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周子敬却不信:「已叫大夫诊过脉,你哪有什么病痛?不过又是耍性子给我找不痛快罢了。」
我连死了两任夫君,背上克夫恶名。
三嫁却嫁给个状元郎。
他说:「我不信什么克夫,只知有恩就该报恩。」
我天真地以为嫁了个有情义的夫君。
可婚后日日受他冷待,才知道,原来他爱的本是首辅千金。
那女子被选中进宫,他怕流言蜚语中伤她名节,才娶了我做幌子。
向他质问,他却冷淡坦然。
「若不是我,你早已嫁给了五十岁的老员外做妾。」
「如今高床软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杜燕燕,做人莫要太贪心。」
我郁郁而终,再睁眼,竟回到周子敬带我进宫,求陛下主婚那日。
我跪地恳请天子:「陛下,民女不愿嫁周子敬。」
「我已有了心上人,就在陛下宫中。」
目光看向殿门外长身玉立的背影:「就是他。」
1、
前世,最后一次陪周子敬进宫赴宴时,我已病入膏肓。
周子敬却不信:「已叫大夫诊过脉,你哪有什么病痛?不过又是耍性子给我找不痛快罢了。」
可我背向门躺着,确实连起床的力气也没有半分。
「今天宫宴,三品以上官员皆携妻赴宴,你若不去,别人背后怎么议论?」
「何况今日宴席,是为贺丽妃娘娘产子,你缺席,不正落了有心之人口实。」
丽妃啊……
那首辅千金,周子敬真正想娶的女子。
据说,丽妃入宫那夜,向来端正自持的状元郎周子敬在青楼里喝的大醉酩酊大醉,不断呼喊着丽妃的小名。
可没多久,他却从偏远乡下带了个寡妇回来要成亲,说是他旧日恩人。
我确实救过周子敬的命。
我十五岁那年初次嫁人,当天就死了夫君。
夫家要我在丈夫墓前搭草棚守丧。
一日,竟捡了个受伤的书生。
那时周子敬进京赶考,遇到山贼,被抢了盘缠马匹,逃跑时还摔伤了腿。
我把他扶回草棚,包扎伤口,悉心照料了半个月。
他痊愈离开时,又把身上仅有的一个玉镯脱下来,送给他做盘缠。
他走时,说自己若能高中,必回来报恩。
一走,就是三年。
三年里,我又嫁了个病秧子冲喜,谁知新婚当夜病秧子就吐血死了,我也被退回了娘家。
兄嫂不愿收留我吃白饭,便把我嫁给一个五十岁老员外做侍妾。
我过门那天,周子敬回来了。
他径直闯到老员外家,拦住即将被抬进角门的花轿,一把掀开帘子,攥住我腕子:「燕燕,我来娶你了。」
抱着我上了马,进了京城,又带我来御前,恳请陛下主婚,给我一个盛大婚礼。
新婚之夜,他掀起盖头,痴痴地望着我,喊我乳名「燕燕」。
我满脸娇羞地应了一声,心中无限欢喜。
还真当是自己交了好运,遇上个有情义的郎君。
若不是还未共度春宵,丽妃就派太监来敲洞房门送贺礼。
周子敬痴望了那贺礼半天,突然起身:「我还有些公务急着处理,燕燕你自安寝,不必等我。」
第二日,进宫谢恩时,丽妃又故意地叫我瞥见她手中纨扇上绣着个「晏」字。
我不是傻瓜,前后一联想,再把周子敬身边书童叫来盘问,也就明白了真相。
可质问周子敬时,却只得到一句淡淡的:「是又如何?你又有什么损失?」
「如今高床软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杜燕燕,做人莫要太贪心。」
从那之后,他便懒得在我面前演戏了。
虽同居一室,却话也不说一句,我睡床上,他睡榻上,铁了心地要为丽妃守节。
却要我陪他在外人面前扮演恩爱夫妻。
每逢赴宴,必携我前去,若有宫宴,更是要我盛装打扮。
人前与我牵着手,寸步不离,不顾别人目光,亲手为我剥橘瓣喂到嘴边,又轻柔拭去嘴角残汁。
可一旦离了人前,就松开我手,兀自离去。
夫君是女子在婆家的底气。
周子敬娘本就嫌我是三嫁之女,见周子敬待我冷淡,也加倍地磋磨我。
家中凡出事,无论大小,都说是我受我妨克,每日指桑骂槐。
渐渐地,我病了。
病得古怪,脉象上诊不出什么,只是整日恹恹的,没有力气,也提不起精神。
或许正是书上说的,心如死灰。
周子敬等得不耐烦了,走过来强拉起我。
「我予你荣华富贵,只要你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你连这都做不到么?」
我到底还是爬了起来,盛装打扮,陪周子敬进了宫。
丽妃又新添女儿,神采飞扬,娇艳更胜以往。
而我神志昏昏,强撑着等宴席结束。
可我没能等到宴席结束,就悄悄咽了气。
头一歪,垂落在周子敬肩上。
他正与丽妃谈天,尴尬一笑,揽住我:「我这夫人,不胜酒力,喝醉酒后最爱撒娇。」
直到捏了捏我的指尖,才发现已经没了体温。
2、
重生回周子敬带我面圣的那一天。
我脱口而出:「陛下,民女不愿嫁周子敬。」
周子敬怔住:「燕燕,不是已经说好了,要嫁我为妻,让我报你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啊。
细想来,前世今生,周子敬似乎从没说过爱我,只说娶我是为报恩。
是我一叶障目,忽略了其中微妙。
傻傻地,做了别人棋局里的弃子,被摆布一生。
见我怔忡不语,周子敬急道:「他是个太监!他连床笫之欢和孩子都不能给你,你嫁他做什么?」
难道嫁你,就会有床笫之欢,有孩子么?
前世,我与他成亲三年,未有子嗣。
婆母不满:「周家九代单传的香火,岂能断在你身上。」
可周子敬总不上我的床,我又有什么办法?
硬着头皮求他:「好歹给我个孩子,让我在婆母面前有交代。」
许是也怕担上无后的罪名,那夜,周子敬吹熄烛火,入了我的床帏。
三个月后,一次宫宴上,我当众呕吐,被御医坐实了有孕。
可那孩子却没生下来。
到五个月时,丽妃召我去她宫中,说要与我讨论育儿经。
我离开时,下台阶时不知踩到了什么,一脚打滑,滚落几阶台阶,摔在地上。
吓得大叫,却总没有人来。
眼睁睁地看着裙裾被血染了鲜红。
过后我大病一场,梦里总看见那日我摔倒处不远的地方,有一双熟悉的眼睛在盯着我看。
只是盯着,并不上前。
是周子敬,他眼睁睁地看着我失去孩子。
那一晚,只是他一时「心软」,许是过后丽妃在他面前掉了泪,叫他心碎,所以他后悔了。
我那腹中孩儿,只是他一个不得不修正的「错误」罢了。
我冲周子敬笑一笑:「可我不爱周大人,不想你以身相许。」
周子敬蹙眉:「不爱?」
我点点头:「正如周大人娶我是为报恩,我跟周大人来京,也只是因为不想嫁那老员外。」
「燕燕本以为,周大人年少有为,会是个好夫婿,只要能让我安身立命,爱不爱有什么关系?」
「可直到方才见了一个人,对他一见钟情,才知道是有关系的。」
周子敬愣住了:「谁?你对谁一见钟情?」
我目光落在殿门外,一个长身玉立的淡然身影:「就是他。」
「卫临卫掌印。」
3、
「杜燕燕,你疯了?」
不顾殿前礼仪,周子敬脱口而出:「卫临是个太监!」
陛下也惊了:「燕燕莫要开玩笑。」
「且不说卫临是太监,你俩今日初见,连话都没说上一句,怎么就看上他了?」
我轻声答:「说了一句的。」
上台阶时,我踩到裙裾,险些栽倒。
是卫临眼疾手快,一手稳稳握住我肩臂:「当心。」
又看我一眼,问:「你就是清河县杜氏燕燕?」
周子敬嗤笑:「就这一句话,你便爱上他了?当真是滑稽。」
我凝望着他:「周大人,人与人之间讲的是个缘分,有缘的一眼万年,无缘的,朝夕相处也是枉然,不是吗?」
前世,我曾质问周子敬,既已娶了我,为何不能试着爱我。
他便是这么回答的。
「有缘的一眼万年,无缘的,朝夕相处也是枉然。」
「我和你之间,便是一段枉然。」
周子敬又是一愣,向陛下道一句臣失仪,将我拉到一边,低声呵斥:「你当卫临是什么好东西?京城谁人不知他外号鬼见愁!」
卫临自幼入宫,是天子心腹,如今任东厂掌印太监。
是特务,也是酷吏。
一把红袖刀,不知砍了多少忠臣人头。
一支判官笔,不知勾销了多少性命。
名声属实欠佳。
周子敬急道:「就算不想嫁我,也不必扯卫临做幌子,让自己往火坑里跳!」
我摇头:「不,不是幌子。」
我是真心实意的,想嫁卫临。
4、
望着卫临逆光中的背影,一晃神,想起前世。
我死后,婆母不许我入葬周家祖坟,说怕我坏了坟茔风水,不利后人。
许是因为愧疚,周子敬也曾劝说,却抵不过老太太执拗。
可最终,我还是葬进了周家祖坟。
却是因为卫临之功。
他上奏陛下,弹劾周子敬。
「昔日因娶夫人,落下个重情义的美名,今日夫人亡故,却连祖坟都不许她入,可见当日不过是一番做作,为博名声罢了。」
「昔日周子敬娶夫人,是陛下主婚。如今所为,岂不等同蔑视君王。」
唬得婆母终于松了口。
让我埋葬进了周家祖坟。
我才得以往生,不至于在恶风水处,与孤魂野鬼厮混,受其欺凌。
我往生那日,走在黄泉路上,回望人间时,最后看到的,便是卫临在我墓碑前放秋海棠花的背影。
秋海棠是我心爱之花,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得知。
听见他说:「今生你受苦了,愿来生顺遂平宁。」
我不晓得卫临为何会为我讨还公道。
前世,京郊红莲寺,我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进香。
倒不是信女,只是婆婆说,我命格凶煞,八成是厉鬼转世,为消罪孽,应该多浸染些佛门香火。
每次去时,都会遇到卫临。
遇着了,也不说话,只是向彼此点一点头。
只一次,因失了孩子,婆母说我是触犯了神明,要我一步一叩头上山,向神明请罪。
我小产初愈,本就虚弱,行到半山腰已支撑不住,腿脚一软,就要跌下去。
正正跌在卫临怀里。
他不顾我反对,径直将我抱下山,去了医馆。
走时,丢下一句话。
「说什么妨克,若女子命中有此威力,那金銮殿上坐的就该是女子。」
「夫人不必自苦如此。」
我眼眶一酸,掉下泪来。
可后来再在山上遇见了,还是生疏如旧。
他也是去烧香的。
丫鬟们背后饶舌,说太监多有此举,趁年轻时给寺庙道观捐香火,好求来日出宫后有个安身之地。
前世,卫临据理力争,为我争来了死后的栖身之地。
这一世,便让我投桃报李,给卫临一个晚年能安身的家吧。
如果,他愿意的话。
陛下哧笑:「周卿家莫要愁眉苦脸,燕燕想嫁,卫临还不一定要娶呢。谁人不知,卫临最厌恶女色。」
得势太监,虽不能人道,也多以豢养姨太太折磨为乐。
可卫临最恶女色。
传闻曾有朝臣以美女贿赂于他,第二日,那朝臣便收到个锦匣,打开来,竟是美女满面血污不能瞑目的人头。
扬声唤卫临进殿。
问他:「卫临,燕燕姑娘说看上了你,要嫁与你做娘子,你意下如何?」
卫临微一低眉,目光扫过我的脸。
淡淡答:「正巧,卫临也觉得燕燕姑娘很好。」
5、
我和周子敬一前一后走出陛下寝宫。
周子敬追上来,想要捉住我的手:「燕燕,现在还来得及反悔。」
卫临却突然出现,拦在我面前。
红袖刀指着周子敬。
「周大人,放尊重些,燕燕现在是我卫临的未婚妻。」
说罢,牵着我的手,走出殿去。
一直走到无人处,才松开了我的手。
兀自向前走去。
我紧追上:「卫掌印,你到哪儿去?」
卫临停下脚步,回过身,清冷道:「我已在御前为你解了围,如今你不必嫁周子敬,回老家去吧,京城是非地,不是你该待的。」
我笑眯眯道:「圣上已把我赐婚给你,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老家有什么好回的,回去不还是被我兄嫂逼着嫁老员外。」
上前一步,勾住他的手:「你很好,年轻,长得俊,有财产,还不会叫我担上生孩子的风险。」
「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嫁你。」
「才不是拿你做挡箭牌。」
6、
我搬出了周子敬家,住在客栈里,一心等着嫁卫临。
可婚期还未定下,却传来坏消息。
卫临被新入仕的金科状元郎顾大人上奏弹劾了,说他滥施刑罚,草菅人命,令朝中人心惶惶。
朝臣们早对卫临不满,一有大胆的牵头,纷纷响应。
最终,竟成了数百官员联名上书,要求陛下处置卫临。
最终,陛下念在卫临十五年相伴左右的情分上,从轻发落。
剥夺了他司礼监掌印的官职,将他赶出了宫。
卫临被赶出宫那日,周子敬来客栈找我。
「婚期未定,还来得及反悔,只要你开口,我便请求陛下收回旨意,我仍旧愿意娶你。」
我问:「那你能求陛下收回赶卫临出宫的旨意吗?」
周子敬略略一怔。
半天,道:「你怎么这样冥顽不灵。」
「卫临如今被赶出宫,白丁一个,连富贵都没了,你跟着他做什么,过苦日子么?」
苦日子?
前世,周子敬诘问我:「高床软枕,你有什么不满足的?」
好像有了高床软枕,日子就是甜的。
可我也是人,我也有自己的一颗心,柔软、敏感,不比他的坚硬,也不比他的混沌。
我微微一笑。
「世上人,贫贱的多,富贵的少,可天底下多的是贫贱夫妻。」
「这日子,别人能过,我杜燕燕也能过。」
周子敬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恰在此时,卫临走进门来。
我上前一步:「来得正好,我等你去逛喜饼铺,等半天了。」
不再理周子敬,挽着卫临笑语晏晏地离开。
一走到拐角,卫临就推开了我的手。
面色冷淡:「周大人说得对,我如今什么都没了,还有可能被人秋后算账来个抄家灭族,你若识相,就该立刻悔婚。」
「就算不嫁我,周子敬也不至于强娶你。」
「不想回老家也可,我予你一笔银子,你留在京城做个小生意。」
我上前一步,又硬挽住他的手臂:「胡说什么?再晚点,喜饼店都要关门了。」
卫临的手臂僵了一僵。
最终,还是没有推开我。
7、
我和卫临的婚礼,颇有些惨淡。
彩礼与场面是不输的,卫临为我置办了凤冠霞帔、满头珠翠、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富贵人家女孩儿头婚初嫁该有的,我这三嫁寡妇也都有。
只是他刚仕途失势,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往日同僚和朝中之人,一个来贺喜的也无。
倒是他兄嫂带着一帮亲戚从老家赶来了。
来也不是为贺喜。
嘴一张,就是指责。
「昔年家里贫的没饭吃,想着下头挨一刀,总好过饿死,这才东拼西凑借了十两银子送你进宫,原是为给你谋条生路,谁想你心术不正,叫人赶出了宫。说出来卫家出了个佞臣,真是令祖上蒙羞!」
指着个垂泪的女孩儿:「你表嫂家的闺女,原本已经跟县太爷的儿子订了亲,你一出事,她就被人退了亲。」
又把一个青年推到卫临面前:「你堂兄家侄儿,明年就要考科举,如今你犯了事,岂不连累他也前程受阻!」
我听不下去,自己把盖头一掀。
指着那女孩儿:「表侄女是吧?五短的身材满脸的麻点,本就是靠卫临才攀附上县太爷,如今不过是打回原形。」
又看那青年:「我且问你,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下一句是什么?」
那青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我冷笑:「是仁以为已任,不亦重乎。语出《论语·泰伯篇》。」
「你连四书都背不下来,还谈什么考科举,说什么卫临误你前程!」
大嫂上前一步,扬起巴掌就要打我:「你还好意思说?卫家有今天,都是你克的!」
我不甘示弱,撸起袖子就要迎战。
却见卫临一只手将大嫂一推。
另一只手,攥住我腕子,把我拉进怀中。
卫临垂着眼,边帮我把袖子撸下来,边道:「你们这番做作大可不必,我知道你们的心思。」
「无非是看我没落了,怕以后沾不到好处,才来演戏敲打。」
「你们放心,我早有后手,纵然来日抄家,也有依法不没入的财产,碍不着族中扶老济困、子弟读书、女儿嫁娶。」
闻言,亲戚们都舒了一口气。
却见卫临抬起头来,目光冷冽,逡巡过每一张脸。
「只是,既吃了我的饭,就该尊重我夫人。」
视线落在大嫂身上:「跟我夫人道歉。」
在大哥催促下,大嫂不情不愿地给我道了歉。
一干人挨了骂也得了许诺,灰溜溜地走了。
只剩下我和卫临两个,被红灯照出地上一双凄清影子。
卫临低声道:「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委屈你了。」
我笑眯眯答:「不委屈。」
前世我和周子敬的婚礼,倒是圣上亲临,高朋满座,声声庆贺。
可是新郎是个不对的人,纵然满座衣冠,也抵不住余生寂寞如雪。
天上一行大雁飞过,我举起酒杯:「大雁啊大雁,我叫燕燕,名字与你们同音,也算是亲戚,今日我和卫临大喜,请你们喝一杯喜酒吧。」
余光瞥见卫临轻轻一笑。
认识了他两世,倒是第一次看见他笑呢。
真好看。
8、
婚后第二天,我问卫临:「我想在家中佛堂供奉两个牌位,行吗?」
卫临蹙眉:「谁的?你爹娘?」
我摇头:「是我第一任夫君和婆母。」
卫临听了,并不说话。
我小心翼翼道:「你不开心?」
他是我现任夫君,见我仍惦念前任,不高兴也是人之常情。
卫临问:「你自那之后又再嫁两次,早已与他们没有关系,怎么还供奉他们的牌位?」
我答:「我婆母是好人,那时夫家人全怪我克死夫君,只她一个人为我说话。」
发丧时,亡夫墓前,族人请的道士要拿整桶黑狗血泼我,说是要去除我身上邪祟,是婆婆挡在我面前,厉声喝止:「我也是个命硬的,刚生下儿子就死了相公,若说克清儿,我还在她前头,你们要泼,就泼我。」」
卫临听了,半天道:「是个温厚的好人。」
如此,便是允了。
我松了一口气,从包袱中取出牌位。
先夫晏河清,先妣晏赵氏。
卫临道:「海晏河清,倒是个有大志向的名字。」
我高兴道:「可不是,他文武双全,都说他白衣卿相也做得,虎贲郎将也做得。本来跟我成亲后,就要进京赶考去的。」
卫临笑:「你不是望门寡?怎么倒对这亡夫了解得很。」
我说:「婆婆陪我庐墓三年,把他的事翻来覆去地说,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卫临问:「那三年,日子一定很苦吧。」
我摇头:「还好,日子虽清苦些,但没有人骂我扫把星了,婆婆还教我读书,你道我是怎么知道《论语》的?都是婆婆的功劳。」
我还开了块荒地,撒了谷种和菜籽,与婆婆自种自吃。
白天,婆媳俩种地、读书。
晚上,躺在草棚里,看着头上星光,婆婆给我讲亡夫从小那些趣事。
我自幼丧母,反倒从婆婆身上得到了母爱。
谁能想象,庐墓那三年,才是我上一世最快活的时光?」
只可惜,庐墓还未结束,婆婆就一病不起,去见我那短命夫君了。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被逼改嫁,与周子敬有那一生冤孽纠缠。
闻言,卫临拿起一束香点燃,躬身要拜。
我忙拦住:「她与你没关系,你倒不必拜她。」
卫临淡淡一笑:「怎么没关系?她照护过我的夫人,我理当谢她。」
10、
卫临不肯与我同房而居,说是反正也做不了什么。
我起先也不疑有他。
直到有一天晚上起夜,路过卫临房门外时,突然听见里面传出闷哼声。
以为是卫临做噩梦,不假思索推门进去。
却看见他一身夜行衣倒在床上,手捂着小腹,鲜血汩汩从指缝间流出。
我吓了一跳,忙跑过去:「你怎么穿成这样,还受了伤?」
卫临满头大汗,呻吟道:「不干你事,快回房去,权当没看见。」
我哪能听他的话。
跑回房取了白布和伤药,打了盆清水,回到他房里就要扒他衣裳。
卫临不肯,只捂着伤口一味躲避:「你留下伤药,我自己会处理。」
我仗着他受伤,一把将他掀翻在床上,扯掉他裤腰带,扒下裤子。
然后,整个人便愣住了。
我这两世,嫁了总共四任夫君,却只有一次床笫之欢,也不好拿别人比。
只能说,卫临,比周子敬有本钱得多。
可他不是太监吗?
一惊未定,一惊又起。
一块玉佩从卫临怀
来源:桔子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