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患者”睁着卡姿兰大眼睛,问我:“花了这么多,手里还有钱吗?”
我老公长得帅气,人还上进。
我爸却让我隐瞒家产。
直到老公出车祸后,
我才知明白,原来姜还是老的辣!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已经完结,放心观看
1
医院。
病房。
护士进来,轻轻说道,“患者今天该交费了。”
“患者”睁着卡姿兰大眼睛,问我:“花了这么多,手里还有钱吗?”
有,还是没有呢?
看着“患者”一张帅的没边儿的脸,我犹豫,要不要告诉他:我没有,我父母有,他们买这座医院绰绰有余。
但还是没说,尽管这患者叫谢正,是我老公。
匪夷所思吧?
说出来你们别不信,偶然一个机会,认识了谢正,他长在我的审美上,就开始追他。嘿嘿,他挺好追的,没房没车,而我恰巧有。
父母朋友都不同意,不是嫌他穷,而是我比他大四岁。
朋友和他一个公司,提醒我:“九月······”我小名。
“九月,他除了脸好看,哪都不好看。”
恋爱脑,怎么会听呢?
带着房和车,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
马上,我就明白了朋友说的“除了脸好看,哪都不好看”。
他从小父母离异,父亲再婚,生个弟弟,后妈看日子紧迫,某个雨夜,跑了。谢正成了弟弟的小保姆,长大后成了他的提款机。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谢正奶奶,我叫奶婆的老太太,特别偏心,偏到让他同父异母的弟,也住到我房子里来。
他弟流里流气,初中辍学,要命的是,行为不检点,开玩笑没深浅,不咬人膈应人。
最气人的是谢正毫无办法。
婚后战火纷飞,争吵不断。那天,吵到要离婚,谢正摔门而去,跑到酒吧喝酒,饮酒开车,撞到树上。树无恙,他腿粉碎性骨折,需要两次手术。
一直没敢透漏我家境殷实。非常好隐瞒,谢家为了不给彩礼,不拿办酒席的钱,恨不得我无父无母无朋友,压根就不想认识亲家,一直不张罗见面。
我顺水推舟。
最不可思议的是,谢正撞成这样,亲戚朋友没有一个人过来探望,奶奶,父亲,姑姑,可都是至亲,也不露面,把寡意薄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看了眼缴费单上的数目,手扣着那张纸,抠不出五万,盘算着让父母转过来。
“去找我妈,她在北京。”见我不语,谢正建议。
找他妈?
父母离异后,他跟他爸,和他妈一直没联系,连结婚都没告诉,为了钱去找她吗?
“去找我亲妈,她在北京,是‘锅里有面’老板。”
“锅里有面”我知道,是一家连锁企业,我们这个城市就有加盟的。
我仰头看天,真他妈有馅饼掉下来。
“去找她,她会给你钱。”他是那样的笃定。
家徒四壁的谢家,竟有一个这么有钱的前妻?怎么没盯上去呢?谢老太太可是雁过拔毛的主。
好奇,十分好奇,我决定去看看。
对老公眨眨眼睛,揶揄道:“穷途末路,有钱便是娘。”
我收拾行囊,直奔北京。
感谢网络发达,找“锅里有面”地址很容易的,三环外一座CBD大厦里面。
在会客区等了将近二十分钟,一个高贵优雅的女士款款走来,身侧跟着前台见过的美女。
前台说:“栗总,就是这位找您。”
我知道谢正为什么长的帅了,随母。
没想到他亲妈这么年轻,也快五十的人了,脸上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看上去那么精致美丽。
结论:过的不错。
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称呼,叫阿姨显得生疏,叫妈有点唐突。我局促不安的站起,“您好,我是谢正媳妇,九月。”
她楞了一下,眼露惊喜,上下打量我,半晌,笑容灿烂,“啊,小正都结婚了,你们什么时候?”
“半年前,抱歉,我不知道您的存在,所以没有通知您。更抱歉的是谢正出了车祸,没钱医治,才来找您。”
她紧张的瞪园眼睛,焦急问道:“出了车祸?伤在哪里?”
我学了大致经过,没想到她拉起我的手,摸挲着,“辛苦你了,放心,我会拿钱给他治病。”
她拾起额前碎发,别到耳后,看见我包包,惊诧一闪而过。
谢天谢地,母子情深。
“你等我安排一下,然后,我和你一起,差不多两年没看见小正了。”她眼角湿润。
谢正说有十年没见了,她怎么说两年呢?
“你们过得好吗?”她的关心藏不住。
“他爸再婚,又离婚,留下个弟弟,把谢正当成银行。”
想想就气难平。
说话的空挡,她司机把车开到楼下,我们一同下楼,她走得很急,高跟鞋敲打着地面,清脆且有些凌乱,一如她的心境,惦念,焦急,紧张,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全部思念。
她一边走一边讲电话:“我出去几天,有事打我私人电话。”
2
越野车在高速路上奔驰,两边树木和远处房屋纷纷倒退,似乎在回忆那遥远的过去。
她脸上有些悲伤,看着一闪而退的风景,轻轻说:“我二十二岁嫁给他爸,他爸脾气不好,性格暴躁,他奶奶总是挑拨离间,欺负我远嫁,教唆他爸打我。”
时隔多年,回忆当初,她依旧脸色苍白。
“我是被打跑的,身无分文,跑到北京打工。开始是服务员,后来是领班,大堂经理,再后来,自己出来创业。”
虽然她说的很轻松,但我知道当初她一定受了很多苦,她一定也很有能力,闯北京的人多了,干起来站住脚的凤毛麟角。
她扭头问我:“你很爱小正?你包是爱马仕限量款,衣服是小香风,条件应该很不错,怎么嫁给小正了?”
一句两句解释不清,遂莞尔,“A货。”
她意味深长的瞥了我一眼,转移了话题,“当年,我想带小正走的,可是,离婚时法院没有判给我,小正小时候没少挨他爸打。”
她眼圈红了,慢慢聚集起硕大的泪珠,砸在手背上,又四裂开来,氤氲成凄美的花。
谢正说过,小时候,他爸打天打地打空气,现在当保安,却总挨别人打。
我哂笑,“应该是生活教育了他爸,现在,脾气很好。”
她似乎自言自语,“我每年回去看小正,都是偷偷的,长高了,初中了,高中了,大学了,工作了。”
原来,她是偷偷,怪不得谢正不知道。
提到谢正,她眼里星光灿烂,像说着真爱之宝,母爱终是藏不住。
她再次疑惑:“你怎么会嫁到谢家?你们经济条件,生活条件,社会能力都不一样呢。”
知子莫若母,尽管分开多年,她还是了解自己的儿子。
我也惊叹她的敏锐,我们才见面三个小时而已,她就能看出这么多。
嘴里一丝酸涩,扯起一丝苦笑,“看脸嫁的,我比谢正大四岁,今年二十九。”
我没有告诉她,我很后悔,没有感情基础,经常相对无言,还有他家里乱麻其糟的事,天天吵来吵去,孩子都不敢要。
如果不吵架,就不会有这次车祸。
我不想撒谎,面对前婆婆,觉得她很亲切,像多年未见的老友,想实话实说,又觉得缘深交浅。
她轻轻握住我的手,抿起嘴角,“我理解。其实,我当时嫁给他爸,图的是钱,他当时有个施工队,挣的多。婚后,说不到一起,总吵架,总被打。”
她那么的善解人意,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我告诉她,“后来,施工队黄了,连老婆都跑了。”
她下颚浅浅的点了一下,“我知道。只要有空我就了解小正的情况。最近两年,太忙了,就没再过问,觉得他已经成年,可以照顾自己。这臭小子,一不留神,媳妇都娶了。只是委屈你,嫁给他受罪。”
一股暖流从上到下涌动,这样明察睿智的婆婆,我喜欢。
“您一直在北京吗?”我很好奇。
“嗯,一直在餐饮行业,后来做连锁,没资格让你叫妈,如果你愿意,叫我栗姨吧。”
一个女人,三十岁北漂,我能想象遇到的那些困难,可是她一语带过,似乎遭的那些罪,受的那些苦,都不值得一提。
这也许就是胸怀,亦或格局,我肃然起敬。
“您再婚了吗?”我突然问。
她脸上一片祥和的光芒,“十三年前我就结婚了,他对我很好,我们很相爱,现在有一个女儿。”
心里有点兴奋,又有点失望。
“他是一合资企业的CEO,很有才华,我们同岁。”
谈起她老公,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幸福,我在旁边都被感染,心里没来由的感叹: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谢正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和我们住在一起,膈应人,还赶不走,日子没法继续。”
她爱怜的看着我,摸了摸我头顶,“别怕,我帮你。”
我眼睛发酸,“谢正懦弱,不敢往出轰,怕他爸,怕他奶,怕他弟。”
我没好意思说就是个窝囊废,徒有皮囊,还有,谢家势力冷漠,薄情寡义。
憋闷许久的泪水,在她揉我头顶的瞬间,倾泻而下,如果知道婚姻是这个样子,我绝不会嫁;如果知道谢家是这样的门风,我绝不会往里跳。
她轻轻揽过我肩,淡淡的花香,直入心脾,氤氲了周身。尽管第一次见面,没有一点陌生感,我承认,很喜欢这个婆婆,和她有钱无关。
3
母子相见,我脑补了N个场面,悲喜交集,相拥而泣,互诉衷肠,执手相看,无语凝噎。
出乎意料,娘俩平静对视,栗姨站着,谢正半坐着……
唉,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半晌,栗姨弯腰,轻声说:“别怕,我在,一直在。”
谢正没有任何回馈,下颚线冷峻深刻,微微抿起薄唇,疏离且陌生,挤出两个字:“谢谢。”
那态度,好像欠他一千还了八百似的,
喂,要钱有个要钱的态度啊。
好在,栗姨不计较,点下头,算是收到。
她让司机交齐了住院费,还往我卡里转了十万块钱,她说,“别告诉小正,他手里留不住钱。”
谢正亲妈回来的消息光速传播,大家纷纷来医院看望谢正,我知道是来看栗姨的。
谢家早就听闻她有钱,不是一般的有钱。
病房一下门庭若市,亲戚朋友一夜之间全都冒出来,护士不停的进去驱赶。
病房没地方,我在护士站歇脚,医生悄悄问我:“怎么一下来这么多人?”
我笑答:“财神奶奶来了,以后不用为医药费发愁了。”
医生晃了晃头,走了。
奶婆也来了,她抓着栗姨的手,放声大哭,不知道的以为谢正死了呢。
老人家哭的很伤心,说这么多年很想念栗姨这个儿媳,栗姨淡淡的看着,突然就问道:“当年,为什么要教唆你儿子,说打倒的媳妇揉倒的面?”
奶婆愣怔了一下,神色悻悻的要解释,好像又不知道说什么,还不想走,开始干嚎。
奶婆拉着栗姨的手,栗姨想抽出来,几次都没成功,我有点想笑,老人家不要太明显好吗?
关于奶婆,七十多岁,我就说一件事吧。
婚前,找谢正商量会亲家,摆酒席的事,门口,听见奶婆说:“她年龄大,比你着急,不会亲家,她家就要不出彩礼,就不用摆酒席。”
如果谢正说OK,我一定会转头就走。
谢正说:“奶奶,是我们家娶媳妇,没房没车没彩礼,已经够委屈九月了,酒席钱还让她拿,我这个男人还要不要当了。”
终是一句人话。
后来没摆,我父母说不易知道的人太多,他们多么有先见之明啊。
我对奶婆敬而远之。
没哭几声,姑婆来了,拎着水果。
我心里不是滋味,谢正住院,姑妈都没来探望,那可是亲侄子啊。
姑婆东扯西扯了一会儿,低声问栗姨;“你在北京,门路多,能不能给大壮安排份工作?孩子大学毕业两年了。”
栗姨疏离的抿起嘴角,淡淡的表情,说道:“抱歉啊,我们不熟。”
奶婆和姑婆一下就楞在那了,脸上忽明忽暗。
还是姑婆先反应过来,抓着栗姨的胳膊,“嫂子,我知道那几年委屈你了,我哥脾气不好,但那时我小,要是现在,我一定帮你。”
栗姨蹙眉,“拜托,十九年前我就不是你嫂子了。”
气氛尴尬,清楚听见奶婆和姑婆大气不敢出又不能不出,极力勒着的细小声音。
我弯起嘴角,咽下那些讥讽。
因为是我上赶子要嫁,她们平时很看不起我,背地里也没少说我。
栗姨终于甩开两个人的手,走过来,拉起我的胳膊,“九月,我们出去吃点饭吧。”
回头对谢正说:“给你打包。”
为了赶路,中午休息区没吃饭。
栗姨带我来到一家日料店,对服务员说:“上一些你们家特色的,两人份,然后,再打包一份。”
她揉了揉额头,“你平时怎么受的?”
我笑嘻嘻的回答:“我又没钱。”
栗姨眼底带笑,“你装的不错,奥斯卡欠你一个小金人。”
不等我回答,她自嘲:“还问你?不如问我自己,怎么就嫁进谢家?二十二岁,狗屁不懂的年纪,觉得谢庆比我大,会疼我,爱我。”谢庆是公公的名字。
栗姨无奈的摇下头,喝了一口柠檬水,“其实,如果他妈不参乎,他不会动手,每次,他妈都无中生有,挑拨离间,让谢庆打我。”
栗姨脸上一丝讥笑,“九月,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刚才拽着我哭啥?”
忏悔?
求施舍?
我神秘兮兮的笑着,“栗姨,要不要打赌,一会,我们悄悄回去,你猜,她们说什么?”
栗姨眸光潋滟看着我,就像长辈宠溺孩子那种,“我猜猜,让谢正管我要钱?”
我竖起大拇指,补充道:“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你一定会‘惊喜’。”
栗姨说:“才结婚半年,就这么了解,看来你比我聪明。”
“九月,你和谢正感情咋样?”
“栗姨,不想瞒你,这次他身体康复,我就想离婚了,他太软弱,他弟像个蛆寄生在他身上。”
栗姨没有劝我,抿着嘴,摇动着杯里的柠檬水,对我晃了晃,“Cheers。”
4
很快吃完,我和栗姨一路牵着手,悄悄走到病房门前,会心一笑,站下。
门虚掩着,奶婆,姑婆还在,意外的是公公也在。
我俩静静的贴在门上,清晰听见里面的对话。
“小正,这次你就要和她去北京,她有公司,你是合法继承人。”是公公的声音。
“听奶奶说,去之前,先让她给咱买套房子,要大三居,我和你爸也不用住那老房子了。”
“侄子,去北京带着你小弟,打仗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
栗姨满脸耻笑,我竟有点幸灾乐祸。没钱感觉世态炎凉,有钱,看见人性丑恶。
我想听谢正怎么说,我想栗姨也是。
“你这个孩子,咋油盐不进呢,她是你亲妈,先把她哄住,跟她去了北京,还可以把我和你爸接过去。”老太太焦急的声音。
“那个九月,比你大那么多,结婚半年,孩子都没有一个,到现在她父母都没露面,说不定比咱家还穷,你留恋个啥?”
我终于知道啥叫家教,谢正没走上犯罪道路,真是万幸。
但始终没听见谢正讲话,栗姨拉着我离开,我想,她是怕谢正说什么让我失望吧,或者,带我偷听谈话,有点跌份。
我一直失望。
婚前,两家坐在一起,可以没房,没车,没彩礼,但是有句话,有个态度,过分吗?
谢正愣是一个屁都没放,连单都是我买的,气得父母扭头就走,告诉我不要把他带回家。
那次,我犹豫要不要嫁,最后,猪油蒙心,觉得他是因为年龄小,才没有担当。
我和栗姨在走廊长椅上坐下来,她轻声问我,“你同意小正去北京吗?”
“我没想过。”我想过离婚,但没想过他去北京。
“您想让他去吗?”我问。
“你想去吗?”她问。
我们两个对视,清楚看见对方眸子里的自己。如果能生活在一起,我想我们应该相处的很好。
她没有婆婆的揣测和自私,通情达理,疼你,爱你,让我对婆婆不再抗拒。
忽的就笑了,我埋下头,“我不会去。”
栗姨伸手揉了揉我头顶,笑容浅浅,“我知道了。北京是天堂,也是地狱,有能力有抱负的人如虎添翼,而想走捷径恐怕会跌的很惨。”
谢正是哪种人呢?
病房的门打开,姑婆去洗手间,抬眼看我们坐在走廊里,尖声喊道:“妈,哥,嫂子回来了。”亲切得就像栗姨不曾离婚。
奶婆和公公疾步走出来,公公有点局促,想打招呼,又不知道说什么,手指扣着手心,好像能抠出大三居似的。
奶婆先开口:“小栗呀,刚才我们还说你呢,能在北京干那么大的事业,把小正带去吧,咋说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她推了一下公公,公公脸胀得通红,唯唯诺诺的开口:“以前,对不起了。”
栗姨像不认识似的看了公公一眼,然后对所有人说:“我回来,是因为知道谢正出车祸,需要手术,费用也不够。你们,抱歉,我早就不记得你们是谁了。”
空气一下就稀薄起来,姑婆陪着笑脸,“嫂子,怎么会不记得,我可一辈子把你当嫂子呢。还有我哥,人不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何况你们生活了五年。”
栗姨神色凌厉,冷冷的怼道:“那你记不记得他打我呢?每次都是你妈里挑外撅,你要不要问问你妈?你们也就庆幸当年我年龄小,如果是现在,我会把你们一个一个送进监狱。”
也许是气愤,栗姨身体微微发抖,我想,那是缠绕她一生的噩梦,所幸她没有被击垮,兀自盛开。
奶婆开始鼻涕一把泪一把哭诉,“啊······啊,谢家造了什么孽呀,好好的媳妇给弄丢了,剩下啥也不是的,连个娘家都没有。”
我这是躺枪吗?
“咋,谢家都得靠媳妇呗?”我突然就冒出一句。
姑婆想都没想,抢白道:“你要是能靠得上还用找嫂子吗?自己老爷们看病还得管父母要钱,真不知道你咋想的。”
平时就看不惯姑婆势力的嘴脸,再说,我也不是受气的人,立马回怼,“自己儿子不也得求着别人吗……”
姑婆怒目圆睁,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栗姨挡在我面前,牵起我的手:“九月,和垃圾在一起,会脏了自己。”
不看任何人,大步向病房走去。
剩下的三个人,瞬间石化。
5
谢正的腿要进行二次手术,看见我们进来,他嗫嚅问道:“老婆,你没打听打听,我会不会留下残疾?我们要不要去大城市的医院?”
他对我说,眼睛却在栗姨脸上逡巡。
我一下就明白,他想去北京治疗。
没钱的时候,就盼着有钱,能治病就行,现在,有钱了,又想去北京。
“我问过医生了,二次手术没什么风险,在这里一样。”
谢正剜了我一眼,这是嫌我没领会他的意图,没顺着他的话说。
“谢正,医生真的说没问题,术后三个月就可以正常走路了。”
看着他脸色一帧比一帧黑,我蹲下,握住他的手,“栗姨已经够不易,咱就别去添乱了,你别听奶奶和姑姑的话,自己没有一技之长,去了能干什么呢?”
栗姨转身出去了,我知道她也为难,因为我说不想去。
看栗姨出去,谢正攥紧我的手,气哼哼的说:“她欠我的,应该还。”
那么好看的一张面孔,没有因为疼痛苍白,却因为气愤没了血色。
“谢正,她不欠你的,你也知道她是受不了家暴,才离开的。”我试图说服他理解栗姨。
“被家暴的多了,有几个放弃孩子的。······”
得,成功被谢老太太洗脑。
凝视着这张让我神魂颠倒的面庞,斟酌着语句:
“她没有放弃你,不是说了嘛,她在,一直在。你应该庆幸,她当年没被打垮,离开谢家,活出了最美的样子。如果她现在没有钱,身体不好,那你作为儿子,应该怎么办呢?”
谢正沉默了,挺直的鼻梁像一座山峰,形成一道阴翳,谁让我比他大呢,继续开导道:“你要庆幸她很好,很成功······”
“我想让你幸福。”
他眼光热切,瞬间烫红我的脸庞,心一下就温暖如春。
怎么办呢,除了长的好看,他就是没多大能耐,给我幸福还得靠他妈。
可是,我却戒不掉对他的爱。
我羞涩起身,双手插在裤兜里,弯起嘴角。
看到我的笑意,他继续说:“咱们去北京吧,我弟,你还没忍够吗?”
“你奶,你爸会让你在北京呆消停?你弟不跟着?”
我一语中的,他脸色晦暗不定,一道无解的题。
栗姨进来,带来主治医生,“谢正,二次手术非常简单,不用转院。”
谢正知道是栗姨的意思,他没有反驳。
看医生出去,说道:“妈,没有你的这么多年,我遭了不少罪,现在,九月也跟着遭罪,你能不能带我离开。”
“小正,改变命运靠自己,保护老婆是你的责任,去北京你就保证你弟,你爸不找你了吗?”
谢正语塞,半晌,说:“那你就不管我了吗?”
栗姨担忧的看着他,“你是成年人,我怎么管?把你藏起来,还是给你足够的钱满足他们?儿子,你要自己强大才行。”
房间寂静无声,只有窗外射进来的几缕阳光,斑驳了我的视线。
我后知后觉的想起给他打包的日料,打开餐盒,把餐板推过来,摇高床头,食物一一展开。
看谢正狼吞虎咽的吃着,栗姨坐下,开口说道:“小正,我不反对你去北京,去了,你要学习很多东西,要吃很多苦,而且,要九月同意。”
谢正闷头吃着,没有搭话,咬合肌一下比一下凸起,我知道他心里是不高兴的。
吃完,我赶紧收拾干净。栗姨递过湿巾,谢正擦了下嘴巴,瓮声问道:“妈,那你能不能多陪我几天?”
我吁出一口气,他还是想母亲的,还是和栗姨亲的。
栗姨似乎也感觉到了,脸上呈现笑容:“好,我尽量。”
栗姨和他说起他小时候的可爱劲儿,说到调皮处,娘俩咯咯笑出声。
那一刻,我觉得谢正由内而外的快乐,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看我的眼神都闪着碎钻。
我还是抵御不了这份帅气,移开眼神,少看为佳。他似乎有所察觉,牵起我的手,放到栗姨手上,“妈,她很好。”
栗姨弯起嘴角,“我知道,你也很好。”
我默默祈祷,时间静止,母子,婆媳难得同框,让我们乐一会儿。
门开了,公公拎着饭盒过来送饭。我不乐意了,十分不乐意。
“爸,我在医院陪护半个月了,您咋一次饭都没送过,住院的可是您儿子。”
真的不带这样的,太明显了,我是说趋炎附势。
公公尴尬的说不出话,我气得眼圈发胀。
话音没落,姑婆也来了,也拎着饭盒。
“姑妈,您这是给谁送啊?”
“我给嫂子包点酸菜馅饺子,嫂子最爱吃了。”
人家更直接。
公公一脸尬色,“我也送的饺子。”
还真是一家人。
6
天色暗了下来。
病房里,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灯光,白色的被褥,在一片白色里,栗姨嘴角噙笑,看了眼公公,又看了眼姑婆,而后对我说:“九月,既然亲爸,亲姑都在,我们出去找个宾馆休息吧。”
她低头对谢正说:“今晚,让你爸陪护,老婆是用来爱的,我帮你去‘爱’。”
拽着我,不看任何人,向门外走去。
她司机一直呆在车上,看见我们出来,发动了车子,我知道谢家人正站在窗口看着。
带栗姨来到一家五星酒店,司机办理入住,给栗姨开了总统套房,自己开了个标间。
栗姨一直牵着我的手,直接来到套房,她坐在沙发上,对我说:“你先洗澡,然后,我们休息。”
我确实半个月没有好好洗澡了,没有推辞,直接进了洗澡间。
出来的时候,才想起没带换洗衣服,裹着浴巾,想着怎么办的时候,栗姨递进来一套睡衣。
“九月,我没穿过的,你试试看。”
我感激她的细心,“那您一会儿穿什么?”
“我带了两套。”
有备无患,真好。
很快,栗姨也洗好,穿着和我一样的家居服,我们互相看着,笑容满面,房间的灯光都旖旎起来。
“我们永远做婆媳,多好。”
恍惚间,我也这么觉得。
“九月,我们似乎认识很久了,这是不是叫缘分?问你啊,到底看上谢正什么?虽然我是他妈,可是,我还是觉得你们本质上不一样。”
我没心没肺的笑了,“说了看脸。”
栗姨宠溺的看着我,“你是被父母宠坏的孩子,看见的都是风花雪月,不知道人心险恶。我不知道怎么样把谢正教育成你喜欢的样子,二十五岁,人生有无限可能,不知道你可愿意等。”
这大概就是真正的母爱。
“栗姨,我对谢正有信心,可是,对他的家庭没信心,我父母说谢家家风不正。”
栗姨沉默了。
公公名言是,妈有一个,媳妇可以随便换。所以,当年才伸手就打,张嘴就骂。
可是,面对衣锦归来的栗姨,又是卑躬屈膝,这好像不是道德层面,是人品瑕疵。
这样环境熏陶下的谢正,又会是怎样呢?
栗姨抚着额头,徐徐开口:
“这样好不好,小正好像也不知道你家庭状况,那就不要说了,省得大家有非分之想。
咱们先让小正一无所有,房子你也收回去,亲戚朋友就会远离他,然后,再让他悄悄来北京。
或者,你带他去你父母那里,亦或,你再考虑你们之间的关系。”
“九月,他这样的原生家庭,没有杀伐果断的性格,很难应对,所以,走为上计。”
唉,我毕业不想回自家公司,不想让大家知道我是富家女,就想要一份简单的爱情,没想到变成一群人的战乱。
手机响了,我看了一眼,是谢正,接起,他嘘声问:“爸和姑走了,你和妈能不能回来?”
“你不能自己一宿吗?你住院我就没睡过囫囵觉。”
那端沉默片刻,说:“她什么时候走?能不能给爸买套房子?”
我火腾的一下上头,“谢正,你觉得这话能说得出口吗?”
“爸说是这些年的抚养费。”
“谢正,小学,中学,大学,所有学费都是栗姨拿的,每年都给奶奶打生活费,还要什么抚养费。”
“九月,一个母亲仅仅给钱就够了吗?”谢正提高了声音。
我无比失望,像走了千万里去看花开,却已凋零。
“谢正,你这个要求可能永远失去栗姨了。”我压低声音。
“我知道,所以,你商量她一下,看怎么样我们能拿到更多。”
为了钱,还真是煞费苦心。
“如果这些钱买断你们老死不相往来,你看如何?”像听见笑话般,我轻哂了一下。
如果他把她当母亲,会设身处地为她考虑,如果只是把她当成提款机,那栗姨亦应该适可而止。
“谢正,你已经成年,你要承担的是赡养她的老,当然,现在她不需要。可是,你不应该狮子大开口,还有,你要去北京,我不去。”
电话那端又一次沉默,然后,我听见公公的声音,尽管很小,还是清晰传来:“有钱,什么样的媳妇找不到。”
我立马明白,他是受公公逼迫。
我提高了分贝,“呵呵,你们脸皮还能再厚点吗?离婚多年,让前妻给买房?滑天下之大稽。谢正,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能干什么?我要是栗姨,当初就该掐死你,谢家,不配有后。”
电话里传来公公的骂声,我挂断。
栗姨担忧的看着我,“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是疖子就会流脓。”我躺在床上,“你儿子要没老婆了。”
栗姨走过来,倚在床头,“是他没眼光,没福分。”
栗姨拿起手机,不停的发着信息。
我实在太累了,头挨到枕头上就睡着了。
7
有些人,你真预料不到他会做什么。
第二天,我和栗姨来到医院,病房里齐刷刷的坐了四个人,姑婆,奶婆,公公,还有那个弟弟。
看见我,奶奶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抬手就要打我,栗姨一下挡在我前面,奶婆想收住巴掌,惯力太大,眼看着要落到栗姨脸上。
突然,一道黑影压过来,轻轻一挡,奶婆一个趔趄撞到床头。
公公瞪起眼睛,想抡拳头,那个人结结实实的把栗姨护在身后,是开车的司机。原来,他还兼保镖。
电视里这样的情节都是真的,源于生活。
姑婆上来就挠,好男不和女斗,姑婆觉得司机不敢和她动手,司机没动手,只是一扒拉,一挡,她就撞到公公身上,把公公砸个趔趄。
栗姨看着谢正,冷声说道:“既然你有爸爸,奶奶,姑姑,弟弟陪着,我没必要在这里。
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咱们把话说清楚,虽然离婚了,但是我没差过抚养费,我有汇款单据。
你现在也成年,早就不在抚养之内,我们没必要再见面,我,就当没生过你。”
奶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谢正命不好,亲妈都不要他了。
姑婆扑到栗姨面前,哽咽着说:“你不能不管小正,不管谢家,怎么说你也曾经是谢家人。”
栗姨像没听见似的问我:“九月,你还不说你的想法,等一会,我走了,你收拾烂摊子吗?”
我不屑的看了眼谢正,“婚房是我的,车是我的,你住院前后花了十二万,是我的,现在,你还剩下一次手术,我交够所有钱,然后,雇一个护工。三个月后,我们办理离婚。”
谢正傻子似的看着发生的一切,挺好的一副牌,打得稀烂。听见我要离婚时,没出息的哭了,一张俊脸委屈得苦大仇深。
“九月,是你追的我,你现在又不要我。”
姐弟恋就这点不好,总整小孩子那出。
我好整以暇的看了一会儿,轻启朱唇,“其实,你很好,但是你家不好,你奶奶不好,父亲不好,姑姑不好,弟弟不好,你们家所有人都不好,如果你不离开,你也不好。”
我一下就桶了马蜂窝,一家人除了不能动弹的,风起云涌的扑过来,打仗,他们从来不怕。
可我也不怕,况且,栗姨和保镖都护着我,他俩把我紧紧护在中间,让所有人惊愕的要掉下巴。
我对谢正喊道:“最后跟你说一声,你的东西我会派人送到医院,三个月后办离婚。”
没人敢阻拦我,我拽着栗姨,“我把您接来的,我得把您安全送回去。”
头也不回,我们互相挽着,向门外走去。
栗姨眼圈红了,我知道她心疼儿子,可是,怎么办呢,他自己站在黑暗里,不敢走出来,谁能帮得了。
“我是不是不该回来?我勾起了他们的贪念,觉得控制小正就拿捏了我软肋。”
是的,栗姨不回来,奇葩的谢家就不会有这些痴心妄想,也不会上演贪婪与无耻。
“谢正太可怜了,我一定要帮他。”
我轻哼,“可怜之人就有可恨之处,没有原则和底线,就像酒驾犯法,他都敢做,你说怎么帮?”
栗姨沉默。
停车场,栗姨拉着我的手告别,她说:“我们还会再见吗?”
我笑了,“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没有谢正,我们不会再有交集,我和谢正,也不会再有交集。
栗姨上前,抱住我的肩,“九月,谢家就是奇葩,不会再遇到,爱情很美好,看脸没错。”
我没心没肺的笑了,“谢谢您回来,短短两天,让我明白,看脸,也要看门当户对,情投意合。”
栗姨轻轻拍拍我,“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他是我的儿子,算不算门当户对?”
不等我回答,款步走向路虎,高跟鞋敲打着水泥路面,没有了凌乱和急促,一步一步,踩着晨光,走出一道风景。
我心情大好,换个角度看世界,还真的不一样呢。
转身,上车,回家。
折腾了半年,回到原点又似乎回不到从前。
谢正发来信息:“老婆,昨天受胁迫,今天是故意的,我知道我不够好,我发誓长成你喜欢的样子。”
“老婆,我爱你。”
栗姨发来信息。
“昨天和小正商量好,今天翻脸,我假意离开,等到谢家放弃他,不管他以后,我会悄悄接他来北京。
你是好姑娘,但是,你们生长的环境天壤之别,谢正多年战战兢兢过日子,敢怒不敢言,刚性不足。老实说,作为母亲,我有责任,应该早点把他带在身边。
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但能不能请你看在母亲的份上,看在他生长环境的不易,给他一些改变的时间,也给我一些帮他改变的时间。
三个月后,离不离婚,你定,我保证会给你一个全新的谢正,不仅长的帅,性格也帅。”
原来,昨天她发信息是和谢正沟通。
我抿起嘴唇,整的像谍战剧似的。
我不知道全新的谢正是什么样子,但是,栗姨,这个婆婆说的话我信,我有点期待。
来源:蜂虻君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