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92年的春天,我从省城纺织厂下岗回到县城时,刚好三十二岁,算是而立之年,却已经没了立身之本。
"我那百万存款,吓得医生都不敢给我做手术了。"老陈捂着胸口,脸色蜡黄。
1992年的春天,我从省城纺织厂下岗回到县城时,刚好三十二岁,算是而立之年,却已经没了立身之本。
那会儿的县城还保留着八十年代的模样: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叶子嫩绿,老式的砖木结构小楼门前晾晒着各家的被褥,街角那家常放评弹的老茶馆里坐满了头发花白的老人,手里捧着大肚茶缸,品着一分钱一杯的茶水,听着评弹师扯着嗓子唱《珍珠塔》。
我回来那天,天还下着毛毛细雨,拎着一个旧帆布包,里面装着全部家当:两件衬衫,一条裤子,还有省城厂里发的最后一个月工资和"买断工龄"的补偿款,加起来不到三千块。
"回来就好啊,回来就好。"母亲在县城汽车站接我,眼眶湿润,瘦弱的身子在雨中显得更加单薄,"这两年听说省城好多厂子倒闭,我天天提心吊胆的。"
"厂子不行了,再撑也是白搭。"我强挤出笑容,不忍心让母亲看到我的失落,"咱县上不是有老棉纺厂吗?听说最近在招工,我回来碰碰运气。"
第二天,我就去了县棉纺厂。这是县里最大的企业,有自己的医院、幼儿园和职工宿舍,全盛时期有三千多工人,是县里的"金饭碗"。
"正缺人呢!"人事科的老徐看了我的介绍信和工作证明,连连点头,"你这省城大厂的技术工人,来我们这是高配啊!"
就这样,我进了县棉纺厂,分到了一间十八平米的平房,条件简陋:一张单人木板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外加一个脸盆架。
屋顶的角落里,还有蜘蛛结的网,墙皮有些剥落,但在当时,能有个安身之所已经很不错了。
隔壁住着厂里的会计——陈师傅。他比我大十五岁,是远近闻名的"铁算盘"。
每到月底工资核算,他能一口气算出全厂两千多人的工资,分毫不差。
那时候电子计算器才刚刚普及,电脑更是稀罕物,陈师傅愣是靠一副算盘和一支铅笔,在大红账本上写满密密麻麻的数字,从来不出错。
"小李啊,初来乍到,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搬来的第三天,陈师傅提着一壶热水来敲我的门,"这房子住着冷,冬天尤其受罪,我家还有个旧火盆,你要用就拿去。"
他和老伴吴大姐住在我隔壁,两人膝下无儿无女,但日子过得井井有条。
陈师傅生得瘦高,戴着一副老式黑框眼镜,走起路来总是快人一步,说话办事雷厉风行。
吴大姐则性格温婉,总是笑眯眯的,见了熟人就热情地打招呼,楼道里养着几盆吊兰和绿萝,每天早晚都要精心照料。
"老陈啊,你今天加班?那晚饭我给你热着。"每到傍晚,我都能听到吴大姐站在院子里,冲着厂区的方向喊话。
虽然没有孩子,但两人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和和美美。
"小李啊,年轻人要学会攒钱。"一次闲聊,陈师傅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那时我刚来没多久,还不太理解他这句话的分量。
九十年代初期,物价一路飞涨。
我刚进厂时月工资一百六十块,一年后涨到两百多,看似不少,但菜市场的猪肉价从两块多一斤涨到了六七块,一把青菜从几分钱涨到了两三毛。
厂里食堂的饭菜也一天比一天差,米饭里掺了不少粗粮,肉菜里全是土豆白菜来凑份量。
我们这些年轻工人尚且能扛,但对那些有家有口的老职工来说,日子就捉襟见肘了。
大家都开始精打细算过日子:下班后到河边钓鱼补贴家用,周末上山挖野菜,有自行车的就骑到郊区农村收鸡蛋、买新鲜蔬菜,省下几毛钱也是钱。
陈师傅更是省钱能手。
夏天,他家电扇从不开到最大档,总是"呼噜呼噜"地转着,勉强驱赶一下蚊虫;冬天,他和老伴共用一个暖水袋,先给老伴暖脚,等水温降了再给自己用。
就连过年包饺子,他家的馅也是白菜加一点点肉末,饺子皮擀得薄如蝉翼,一碗面能包出两盆饺子来。
"陈师傅,您都是厂里的先进工作者了,好歹改善改善生活啊。"一次吃饭,我半开玩笑地说,"这么省吃俭用,图啥呢?"
"图啥?"他放下筷子,神色严肃,"我和老伴没孩子,将来老了怎么办?得有钱养老啊!"
他掰着指头给我算账:"小李啊,你知道咱们这县医院住一天院多少钱不?三四十块!要是得了大病,躺个把月,得花多少钱?那可都是血汗钱啊!"
我有些不以为然:"不至于吧,咱不是有公费医疗嘛。"
"公费医疗能报多少?大病小灾的,最后还不是得自己掏腰包。"陈师傅摇摇头,"我和老伴没有依靠,只能靠自己攒点棺材本。"
我那时年轻气盛,觉得陈师傅杞人忧天,但没想到,他的话没过几年就应验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1998年,全国国企改革浪潮席卷而来,我们厂也难逃厄运。
先是减产,然后停发工资,最后宣布破产改制。
陈师傅比我早两年退休,拿到了一笔不菲的补偿金,具体数目没人知道,但从他那天脸上藏不住的笑意来看,应该不少。
我被分流到了县里一家私人服装厂,工资只有原来的一半多点,没了"铁饭碗",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小李啊,日子总会好起来的。"某个周末,我去陈师傅家串门,他正坐在小板凳上,收音机里放着戏曲,"你还年轻,有手艺,不愁没饭吃。"
2005年左右,我们这片老厂区要拆迁改造,大家都搬进了新建的商品房小区。
陈师傅和老伴买了一套七十平米的两居室,装修得简简单单,但干净整洁。
白墙,深褐色的实木家具,客厅摆着一盆翠绿的万年青,电视柜上摆着几个瓷娃娃,茶几上铺着带花边的桌布,处处透着家的温馨。
那时他退休金有两千多,在咱们县城已经算是高收入了,跟我这种下岗转岗工人的几百块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陈师傅,您这退休金挺高啊。"一次串门,我感叹道。
"也就够基本生活。"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谦虚,眼神却透露出一丝满足,"再加上之前存的点积蓄,养老是没问题了。"
我后来才知道,他所谓的"点积蓄",已经有小几十万了。
在我们这个县城,当时一套新房也就十几二十万,陈师傅的积蓄已经算是小富了。
陈师傅退休后,生活更加规律:每天早晨五点起床,先在家里做二十分钟广播体操,然后去公园打太极拳,回来吃早饭,上午看报纸、听广播,中午睡个午觉,下午去茶馆和老朋友下下象棋,晚饭后和老伴一起散步。
他老伴退休后迷上了养花,阳台上摆满了各种花盆:月季、茉莉、兰花、吊兰、仙人掌...
春夏之交,花开满架,香气扑鼻,成了小区一景,邻居们常来"参观",吴大姐总是热情地送上一杯清茶,再赠几株花苗。
我偶尔去串门,总能看到他们俩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禁有些羡慕。
"小李啊,老了有个伴,心里踏实。"陈师傅常说这话,眼神中透着幸福。
时光如梭,转眼到了2015年。
这一年,我的小儿子大学毕业,找了份不错的工作,大儿子在县城医院当医生,已经结婚生子。
我和爱人也都陆续退休了,虽然退休金不高,每月加起来三千多点,但孩子们都已成家立业,我们的负担轻了许多。
这一年春节,我去陈师傅家拜年。
他已经七十多岁,但依然精神矍铄,只是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深了些。
老两口的生活习惯依旧简朴,家里的电器都是用了十多年的老物件:那台29寸熊猫牌彩电已经有些画面发黄,冰箱运转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连电饭煲都是那种老式的"咣当"一响就跳闸的款式。
"陈师傅,您也换个新电视吧,这老式的画质太差了。"我指着他家那台老电视说。
"能看就行,换新的多浪费啊。"他摆摆手,然后神秘地凑近我,压低声音说,"李师傅,跟你说个事,我和老伴现在的存款已经有一百多万了!"
"啥?"我惊得合不拢嘴。
在我们县城,一百多万可是一笔巨款!
当时一套百平米的新房才五六十万,陈师傅这笔钱都够买两套房了。
"您这么多钱,干嘛还这么省啊?"我不解地问,"享受享受不好吗?"
"养老嘛,钱多点心里踏实。"他拍拍胸口,表情严肃,"我们没儿没女,只能靠自己。一场大病就能把积蓄吃掉大半,现在医疗费多贵啊!"
"哎呀,您想太多了!"我笑着安慰他,"您和吴大姐身体这么好,再活二三十年没问题!"
陈师傅的老伴在厨房喊他帮忙,他起身离开,我注意到他走路时微微驼背,步伐也不如从前利索了。
人总是会老的,我心里暗想,但愿他们两位老人家能健健康康的。
谁知道,转年夏天的一个中午,我正在午休,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开门,是陈师傅的老伴,满脸惊慌,眼泪汪汪:"李师傅,不好了,老陈晕倒了!"
我一下子清醒了,赶紧跟着她进屋,只见陈师傅面色惨白地倒在客厅地上,嘴唇发青,手脚冰凉。
我赶紧掏出手机拨打120,同时大声喊来了小区里几个年轻人,合力将陈师傅送到了县医院。
经过检查,医生说陈师傅是心脏病发作,冠状动脉严重堵塞,需要做搭桥手术。
"这手术费要多少钱啊?"吴大姐颤抖着问,脸色苍白,显然是被吓坏了。
"全部下来大概需要十五万左右。"医生翻着检查报告说,"而且手术有一定风险,需要家属签字。具体费用我让护士给您一个明细。"
我本以为陈师傅有百万存款,这点手术费应该不成问题。
没想到吴大姐听到这个数字后,竟然犹豫了,紧紧握着我的手:"李师傅,我们的钱都存在定期,取不出来啊..."
"定期也能提前支取啊。"我安慰她,"虽然损失点利息,但老陈的命要紧啊!"
"我回去拿存折。"她拉着我的手,声音哽咽,"李师傅,你能帮我去银行取钱吗?我这腿脚不方便..."
我陪她回家拿存折,这才知道他们的百万存款全部存在银行定期,而且都是五年期的大额存单,提前支取要损失不少利息。
取钱时,银行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提前支取十五万,要损失近一万的利息。
"算了,就这样吧。"吴大姐叹了口气,眼中噙着泪水,"老陈的命要紧。"
回到医院,陈师傅已经清醒了,但状态很差,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
当他得知要动手术并且已经提前支取了定期存款时,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那么多利息啊..."他虚弱地说,攥着病床的被单,然后又问道,"这手术一定要做吗?能不能保守治疗?"
医生严肃地说:"陈师傅,您这情况必须手术,冠状动脉堵塞超过90%,随时有生命危险!保守治疗风险太大了。"
"那...成功率有多高?"陈师傅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又带着精于计算的习惯。
"您年纪大了,有些并发症,成功率在七成左右。"医生专业而冷静地回答。
听到这个数字,陈师傅的表情更加复杂了。
我看得出来,他在算一笔账:花十五万,损失一万利息,只有七成把握能活下来,值不值?
最终,在老伴和我们的劝说下,陈师傅同意了手术。
手术进行了五个多小时,出乎意料的顺利。
但后续康复期间,陈师傅始终郁郁寡欢,对医院的各种收费细则盯得特别紧,每一笔药费都要核对再三。
"李师傅,你说我这一辈子攒的钱,到头来还是得花在医院。"出院前一天,他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那么多利息没了,还不知道这条命能撑多久..."
我劝他:"命都没了,钱再多有什么用?"
他苦笑着摇摇头:"可没钱,这命也不好过啊。看看那个病房的老张,儿女轮流伺候,医药费有儿子出,我呢?全靠自己那点棺材本啊!"
这次住院,陈师傅一共花了二十多万。
除了手术费,还有特护费、营养费、康复治疗费等等一大堆名目。
医保报销后,自费部分还有十七万多,占了他们存款的将近两成。
康复期间,陈师傅变了很多。
他开始关注各种养生节目,每天按时吃药,血压计、血糖仪、制氧机,一应俱全。
走路更是小心翼翼,上下楼梯都要扶着墙,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进了医院。
但更明显的变化是,他变得更加节俭了,简直到了苛刻的地步。
他把空调温度从26度调到了28度,电视几乎不开了,连日常用的洗衣粉都换成了更便宜的牌子。
老伴买了几盒高档点心给他补身体,他居然舍不得吃,放在柜子里"留着过年"。
"陈师傅,您都一百多万存款了,干嘛还这么省?"一次帮他去药店拿药时,我忍不住问道。
"这病一折腾,花了二十多万啊。"他叹了口气,眼神中透着深深的忧虑,"医保只报销了一小部分。这养老钱,经不起折腾啊!你算算,再来两次这样的病,我这辈子的积蓄就没了。"
我这才明白,他的焦虑不仅仅是因为花钱,更是因为对未来的不确定性。
他和老伴膝下无子,年纪越大,越担心生病无人照料,那一百多万存款,是他们唯一的依靠和安全感。
2018年冬天,一个特别寒冷的早晨,我正准备出门买菜,突然听到楼道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打开门,是陈师傅,头发凌乱,衣服都没穿整齐,脸上满是惊慌:"李师傅,老伴倒了,帮帮忙啊!"
我立刻放下手中的菜篮子,跟他跑回家,只见吴大姐倒在卫生间门口,嘴角歪斜,说不出话来,右半边身子完全不能动弹。
我二话不说,背起吴大姐就往楼下跑,同时让陈师傅拿上医保卡和钱包,打车直奔医院。
经诊断,吴大姐是突发脑梗,情况危急,需要立即住进重症监护室。
"要多少钱?"陈师傅急切地问医生,手里已经拿出了存折。
"光是药费和监护费,每天就要四五千。"医生说,"如果情况稳定,后续还需要康复治疗,那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陈师傅的手明显抖了一下,但很快稳住了:"无论多少钱,一定要救她!"
这次,他们花了近三十万,老人家保住了性命,但留下了偏瘫的后遗症,左侧身体几乎完全失去知觉,生活不能自理。
陈师傅不得不请了一位保姆,每月工资三千五。
加上两人的药费、康复费、营养费,每月开销接近一万元。
而他们夫妻两人的退休金加起来只有六千多,每个月都要从存款里取出三四千来补贴家用。
有一天晚上,送走了保姆,陈师傅特意来我家坐坐。
天已经黑了,但他家的灯一直没亮,我本想过去看看,没想到他自己来了。
他坐在我家的沙发上,显得格外憔悴,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李师傅,我算了一笔账。"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按这样下去,我们的积蓄最多再撑十年。要是我们俩都活到九十岁..."
他没有说完,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那笔看似丰厚的存款,在疾病和照护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前两天我去医院给老伴复查,碰到了咱们单位以前的老王。"他突然换了个话题,"他告诉我,他把自己那套房子卖了,换了养老院。说是每个月花四千块,吃住都包了,还有护工照顾。"
我知道他说的是小区东门的王大爷,七十多岁,独居老人,老伴早年去世,儿子在国外定居很少回来。
前段时间把自己的房子卖了,换了个小点的,余下的钱加上积蓄,去了城东的一家养老院。
"养老院怎么样?你去看过吗?"我问。
"去过一次。"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环境还行,就是...就是感觉不像家。那些老人坐在走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门口,好像在等什么人,可能永远都等不到了..."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我倒了杯热茶给他:"要不要,我让我儿子帮忙看看?他在医院上班,对医疗保健这块比较了解。"
"行,太谢谢了。"陈师傅感激地握住我的手,"李师傅,咱们认识这么多年,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那段时间,陈师傅明显消瘦了许多。
他每天往返于家和医院之间,照顾老伴,晚上还要督促保姆做家务,洗衣做饭。
那个曾经精神矍铄的"铁算盘",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位疲惫的老人。
我儿子在医院专门打听了一个康复中心,费用比医院低得多,而且护理条件不错,每月只需要花两千多。
陈师傅如获至宝,立刻把老伴转到了那里。
2020年初,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让整个县城按下了暂停键。
为了安全,医院和康复中心都减少了探视。
陈师傅只能每周去看老伴一两次,其余时间就靠电话联系。
老伴在康复中心的费用也越来越高,因为特殊时期,很多服务都需要额外付费。
"我这辈子省吃俭用,到头来却花在这上面。"一次在小区门口偶遇,他苦笑着说,眼神中满是无奈,"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那么苦呢?"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默默地陪他走了一段路。
毕竟,谁也无法预见生活的无常。
疫情缓解后的一个周末,我去康复中心看望陈师傅的老伴。
走廊上遇到了隔壁病房的一位老太太,她的情况和吴大姐类似,也是脑梗后遗症。
不同的是,她病房里总是热闹非凡——儿女轮流照顾,有时候是儿子带着儿媳,有时候是女儿和女婿,还有小孙子小外孙来探望,每次都带着水果、补品和鲜花。
"老太太真幸福啊,这么多人照顾。"我感叹道。
陈师傅正站在窗边发呆,闻言转过头来,望着那个热闹的病房,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是啊。"他轻声说,嗓音有些沙哑,"钱再多,也比不上有个贴心的儿女啊。"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养老保障。
不是冰冷的数字,不是银行存折上的余额,而是亲情、友情和社区的支持。
回到家,我给远在省城工作的大儿子打了个电话。
"爸,我和小玲商量好了,等放暑假就回县城看你们。"儿子在电话那头说,"我们准备把小明也接过来,让他多陪陪爷爷奶奶。"
听到这话,我的眼眶湿润了。
2021年秋天,陈师傅老伴的病情稳定了,可以回家休养。
我和爱人,还有小区里的几位邻居,一起帮忙改造了他家的卫生间,安装了扶手和防滑垫。
社区医院的医生每周上门检查一次,社区志愿者也经常来帮忙。
我儿子更是定期过来给吴大姐做康复指导,手把手教陈师傅一些简单的护理技巧。
渐渐地,陈师傅开朗起来了。
他开始参加社区的老年活动,认识了更多朋友,其中不少也是空巢老人,大家互相鼓励,互相帮助。
他家的阳台上又重新摆满了花盆,虽然不如从前那么精致,但依然生机勃勃。
"李师傅,我想明白了。"一次在小区棋牌室下象棋时,他突然对我说,"养老需要钱,但不只是钱。身体健康、心态平和、家庭和睦、邻里相助、社会保障,这五样缺一不可。"
他停顿了一下,神情坦然了许多:"我这辈子太看重钱了,却忽略了其他。要是早点明白这个道理,或许我和老伴的晚年会过得更好些。"
我点点头,深有同感。
"你看老李家,退休金不高,但儿女孝顺,小区里朋友多,日子过得多舒心。"他继续说,目光望向远处,"金钱买不来健康,也买不来亲情和友情啊。"
如今,陈师傅和老伴的生活有了新的规律。
他们的存款确实比以前少了不少,但生活质量反而提高了。
陈师傅开始学会享受生活,会买些新鲜水果,偶尔请保姆多做几个菜,招呼邻居来家里聚餐。
老伴的病情也在慢慢好转,已经能在轮椅上自己活动了,每天还坚持在阳台上晒太阳,给花浇水。
"人这辈子,钱花了可以再攒,时间过去就不会再来了。"他常这样感慨,眼神中充满了通透,"与其留着钱让银行算利息,不如拿出来改善生活,去看看这个世界。"
去年冬天,社区组织老年人去郊外农家乐一日游。
陈师傅推着轮椅上的老伴,在金黄的稻田边留下了一张笑容灿烂的合影。
那张照片现在就挂在他家客厅的正中央,取代了原来挂着的存款本。
每次看到这张照片,我都能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满足。
"李师傅,知道吗?"前几天去他家串门,他指着那张照片对我说,"真正的养老资本,是健康的身体、平和的心态、和睦的家庭、互助的邻里,还有完善的社会保障。有了这五样,养老才有保障。"
我望着照片中笑得眯起眼的陈师傅和他老伴,深深地点了点头。
"回头我去接小明放学,带他来看看您和吴大姐。"我告诉他,"上次您教他下象棋,他念叨了好几天呢!"
"好啊好啊!"陈师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我还买了些小零食,就等着小家伙来呢!"
看着他脸上真诚的笑容,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晚年:不再只是为金钱奔波,而是珍惜当下,享受生活的每一天,和家人朋友一起,走过人生最后的旅程。
"钱不是万能的。"陈师傅说出了他那句老话的前半句,但这次,他没有接后半句。
因为他已经明白,不只是"没钱万万不能",而是除了钱,还有更多东西同样重要,甚至更重要。
"人这一辈子啊,"他望着窗外的梧桐树,语气中带着些许感慨,"最宝贵的不是攒下了多少钱,而是在有生之年,活出了自己的尊严和快乐。"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客厅的地板上,温暖而明亮。
陈师傅小心地扶起老伴,给她倒了杯温水,然后轻轻拍着她的背。
这一幕如此朴实而温馨,胜过千言万语。
我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在这个普通的县城里,在这个平凡的小区中,陈师傅用他的经历告诉我们:人生的价值不在于你拥有多少,而在于你如何使用你所拥有的,以及你与他人建立的联系。
这或许就是养老,乃至人生的真谛。
来源:留住美好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