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张汝京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5-18 15:02 2

摘要:张忠谋一派英伦绅士作风,总是西装笔挺,爱抽烟斗,听古典乐,谈论管理学大师的著作,日常稳坐在大理石地砖、实木书桌的办公室里,看似在享受,实则运筹帷幄,谋定后动。

全球芯片代工圈有两个张,一个是台积电的张忠谋,一个是中芯国际的张汝京。

他们有着相似的成长路径,都在大陆出生,在美国修炼,然后回到中国创业。

但他们从性格到做派截然不同:

张忠谋一派英伦绅士作风,总是西装笔挺,爱抽烟斗,听古典乐,谈论管理学大师的著作,日常稳坐在大理石地砖、实木书桌的办公室里,看似在享受,实则运筹帷幄,谋定后动。

而张汝京像个包工头,经常顶着安全帽巡视工地,穿着衬衫套毛衣,戴着卡西欧电子表,开着小排量的老式桑塔纳,吃着7块钱的盒饭,中芯一厂主厂房上梁时,他只花20块放了1000响鞭炮来庆祝,看似苦哈哈,实则乐在其中。

这似乎是一种隐喻,二张日后必然在合作和反目中纠缠,共同谱写中国芯片的乐章。

张忠谋行事高调,早已名声在外,今天我们为你讲讲张汝京的故事。

张汝京生于1948年,不到一岁就跟随父母离开大陆,此后在台湾长大,在美国求学和工作,直到1986年,38岁时才第一次重回大陆。

在他身上,家国之情发乎自然。

1996年,他在贵州正安县捐了一所希望小学,此后十年陆续捐了20所。

这源自父母的言传身教和环境熏陶。他的父亲张锡纶是冶金专家,母亲刘佩金是化学专家,抗战时二人隶属于重庆的第21兵工厂,那里生产了全国60%的枪炮。

到台湾,一家人落脚在高雄的眷村,邻里来自五湖四海,统称为“外省人”,一湾浅浅的海峡隔开故乡,却隔不断乡愁。

父亲从大陆带去了近200个冶金学徒,继续办厂,这些父母留在大陆的小伙子们,陆续娶了台湾姑娘为妻,张锡纶是永远的主婚人。

母亲和昔日校友共同创办了台湾的金陵女中,闲暇时给孩子们讲解《史记》等古籍里的故事。

张汝京后来回忆,忠孝节义的道理都藏在里面。所以张汝京说:我生下来就是中国人。

张汝京在台湾大学机械系读完本科,又到美国读了硕士博士,29岁进入德仪,加入杰克·基尔比的团队。后者就是发明芯片的那位诺奖得主。

当时的德仪群星闪耀。张汝京的老板的老板的老板的老板,是公司的三号人物,张忠谋。

虽然同为华人,但两人此时身份悬殊,几乎没有交集。直到多年以后,二张分别创办了台积电和中芯国际,命运才开始纠缠。

在德仪,张汝京先后建设和运营了10座工厂,遍布美国、日本、意大利、中国台湾、新加坡。他是公认的建厂高手,每个地方停留两三年,工厂运营顺利就转战他处。

但他最想建厂的地方,是中国大陆。

在各地奔走时,父亲就问过他:你什么时候去大陆建厂?

早在1989年,张汝京就开始筹备。组建德仪台湾工厂时,他申请从大陆招募几百名工程师。将来这些人回到大陆,就会成为芯片行业的中坚力量,但台湾当局不允许。几年后,张汝京在新加坡建厂时,才实现这一设想。

到1997年,又有两件事推动了张汝京的计划。一是父亲去世,埋骨他乡。而母亲宁愿今后和父亲分葬,也想落叶归根,回到大陆。二是他在德州仪器干满20年,可以提前退休。

衣食已然无忧,是求田问舍,当个富家翁,还是去做一番不朽的事业?张汝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对他来说,大陆不仅仅是情怀所系,还蕴藏着产业转移的巨大机会。

他先回到台湾,创立世大半导体并担任总经理。在他的规划中,公司1、2号厂建在台湾,3到10号厂都建在大陆。

成立不到三年,世大就实现盈利,成为台湾第三大半导体制造企业。头角峥嵘的架势,引起了台积电张忠谋的警惕。于是,他们与世大的大股东谈判,以50亿收购公司。当时世大的市值只有6亿,也就是说宁可溢价8.5倍也要拿下。

张汝京并不反对,毕竟钱到位了,对得起投资人。唯一的问题是,台积电实际并无大陆建厂计划。

这也不能全怪台积电或者张忠谋,那个年代,台湾当局主张“戒急用忍”,限制对大陆的高科技投资。台商可以在大陆开鞋厂,开食品厂,但是不能造芯片。

张汝京又一次面临抉择,当局不让干,还能怎么办?都52岁了,数着置换来的台积电股票,享享清福吧。

但张汝京不甘心。2000年,他辞去在世大的一切职务,放弃手里的台积电股票,顶着当局的压力,前往大陆,从头创业。

如同一场轮回,曾经他父亲把200名学徒带到台湾,这时他把300多名台湾半导体工程师带去上海。

他曾在采访中说:“小的时候,只想着唯一的出路是把书读好,将来有更好的发展。至于回大陆,不知道怎么回去,但是一定要回去。”

52岁这一年,他不仅回了大陆,还带上一支队伍,要为祖国做一番事业。

这个选择,让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也真正迎来了属于他的辉煌时刻。

那时大陆的半导体制程工艺,比台湾落后五代。官方砸锅卖铁投资100亿的909工程,看不到希望的曙光。但一切都即将改变。

2、二张之争

中芯国际是如何诞生的?

资金、人才、设备、技术,大陆一应俱缺,而张汝京逐一解决。

首先,他有资金号召力。

中芯成立几年前,大陆启动“909”工程,投资百亿人民币搞芯片,是建国以来最大的电子工业项目,用国家领导人的话说,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把半导体产业搞上去。

然而,当时中国的砸锅卖铁,对于烧钱的芯片行业只是杯水车薪,同年韩国单是进口半导体设备就超过25亿美元。

而中芯,一期融资10亿美元,投资方包括上海实业、北大青鸟,美国的摩托罗拉、高盛,台湾的汉鼎,新加坡的祥峰等等,再加上4.8亿美元的国内银行贷款,相当于120亿元人民币,超过集全国之力打造的909工程。

不难看出,中芯的股权非常分散,加上注册在开曼群岛,以外资身份在上海办厂,所以虽然名为“中”芯,建在大陆,但你无法判定它是否是一家中国企业,这都是在为后来的斡旋做准备。

其次,张汝京有人才号召力。

他在业内深耕20多年,全球建厂,积累了不少海内人望和信任,中芯初期除了300多名台湾芯片人才,还有100名海外人才加入,很多是张汝京在德仪时的老部下。

他到美国演讲招人,对着台下华人喊:我在台湾长大都想报效大陆,你们是大陆培养的,难道不要回去吗?

很多人心底都有成就国产芯片的梦想,只差一面集结的旗帜,这些人最终拿着比美国低一半的薪资,加入了中芯。

当然,为爱发电难以持续,股权激励和福利不能少。

张汝京在浦东建起中芯花园作为员工宿舍,又建起中芯国际学校给员工子女就读,让那些海外员工在大陆安心扎根。

再次,张汝京有人脉资源。

他到大陆后发现,攒一套同水平的工厂,在上海比在台湾困难得多。因为发达国家和地区签署了《瓦森纳协定》,限制对中国出口设备和技术,至少落后两代才能出口,经过层层审批,实际往往落后三代以上。

在日本、韩国、中国台湾,芯片企业的发展都离不开政府资金支持,但在大陆,你拿了政府资金,就意味着更难拿到海外技术的输出许可。

所以在2008年之前,中芯缺钱也不敢要政府的钱。

最终,还是作为基督徒的张汝京,动用个人关系,找来美国五大教会组织背书,保证只民用,不用于军事,才拿到了先进设备的出口许可。这是国家项目反而做不到的事。

最后,张汝京有榜样的力量。

中芯成立的第二年(2001年),互联网泡沫破裂,连带芯片行业跌入低谷。909工程当年亏损十几亿,招致国内大量批评,日本合作方后来也退出了。

但张汝京认为,越是行业低潮期,越应该扩张,趁着低价买入设备甚至工厂,太划算了,当年三星半导体就是这么起家的。

从打下第一根桩到建成投产,中芯只用了13个月,创下行业纪录。到2004年,中芯已经拥有了四条8英寸生产线和一条12英寸生产线,跻身全球第四大芯片代工企业。

当然,快的代价是巨额投入,长期亏损,财务报表非常难看,这就要靠张汝京的行业地位和强大意志力来说服董事会,坚持下去。

过程中困难重重,张汝京带头省钱,坐经济舱,出差尽量当天往返,把工程师的严格和基督徒的苦行贯彻到创业中。员工们可未必甘愿,有人开玩笑说,中芯国际的英文名SMIC,是Save Money I Can,我会省钱。

张汝京的内心也很矛盾,他说一路建厂办厂,学会了做事,没学会做人。

但作为行业追赶者,千头万绪,还能怎么办呢?他只能招揽心中有热忱的人,开工前带着全体主管打扫厂房,让每个人感受到这就是自己的厂。

中国台湾投资人评价张汝京,“他有一个中国半导体的宏伟梦想,不是为了赚钱才来做这件事,这最可怕。”

很多事情只有他能做,也只有他在做。

从0.18微米到0.13微米、90纳米、65纳米、45纳米……21世纪前十年,大陆的芯片制程工艺从落后五代,一直追到和台湾只差一代。

张忠谋发现,当年世大半导体的威胁再次上演。甚至这次更麻烦,中芯在大陆,没法再通过收购解决。更可恨的是,中芯以台积电的代工模式,挖台积电的芯片人才,抢占了台积电无法染指的大陆市场。

2001年9月,中芯宣布年底前试产0.18微米芯片,彻底点燃了张忠谋的敌意:我们投资数亿美元才掌握的制程工艺,你们不到千万美元的研发预算就掌握了?是不是通过挖人,偷了我们的技术?

2003年,就在中芯赴美上市的前夕,蓄谋已久的台积电在美国加州起诉中芯侵犯专利权、窃取商业机密、不正当竞争,要求赔偿10亿美元。那一年,中芯的营收只有3.6亿美元,还在亏损。

姜还是老的辣。面对商战经验丰富的张忠谋,埋头建厂的张汝京显得稚嫩,疲于应对。

此案孰是孰非?有中芯的老员工表示,真正犯错的是下面几个工程师,但影响波及了整个公司。

2005年,双方达成庭外和解,中芯承认“已获得台积电的信息”,并为此支付1.75亿美元和解金。台积电不再追究0.15微米以上技术的侵权,但0.13微米以下技术不得继续侵权。

为此,中芯必须设立一个第三方托管账户,把新获得的技术存在里面,让台积电自由查验,来确认是否侵权。这招很是毒辣,相当于锁死中芯的技术,每一步尽在台积电掌握。但当时的张汝京似乎没得选。

张忠谋并未就此罢休,一年半后,又在加州提起诉讼,主张中芯违反和解协议。这次诉讼,又选在中芯融资之前。

中芯坚决否认侵权,积极应诉,张汝京说:这次他们是骚扰。代理律师也认为胜算很大。

中芯还在北京高院反诉台积电不正当竞争、商业诋毁。这招的高明之处在于,大陆诉讼的审理时间早于美国诉讼,前一场官司会暴露台积电掌握的证据,哪怕主场作战没占到便宜,也能让中芯更充分地准备后一场更重要的官司。

然而,那时正值“汉芯造假事件”曝光,国内舆论对半导体产业口诛笔伐,官方也放缓了扶持力度。无论如何,直到2009年6月宣判,中芯的诉讼请求,被北京高院全部驳回。

3个月后,加州法院宣判,中芯再次败诉。

失败来得始料未及,前一天张汝京还在和员工照常开会。得知审判结果那一刻,他在电话里放声大哭。

张汝京不得不飞往香港,与台积电紧急谈判。

三天后,中芯公告与台积电达成和解,代价比上一次更为惨痛,再赔2亿美元,外加中芯10%的股份。

台积电开出的另一个和解条件是,张汝京出局。随即,中芯宣布张汝京因“个人原因”辞去执行董事、总裁、CEO 等职务。

他平静地和下属说:官司输了,自己必须负责。

公司高管劝他,可以再上诉,不一定会输。张汝京反过来劝他们,打知识产权官司纯粹是商业游戏,重点不在输赢,而在于时间和精力。他最初想帮大陆提高芯片技术水平,此时两岸关系缓和,作为分属两岸的企业,没必要继续对立。

但在送别会上,他又对众人强调:“不要认为这是人生中很大的失败,不要被打趴下。”

此后几个月,和张汝京联系的人,都会回忆起他那段时间的平静,但也有人感受到他隐隐的悲痛。

他一生都在建厂,离开,建厂,离开,只有这一次是被迫走的,怎么可能不遗憾。

但正如张汝京所说,他没有被打趴下。那一年他61岁,他的目标是像张忠谋一样,干到87岁再退休。

这是独属于理想主义者的人格光辉,不计较个人得失,只在乎中国芯片事业的成败。

3、星火燎原

2009年11月,张汝京离开中芯国际,由于竞业限制,他选择进入LED产业。

此后三年,投资创办了四家公司(映瑞光电、升瑞光电、皓瑞光电和嵘瑞芯光电),覆盖LED产业链上下游。

直到2014年,张汝京终于回归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芯片行业,他不想做和中芯竞争的事情,于是在上海创办了新昇半导体。

一颗芯片从无到有,经历四个环节,设计、制造、封装、测试,当时中国大陆的生产工艺虽然不算先进,但至少每个环节都独立成军。

唯独最上游的硅片材料高度依赖进口,受制于人。

新昇半导体就瞄准这里,建起了大陆首个12英寸大硅片项目。

2016 年,新昇拉出第一根300mm单晶硅棒,2018年实现规模化生产,开启国内大硅片产业化进程。

中国台湾的媒体这样评价,张汝京在为大陆半导体拼最后一块拼图。

他给公司取名,总有寓意,“世大”是目标“世界最大”“中芯”是“中国之芯”,而“新昇”,这次没有明说,或许暗示着一场新生。

但这远远不是最后一块拼图。

张汝京将新昇交给上海硅产业集团继续运营,自己则投身下一场创业。他说国内缺大硅片的问题有了实质性解决方案,那就交给国家继续做大做强。

2018年,张汝京在青岛创立芯恩半导体,尝试CIDM模式。

这是一个新的理念,张汝京是国内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芯片生产分为两种模式,一种是IDM,整合元件制造,由一家企业完成芯片设计、制造、封装测试的全流程,比如行业先驱德州仪器和英特尔,主做存储芯片的三星,都用这种模式。

另一种是台湾首创的设计(Fabless)与代工(Foundry)分开,例如台积电、中芯就只做代工,高通、华为海思就只做设计。

IDM更利于协同优化,利润也比只做单一环节更高,但链条更长,管理更难。而设计与代工分开,风险更分散,灵活性更强,但协同能力偏弱。

张汝京认为,最适合中国大陆的是CIDM,也就是共享IDM模式。

大陆对各类芯片的需求巨大,但芯片人才仍然不足,当时成规模的芯片设计企业不超过五个,所以通过CIDM模式,十多家企业共同出资,交叉持股,集合人才,共享资源和工艺,这样既能实现合力,又能分担风险,根据客户需求规划产能,也能保持灵活。

他说大陆很大,我们要把几个地方的优点都学来。

青岛有多家智能家电企业,需要大量芯片,此前普遍采购通用款式,直到芯恩成立,才有了本地第一个芯片制造项目,实现上下游联系,定制化开发。

芯恩两轮融资150亿元人民币,但张汝京还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要做出别人花两三百亿才能建好的工厂。他从国外买来二手设备,只要原价的20%,又从美国日本请来维修专家,算上零件和人工费用,不到原价的30%。老师傅带着新人翻修,既节约了成本,又让员工熟悉了设备。

有人开玩笑说,芯恩提前完成了大部分固定资产折旧,还没开工就开始赚钱了。

芯恩的8英寸芯片项目投产不久,12英寸芯片项目还在搭建,张汝京又迈出了下一步。

2022年,他加入上海积塔半导体,担任执行董事,主做车用芯片。那一年,中国整车厂商的产能,正受到芯片的制约。

张汝京加入后,积塔迎来了135亿元人民币的融资,如今已是车规级芯片产能国内第一。

放眼中国芯片产业链,哪里有短板,他就补哪里。虽然不再像当年那样,端着一碗盒饭在工地上盯进度,但振臂一呼,总会有一大群人、一大笔钱聚集在他麾下。

而他还是事业成型就退出,留下模板就换赛道,一如当年在德仪建厂的时候。

有人笑他这是为旁人作嫁衣,他说如果所有新娘的漂亮衣服都是我们做的,那也很好。

今年张汝京76岁,离开中芯已有15年,全球先是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再是进入万物互联时代,而后进入AI大模型时代,对芯片的需求只增不减。

行业风起云涌,越来越烧钱,需要举国之力托举。

张汝京创办新昇的2014年,《国家集成电路产业发展推进纲要》发布,规模超千亿的“国家大基金”成立。

张汝京加入积塔的2022年,美国芯片法案出台,计划提供527亿美元的补贴和税收抵免。

但芯片不只是资金密集型,还是人才密集型产业。

当年的美国,“八叛逆”创办仙童,其中几位后来又创办英特尔,先有这群人,后有硅谷。

当年的韩国,三星和SK海力士挖来东芝半导体事业部部长川西刚等众多人才,才逐步实现对日本的超越。

中国大陆也一样,黄昆、谢希德这些半导体前辈开班授徒,教出了王阳元、许居衍、俞忠钰等行业先行者。后来的产业发展,又离不开一批台湾人才,比如张汝京。

时至今日,最缺的仍然是产业人才。

因此张汝京运营芯恩时,还和青岛大学、青岛科技大学、山东大学合作,从本科开始培养人才,规划产学合作方案。

每一个项目都是一把炬火,每一个人才都是一点火种,而张汝京,是那个为众抱薪的人。

星星之火,燎原了吗?还没有。

但一位相识20多年的老下属评价张汝京说:他从不灰心。

“从不灰心”,这四个字也适合送给尚未成功的中国芯片产业。

出品 | 嘉宾商学

来源:嘉宾商学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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