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萍踪》雷建珂文集之三十: 下(贡米、水、玲子的烦恼 )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5-19 00:05 3

摘要:这是一片富有灵气的土地。由佟家院子往南不出三里,便是号称祖国南北分水岭的秦岭,有名的褒斜峡谷纵穿秦岭,由此把巍巍秦岭劈作两半,这便是亘古要隘——斜峪关。由秦岭主峰太白山积雪融化之水为源头,一路挟裹了北麓千百条山涧溪流,汇聚成了渭河主要支流之一的石头河,古称武功

贡米、水

这是一片富有灵气的土地。由佟家院子往南不出三里,便是号称祖国南北分水岭的秦岭,有名的褒斜峡谷纵穿秦岭,由此把巍巍秦岭劈作两半,这便是亘古要隘——斜峪关。由秦岭主峰太白山积雪融化之水为源头,一路挟裹了北麓千百条山涧溪流,汇聚成了渭河主要支流之一的石头河,古称武功水。石头河出斜峪关经此八百里秦川一隅汇入渭水,滋润了下游这一片土地。千百年来,沿河一带盛产优质大米,曾为贡米,专事贡奉朝廷享用。

上溪下溪,水土最好,其米质也最为上乘。能够有大米吃,历来让大多数的邻近村落的乡亲羡慕不已。邻近的原上人家的女孩子,也为能够嫁到这些出产大米的河滩人家而荣耀自豪。就因为,孩子再也不会为没有大米吃而熬煎了。

英子妈至今还清楚记得,自己出生的渭河北原上,人人为缺水愁苦不堪,一口井需打到上百米才能见水。平时,家里把水看得比油还金贵,一盆水总是用了又用,一点也不舍得浪费,洗个澡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小时候就听人说下溪水多,还出大米,才愿意嫁到这儿的。自来到了这片当初人人向往的河滩里,的确到处有水。一片片的稻田里有满满的清水,四处的水渠里常年也都淌着清凌凌的活水。记得一次和英子姑去关上,走了二里路便到了石头河边,水就更多了,河道里汹涌湍急的河水碧蓝碧蓝的,夹杂了一堆堆雪白雪白的浪花,由山口跌落下来,一泻数丈,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异常壮观,那是她平生第一回见到那么大那么多的水。瞪大了一双眼连眨也舍不得眨,生怕水流走了,直看得头都发晕了才回来。一连几天都激动得半宿睡不着,就连梦里也全是水。

再说大米。小时候在原上娘家时,要说吃米饭,那真比吃肉还要稀罕得多,平时要说吃米饭,简直就像在说天上的神话,可望而不可及。只有到了过年,家里才会不得已舍得花了高价从黑市里称上三几斤白花花的大米回来,以备来了客人时煮上一些下了几颗红枣的甜米汤,好招待年客。能够一次下许多大米煮米饭,只有在全家吃团年饭的时候,在当时幼小的记忆里,这一天就是一年里最幸福的日子,就了肉的大米饭简直就是人世间最好吃的东西了。还记得,当初门下的表姑和娘给自己说了这门亲事,村里的长辈,还有一帮姊妹都夸自己有福气,一时竟成了村里一大新闻,见了便笑说 :“这下不愁米吃了,将来去你们河滩吃米去呀”。原上虽说缺水,可像挑水、锄地之类的粗重活儿,男人们一应包揽,女人们是从来不干的。多少年来已成为了一种传统。能够打理好一个家的女人,就算勤快能干了。女人们平时也就棉花地里较轻松的一些活,即便是农忙时,也不过在场院里当当帮手,粗重一些的力气活儿,从来就没上过手。自打嫁给玲子爹,来到了这片人人趋之若鹜,也曾是自己想像中天堂的河滩以后,一个完美的梦境,竟在瞬间被击得粉碎。

刚来不久,在先前从原上嫁来的姐妹之间,就流传已久的八个字“白米好吃,鳖活难做”,传到自己的耳朵里来了。当时还对这句话百思不得其解的自己,过了不到一年,便对这区区八个字有了刻骨铭心的感受。

原来这河滩一带是秋收稻谷夏收麦子,麦子还好,和原上也差不多,就这水稻田里的活儿,最叫人头疼。初春时节,乍暖还凉,就该做秧田了。先要将去冬留作秧田的坷垃用锄头挖开了,打碎,再仔细平整,做成一块一块秧床,其间留好排水沟。下一步就该放水浸泡和撒施底肥了。最后由经验丰富的把式,在秧床上均匀地播撒好稻种,调整好水位,秧田就算做好了。其中大部分的活,都须高挽裤脚,赤脚踩进冰冷的泥水里去完成。而这河滩一带,向来干活以女劳力为主,而男人们多以侍弄牲畜为主业。从夏收以前就开始插秧,边收夏麦边插种稻秧,节气步步紧跟,农活环环相套,男女齐上阵,抢收又抢种。就是小学生们放了假,也全部赤了双脚,下水田给大人们做帮手,以免耽误农时。从半尺高的秧苗插到大田开始,先是抹秧,每人右手柱一根长长“秧棍”一只脚站立在插了秧的水田里,用另一只脚将每棵秧苗周围的稀泥踩抹平整,以防杂草滋长。秧苗长到一尺高就该挖秧了。每人一柄六七寸宽的水锄,将每株秧苗周围的板结了的泥浆挖松,以利于秧苗的根系生长和分蘖。此后便是无休止的拔水草,秧苗周围总伴生有各种杂生水草,它们会大量吸收秧苗的养分水分和空气,影响秧苗生长。好不容易到了收割季节,而大部分秧苗会在秋风秋雨中倒伏,不论弯下腰去用了锯锯镰一丛一丛割稻子,还是两人分别用双

手攥了一大把稻株,轮番在拌桶边脱粒,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一个精壮的成年男人,这样一天下来,也会眼冒金星、腰酸腿疼的。何况无论男女,都须长期这样赤了脚在泥水里劳作,且水田里诸如蚂蟥、水蛇、水蝎子等有毒害虫会不期而遇,这对一个从来没有过类似经历的原上女子来说,这场实战考验的难度不言而喻。每一位抱着美好愿望的原上媳妇,往往便会在这一刻后悔起来,自己也不例外。但是一切都晚了,只有硬了头皮,跟着一帮姐妹们一起干了。尽管吃尽千辛万苦,好歹总算磨炼出来了。有了玲子前后那阵还好,收工回来还能吃一口婆婆做的现成饭,也不用见天去挑水。有英子前便分家另过了,日子有了盼头,也自在了许多。有了英子后,出门队里上工,回来又是孩子,又是一群鸡和猪,洗衣做饭,挑水劈柴,一样也少不了。英子爹又不在。每天都忙到深夜,倒头便睡。就连哭的时间也没有,想起来真想大哭一场。也是活该,谁让自己喜欢水,谁叫自己爱吃米呢!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玲子和英子姊妹俩都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费心把劳拉扯大的,其中的苦只有自己清楚。玲子接他爸班,算娃有福气,婆家对咱娃也好。就一个老二英子了,我这一辈子辛苦没啥,全是为了娃,只要娃找个好婆家,好好过日子,自己也就没啥可牵挂的了。对现在的英子妈来说,英子就是她的全部,没有任何事情能比英子的事大。她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英子的终身大事办好,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2008年8月惠远街

玲子的烦恼

玲子所在的供销社属于饮食服务性质,不过礼拜天,员工每周可以轮休半天。玲子为财务管理人员,大家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就连轮休也捞不到。不过有事可以请假,最多半天。就这也要提前安排好工作,不得影响业务运行。就英子的事,玲子打算抽空回趟娘家,也顺便看看妈。可她怕影响工作不打算请假,就想利用晚上的时间上去一趟。这天下午,玲子早早处理完手头业务,安排好后续工作,给业务主管老孙头打了招呼,提前一小时离开单位,以便能在天黑以前赶回下溪的娘家。明日一早赶回来,不会耽误上班。一个人骑着嘉陵摩托,把车速控制在中等状态。虽穿了薄毛衫,迎着从斜峪关口吹来的下山风,还是感到了几分凉意。公路不算宽,也不太平坦,行人和车辆不多,一路也还顺利。

知道妈有头疼的老病,玲子是提早就买了妈常用的一盒十包的头疼粉和四盒人参蜂王浆。还有一饭盒临走前匆匆带上的岐山擀面皮和三块锅盔,这是爹和妈平时爱吃的东西。爹时常胃寒胃疼。玲子心细,见已是深秋,气色渐凉,还特意买了纯羊毛线,给爹织了件背心,也一起捎回来了。玲子在院子一边停车,一边揭起货箱取东西,见门半开着就大声叫着妈,进了门。妈虽说年纪并不太大,这些年耳朵却有点背,有时就是当面说话,声音小一点她也听不清。这么大声音,还是没见回应,肯定是没听见。玲子径直进里屋放下东西,就到了靠后檐的厨房。只见灶膛内舔着火苗,妈正在雾气里弓着腰切着红萝卜丝。见有人进来,这才停下切菜刀,待探出头来,才看见了玲子 :“玲子,——英子没来?”玲子出门久了,玲子不在身边妈已经习惯,英子从小除了上学,就没离开过家,这一次去上班虽说也不远,却也有半月没见了,英子是玲子撺掇着去上的班,见了玲子却打问英子。玲子便嗔道 :“光知道操心你碎女子!”玲子妈也知道玲子故意激她高兴,也不理会。玲子又道 :“刚上了几天班,就能回来?人家厂子严着呢。”不一会,饭就做好了,妈告诉玲子爹去了大伯家,要很晚才回来,不用等了。娘儿俩一边吃着一边说着闲话。玲子妈见银柜上一大包

东西:“给你说过不要花钱,看你……”瞅了玲子一眼,“这日子长了,见天这样有多少钱是个够。”玲子就说也没买啥,一点药,还有给爹穿的背心啥的。就随手把带来的吃的留了一些给爹,拿小碟子盛了一些和妈一起吃。

天早已大黑,玲子也知道,爹在外边惯了,家里总是待不住。爷爷奶奶不在了,爹就常去大伯那儿,大伯就一个人生活,也很讲究,家里时常整洁利落,有时天晚了或遇下雨什么的,爹也就和大伯成半宿说话,困了就睡到天亮才回来。今晚估计又是这样了,只好明早再见爹了。晚上也没事,玲子就想在睡觉前和妈说说英子的婚事。玲子也清楚妈的态度,就先说英子在厂里的情况,故意把工作生活说得苦一些,妈或许就会同情英子的,不料妈却道 :

“这样正好,也让她懂得生活的不易,这一段过去就会好一些的。只是英子的婚事,咋总没见人来提说,唉——!”一副心事重重的神情。

玲子见时机来了,便试探道 :

“就没有一个人来说的?”

“没有”妈道,玲子又进一步问:

“妈就没看上谁家的娃,合适咱英子的?”

“人家好娃多了,咱不能满世界看去,再说也没这个规程。”

“人好是关键,要合得来才行。”玲子乘机铺垫。

“当然得人好了,可有谁呢?”妈脸上露出一幅无可奈何的神情,紧接着便侧转身来,又一脸的疑惑的盯着玲子 :

“玲子,该不是又在给妈下套子呢吧,这死女子”。

“妈——,看你说的,把我说成啥了?”玲子一脸的委屈,“其实人家大龙这娃就不错,你却看不上人家。”玲子一说到大龙,妈的脸色立刻拉了下来,玲子也看到了妈的脸色可并不理会,“大龙既聪明又懂事,从小吃了不少苦,将来情况不会差,再说两个人也般配。”玲子见妈一脸的怒色,瞪着自己,嘴里已在喘着粗气,便即刻打住了话头。

“我就知道你没好话,不要给我说大龙的事。我早就想好了,谁都有可能,就是大龙不可能,英子再要和大龙好,她就不要进这个门!我也没她这个闺女!”妈的语气异常坚决果断,不容置辩。

玲子从小到大从没见过妈有过这样坚决的说话,也没见过妈发这样大的火。事先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全被妈的火气堵了回去。玲子竟然在妈面前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措。其实玲子早就知道妈的心思,自己出嫁后这两年,妈的性情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自己也早有感觉。过去时常就把自己这个大女儿当大人,娘俩的有啥心事就会随意拉一拉,很多时候妈甚至直接找自己拿主意,自己说的话妈也大多都会采纳。现在自己这个女儿出嫁了,又很少回来,妈平时根本没有串门子拉家常的习惯,有些事她是不便和爹去说的,更不会和英子说,心里有事就老是憋着。尽管自己也尽量抽空多回来看看,可毕竟既成了家,又有工作,回来的次数和时间的确很少,爹倒没怎么说,倒是英子不止一次说过妈现在脾气大了,也时常不高兴,也不说话。现在妈身边也就是个英子了,英子自己不争气,妈的心却很重,就怕英子将来吃苦受罪。说实在话,就是妈愿意英子和大龙的事,到现在大龙家里一间房子也没有,要结婚也没地方呀。再说大龙会画画,没考上学有啥用。大龙的爹落实政策的事都跑了多少年了,还这样摆着,谁知道会是啥结果,大龙出去工作当然也在两可之间。难怪妈生这么

大的气,态度还那样坚决。要让妈改变态度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玲子因此决意不再和妈说英子的事了。

2008 年 8 月 惠远街

来源:铁道兵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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