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疏勒国(上):丝路咽喉屯戍史,盘橐烽烟越千年

360影视 动漫周边 2025-05-26 17:29 4

摘要:据《四十二章经》序文等佛教典籍记载,公元64年,汉明帝梦到一位“身体有金色,项有日光”的神人落于殿前。次日,他将此梦告知群臣,太傅毅称这是“天竺得道者,号曰佛”。于是,蔡愔、秦景等使者即刻率使团西行求法。他们穿越戈壁荒漠,历经一年多的艰辛跋涉,终于在大月氏(今

#我的宝藏兴趣#据《四十二章经》序文等佛教典籍记载,公元64年,汉明帝梦到一位“身体有金色,项有日光”的神人落于殿前。次日,他将此梦告知群臣,太傅毅称这是“天竺得道者,号曰佛”。于是,蔡愔、秦景等使者即刻率使团西行求法。他们穿越戈壁荒漠,历经一年多的艰辛跋涉,终于在大月氏(今阿富汗)遇见了带着经卷的天竺僧人摄摩腾与竺法兰。

丝路上的跋涉者

众人结伴继续东行。丝路之上,黄沙似汹涌浪涛,无尽的赭红沙丘如狰狞巨兽,几欲将希望吞噬。蓦然间,疏勒那青灰色的城墙如利剑般刺破天际,恰似暗夜中的璀璨灯塔,令疲惫不堪的旅人眼眶满是热泪。城门开启,胡商的笑谈、手鼓的节奏,裹挟着陌生的语言与香料气息扑面而来。暮色中的疏勒,灯火渐次亮起,摄摩腾与竺法兰望着熙熙攘攘的街巷,轻抚马背上的贝叶经。蔡愔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忽然明白,这座未染佛韵的丝路咽喉,即将成为文明交融的起点。

作为丝路枢纽,此时的疏勒虽未见佛塔林立,却因四通八达的商道,必将成为佛教东传的天然驿站。当东土使者与天竺僧人在此小憩时,佛陀的智慧火种便找到了穿越流沙的渡船,从这里启程,沿着丝路向中原大地蔓延,终将绽放出震撼千年的文明之花。

曾经的疏勒国,现代的喀什市

中国古代西部有三个同名不同地的疏勒,即疏勒国、疏勒城、疏勒河。疏勒城在天山北麓的后车师国境内(今新疆奇台县石城子遗址),东汉名将耿恭在此抗击匈奴9个月,书写了一段可歌可泣的保家卫国史诗;疏勒河在河西走廊的西端,为甘肃内流水系的第二大河;疏勒国指的是汉唐时期的西域佛国,它位于塔里木盆地西端的噶尔绿洲,即今天新疆西南的喀什地区。

疏勒之称最早见于《汉书・西域传》:“疏勒国,王治疏勒城,去长安九千三百五十里,户千五百一十,口万八千六百四十七,胜兵二千人。”学者们对其名称来源有多种解释,有人认为是阿尔泰语“Suluk”或“Su - lug”的音译,意为“多水之地”,对应喀什噶尔河流域的水草丰美;也有观点认为与粟特族群的迁徙有关,“Sulak”或“Suli”可能是粟特(Sugdak)的变音;玄奘则认为是梵语的讹变,《大唐西域记》称其正音应为“室利讫栗多底”(Śrīkr̥tati)。从这些观点也可以看出疏勒自古就是东西方民族迁徙、交流的十字路口。

西域三十六国大体位置

据季羡林、林梅村等学者的著作观点,疏勒的起源可追溯至先秦时期。春秋时期,这里的居民以羌氐土著和商代就迁居此地的印欧语系吐火罗人为主。公元前324年左右,希腊马其顿王国的亚历山大东征,迫使中亚的部分粟特人和少量塞种人东迁,他们翻越帕米尔高原,来到噶尔绿洲,将这里命名为“Sulak”,这就是疏勒的起源。此前,与吐火罗人、塞种人关系较近的月氏和乌孙也完成了东迁,从中亚草原迁徙到了河西走廊。

公元前200年左右,匈奴于东方的阴山草原崛起。当时月氏强盛,匈奴与乌孙结为同盟进攻月氏。公元前174 - 前161年,三方争霸分出胜负,乌孙差点被灭国,月氏王也被匈奴击杀。大部分月氏部族西迁到伊犁河流域,赶走了塞种人,史称“大月氏”。失去家园的塞种人南下,来到疏勒、于阗等地,联合粟特人修建都城,建立了疏勒、于阗等国。不久乌孙联合匈奴再次击败大月氏,占领伊犁河谷,建立乌孙国。大月氏只好向西南的阿姆河流域迁徙,最终称霸中亚。

疏勒武士形象

随着局势的稳定,粟特人充分发挥经商天赋,东西方贸易给疏勒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疏勒国也成为西域影响力较大的城邦国家。公元前129年,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时,疏勒城已是繁华的国际都市。《汉书・西域传》记载:“疏勒国,王治疏勒城,去长安九千三百五十里…… 有市列。西当大月氏、大宛、康居道也。”张骞不仅看到了疏勒城琳琅满目的商品,鳞次栉比的店铺,还注意到了其作为通往中亚、南亚交通枢纽的重要地位。

随着疏勒国的发展,到了汉代,这里迎来了一位改写历史的人物——班超。关于汉代疏勒国都城的详细信息,虽然文献资料较少,但《后汉书》为我们给出了重要的线索,也许疏勒的国都与《后汉书・班超传》中多次提到的槃橐(pán tuó)城有关。

疏勒等西域三十六国在公元前60年正式纳入华夏版图,受西域都护府统辖。西汉末年,王莽篡汉后,中原陷入战乱,北匈奴趁机控制了西域诸国。永平十六年(73年),班超随大将军窦固出征北匈奴,在新疆东部的蒲类海(今巴里坤湖)一战中大获全胜。窦固看到收复西域的机会到来,派遣班超出使西域。班超第一站在鄯善国,以三十六人出其不意斩杀上百匈奴使者,使鄯善等国归附,扭转了不利局面。

大型歌舞剧《班超》中的班超形象

公元 74 年,班超以军司马身份率三十六人深入西域,在疏勒国槃橐城留下了改写历史的篇章。《后汉书・班超传》载:“时龟兹王建为匈奴所立,倚恃虏威,据有北道,攻破疏勒,杀其王,而立龟兹人兜题为疏勒王”。面对匈奴傀儡政权的统治,班超采取了 “擒贼先擒王” 的策略,派属吏田虑前往槃橐城劝降兜题。临行前叮嘱:“兜题本非疏勒种,国人必不用命。若不即降,便可执之”。田虑抵达后,兜题对汉使嗤之以鼻。田虑趁其不备将其劫持,手下果然无人帮忙。班超随即入城,召集疏勒将吏宣布:“龟兹无道,杀尔王,今当更立故王之后”。他扶立原疏勒王兄长之子忠为王,“国人大悦”,成功使疏勒归附汉朝。

班超深知槃橐城的战略价值,将其作为经营西域的核心据点。永平十八年(公元 75 年),汉明帝驾崩,匈奴趁机联合丝路北道的龟兹、姑墨等国围攻疏勒。《后汉书》载:“超守槃橐城,与忠为首尾,士吏单少,拒守岁余”。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班超以 “以夷制夷” 策略联合康居、于阗等国,最终击退敌军,并于78 年攻破姑墨石城,为彻底平定西域奠定基础。

艾斯克萨古城遗址残存城墙

槃橐城不仅是军事堡垒,更是文化融合的象征。班超在此推行 “宽小过,总大纲” 的治理理念,尊重当地习俗,团结绝大多数小国,“与疏勒王忠共治其国,抚循百姓,缮修城郭”。他还通过联姻巩固与疏勒王室的关系,娶疏勒贵族之女为妻,生下儿子班勇,后者后来继承父志,继续经营西域。

班超在槃橐城的坚守与智慧,使疏勒成为东汉在西域的 “磐石”。永元三年(公元 91 年),他升任西域都护,虽移驻龟兹,但仍以槃橐城为后方枢纽。直至永元十四年(公元 102 年)奉诏返京,班超在槃橐城前后驻守长达 18 年,实现了 “断匈奴右臂” 的战略目标,重新打通丝绸之路。正如《后汉书》所评:“超以三十六人,仗节孤城,抗匈奴之众,取其王侯,断其右臂,卒定西域”。

喀什市的班超雕像

从这些记载可以看出槃橐城就是疏勒国早期的一座都城。在喀什地区发现的数座古城遗址中,位于喀什市东南郊、吐曼河与克孜勒苏河交汇处的“艾斯克萨”古城遗址,与《新唐书・地理志》对疏勒国都城“三面环山”“两河穿城”的描述相符,多数学者认为这里可能就是槃橐城。

“艾斯克萨”维语意为“破城子”,从名称看就是一座衰落的古代城池。20世纪初,法国人伯希和初步勘测时,在遗址发现了287米长的残存北城墙和205米长的西城墙,古城平面呈梯形,面积近200亩。但此后,由于风沙、雨水的侵蚀和现代基础建设工程的破坏,该遗址现仅存一段长8米、残高3米、墙基厚7米的夯土城墙。1954年,考古学家武伯纶考察后提出,该遗址可能为东汉班超驻守的疏勒国“盘橐城”所在地。

“艾斯克萨”古城复原示意图

1994年及2018年的发掘中,在盘橐城遗址周边发现佛寺的残墙、制陶窑址及农田、防御性瓮城、护城河、地道等遗迹,推测为佛教盛行时期的宗教、经济、战争等活动遗迹。遗址中出土了历代钱币的堆积、大量陶器残片、佛像残件、木简牍残片,以及铁矛头、箭镞、铁质农具、木车等文物。

其中钱币种类从西汉初期延续至清代,涵盖了西域早期使用的无孔铜钱、仿中原钱币的龟兹小钱、汉代的五铢钱、唐代的开元通宝、少量的宋代天禧通宝、清代乾隆通宝,以及喀喇汗王朝的圆形无孔、带有阿拉伯铭文的各个时期的钱币。这些钱币的出土证明“艾斯克萨”古城长期以来是喀什地区的商业重镇,与《后汉书》“有列市”的描述相符;出土的陶器残片包括商周时期的夹砂红陶,划纹、绳纹灰陶,以及汉唐时期较为精美的、与佛教文化相关的莲花纹陶片。种种迹象表明艾斯克萨古城是喀什地区的一座区域性经济、文化中心,极有可能就是汉代疏勒国的早期都城。

艾斯克萨古城遗址出土的佛像头部

艾斯克萨古城遗址出土的喀喇汗王朝银币

至于那些铁质武器和防御性地道等遗存可能与喀喇汗王朝与于阗国的多次战争有关。喀喇汗王朝与于阗的战争多记载于语言学家马赫穆德・喀什噶里所著的《突厥语大词典》和12世纪阿拉伯史学家伊本・阿西尔的《历史大全》中。

疏勒国在唐代再次回归华夏版图,唐太宗于贞观十四年(640年)在西域设置安西都护府,下辖疏勒、于阗、龟兹、碎叶四镇。其中疏勒镇就设置在喀什一带,治所很可能就是汉代的盘橐城。疏勒在大唐的庇佑下迎来了第二次繁荣期。可惜好景不长,安史之乱爆发后,安西军助力回内地平叛,疏勒等安西四镇分别被吐蕃和葛逻禄占据。进入9世纪,随着回鹘的西迁又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疏勒国也被卷入了新的纷争之中。

回鹘的西迁路线

840 年,曾经盛极一时的草原帝国回鹘汗国被黠戛斯所灭,部分回鹘部族在王子庞特勤率领下西迁,分出三支:一部分南下留在河西走廊,被称为“河西回鹘”,最终演化为裕固族;另一部分占据吐鲁番盆地,建立高昌回鹘汗国;还有一部分进入哈萨克七河流域,与当地的葛逻禄等部融合,建立了喀喇汗王朝。当时的疏勒国在喀喇汗王朝的扩张初期就被吞并,疏勒王室可能仍然以羁縻附属国的方式统治当地。邻国于阗由于实力较强,成为两大回鹘汗国之间的缓冲地带。

喀喇汗王朝长期与波斯人建立的萨曼王朝为敌。王朝创始人毗伽阙·卡迪尔汗以巴拉沙衮(唐代碎叶城,今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附近)为都城。893年,萨曼王朝攻占巴拉沙衮,汗王奥古尔恰克汗将首府迁至噶尔绿洲,在艾斯克萨城西北修建了一座新城——喀什噶尔(今喀什市)作为暂时的都城。

壁画中的回鹘人形象

回鹘原来信仰佛教、摩尼教,但此时中亚地区已被阿拉伯帝国统治半个多世纪,部分地区已信仰伊斯兰教。凝聚力差是喀喇汗王朝战争失利的原因之一,所以第三位汗王萨图克・博格拉汗带头信仰伊斯兰教,并鼓励族人改信。思想意识趋于统一的喀喇汗王朝很快成为中亚霸主,击败萨曼王朝后,又将都城迁回巴拉沙衮。

萨图克去世后,其子穆萨・阿尔斯兰汗继续推行伊斯兰化政策,并于960年宣布伊斯兰教为国教,这引发了疏勒等地区佛教徒的强烈不满和反抗,也导致与信仰佛教的高昌回鹘、于阗等国的关系趋于紧张。961年左右,高昌回鹘、于阗、焉耆等国,以及敦煌的归义军等势力结为同盟,共同对抗喀喇汗王朝的东侵,拉开了于阗与喀喇汗王朝争夺疏勒的拉锯战序幕。两国的战争就发生在“艾斯克萨”古城一带。

962年,于阗趁着喀喇汗王朝与波斯萨曼王朝周旋之际,大举入侵喀什噶尔。于阗得到高昌回鹘的军事援助,在969年,攻占了包括喀什噶尔、槃橐城在内的数座城镇,并扶植当地佛教首领为国王。但喀喇汗军队随后反扑,收复了大部分失地。971年左右,阿里・阿尔斯兰汗继位,于阗趁其政局未稳之际,再次进攻喀什噶尔城,但因国力弱小,被阿里击退。此后双方消沉了数十年,在此期间喀喇汗王朝大力征伐萨曼王朝,于999年将其消灭。

于阗、喀喇汗王朝、萨曼王朝之间的战争,及进军路线

995 - 996年左右,于阗趁喀喇汗主力与萨曼王朝激战之际,再次发动进攻。阿里・阿尔斯兰汗闻报后立即回军救援。双方在喀什噶尔城下激战三昼夜,最终于阗军与疏勒军队被迫撤退至艾斯克萨城堡内。喀喇汗军队围困艾斯克萨城长达5个月,最终因弹尽粮绝沦陷。遗址内出土的大量铁矛头、箭镞以及地道就是当年于阗军与疏勒军队防守该城池留下的遗迹。

最终该城因为在多次的残酷战争中被摧毁,其在喀什地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地位被喀什噶尔取代。公元1000年,喀喇汗王朝的优素福・卡迪尔汗彻底攻灭于阗,与高昌回鹘握手言和。疏勒国,这座曾在丝绸之路上闪耀着独特光芒的西域佛国,自此渐渐隐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它的辉煌、纷争与传奇,皆被无情的戈壁黄沙所掩埋。

西域王族佩戴的青铜剑

作为疏勒国曾经的都城,当地政府加大了对“艾斯克萨”古城遗址的保护力度。2018年,该遗址成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遗址上修建了“盘橐城”班超纪念公园,通过班超、三十六勇士的塑像,建筑复原(如城墙、烽火台)和数字化的“投笔从戎”“出师西域”“传播农耕”等历史故事展示,向公众传递班超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的开拓精神,以及维护国家统一的历史价值。

“艾斯克萨”古城,作为疏勒国早期都城的有力候选,见证了无数的刀光剑影、文化交融与朝代更迭。它那残存的城墙、出土的文物,宛如沉默的历史证人,默默诉说着往昔的繁华与沧桑。然而,疏勒国的故事远不止于此,槃橐城或许只是冰山一角,在喀什广袤的土地下,或许还埋藏着更多关于疏勒国都城的秘密。疏勒国,这座曾在丝绸之路上辉煌一时的西域佛国,虽已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但其所承载的东西方文化交流的记忆,将永远熠熠生辉。

艾斯克萨古城遗址上修建的“盘橐城”班超纪念公园

下期文章,让我们一同揭开汗诺依古城遗址和莫尔寺遗址的神秘面纱,探寻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更多传奇,或许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惊喜等待着我们。让我们拭目以待,一起去探寻疏勒国那被岁月尘封的更多传奇。

来源:小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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