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驸马想娶表妹为平妻,我应好,隔天他被削爵降职,表妹被发配岭南(完)
驸马想娶表妹为平妻,我应好,隔天他被削爵降职,表妹被发配岭南(完)
声明:本篇文章为虚构故事取材网络,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傅景轩来接我参加宫宴。
一向克己复礼的男人,竟让刚到京城的表妹坐在独属我的马车上。
我知道,和他的姻缘,要结束了。
1
那天,帝后特在宫中设宴,与臣同乐,傅景轩来公主府接我同去。
马车的车帘掀开时,一个十六七岁的粉裙少女正坐在里面,冲我甜甜一笑,「嫂嫂。」
嗓音活泼又甜软,但却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
我微微勾唇,侧首看向傅景轩。
他正低头和一旁的副将说话,丝毫没有留意这边,更未有解释的意图。
他刚从外地归京,我们已有三月未见。
我为与他的团聚而欢喜,早早便开始选衣梳发打扮,却没想到,他竟让旁的女子坐在我的马车上。
「嫂嫂,我是宋柔柔,侯爷是我的表哥。」
少女坐在马车里,笑容甜美,看起来天真又单纯。
「听说今日宫中设宴,除了歌舞宴飨,还会有烟花表演,就求表哥带我一起去见见世面。你放心,出门前表哥叮嘱过我,一定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见他时的欢喜,渐渐冷却。
我太了解傅景轩了。
他是一个极有分寸的男人,温和守礼。
即便成了驸马,也从未有逾越之举。
姐妹们曾经玩笑说,我未来的生活定然会无趣极了。
可成婚后,傅景轩待我很温柔。
他会时刻记着我的喜恶。
情动之时,他也会伏在我的耳边,说动听的情话。
「惟愿与卿,白首不负。」
可今天,好像有什么不同了。
2
可我是公主,从来不会因任何人而委屈自己。
也正因为我是公主,身边的宫人也不会看着旁人冒犯于我。
「放肆!公主在此,你怎敢不下车行礼!」
侍书扶着我,冷脸训斥宋柔柔。
少女的笑容僵在脸上。
大约是没料到一个宫女都敢直接呵斥她。
而我,却未加阻拦。
宋柔柔漂亮的眼眸里立时蓄满了泪水。
「公主……对……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给你磕头……」
沾染着委屈的哭腔,唤回了傅景轩的注意。
他朝我们看来,正看到宋柔柔抽噎着从马车里出来。
傅景轩意识到我的情绪不好。
大步朝我走来,顺手扶起了正要屈膝下跪的宋柔柔。
“柔柔身子弱,我才让她……”
“烧了。”
我语气平静。
侍书立刻吩咐公主府的人将马车一把火点燃。
我朝公主可乘重翟,公侯只可用用金辂。
这辆马车本是我留在侯府,方便偶尔在侯府时出行所用。
若无我的允准,即便是傅景轩,也不能擅用。
宋柔柔被吓得躲在傅景轩的身后,哭声都止住了。
傅景轩沉下眉眼,语气是压抑的紧绷。
「你若心绪不佳,今日我陪你留在府中,同陛下告罪一声便是。」
我看向在他身后默默流泪的少女。
「宋柔柔,不敬公主,逾矩使用皇家车驾,便罚你跪上一个时辰,小惩大诫。」
少女脸色一白,求助地看向傅景轩。
可惜,傅景轩并没有为她解围的意思。
宋柔柔咬着下唇,跪在了公主府前。
3
我说过,傅景轩是一个克己复礼的人。
即便是夫妻,他也不会同一些蠢人那般,同公主说夫为妻纲出嫁从夫。
即便有矛盾,他也会在回府后才与我谈论。
「当年我外祖被贬谪出京,小姨为了一家人的日子好过些,便嫁给了当地的县丞,生下表妹后也没随祖父回京。」
「她如今刚到京城,难免不懂京中的规矩,公主何必同她计较?」
傅景轩亲自替我卸下繁重的钗环。
「第一次。」
傅景轩歪了歪脑袋,似是不解。
「你我成婚以来,这是第一次,舍弃君臣之礼。」
「为了一个女子。」
傅景轩没想到,我竟是为此生气。
尚公主,既称之为「尚」,自然是傅家高娶。
便是我素来随和,傅景轩在行事之前,也总会问过我的意思。
从前便是侯府老夫人,也不敢在未告知我的情况下,自行取用我公主府的物件。
「公主是吃醋了吗?」
傅景轩的亲吻落在我的耳畔,呼吸灼热。
「我母亲心疼自己的幺妹和侄女,我这才关照她几分。」
「她只是我的表妹,仅此而已。」
他俯身将我抱起,两情缱绻,温声承诺。
4
我父皇的后宫只有我母后一人,但并不妨碍他偶尔偷腥。
母后从不在我面前粉饰太平。
因此,即便我只见过宋柔柔那一次,却也能看出,她对傅景轩未必只有兄妹之情。
本以为上次的小惩大诫能让她记住教训,却没想到,原本应是作为礼物送我的玉珏,却被宋柔柔佩在了腰间。
「表哥说了,无论旁人如何轻贱我,我也要坚强起来。」
「他希望我如同玉佩上的鸾鸟一般,翱翔九天。」
鹅黄色的衣裙愈发衬得她活泼娇俏。
比起宫中的能工巧匠,这块玉珏的雕工并不算巧夺天工,但细枝末节处总能看出雕刻者的用心。
而鸾,正合了我的小名,青鸯。
摸着耳坠上小小的白玉木兰,这一刻,我承认。
纵然宋柔柔的手段上不得台面,但确实激怒到我了。
就好像是一块很喜欢的糕点,上面却落了一只苍蝇。
这一刻,我只觉得如鲠在喉。
身为公主,我当然可以直接杀了她,但我不能让此事成为别人攻击我母后的借口。
闭了闭眼,我取下今晨由傅景轩亲手给我戴上的耳坠。
「本宫的这一对白玉耳坠,全当是为国公夫人的这场赏花宴添点彩头。」
女子们的聚会,自然不会单单赏花,少不得玩些投壶行酒令之类的游戏。
最后,是礼部尚书的二姑娘赢得了比赛,福身一礼,向我道谢。
一旁的永嘉郡主,捻着扇子,掩唇调笑,「云山产的暖玉,难为你舍得。」
「又是你那夫君送你的?」
眼神揶揄。
傅景轩前番出京,正是去的云山所在的永州。
前朝哀帝的行宫便建在云山。
王朝倾覆的那场大火烧了一个月,也将王室曾经最钟爱的暖玉一并焚烧殆尽。
如今能有这一小块,已是难得。
礼部尚书夫人连忙要将耳坠奉还,「如此珍贵之物,小女怎可夺爱?」
我浅浅一笑,「听闻二姑娘有寒症,佩戴暖玉,或可缓解。」
「林尚书为国为君,呕心沥血,母后与本宫自然要多多照顾他的家人。」
尚书夫人连忙拉着女儿行礼谢恩。
一群姑娘围着林尚书的女儿,想看看暖玉是否真的会在暗色里发光。
国公夫人索性让人准备了一间厢房,命人用布挡住窗口,满足了这群孩子们的好奇心。
果不其然,小姑娘的手中出现两道莹润的光芒,不如阳光夺目,却比月光更暖。
众人来不及感叹,便见人群之外,一道相似却更大的光亮出现。
名门贵族的女人们可不是只懂得赏花听曲争奇斗艳的,身为当家主母和未来的高门主母,各个都是人精。
不过瞬息间,彼此心中都跟明镜似的。
后来的宴会上,簇拥着宋柔柔的几个小姑娘都躲远了。
宋柔柔眼睛微红,咬着红唇,躲去了湖边的树下,握着触手生温的玉珏,从腰封上取了下来。
两个在亭子里逗鱼的女孩子看到她,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
宋柔柔愈发委屈,低垂着头,不管不顾地离开了国公府,回到了侯府。
她将玉珏放进盒子里,还给了傅景轩。
5
傅景轩刚结束公务。
看着哭红了眼睛的少女,一言不发,委屈又倔强的低着头。
「发生何事?」
傅景轩温声问道。
宋柔柔未语泪先流。
她哽咽着开口,「表哥,这个玉珏你还是送给公主吧,是我不配。」
傅景轩皱眉,眸色冷沉。
但他并未开口追问。
宋柔柔将盒子放在桌案上,抿着唇,佯装坚强,「在家时,祖母偏爱弟弟,弟弟也从不当我是姐姐。」
「我只是第一次感受到有哥哥疼爱是多么幸福,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公主误会了。」
她终于忍不住,啜泣出声。
泪眼汪汪,如同一只可怜的小白兔。
「表哥……不,侯爷,我这就去公主府门口跪着,我一定会求公主原谅我……」
后宅妇人的手段,傅景轩并非不知。
但他从未想过,公主会那般做。
傅景轩的脸上愈发薄凉。
「我知道了。」
因他而起,自然应该由他来解决。
6
赏花宴结束后,我刚回府,傅景轩便把宋柔柔带了过来。
依旧是那副委委屈屈的小媳妇样,站在男人身后。
「我带柔柔来,是为了和公主把话说清楚。」
傅景轩看着我的眼睛,似乎很无奈。
「公主,柔柔只是我的表妹。」
「因为昨日的事,柔柔受了惊吓。大夫说,她需要安神,我才顺手送了她一块玉珏,仅此而已。」
我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
宋柔柔跪在地上,向我请罪。
像是面对恶霸的小白花。
「对不起,公主,我只是因为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哥哥的关心,一时开心昏了头。如果因此冒犯您,我给你磕头请罪,请您不要迁怒表哥和姨母!」
说罢,她便重重地朝地上磕去。
我抬脚抵住了她的额头,「你是因为自觉冒犯公主来请罪的?」
宋柔柔没料到我的举动,娇俏的脸上闪过屈辱。
她柔柔弱弱地看了傅景轩一眼,点头。
我低头饮茶,不语。
侍书在一旁开口,「宋氏言语不敬、行为失礼,冒犯公主,藐视皇室,杖责二十后交由大理寺处置。」
「阿鸾!」
傅景轩知道我素来好脾气,却不曾料到,我竟当真计较起宋柔柔的冒犯。
一旦送去大理寺,宋柔柔至少是个流放。
「阿鸾,我带柔柔来是和你道歉的。」
都是聪明人,一个称呼,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此刻,他想的是夫妻,而非君臣。
「没有下次。」
看在过往的恩爱上,他可以用夫妻情分换宋柔柔一命。
7
傅景轩想留在公主府。
按礼制,若非公主招幸,即便他承袭侯爵,也不能擅自入府。
只是,我从不与他计较这些。
但现在,我改变心意了。
傅景轩与我对视了片刻,缓缓单膝下跪。
「求公主准臣伺候。」
这就是男人。
让他做夫君不乐意,反而喜欢做臣下。
可惜了。
自小我就爱干净,脏了的衣裙尚且不会穿第二次。
「傅景轩,你可以将暖玉送给其他人,但不应该用边角料来羞辱本宫。」
傅景轩从容不迫,背脊并不曾因下跪而弯下。
「她因为在公主府前被罚跪,哭了整整一天。」
「我顺手取了个物件送她,当作赔礼,没想到错拿成了那块鸾鸟玉珏。」
我冷冷地看着他。
从父皇赐婚开始,他从未将送她的东西与旁人混淆。
因为,送她的必然是独一无二的。
傅景轩跪在地上,不再多言。
他似乎在等我接受。
「傅景轩,知道我为什么中意你吗?」
傅景轩罕见一愣。
大抵,这也是他第一次听我认真的表白。
「你的父亲宠妾灭妻,让你母亲受了许多苦。因此,即便京中男儿多通房,哪怕未娶妻,房中已有一群子女。可你从不与女子亲近,想给未来妻子一份你母亲未曾得到的尊重与钟情。」
「希望你仍初心不改。」
傅景轩抿唇,「我心不变。」
8
傅景轩是个聪明人。
他明白我的介意,也看到我的冷淡。
宋柔柔开始被他冷落。
如同其他所有寄居京城的表小姐一样,陪在长辈身边,拿着固定的月例,不能再像从前一般样样珍宝。
我不屑于吩咐人去排挤她。
男人不心猿意马,她做再多也无用。
可是,多的是人想讨好帝后膝下唯一的公主。
更何况,她的那些手段,委实上不得台面。
不过半月,这位娇俏可人的小表妹就受不了这种落差和打击,日渐消瘦。
终于在一次宴会上,身子一歪,落进了湖里。
观赏性的湖,人工开凿,水很浅,但宋柔柔还是晕了过去。
傅景轩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苍白着一张脸瑟瑟躺在床上的少女。
「表哥。」
少女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仿佛想哭尽最近受到的所有不公和委屈。
这次是真情实感的难过。
她原本也没想和公主争,不过是想求表哥身边的一个侧室的位置。
老家苦寒,见识过京中的繁华之后,她真的不愿意回去吃苦了。
傅景轩没想到,才不过半个月,原本活泼灵动的少女竟然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他不顾侍卫们的阻拦,闯进了公主府。
看着被他狠狠踹翻的圈椅和拦在他身前却不敢真的动手的侍卫,我叹了口气。
看来,还是我太宠他了。
傅景轩怒声斥责,「你为什么一定要如此逼她?」
「李青鸯,我从来都敬着你捧着你,对你一次次侮辱伤害她的行径视而不见。」
「你就一定要欺负她一个弱女子,这样才能让你感受到公主的尊贵与权威吗?」
我突然意识到,在傅景轩的眼里,我大概就是曾经仗着老侯爷的恩宠,欺辱他和他母亲的宠妾。
他厌恶那些妾室。
现在,他正在厌恶着我。
「李青鸯,不要再让我知道你用那些下作手段伤害柔柔,否则,我绝不会轻易罢休。」
我看着眼前情绪失控的男人。
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不过如此。
光环破碎。
9
宫中下旨斥责了傅景轩,命他禁足在府,反思己过。
他的侯爵也一并被革除,但仍留职吏部侍郎。
宋柔柔先是哭着跑到公主府门前跪着请罪,一边跪,一边哭,三言两句间,将我说成了欺压民女的恶霸公主。
我只命人对她掌嘴二十下,让她再不能开口。
她愿意继续跪便跪着,我身为公主,没什么受不起的。
自她跪晕了之后,消停了两日,便又开始往酒楼跑。
拿着自己写的话本,想要买通说书先生,在酒楼最热闹的时候说她写的话本。
转头酒楼掌柜和说书先生就将她告到了京兆尹府。
傅老夫人不敢让儿子知道此事,只好亲自求到了公主府。
我没有见她。
宋柔柔几次冒犯我,她未必不知,只是拿捏着我好脾气罢了。
人呐。
永远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10
宋柔柔最终还是被流放岭南。
傅老夫人前去送行,见到受了杖责形容憔悴的侄女,心疼得直掉眼泪。
本想拿钱买通押送的官差,但无人敢收。
生死在天。
这样简单的道理。
宋柔柔不明白,傅老夫人竟也不明白。
傅景轩在解除禁足后,大约是恨上了我。
她从路边买了个卖身葬父的女孩子。
弱柳扶风,颇有几分病弱西施的姿态。
听说,还被傅老夫人认作了养女,改名为若曦,养在了身边。
我闻言,一笑而过。
11
父皇母后准备去泰山封禅。
母后自然要带上曾经的好姐妹。
薛太妃也带着儿子从封地回京,准备一块儿去泰山玩一圈。
封禅是大事,自然有诸多事宜要准备。
薛太妃上了年纪,爱热闹。
三不五时的,便把京中的小姑娘都叫来,寻个由头,开宴会。
她呢,就拉着一群老姐妹唠嗑。
一日,傅景轩护送着那位养女到了薛太妃的别院。
他扶着少女下了马车,眼神半分都没看我。
少女大概是听说过宋柔柔的事,看向我时,小心翼翼的。
「公主殿下万福,民女许若曦。」
动作僵硬,但也算规矩。
让她免礼后,我便朝门内走去。
许若曦跟在我的身后,斟酌着开口,「公主殿下,哥哥……其实还是在乎你的。」
我看了她一眼,一时失笑,「重要吗?」
她眼中似有不解。
怎会有女子不在乎男人的心意呢?
许若曦抿唇,「女子当以柔顺恭敬为美。殿下虽贵为公主,但哥哥毕竟是你的夫君,殿下……」
「放肆!掌嘴!」
薛太妃出来迎我,恰巧见了这一幕,身边的嬷嬷厉声呵斥。
我暗示侍书多学学老嬷嬷的雷厉风行。
许若曦却小脸一白。
嬷嬷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命人取来竹板,干脆利落地打了五下。
一边打一边念叨,「真是奇了,咱们才离开京城多久,竟就出现这等蠢人,敢同公主说女诫。」
是呀。
他怎么敢呢?
12
京中风言风语不断。
无非都是些傅景轩如何带许若曦郊外踏青,山间赏花。
两人在一处时又是何等的「兄妹相亲」。
如今连薛太妃都知晓我与傅景轩不睦了。
她只字不提,只一味地给我介绍漂亮后生。
吴王叔父无奈,「母妃,阿鸾才刚成婚。」
「你成婚前,通房妾室就已经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吴王叔父老脸一红。
我连忙端起茶盏,掩住唇边笑意。
薛太妃扇着扇子,毫不避讳,「这些儿郎虽有几分姿色,但却浅薄得很,也只能逗个趣罢了。」
吴王叔父是个大孝子,「母妃若觉得无趣,我给母妃引荐一人,才华出众,仪表堂堂,只可惜时运不济,每每科考都必然大病一场,这才难展抱负。」
薛太妃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我,但笑不语。
13
中秋之后,父皇母后便准备起驾泰山。
京中格外热闹,中秋宫宴自然也是花样百出。
为了大家都玩得尽兴,母后做主取消了男女分席,官员和家眷都能坐一处。
我和傅家三人在宫门口遇上。
傅景轩和许若曦一左一右搀扶着傅老夫人,倒显得我形单影只。
许若曦看到我时,瑟缩了一下。
宫中的掌嘴五下,可不是几个巴掌那么简单,必然会让她好长时间张不开嘴,吃足了教训。
傅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算作安抚。
看向我时,那眼神满是不满和怨怼。
傅景轩神情冰冷,一身玄衣更显得他如同冰雕。
我没忍住笑了。
傅景轩薄唇紧抿,更难看了。
14
京中的事,永远不可能瞒过天家最尊贵的两人。
许若曦跟在傅景轩和傅老夫人的身后行礼,行云流水。
甚至还说了几句吉祥话,试图讨帝后二人的开心。
父皇不辨喜怒,母后含笑让他们起身。
傅景轩扶着老夫人坐在了我的下首。
公主位比亲王,从前他是侯爷,尚且越不过我去,更别提他如今无爵位在身。
许若曦蹙起眉,「女子以夫为天,公主便是再尊贵,也不应做出此等不敬丈夫,不孝姑婆之举。」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楚。
宴会的气氛骤然冷凝。
傅老夫人唇边勾起欣慰的笑。
母后也在笑。
父皇同样笑了,「依你之意,吾儿当如何?」
傅景轩跪伏在地。
许若曦不知轻重,却也被傅景轩拉着跪下。
还不算很愚蠢。
大殿中静得落针可闻。
我放下筷子,假意干呕了两声。
薛太妃掩唇惊讶,「安定这是怎么了?」
她的好大儿吴王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安定是我的封号。
人前,自是不会直接唤我的小名。
我微微一笑,「父皇,母后,你们要做祖父祖母了。」
傅老夫人此时也顾不上养女了,眼睛一亮,「真……真的吗?我要做祖母了?」
原本惶恐跪在地上的男人,此时也难掩眼中的欣喜。
我恶趣味地抚了抚肚子。
「太医说,已满两个月了。」
父皇尤其高兴。
皇兄身子孱弱,日常少与皇嫂亲近,其余几个皇弟不是刚娶亲,就是年纪还小。
我这一胎,倒成了他第一个孙子辈的孩子。
他甚至一时兴起,打算推迟去泰山的计划,等我生产后,带着孙儿一起去。
母后虽有些无奈,但也同意了。
无人在意傅景轩惨白的脸色。
许若曦此刻却天真无邪地开口,「哥哥,你何时与殿下和好了,为何不与我同母亲说呢?你日日待在家中,倒让我与母亲好不担心。」
傅老夫人闻言,笑容一僵。
自从宋柔柔入京,除了第一晚,儿子歇在了公主府,此后便一直宿在傅府。
如今……
已是四月有余。
傅景轩紧紧攥住我的手腕,强调极冷。
「公主,中秋佳节,这样的玩笑,过了。」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谁说本宫是在说笑?」
「我要做母亲了,傅景轩,你不恭喜我吗?」
男人的脸色一寸寸的灰败,眼神愤怒又无助。
傅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不是傅家的孩子。
可放眼望去,根本无人在意。
所有人都忙着恭喜帝后喜得孙儿。
许若曦脸上的茫然做不得假。
她不明白。
一个给夫君戴了绿帽的贱人,一个应该被拉去沉塘的荡妇,为何却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薛太妃适时的提点道,「驸马和老夫人可要好好照看公主呢,这可是陛下与圣后的第一个孙儿呢。」
许若曦想反驳,却被傅老夫人死死地掐住手腕。
天威难测。
她不能让儿子失去了爵位之后,前途尽毁。
我端起宫人新端上来的甜汤,朝着大殿角落里新上任的右拾遗遥遥一瞥。
傅景轩,被规训的滋味,好受吗?
15
我朝的公主,养面首的不在少数。
我那位亲姑姑,更是年少便入道观清修,入幕之宾不知凡几。
可傅景轩大概从未想过。
有一日,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怎么都想不到,我竟然会光明正大的给他的头上扣了一顶严严实实的绿帽子。
「我从来没有越轨过。」
傅景轩站在公主府门前,不愿离去。
如同困兽挣扎。
「我对宋柔柔只是兄妹之情,对许若曦只是可怜她年少丧父。」
「我从不曾越雷池一步,更不曾做对不起你的事。」
我摸着自己的肚子,对他的解释无动于衷。
「你从小看着妾室争宠,陷害你母亲,当真看不透宋柔柔的那点拙劣手段吗?」
「你带着许若曦风花雪月,踏青扑蝶时,当真不知自己的行为不妥吗?」
我早已不在意傅景轩的怒火,只是一声叹息。
「真是可惜了,傅景轩。」
「如今我才明白,比你能干的男人有很多。他们比你更能讨我欢心,我为何还要在一个脏了的男人身上浪费时间呢?」
傅景轩疯了。
他自认清清白白,无论是宋柔柔还是许若曦,他都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他或许存了用许若曦气公主的念头,甚至若曦这个名字,也是他刻意为之。
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来都谨守着分寸。
他明明还是干净的。
为何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许若曦似乎尤其的愤怒。
「公主,你凭什么……」
「啪!」
侍书干脆利落的一巴掌扇过去。
「公主面前,岂容你放肆。」
掌心红红的。
她自己吹了吹。
见我看向她,侍书腼腆一笑。
「容嬷嬷说得对,能动手就少哔哔。」
她如今倒是被薛太妃身边的嬷嬷给带坏了。
但是。
甚合我心意。
16
父皇的几个姐妹都是因难产过世的。
虽然母后平安生下了我们四兄妹,但中间也曾差点没熬过来。
临近溧阳长公主的生忌,父皇愈发不安,索性和母后商量后,接我回宫养胎。
看在身边,他们也放心些。
临入宫那日,傅景轩守在公主府门前。
短短五个月,从前如此熟悉的府邸,如今竟有几分近乡情怯。
他红着眼睛,想要将我抱进怀里,却被侍卫拦住,一脚踹跪在地上。
傅景轩大约此时方知,上次他为了宋柔柔闯进府的那次,无非是我的侍卫还当他是半个主子,不曾下死手。
他跪在地上,仰头看我,「阿鸾,我们不要这个孩子,好不好?」
傅景轩声音苦涩,「我没有不干净。」
我轻笑,挑眉,「我的孩子,为什么要为了你一句话就打掉?」
他似乎接受不了我的冷漠。
「我和她们什么都没发生过,你明明知道!你可以知道的!」
我平静地看着他,「没欢好过就代表你干净了吗?」
「你说她柔弱可欺,我恃强凌弱,但你真的看不穿她对我一次次的挑衅吗?」
「你这样聪明的一个人,二十岁的年纪,便能三元及第,当真看不穿她的那点小心思吗?」
我难得的怅然。
从前克己复礼的端方君子,终究变得面目全非。
傅景轩垂下了脑袋,声如蚊蝇,似乎十分痛苦。
「阿鸾,对不起。我只是……」
「我只是怕你变成我父亲曾经的宠妾那般。」
「她总是让我想起母亲年轻时被妾室欺辱的日子。」
「我对她从未有过男女之意。」
我看着他追悔莫及的样子,内心毫无波澜。
他口口声声怕我变成害人的怪物,却忘记了我才是他的妻。
他纵容宋柔柔时的嘴脸,同他父亲当年,又有什么不同呢?
不过都是更心疼柔弱的美人罢了。
17
我很幸运。
因为我是公主。
我的父皇母后也足够疼爱我。
几个兄弟也特别维护我。
纵然全天下都知道这孩子不是傅家的,傅家也不敢提一句和离。
傅景轩似乎真的在忏悔。
时不时的就会托人从宫外给我带点小礼物。
各个价值不菲。
就好似我们还是新婚恩爱的夫妻一般。
我从来不碰那些东西,随手便赏了身边伺候的宫人。
少不得换他们一连串的吉祥话。
至于许若曦。
傅景轩似乎准备将她送回她的宗族那边,反而傅老夫人执意要留下他。
公主能养男宠,驸马自然也是能纳妾的。
只不过要看帝王和公主是否容你如此做。
傅老夫人总想着要给傅景轩留个后,哪怕是庶出,不能继承公主的爵位。
傅景轩却一直没松口答应。
一日,我在宫中待着无聊,出宫游玩时,许柔柔突然朝我扑了过来。
便衣侍卫立刻将她按住。
原本清秀的小脸透着难以掩盖的憔悴,眸中是赤红的怒火。
「纵然你是公主,挥挥手便能杀了我,但我还是要说。」
「我要说给天下人听!」
「似你这般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女子,在我们村,是要被拉去沉塘的。」
「我谨守女德女诫,身子也是干干净净的,哥哥却为你,谁都不要!」
「哥哥不嫌弃你脏了身子,还肯为你保留正妻之位,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你凭什么一再欺辱他?」
「生了孩子,被人玩烂了的烂货,在我们村,根本就没男人会要你!」
「荡妇!」
「下贱!」
「呜……」
侍卫挥剑便斩下了她脏污不堪的舌头。
我悲悯地看着她,「似你这般愚昧又恶毒的人,在我们京城,是要被斩首示众的。」
真是想不明白。
一个她,一个宋柔柔。
把公主当成了什么?
又把天家威严当成了什么?
我最后看了许若曦一眼。
「母后早就禁止为女子立贞洁牌坊,更不许宗族擅用私刑。你们村竟然还会对女子沉塘……」
「查明属实的话,就全阉了吧。」
「这种卑劣下作的男人,不配有子孙后代。」
18
八个多月的时候,我被狸猫吓得早产了。
孩子和我都是九死一生。
生产时,我的那位小面首还是偷偷回了京。
他在产房内哭红了眼。
第一次没表现好时,他也是如此急红了眼。
改天还是找太医给他看看眼比较好。
毕竟未来还要替我母后卖命。
宫外的傅景轩也红了眼。
但没人管他。
孩子由父皇母后做主,随了我的姓。
大臣间的唇枪舌战尚且传不到我这里,总归有母后替我挡住一切风雨。
父皇在问过我的想法之后,还是赐了我与傅景轩和离。
爵位是不可能再恢复了。
但傅景轩到底是个有才能的,父皇打算继续让他给我家的天下卖命。
对女人装傻的男人,未必在事业上也傻。
物尽其用,不愧是我爹。
19
小面首陪了我半个月,便被母后赶回去,继续给她干活了。
母后告诉我,傅景轩请旨想入宫看看我和孩子的时候,我正拿着针,打算给孩子的小袜子收紧一些,省得他总是自己给踹掉。
她问我的想法。
我点头同意了。
傅老夫人也一起过来了。
她这段时日苍老了许多。
侄女死在流放路上,养女被斩首弃市,儿子还被带了顶摘不掉的绿帽子。
难免心力憔悴。
「我能抱抱他吗?」
傅景轩小心翼翼的开口。
必然不行。
他也没有强求。
傅老夫人挤出一抹笑,「这孩子白白胖胖的,公主看起来也恢复得不错。」
我回以一笑,「母后疼他疼得不行,恨不得全天下的好东西都给他,可不养得愈发圆润了。」
傅老夫人掏出一对手镯,一对脚镯,想亲自给孩子戴上。
小娃娃很不给面子的尿湿了襁褓。
奶娘和宫人们替孩子换衣服时,傅老夫人就站在一旁看着。
「小殿下脚心有颗红痣呢,日后必然是富贵吉祥的好命格。」
她和傅景轩都红了眼。
一直到离宫的时候,傅景轩都用一种愧疚且不知所措的眼神看着我。
唉。
男人什么时候能少点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的聪明呢。
——完结
来源:半糖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