,也不专业。
东汉则自建立之初,就开始设立常备军。刘秀以洛阳为中心,构建了一套严密的卫戍体系,其主要成员是跟随汉光武帝的原从老兵及其后代,这些人被安置在洛阳周围的三河地区,形成了稳定的人力资源池,同时,也保留了各郡国轮番服役的屯卫,只是规模比西汉小得多,也不再占据主导地位。
同时,东汉设置雍营、黎阳营等一系列营兵,并设立护乌桓营、护匈奴营等,以应对内地和边疆地区的安全威胁,兵员也来自于跟随刘秀征战的老兵,比如黎阳营虽在冀州,兵员却是幽州突骑的后代。待这套体系完善后,汉光武帝刘秀罢废郡国兵,解除了内地各郡级单位的武装,甚至撤销了秦朝下来的郡尉(都尉)官,只保留了边郡的兵权,使军队控制权全部集中在中央政府手中。
东汉军事体制的变革,对国防安全和地方控制产生了重要影响。在国防安全方面,常备军的建立,提高了军队的战斗力和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有效保障了国家的安全。在地方控制方面,解除郡国武装,加强了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当然,这也导致地方军事力量薄弱,面对地方叛乱和农民起义时,地方政府往往缺乏有效的应对能力。
04讲完军事,再说财政。
西汉时期,皇室财政与国家财政关系复杂。秦朝旧制下,天下资财绝大部分归皇帝所有,地方县令作为皇帝的代理人,也要经营皇帝的财产,并存储“禁钱”,也就是皇帝的私房钱分散存在各县。
待到汉文帝改革后,皇室专利逐渐松弛,皇室财政衰落。可随着市场经济的爆发,汉武帝开始重建皇权控制力和皇室财政,大兴少府和水衡都尉的产业,通过算缗、告缗、平准、均输等措施,大肆扩大帝室私财。至汉元帝时代,水衡和少府钱加起来达83亿,大司农管理的国家财政收入总共只有40亿钱,其中一半用发官吏的工资(吏俸),剩下20亿作为禁钱储存起来。至此,帝室财政的规模远超国家财政。
东汉建立初期,由于战乱破坏,皇室财产残破,收入锐减,且经营管理皇室财产需要大量成本。在这样的背景下,汉光武帝刘秀将少府钱、水衡钱等皇帝私产经营性的大部分资产和资财转给司农,强化了国家财政。这一举措使东汉呈现出帝室财政小、公府财政大的局面。
东汉财政制度的调整,对国家经济运行和政治稳定起到了积极作用。在经济运行方面,国家财政的强化,使政府能够集中更多资源进行社会管理,促进了经济的恢复与发展。在政治稳定方面,减少了帝室与国家财政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增强了政府的公信力和稳定性。
通过对东汉和西汉在意识形态、官僚体系、军事体制和财政制度等方面的对比,可以清晰地看到,东汉并非西汉的简单延续。尽管东汉在名义上延续了汉家国号,刘秀也以汉室后裔自居,但在制度层面,东汉进行了深刻的变革。
这些变革是由当时的历史背景和社会现实决定的,它们塑造了东汉独特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形态,也为后世王朝的制度建设提供了重要的借鉴和启示。
东汉在制度上的创新与变革,使其走出了一条与西汉截然不同的发展道路,对两个王朝的发展轨迹产生了深远影响。因此,严格来说,东汉更像是一个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建立的政权,而非西汉的直接继承者。
来源:刘三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