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村里的杨柳已经透出了一点绿意。二叔弓着背,一手拄着竹竿做的拐杖,一手牵着拴在农用三轮上的黄狗,沿着村口那条土路慢悠悠往回走。
村里的杨柳已经透出了一点绿意。二叔弓着背,一手拄着竹竿做的拐杖,一手牵着拴在农用三轮上的黄狗,沿着村口那条土路慢悠悠往回走。
这几年他走路越来越慢了,像是随时会被风吹倒。
“杨二,你家大毛今早上城了,你咋不跟着去?”路边修水管的刘师傅瞥了二叔一眼,手里的活儿没停。
二叔停下脚步,咳了两声,眯着眼睛看了看刘师傅。他这几年眼神不好,像是裹了层雾。
“去城里干啥?一把年纪了,也不中用了。”二叔摆摆手,声音有点哑,但还是挺响亮的,“那地里的活还等着我哩!”
“你那身子骨还种啥地!”刘师傅直起腰,掸了掸手上的土,“大毛不是说接你去城里住两天吗?”
二叔沉默了一会儿,拽了拽狗绳,那黄狗立刻安静下来,乖乖卧在地上。
“他说是带我去城里医院看病,可我想啊,去了咋整?那医药费多贵啊,我这把年纪了,花那钱干啥?”
刘师傅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摇头,重新蹲下去修他的水管。
说来也怪,村里人都叫他杨二,可杨家只有他一个儿子。村里老人说,这是因为他爹当年想要两个儿子,结果只得了一个,索性就叫”二”了,图个好兆头。可这兆头没应上,二叔这辈子就他一个,膝下也只有大毛这一个儿子。
二叔今年六十七岁,种了一辈子地,腰弯得像是地里的镰刀。村里人都知道他的故事:年轻时在镇上砖厂做工,挣了点钱,却在老婆生大毛那年全给了医院。那时候计划生育严,超生罚款是天文数字,二叔交完钱,就回村种地去了。
从那以后,他就再没有离开过这片土地,像是和它长在了一起。
大毛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二叔坐在院子里的矮凳上剥蒜苗,听到摩托车的声音,头也不抬地说:“今晚吃面条,新摘的蒜苗炒鸡蛋,香。”
大毛把摩托车停在院子里,满脸疲惫。他今年快四十了,在城里一家建材市场做销售经理,听说挣得不少。
“爸,我不吃了。”大毛走到二叔跟前,蹲下身子,“咱们明天一早去城里,我约好了医院的专家,给你看看那个咳嗽。”
二叔终于抬起头,看了看儿子。大毛这些年变了不少,皮肤黑了,也壮实了,倒是眉眼间还留着小时候的影子。
“我都说了不去,那么远干啥?又不是啥大病。”
大毛皱起眉头:“爸,你这咳嗽大半年了,村医都说得去大医院看看。别倔了。”
柴房那边,黄狗”汪”地叫了一声,然后就没了动静。
二叔放下手里的蒜苗,叹了口气:“去一趟得多少钱啊?我这把年纪了,还花那钱干啥?留着给你娃上学用。”
大毛站起身,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塞了回去。这院子里十多年没人抽烟了,自从他妈查出肺癌后,二叔就戒了。
“钱的事您别管,”大毛声音有点发紧,“明天一早七点,我来接您。”
说完,也不等二叔回答,大毛就转身走了。他没带走停在院子里的摩托车,说是留给二叔代步。
二叔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屋檐下挂着一串辣椒,是去年秋天晒的,红彤彤的,在风里轻轻摇晃。
第二天一大早,大毛开着车来接二叔的时候,发现老人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脚上是一双沾着泥的黑布鞋,身旁放着个旧帆布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爸,带这么多东西干啥?”大毛接过帆布包,意外地发现很轻。
二叔没说话,只是指了指黄狗:“这几天我不在,你帮我喂它。”
大毛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发酸。他知道老爸这是第一次离开村子这么久,看样子是做了万全准备。
上车前,二叔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屋。那是个典型的北方农村平房,灰砖青瓦,屋顶长着几簇野草。门框有些歪了,是去年那场大雨后变形的,二叔说等开春了就修,可一直没腾出时间。
农用三轮停在屋前的小路上,沾满了泥点子。昨天下午,二叔还用它拉了一车肥料回来,准备给地里的麦子施肥。
“回头我来收拾。”大毛顺着二叔的目光看了过去,“爸,咱们先走吧,别误了医生的预约时间。”
二叔点点头,转身上了车。
路上,二叔一直往窗外看。他很少出村,上一次坐车去县城,还是三年前大毛媳妇生孩子那会儿。那时候二叔激动得睡不着觉,一大早就起来,让村里开拖拉机的老王载他去车站,坐班车去县城。
现在,窗外的景色飞快掠过,从熟悉的田野,到陌生的高速公路,再到繁华的城市街道。二叔看得有点晕,又有点兴奋,像个第一次出门的孩子。
“二十年前,咱村就你一个人去城里打工,”二叔突然开口,“现在倒好,村里年轻人都走了,田地都撂荒了。”
大毛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轻声说:“爸,时代变了,种地挣不了几个钱,年轻人都想有出息。”
二叔咳嗽了两声,声音带着痰:“地要是都不种了,吃啥?”
大毛没接话,车里一时安静下来。
“你妈去的时候,我就想着把你拉扯大,让你出人头地,”二叔又开口了,说着没头没尾的话,“你看,这不就是出息了嘛。”
大毛的手紧了紧方向盘。
城里的医院比二叔想象的还要大,大得让他感到害怕。他拄着拐杖,跟在大毛后面,走得很慢。医院的地面太滑了,他怕自己摔倒。
检查很快就安排上了,大毛不知道托了什么关系,省了不少排队的时间。CT、血常规、痰检测……二叔懵懵懂懂地被带着做了一堆检查,在医院转了大半天。
午饭是在医院食堂吃的,大毛给二叔买了份红烧肉套餐,自己却只要了碗素面。
“城里的肉贵啊?”二叔夹起一块肉,有点心疼。
大毛笑了笑:“不贵,我最近减肥,少吃点肉。”
二叔看了看儿子,摇摇头:“城里人想法就是怪,好好的肉不吃。”
吃完饭,二叔突然说想去厕所。大毛带他去了食堂旁边的洗手间,然后在外面等着。
二叔出来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太对劲,但大毛忙着接电话,没有注意到。
下午,二叔在医院长椅上等检查结果的时候,突然问大毛:“你今天请假了?”
大毛点点头:“嗯,请了一周假。”
二叔皱起眉头:“那工资咋办?不是少一天没一天的吗?”
“爸,我是经理,有带薪年假的。”大毛笑了笑,解释道。
二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一个月挣多少啊?”
大毛迟疑了一下:“够用就行。”
“那房子呢?你那套房子还有多少贷款没还?”二叔接着问。
大毛停顿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爸,我没跟您说过我买房的事啊。”
二叔看着前方,声音有点发飘:“你妈妈卧床那会儿,你说过,等有了钱,一定要买套大房子,好好照顾我。”
大毛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医生把二叔的检查结果拿出来的时候,表情很凝重。大毛被叫进了诊室,二叔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听不见里面说什么,只能看到儿子的背影一点点塌下去。
从医院出来,大毛没有带二叔回村。他开车进了市中心的一个高档小区,停在一栋30多层的高楼前。
“这是哪?”二叔问。
“爸,这几天我们就住这儿,离医院近,方便治疗。”大毛说着,扶二叔下了车。
二叔抬头看着眼前的高楼,有点发晕:“这是酒店?得多少钱一晚上啊!”
大毛没回答,只是扶着他进了电梯。电梯直接到了28楼,大毛拿出钥匙,打开了其中一户的门。
屋子很大,装修得简洁明亮。客厅里有张深棕色的实木沙发,茶几上摆着几本书和一个相框。阳台上放着几盆绿植,叶子油亮亮的,一看就是细心照料的结果。
“这是谁家啊?”二叔不安地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走。
“爸,这是我家,”大毛轻声说,“您先坐会儿,我去给您收拾房间。”
二叔愣在那里,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小心翼翼地在玄关换上大毛给的拖鞋,然后一步一步挪进客厅,像是怕把地板踩坏了似的。
客厅的墙上挂着几张照片,有大毛一家三口的,也有二叔年轻时的黑白照。二叔站在照片前,怔怔地看着。
“爸,您啥时候来过我家?”大毛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二叔正盯着照片出神。
二叔摇摇头:“没来过啊。”
大毛走近一看,发现二叔在看他小时候的照片,是他小学一年级时在村口拍的,穿着红领巾,笑得很灿烂。照片已经发黄了,但被精心裱在相框里。
“这张照片,我妈留的,”二叔说,“我一直带在身上。今天怕弄丢了,就放房间床头柜里了。咋在这儿呢?”
大毛的眼圈有点红:“爸,那是复印的,原版一直在您那儿。”
不等二叔追问,大毛就岔开了话题:“爸,房间收拾好了,您先休息一下,我去做饭。”
二叔住的房间不大,但很温馨。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窗帘是浅蓝色的,窗外能看到不远处的公园。
床上放着一套新睡衣,还有袜子和内衣,都是新的,标签都没剪。二叔摸了摸那些衣服,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大毛在厨房忙活,案板上是切好的肉和各种蔬菜。厨房很干净,各种调料摆放得很整齐。
“咱们今晚吃啥?”二叔站在厨房门口问。
大毛回头看了看二叔:“红烧肉、蒜苗炒鸡蛋,还有鸡汤,都是您爱吃的。”
二叔点点头,又问:“这房子几室几厅啊?”
“三室两厅,”大毛说,“有一百四十多平。”
二叔倒吸一口凉气:“得多少钱啊?”
大毛犹豫了一下:“两百多万吧。”
二叔站不稳了,靠在门框上。两百多万,他一辈子也挣不到那么多钱。
“贷款买的?”二叔小声问。
大毛摇摇头:“全款。”
二叔不再说话,转身回到了客厅。他在沙发上坐下,感觉身体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两百多万,全款,他儿子啥时候有这么多钱了?
晚饭很丰盛,大毛做了满满一桌子菜。二叔吃得不多,一直在咳嗽。大毛给他盛了碗鸡汤,催他多喝点。
“爸,医生说您得住院治疗一段时间,”大毛放下筷子,轻声说,“肺部有阴影,需要进一步检查治疗。”
二叔沉默了一会儿,说:“多少钱?”
大毛没有正面回答:“您别担心钱的事,专心养病。”
“我这把年纪了,花那冤枉钱干啥,”二叔把碗一推,“回村吧,死也要死在自己地里。”
大毛的脸色变了:“爸!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二叔看着儿子,缓缓说道:“你妈当年也是肺癌,我知道是啥病。”
大毛愣住了:“医生没说是癌症……”
“我上午趁你接电话,偷看了检查单子,”二叔平静地说,“我认字不多,但’肿瘤’两个字还是认得的。”
厨房里的抽油烟机还在转,发出均匀的”嗡嗡”声。二叔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的,像是远处传来的敲门声。
接下来的日子,二叔住进了医院。化疗、放疗,各种治疗轮番上阵。大毛一直守在病房里,寸步不离。
二叔的病情时好时坏,有时候能下床走动,有时候只能躺在床上。但他总是惦记着村里的地和那条黄狗。
“大毛,狗喂了没?” “地里的麦子,这会儿该上第二遍肥了。” “我那三轮车钥匙在柜子第二个抽屉,你回村看看,别让它生锈了。”
大毛总是耐心地回答:“都安排好了,爸,您别操心。”
住院期间,二叔的老朋友们也来看过他。村里老王带来了自家腊肉,刘师傅提着一篮鸡蛋,还有以前砖厂的老工友,带着散了一半的烟盒来看他。
二叔总是让大毛把这些东西收好:“别浪费了,都是心意。”
那天,二叔正在病房里看电视,大毛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西装的中年人。
“爸,这是我朋友老张,银行的。”大毛介绍道。
老张热情地跟二叔打招呼,然后拿出一叠文件:“杨叔,这些资料您看一下,签个字。”
二叔一脸困惑:“啥资料?”
大毛接过文件,放在二叔面前:“爸,就是些医保报销的手续,您按个手印就行。”
二叔半信半疑,但还是按了手印。老张很快收起文件,匆匆离开了。
“那人干啥的?”二叔问大毛。
大毛支支吾吾:“就是帮忙办报销的。”
二叔没再追问,只是疲惫地靠在床上,眼睛半闭着。
“爸,您再坚持一下,”大毛握着二叔的手,“好了就能回家了。”
二叔睁开眼,轻声问:“回哪个家?”
大毛愣了一下:“您想回哪儿就回哪儿。”
二叔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冬去春来,转眼间,二叔住院已经三个月了。
这天下午,大毛推着二叔在医院花园里晒太阳。阳光暖洋洋的,花园里种着些时令花卉,五颜六色的。
“爸,您感觉怎么样?”大毛蹲下身,整理二叔身上的毯子。
二叔看了看远处一对正在嬉戏的父子,突然说:“大毛,当年你高考完,为啥没上大学?”
大毛的手顿了一下:“不是分数不够嘛。”
“村里刘家的小子比你差远了,不也上了嘛,”二叔盯着大毛,“是不是因为咱家交不起学费?”
大毛没吭声。
二叔叹了口气:“你妈走那年,家里确实困难,我又不敢跟你说。你看你倔得很,非要去打工,说是挣钱补贴家用。”
“爸,都过去了,”大毛站起身,声音有些哽咽,“您别想那么多了。”
二叔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儿子:“三十块一天的工资,你寄回来二十八块,自己留两块。你以为我不知道?”
大毛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你现在城里房子车子都有了,也有出息了,比那些念了大学的孩子强。”二叔的声音带着几分自豪。
大毛低下头,眼泪掉在二叔的毯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爸,我想接您去我家住,”大毛擦了擦眼睛,“不回村了,好吗?”
二叔轻轻拍了拍大毛的手:“我啊,这辈子没啥遗憾了。村里那点地,也该放下了。”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医院的广播响起,提醒探视时间即将结束。
春天过去,夏天到了。二叔的病情有了些好转,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大毛开车带二叔回到了城里的公寓。二叔看上去比来时更加瘦弱了,但精神还不错。
走进公寓,二叔惊讶地发现,客厅里多了一张木质躺椅,很像他村里老屋门前那张晒太阳用的靠椅。
“这是……”二叔摸着那张椅子,眼睛有些湿润。
“我让村里的木匠照着您那张老椅子做的,”大毛笑着说,“您不是最喜欢在那上面晒太阳吗?”
二叔坐上去,感觉很舒服,就像回到了村里的老屋。
这天晚上,二叔睡得很香。第二天一早,大毛就出门办事去了,说是有急事,让二叔在家休息,中午他会回来做饭。
二叔一个人在公寓里转悠,觉得很新鲜。他打开电视,又关上,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塞满了食物和水果。他又走到阳台上,俯瞰楼下的小区花园,觉得这景色比村里的还好看。
中午,大毛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份文件袋。
“爸,您看看这个,”大毛把文件递给二叔,“这是这套房子的产权证。”
二叔茫然地翻开文件,上面的字他大多不认识,但在”产权人”那一栏,清清楚楚写着”杨二”两个字。
“这是啥意思?”二叔抬头看着大毛。
大毛深吸一口气:“爸,这套房子,一直是您的名字。”
二叔愣住了:“啥?”
“当年我去城里打工第一年,就决定要给您买套房子,让您晚年享福,”大毛坐到二叔身边,一字一句地说,“我自己租的房子,存的每一分钱都是为了给您买房。”
二叔的手抖得厉害:“啥时候买的?”
“五年前,”大毛说,“当时我跟您说过,想接您来城里住,您说啥都不肯,说地里的活儿离不开人。后来我想,等您老了干不动了,自然会来的。”
二叔的眼泪流了下来:“这么大一套房子,我一个老头子,要它干啥?”
“爸,这些年,您把最好的都给了我,”大毛握住二叔的手,“现在该您享福了。”
二叔看着窗外的阳光,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怪不得大毛那么爽快地全款买了房,原来钱是一点一点攒下来的。怪不得他从不带自己去他租住的地方,原来是怕自己心疼。
“那你住哪儿?”二叔问。
大毛笑了笑:“我跟媳妇孩子租了套房子,离这儿不远,您安心住着就行。”
二叔摇摇头:“这房子就咱们一家人的,你们搬过来一起住!”
大毛点点头:“行,爸,都听您的。”
八月的一天,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洒在公寓的阳台上。二叔坐在那张木质躺椅上,看着远处的城市天际线。
大毛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爸,这是您的医保卡,还有一些资料,您收好。”
二叔接过信封,随手放在一旁,问道:“村里地收成咋样了?”
大毛笑了笑:“挺好的,我托人照看着呢。”
二叔点点头,又问:“那狗呢?”
“黄狗啊,在村里挺好的,刘师傅家收养了。”大毛在二叔身边坐下。
二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大毛,爸爸对不起你。”
大毛愣住了:“爸,您说啥呢?”
“当年你高考完,其实是能上大学的,”二叔的声音有些哽咽,“是我拦着你没让去,说家里供不起。其实……其实是我怕你上了大学就不回来了,这村子就我一个人了……”
大毛的眼圈红了:“爸……”
“你妈走那年,我就怕了,怕孤单,”二叔继续说道,“可我拦着你,你非得跟我硬杠,非得出去闯。现在想想,是我太自私了。”
大毛擦了擦眼泪:“爸,我不怪您。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二叔点点头,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是啊,咱儿子有出息。”
窗外的晚霞映照在两人脸上,一老一少,相似的轮廓,在暖暖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温柔。
“爸,我给您倒杯水。”大毛起身向厨房走去。
二叔靠在躺椅上,轻声说:“大毛,爸爸以你为傲。”
大毛的背影顿了一下,然后快步走进了厨房,不让二叔看到自己的眼泪。
二叔望着窗外的夕阳,眼里满是平静和满足。他种了一辈子地,换来了一身病,但也换来了儿子的孝心。而那座他从未想过会拥有的豪宅,竟然一直都是他的。
人生啊,真是奇妙。在生命的尽头,他才发现最珍贵的财富,不是那些土地,而是儿子深深的爱。
冬天来临前,二叔的病情突然恶化,又住进了医院。这一次,医生的表情更加凝重。
大毛日夜守在病床前,寸步不离。二叔却越发平静,像是想通了什么。
“大毛,别担心,”二叔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我这辈子,值了。”
大毛握着二叔的手,说不出话来。
来源:云朵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