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光听他的语气，殷玥就能想象出他翘着二郎腿没个正形的样子，和她熟悉的不同的是，那双眼睛里必然不再有仅对她的温柔专注，而是盈满了轻蔑。该结束了，殷玥想，甚至也许就不该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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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个破做甜品的，用得着我追，当初可是手到擒来。”懒洋洋的声音从会议室里传出来，那是谢子笙的声音。

光听他的语气，殷玥就能想象出他翘着二郎腿没个正形的样子，和她熟悉的不同的是，那双眼睛里必然不再有仅对她的温柔专注，而是盈满了轻蔑。该结束了，殷玥想，甚至也许就不该开始。

如果是顾思怀的话，肯定不会用这样的语气，殷玥端着手里的茶歇蛋糕，脑海里又再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他爱坐在店里的柜台上，撑着下巴满眼注视着他，笑嘻嘻地打趣她是他的蛋糕西施。殷玥为这土味的称呼，气得抹了他半脸奶油，他也不生气，乖乖舔起了奶油。和谢子笙在一起的一年，为了保持对伴侣的尊重，她刻意把关于顾思怀的回忆都压在心底，此刻却像打开潘多拉魔盒一样，一涌而出。

“我去催催茶歇，怎么还没——”打开办公室的女生看见门外呆站着的殷玥，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谢子笙的声音逐渐靠近，看见站在门外的殷玥，他肉眼可见地心虚起来，“你怎么来了？”

“前台让我直接把茶歇送进来就好。”殷玥听见自己的声音轻甜又柔软，一点负面的情绪都叫人察觉不出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谢子笙马上恢复了平静，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是害怕她听到那些洋洋自得，拿她当战绩一般炫耀的话吗？既然会害怕，那又何必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口无遮拦。殷玥歪头看着靠在门上故作轻松的谢子笙，“站十分钟了，从你同事问准备什么时候把我拿下开始听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尴尬的沉默中，他们没想到殷玥直接点破，不像常人哪怕听到背后的议论，也只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打哈哈过去。他们显然不想继续参与这场尴尬的对话，于是纷纷找借口离开，就剩下殷玥和谢子笙两个人。

“你知道的，我没有这个意思。”谢子笙半响才继续开口，“只是你最近那么忙，我见不到你，有些生气，才赌气说了那些话，今晚你就不能别忙甜品了，陪我看看电影不好吗。”说到最后，大概是终于逻辑自洽了，他的语气愈发理直气壮。

到底还是连句道歉也不愿意说。殷玥没搭理他，越过他把茶歇放到会议室的桌子上，然后按照流程精心摆放了起来。

“喂．．．．．．我和你说话呢，你干什么这么大脾气。”谢子笙找到了更多甩锅的借口，跟上殷玥喋喋不休。忽然，殷玥一下子转过身直直面对他，谢子笙被吓得一跳。

“这次的尾款，连带着前三个月的。”殷玥个子稍矮，仰头看着谢子笙，“明天记得给我们店员结清。”

“．．．．．．我在和你说我们的事，你提钱做什么。”谢子笙一皱眉，他是家里惯大的富二代，最看不得别人天天把钱挂在嘴边，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一幅钻进钱眼里的“穷酸样”。所以殷玥给他的公司提供下午茶和活动茶歇服务，明明已经给了成本价，每次找财务结尾款的时候，谢子笙总要彰显一下他的清高，说殷玥是他自己人，公司有别的地方用钱就不急着给。

他未必是抠门，不愿意给她结尾款，只不过大方惯了，顺便把殷玥的钱也拿去大方了，用他的话说这叫“交个朋友”。

“没有我们了。”殷玥手里动作流畅又细致，很快完成了布置，“我们分手了，谢子笙。”

“你和我提分手？”谢子笙很诧异，“至于吗？”

“至不至于，我说了算哦。”殷玥冲他甜甜一笑，“你被甩了，就这样，拜拜。”

“殷玥——你——”谢子笙想去抓她的手。

“王姐姐！”殷玥忽然冲隔壁喊到，“茶歇已经布置好了哦！”

谢子笙的顶头上司王经理，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因为和谢子笙的母亲是大学好友，收到拜托所以对谢子笙格外严厉，听见殷玥喊她，谢子笙下意识把手缩了回去，要是干出揩甜点师油这种荒唐事被王经理发现，指不定怎么说他。

“小玥啊，辛苦了。”刚好出门的王经理冲她点点头，殷玥回以甜甜一笑。“谢子笙，你一个人呆在会议室里干什么？我要的方案你什么时候给。”王经理转头看见谢子笙心虚的样子，深深皱眉，“你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别整天游手好闲。”

“王姐。”谢子笙一下就和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丧丧低下了头，“我明天肯定给你。”

“态度认真点。”王经理又抓住谢子笙教训了几句，才放过他，等谢子笙抬头，哪里还有殷玥的影子。晚上再去找她吧，谢子笙想，哄哄就好了。

殷玥从公司出来，今天的天气额外的好，万里晴空，微风略过她的脸颊，秋游的好日子。殷玥却无心欣赏，坐进自己的车里，有些泄气。当然不是为了谢子笙。她的记忆又飘回了五年前的那场大雨，她没等来她暗恋的人，本来约好要在他出国前见的最后一面，被一个简短的电话代替了，“我走了，忘了我。”之后无论怎么拨打，都再无人接听。

不知道去美国找哪个女人快活去了。殷玥趴在方向盘上愤愤地胡思乱想，“顾思怀．．．．．．你还活着吗。”轻柔得近乎听不见的思念默默消散在空气中，彷佛从来无人知晓。

她和谢子笙是在公司的一场晚会上认识，她是那场的供应商，带着两个服务生提供冷餐服务，他们还是新手，自然她也跟着指导照看。服务生适应得很快，虽然缺少经验但很快就井井有条，殷玥也乐得偷闲，在冷藏桌旁拿杯酒小酌。

谢子笙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他穿着纯黑的西装还是难掩潇洒，他说殷玥穿着小礼服端着酒杯的样子，可不像一个服务生。殷玥认真地看着他，说她确实不是，她是个甜品师。谢子笙一停顿然后笑了，好像在笑她的较真，随机夸她可爱。现在想来可能那是他的心声是，那有什么区别。

可能是出于新鲜感，谢子笙第二天出现在了她的蛋糕店里，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殷玥想起顾思怀的告别电话，忘了他吗？也许是时候开始下一段感情，于是没有拒绝谢子笙的靠近，更可况那时的谢子笙在人外花花公子，面对她时却多了一份乖巧，也许那时，确实是有一份真心的喜欢的。

谢子笙是蜜罐子里被惯坏的孩子，任性放肆，而顾思怀顶多算是药罐子里泡大的，他总是淡淡的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提起一切都带着种玩味戏谑的语气，似乎玩世不恭，甚至有些恶劣，但殷玥知道，不仅是那样的。先天的心脏病，孱弱的身体，在生死交界线不由自己摇摆的人，无论向哪里看，都是深渊。

他们两家是故交，小时候她并不理解这些病痛，只觉得顾思怀难以接近，直到有一次看到他在逗偶然闯进院子里来的大橘猫。院子里种满了顾思怀要求的向日葵，他不被允许有太激烈的活动，只能时常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要活得久些哦，大肥。”他摆上猫粮和水，抚摸橘猫的皮毛，语气里仅是对自己的嘲讽，“别和我一样，短命鬼。”那一大片向阳的向日葵丛中，似乎只有他是背对着阳光的。

少女的情愫就这样从心疼开始。

“噔噔噔噔噔～”手机铃声想起，打断了殷玥的回忆，她接起电话，“喂，啊呀，李阿姨？今天晚上？好的好的没问题，没什么啦～应该的。”虽说甜品需要提前预订，但是往往也有像这样的急单，李阿姨又是她的老客户，自然要答应下来。

没时间再想别的，殷玥发动汽车开回甜品店。快到地方时，车转过一个弯，殷玥的余光无意间一瞟，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一下撞进她的眼里，棕色的风衣，深色的高领毛衣，那是顾思怀最喜欢的搭配，衣柜里都挑不出别的款式，为此殷玥还笑说他品味单一。

好像他。殷玥目光继续追随，那人却已经拐过街角，消失在人流里。今天是被谢子笙气道，才会又频频想起顾思怀吧，殷玥收回目光专心开车，把这笔帐又算到谢子笙头上。

“安安，晚上有个急单，大概十五个人，没关系，不是正是的商务会谈，李阿姨晚上有个小聚会。”殷玥有条有理地吩咐店里的女孩。

“好的好的没问题！玥玥姐！”安安年纪不大，处事和殷玥学得十分麻利，很快拉着人手，按照殷玥一条一条的要求开始准备餐点。

“辛苦你啦～我今天一会儿要去福利院那边。”殷玥顺手帮她做一些准备工作，笑着对她说。忽然手机又再次响起，殷玥一看，是谢子笙。

“喂？”殷玥接起电话。

“你还生气呢？”谢子笙的声音只见苦恼，不见愧疚。

“除了结账你没事别找我。”殷玥不客气地挂断电话，另一头的谢子笙只来得及喊一句“你——”就只听到电话的嘟声。

“靠！给脸了！”谢子笙气得一摔手机。旁边的朋友贱兮兮地凑上来询问，“怎么了笙哥，居然和女朋友吵架了？你不说那个甜品师可乖了吗，你说一不敢说二。”

谢子笙和殷玥确实很少发生争吵，殷玥人甜性格也甜，见到谁都是笑眯眯的，就算碰到脾气差的人，对着她甜美的笑容和酒窝也很难发出脾气。这是殷玥自身的性格，当然也和她的职业老是要和人打交道有关，谁没事天天冷着个脸对客户发脾气。

“难得闹点矛盾罢了，晚上爷就给她拿下。”谢子笙假装不在意，继续打起台球，下午被殷玥提分手加上被王经理一顿训，弄得他郁闷无比，直接翘了班拉上狐朋狗友打起了台球,“范皓，快点啊，到你了。”他催促旁边的兄弟。

“你现在不也没事，不去哄哄？”范皓和谢子笙关系最好，拍拍他肩膀笑问。

谢子笙心虚地摸摸鼻子，他出公司本来的确是想赶紧去找殷玥，但是路上又碰上了别的朋友，让他去说哄人又有些拉不下来脸面，“不去不去，我什么人啊，难道天天围着她吗。”

“行吧。”范皓也不多劝。一伙人继续打台球喝酒。

“玥玥姐，一会儿你自己一个人去吗，东西拿得下吗？”安安有些担忧的问正在给福利院打包礼物的殷玥。

“没事，那边有人搬下来，我开车过去，也就是搬上去费劲。”殷玥拍拍手。以前顾思怀还在的时候，尽管他身体不好，还是每次都逞强给她搬东西，累得快喘不上气，却还要装作没事，一撩刘海，“这些重活还得靠我。”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吓得殷玥又是拍背又是喂水。

这么多年顾思怀去哪里了？如果真的只是出国，需要一声不吭地消失吗？身边所有人都对他的消失缄口不言，殷玥无法追查到任何痕迹，除了他们俩常去的家旁边的福利院里的小朋友老是缠着她问大哥哥去哪里了，好像再没有人记得他的存在。

如果换作别人被这样一个电话冷冰冰地告别，可能会觉得被抛弃被嫌弃，离开的人不想和自己再有任何联系，但这样的猜忌不会存在于殷玥和顾思怀之间。殷玥每次想起消失的顾思怀，就想起他撑着下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样子，深潭一般沉静的人，只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才会显得鲜活。殷玥问他，这么一直看着不会无聊吗。

“不无聊。”顾思怀笑着说，“永远不无聊。”他望向殷玥，眼里复杂的情绪让人捉摸不清，“看着你才有意思。”

这样的人，会那样冷冰冰地告别吗。殷玥坚信顾思怀有他的理由，再联想起周围人在她问起他时脸上的神情，顾思怀会不会其实已经．．．．．．殷玥一直不愿承认那个最大的可能性。

又想起他了。站在小山一样的礼物前叹口气，没她有再想以前一样回避，放任自己沉浸在回忆和思念里。

“玥玥姐又发呆了。”安安悄悄戳戳旁边的店员，“发呆的样子也和小猫一样，好可爱。”

殷玥不知道她的店员又在安利她的美貌，她拍拍脸，让自己振作精神，然后和几个店员一起把礼物搬上车，自己一个人驱车前往福利院。

“小玥啊，辛苦你每月都来。”女院长年近五十，岁月在她脸上徒增温柔和从容，她给殷玥倒上一杯茶，笑着询问，“最近店里生意怎么样。”

“都挺好的。”面对长辈，殷玥更加乖巧，拿起茶浅品一口，透过窗看着楼下草坪正在开心地分礼物的孩子们，“不知不觉都这么多年了，以前来这里，我也就比他们大一点呢。”

“是啊．．．．．．”院长也有些感慨，“你和阿怀那时总是黏在一起。”

殷玥对她主动提起顾思怀有些意外，没有接话，又朝窗外望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个酷似顾思怀的身影刚刚走出了院门，一甩衣角消失了。

走到院子里，一个短发的圆脸男孩猛地扑到她怀里，“姐姐！”手里还抓着殷玥带来的小蛋糕，“好吃！给姐姐！”

“姐姐不要，这是姐姐留给你的。”殷玥笑着捏捏他婴儿肥的小脸。

小男孩歪着头理解了一会殷玥的话，恍然明白过来，在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努力掏掏，找出一块巧克力，“哥哥！给的，给姐姐！”

殷玥眨眨眼睛，反应过来这是小孩拿自己别的私藏送给她，本想拒绝，看到他期待的眼神，又有些不忍心，于是笑着收下，“小勇真好。”低头一看，一愣，这是顾思怀最喜欢的巧克力牌子，因为饮食限制他不能吃太多，于是天天拿这个投喂殷玥，美名曰青梅竹马有感应，她做吃播代他开心。

“这是哪个哥哥给小勇的呀？”殷玥还是问了，明明出现同样的牌子是很常见的事情，这品牌并不小众，但她还是抱着希望。

“帅帅的，衣服长长的。”小勇努力地在回忆。

会是他吗？殷玥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她赶紧追出门去，却早已没有了那个身影。

这件事让她一直到晚上准备甜品时都有点漫不经心。

“小玥啊，麻烦你了，这次没留给你多少准备时间。”李阿姨的声音在耳边忽然响起，吓得殷玥原地一跳。

“没事没事，总有突发状况的，刚好我们这里有存货。”殷玥笑着对李阿姨说，“我妈和您关系那么好，我肯定不敢怠慢您的单子啦～不然回去她可要说我，还需要什么吗？”

“挺好，挺好！你我还不放心吗。啊呀，你李姨给你撑腰，肯定不让你妈说你！”

两人说笑一会儿。李阿姨对她说，“小玥，一会儿我还找你有点事，你去阳台休息会吧，啊呀老板在那里新种了好多向日葵，可漂亮了，你小姑娘去拍拍照玩。”

准备阶段暂告一段落，吩咐服务生随时照顾，殷玥于是便走出包厢透透气，这里是私人会所，一层只有两厅，外面的阳台联通在一起。

“哟，甜品师小姐姐，来找笙哥啊。”略微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殷玥回头一看，是谢子笙那群朋友的其中之一，有些脸熟。也就是说．．．．．．

“玥玥，你怎么知道我再这里？”果不其然她看见了谢子笙，显然他们刚好在隔壁的包厢。谢子笙说着就想来牵她。

“谢子笙，我记得我们已经分手了。”殷玥笑笑躲过，歪头看他。

谢子笙噎住，没想到殷玥居然这么不给他面子，“你说分手就分手？”他的声音有些恼怒，还有一丝委屈。这么多朋友看着他呢，殷玥也不知道乖巧点，他只当殷玥是在闹脾气。

“殷玥，这么多人的场合就别作啦，给笙哥留点面子嘛。”不怀好意的女声响起，殷玥看过去，是陈雪涵，当初没追上谢子笙于是转头把她当假想敌，没事就挑拨几句，有这功夫要是去弹古筝没准能学成一门技能。

殷玥一向懒得搭理，她一直温温柔柔，从不和人起冲突，但当她是懦弱，阴阳怪气的风头一年来越来越盛，没事就刺几句说她配不上谢子笙，她要感恩谢子笙愿意和她在一起云云，偏偏谢子笙十句里总听进去两句。殷玥偏头看看谢子笙的脸色，谢子笙也许是对她有几分喜欢，但那虚无缥缈的面子和身段总是困住他，被人这么一捧，居然也真就有些生气了。

“别闹了玥玥。”谢子笙坚持不懈来搂殷玥的肩膀，“早上我话说过了，一会儿要不带你去逛商场，给你买几个包？”殷玥心想，说实话，谢子笙能在这样一帮人的怂恿下，还来找自己，过去的一年她也算得到几分“真心”。只可惜这样的真心，一文不值。

“哇～笙哥对你真好，你以后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人啊，殷玥。”起哄声不绝于耳，诸多窃窃私语，内容不过是“她一个做蛋糕的，攀什么高枝”云云。之前他们从挑不到殷玥的错，今天可算逮着机会了。

殷玥灵活地躲过谢子笙伸来的手，抬头问谢子笙，“你想和好，还纵容他们说我？”谢子笙一愣，眼神有点游移，他听到那些话确实心里有些不舒服，可那些也都是他的朋友，何况他们也没说错，他不介意和殷玥家境的差距，殷玥怎么不能体谅一下呢，一时之间竟然沉默了。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之前以为你还有救，谢子笙，你也不过如此。”殷玥不打算再和这群人产生交集，转身就回包厢，生怕他们影响自己的智商，“我说分手就分手，别缠着我，你爸可没有把你从局子里捞出来的能力。”

“玥玥——”谢子笙追向她的背影，惊喜地发现殷玥停下了脚步，“你好好听我说。”然而很快他发现殷玥不是为他停下脚步。

是他，大衣包裹着主人略显单薄的身影，完美的剪裁配合修长的比例让他只是简单站在那里就是所有人的视觉中心，想必他一定习惯成为视线的焦点，但本人却并不在意，温润的眉眼可惜地配上了略显冷淡的表情，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直到他的眼里出现了殷玥的身影。

“玥玥。”顾思怀轻笑，“被谁欺负了？”只要是他，就会无条件地站在她身边。

这么多年，他们还是从前的他们吗？他还是从前的顾思怀吗？他到底去了哪里？很多的疑问涌现出来，但殷玥知道那些并不重要，眼泪一瞬间盈满了眼眶。顾思怀几步上前，把她挡在身后，没让任何人看到她的眼泪。

“你谁啊？”谢子笙额外地不爽，“那是我女朋友。”

“我们分手了。”殷玥一时间连哭都没顾上，条件反射地回答，望向顾思怀的背影，他好像比从前更瘦了些，但也更成熟了，光看着就有股安心感，“他还带着他朋友欺负我。”她理直气壮地控诉。真奇怪，殷玥想，她好像笃定顾思怀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她并且帮她的，就好像她也毫不犹豫地相信顾思怀的离开有他自己的理由一样。

“原来是前男友来骚扰人。”顾思怀面对谢子笙的语气淡淡的，“她和你现在一点关系就没有了，你再靠近一步，我可能就要请你离开这里了。”

“你他妈谁啊！”谢子笙冷笑起来，“想动手是吧。”说着就想往前。

“子笙，怎么了？”范皓来到阳台，发现对峙的两伙人，赶忙劝架，“别冲动，你来这不是要找老板谈事吗，别和人起冲突。”

这所私人会所的老板最近终于回国，谢子笙对这所会所很感兴趣。他家境确实不错，但跟着爸妈的生意也是刚来这座城市，于是就想一掷千金买下来，以后也好招待朋友。今天就预定了包厢，想来和老板面谈。

“切。”谢子笙这才冷静下来，望向顾思怀身后的殷玥，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有些慌张，感觉殷玥比起自己似乎更信任那个男人。

“可以啊，殷玥，这就又攀上高枝了，不过这高枝万一没有笙哥高，填不满你的胃口可怎么办。”谢子笙身边似乎从来不缺这样不怀好意挑事的人，而谢子笙却无法分辨他们看似为他好的话语中，是否包裹着恶意，也许这也是她和谢子笙走到如今的原因。

“殷玥！”谢子笙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你别后悔，到时候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你们来见老板？想买这里？”顾思怀忽然开口，还是那幅护着殷玥的样子。谢子笙只觉得他碍眼至极，说话颇带火气，“关你屁事，想和我抢？你也掂量下自己。到时候我让你这里的门都进不来。”是抢房子？还是抢殷玥？他没点明，总之火药味十足。

“想赶我出去，怕是不可能了。”顾思怀惋惜地摇摇头，似乎颇为遗憾，“毕竟这里现在还在我名下，谢先生，抱歉，这里暂不出售，我还得给我女朋友种向日葵看。

“你没空发两个字告诉我你活着，倒是有空买会所。”殷玥冲着顾思怀眨眨眼，笑得甜美又危险。

“我手术成功后我爷爷说什么都不听，非要送我庆祝的。”顾思怀眨眼回敬，表示无辜，“最近才有空搭理，只来得及种了些向日葵。”

属于他们的故事开始那天的向日葵。

众人都沉默了。

谢子笙看着两人的互动，眼有些红，“就几朵破花，我不能种吗？”谢子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心里弄弄的不甘心，竟然想着和对方比拼，按照他平常的性格，应该对这样所谓的“拜金女”不屑一顾地走开才是。

“谢子笙。”被他今天反复的说辞终于弄到有些恼怒的殷玥，直直地冲着他开口，“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们这群一样，用银行卡存款给人分三六九等。一口一个破，我是破甜品师，花是破向日葵，什么不破，金贵的只有你自己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子笙第一次看到殷玥这么毫不客气的样子，有些慌神，感觉今天的殷玥不像从前，“我还没同意分手，你就和这个男人．．．”

“分手要你同意，你是我老板？我就是提离职也不用老板批准，你还没完了。”大概是因为顾思怀现在在身边，殷玥的说法越来越不客气起来，活像只小狮子，“你道歉了吗？破做甜品的是在说谁？真是白瞎了我给你做的蛋糕，不知道是谁以前一口一个吃的那么开心。”

“我那只是开玩笑。”谢子笙被说中了，声音越发的低，他确实非常喜欢吃殷玥做的甜品，更喜欢看她为自己忙前忙后做甜品的样子，温馨又平静，但今天同事们知道他的家境以及和王经理的关系后，都在奉承他，他一时得意忘形就说出了口。

“好了，玥玥。”顾思怀拍拍气鼓鼓的殷玥，像抚摸猫的脑袋，“别为不值得的人生气。”

“谢先生。”顾思怀语气淡淡地对上红着眼盯着他的谢子笙，“还有您的朋友们，想必今天您们动嘴已经很辛苦了，夜已深，赶紧回去休息吧。”说着几个保安无声地站到了谢子笙一行身后，送客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谢子笙哑口无言，深深看了殷玥一眼，今天他的脸面终于是丢尽了，他一时无法接受，咬着牙，撞开人群自己离开了

主角一跑，配角们自然讪讪离开。

这下，殷玥和顾思怀才有了独处的机会。

“你怎么变得这么温柔？”殷玥笑着用指尖戳戳顾思怀的胸膛，“放以前你那张嘴不得把他说得气死又气活两次才罢休。”

顾思怀顺势握住殷玥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说，“我有更重要的事，没工夫在他身上浪费。”殷玥一愣，两人就这样对上视线，无言的默契，殷玥没有挣脱，顾思怀于是一用力，把她紧紧搂进怀里。

不用刻意地询问和猜忌，只此一个动作就确定了一切。

这是只属于她和顾思怀的默契。

殷玥搂住顾思怀的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放任自己哭出来，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不解气地踩了顾思怀好几脚，骂他这几年杳无音讯，“你们顾家是破产了吗，连个长途电话都打不起吗，网都上不了吗？”

顾思怀看她一边抱紧生怕自己消失，一边骂得越来越很，竟然被她逗笑了，“你猜我去干什么了？你仔细听。”

殷玥堪堪止住哭泣，贴在顾思怀胸上默默听，是心脏的跳动声，一下，一下，坚实而又有力。“你．．．去做心脏移植手术了？”

“嗯。”顾思怀淡淡点头，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事，“那时病情忽然恶化了，本来凑合活着，差点就没了。”他轻轻抚摸殷玥柔软的黑发，“对不起。”这是他欠她的道歉，足足五年，“这手术的成功率基本没有给我希望，我不想．．．．．．嘶。”殷玥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腰间软肉。

“你不相信我。”殷玥的声音闷闷的。她不为顾思怀的忽然离开生气，她相信他有他的理由。她气的是顾思怀擅自为她做好了安排，认定他自己会迎来死亡，所以想早早离开她身边，为她免去生死相隔的悲伤。

而顾思怀，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就是相信你才不敢联系你。”他要看着她去更光明的未来，即使那里不会有他的存在。高难度的手术从准备到术后回复都有很大的风险，在移植成功后，他狂喜地想立刻联系殷玥，但生生克制了下来，他要确保自己彻底没有风险地回到殷玥身边。

“进去吧。”两人无言拥抱了好一会，然后走进包厢。里面没有李阿姨的身影，只有满地满桌的向日葵，不知何时布置好的蜡烛和气球，显然这是一场策划好的告白。

“你今天可真忙。”殷玥看到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我在我店里和福利院里看到的都是你吧？你都告诉院长和李阿姨了，最后才想到我哦。”

“怕不给我的大小姐准备点小惊喜，她不肯原谅我啊。”顾思怀牵起殷玥的手，变出一枚戒指，却没有为她戴上，而是放进了她的手心里握紧。

“有你这么求婚的？”殷玥捧着那枚戒指，笑嘻嘻地问，“不单膝跪一下？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啊。”说到后面又担心地对顾思怀摸着摸那。

“我没事。”顾思怀哭笑不得，“这不是正式的求婚，只是个小惊喜。”顾思怀温柔地注视着殷玥，“五年没见直接结婚，你爸妈得把我打回心脏病。”他还是想留给殷玥做决定的时间，而不是趁着重逢的情绪锁住他。

“好绅士啊，顾先生。”殷玥打趣他，没有犹豫地把戒指套在了中指上，炫耀般地冲顾思怀挥挥手，“那我等着你咯。”

两人絮絮叨叨了好久这几年对方不在身边发生的事情，提到刚刚搞笑的闹剧，殷玥笑问，“那可是我前男友，你不吃醋？”

“当然吃醋。”顾思怀沉默一会儿然后说，“但是我不告而别在前，哪怕你现在已经结婚了，有孩子了，也是你的选择。”他专注地望着殷玥，温柔地说到，“比起过去，我们的未来更重要，不是吗？殷玥，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吗？”

“好。”殷玥笑着答应下来。

两人好像又说不尽的话，但顾思怀刚回国，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殷玥也要准备第二天的工作，只能依依不舍先告别，然后分开。

“啊呀！玥玥姐，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呀？”第二条刚回到店里，安安就问她，“你看起来好开心呀，走路都跳。”

“新男友哦。”这估计是殷玥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一天，说什么都带着笑意，“今天给你们加奖金哦，想吃什么，我来订。”

“好耶～”店里的员工们小小欢呼一下。

“玥玥姐。”安安忽然小心翼翼地靠过来，脸上有些低落，”你之前让我负责对接的那个工资，已经拖了三个月尾款了，今天我再问那个对接人，他居然把我拉黑了，怎么办啊，要不要报警。”安安有些低落，殷玥有意培养她，逐渐带着她多负责一些流程，没想到第一次就搞砸了。

殷玥一听便反应过来，那不是谢子笙的公司吗，赌气拉黑，真是够小孩子脾性，只不过生意可不是他发脾气的地方。

“这事和你没关系，我去处理吧。”殷玥笑着安抚安安，总算让小姑娘不再战战兢兢得怀疑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后，驱车前往谢子笙的公司。

自然是一堵一个准。谢子笙看到她，鼻子一哼，脸上有些得意，“想好来道歉了吗？”眼底还有一丝希望。

“．．．．．．谢先生，您为什么没有结尾款呢，按照合同，今天要结清了哦。”殷玥保持着自己的社交礼仪。

“你和我道歉我就结。”谢子笙立刻正坐，“你绿我的事情我可以．．．．．．“他的语气有些犹豫，最后咬咬牙下定决心一般，“既往不咎。”

殷玥颇有些无语，“我才是既往不咎，麻烦您赶紧结清之前拖欠的尾款，我可以不起诉。”

“分手一天你就这么狠心？那男的不是有个会所吗？他那么有钱你找他要去。我不给，你起诉吧，流程那么久，你们那个小店，资金流要是断了可麻烦了吧，到时候老板把你开除。”谢子笙摆出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噗。”因为他幼稚的威胁，殷玥甚至一下子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谢子笙有些不安。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十分完美，殷玥要是真的去找那男的要求，没准他们的感情就会出现破裂。

“谢子笙，你为什么觉得我很穷。”殷玥拿起合同笑问他。

“你不是一个——”谢子笙愣愣开口。

“破甜品师吗？”殷玥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她晃晃手里的合同，“你签合同都不仔细看吗？这店是我的啊？”

“什么？”谢子笙有些不敢置信。

“不然为什么你每次来都能随便吃店里的东西？店员也不管你？”殷玥认真问道，“因为你长得帅吗？我做甜品师，是因为喜欢甜品。”其实是因为顾思怀喜欢甜品，她在心里补充，只不过之后这逐渐变成她自己的兴趣。

谢子笙愣愣看着殷玥，脑子里终于闪过很多细节，为什么第一次见她时，她身边的服务生忙得脚不着地，她却能悠闲得站在一边，哪有单纯的甜品师会穿着晚礼裙赴宴，现在想来她也是当晚被邀请的赞助商才对。每次他们俩在店里时，店员总是对他们很纵容，殷玥更是拿着材料尽情做实验也不心疼。

“．．．那又怎么样。”谢子笙还在嘴硬，“你是老板，更得操心资金了吧。”

“小玥啊，你来公司了？”王经理此时恰好路过，“是来参加今天的股东大会吗？”

“不是啊王姐，我不爱管那些，您知道。”殷玥冲她笑笑，“我来结尾款的呢。”

股东大会？谢子笙只觉得自己今天接受了一拨又一波冲击

“结尾款还得你跑一趟？今天外面可下着雨呢。谢子笙，你怎么回事，就让你负责这么点事情。”王经理严肃的眼神落到谢子笙身上，他不禁一抖，“不用你负责了，小玥，一会儿我马上让财务打给你啊，替我给你妈带声好。”

“好呢，王姐。”殷玥乖巧道谢，目送她凌厉的背影远去。

“股东．．．．．．？”谢子笙傻傻地问。

“．．．．．．你忘了我们是在股东年会上认识的吗？你不会真以为就因为我甜品做的好，王姐就会对我客客气气的吧，我的股份不多，不管什么实事，但高层也都脸熟我。”殷玥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男人破碎的表情，“现在还觉得我是破甜品师？”

谢子笙终于整理好了所有信息，“你一直瞒我？”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想起自己那些朋友在殷玥前嚼的舌根，自己送殷玥昂贵礼物时那洋洋自得的心态，他怎么从来不想想，殷玥的回礼有哪一次低了，他每次只当殷玥打肿脸充胖子回礼，爱他爱得不行。

就因为殷玥第一次自我介绍是甜品师，他又对这个职业带着点不知何谓肉糜的俯视姿态，就这么把刻板印象延续了下来，觉得自己带她出入了那么多高消费场所，算是带她见了世面，殷玥该感谢她，凭借这些站在这段感情的主导位上，洋洋得意。

现在想想，殷玥总是穿得很低调，但气质却并不俗，和他一起出去，也从没有自卑和怯态，那她一直看着洋洋得意炫耀财富的自己．．．．．．谢子笙只觉得面上发烫，“瞒这么久，就是为了看我笑话？”

“我从来没瞒过你，是你自己高高在上，只愿意看到自己看到的。”殷玥叹口气，“谢子笙，你该长大了。你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是你的幸运，不是你践踏别人的理由，言尽于此，再见了。”

谢子笙无力地看着殷玥离去的身影，忽然感觉她离自己好远好远，他从前一直觉得自己和殷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随便的一个圈子就是殷玥一辈子奋斗的目标。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可笑，他把脸埋入手中，能拥有殷玥，是他的幸运才对。

出了公司，殷玥一下看到了在车前等她的顾思怀，阳光洒在他身上，映出影子显得真切无比。她的少年终于回来了，这不再是她的一场梦，而是现实。

顾思怀向她张开双臂，此刻他就是向阳的向日葵，向着他的光。

后记

谢子笙再次看见那俩人时，是在几年后的一个发布会上。自从那天后他和殷玥再没有任何联系，分手的第一个周末，他习惯性地开车停到殷玥的店门口，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年，每个周末他都会来这里，殷玥会变着法子做些新品给他尝，他有时也会尝试，不过往往是浪费材料，做出来的成品要是放到外面的橱窗里，店面估计就得倒闭了。殷玥也不生气，只是说没准这是另类的天赋。

谢子笙很喜欢这段时光，他是找刺激惯了的人，身边也都是些不学无术的狐朋狗友，天天讨论去哪儿喝酒泡吧，只有在殷玥这里，他能安静下来。有时他还会去客串收银员，为人推荐蛋糕款式，看着顾客认真为别人挑选蛋糕，要求他们写祝福语的样子，他觉得时光好像在殷玥这里慢下来了，不再是高强度高分贝的背景音，舒缓温馨的钢琴曲在店内回荡，阳光刚好，他们也刚好。

虽然他享受这样的日子，享受只要殷玥在身边，生活如溪流般平稳流淌的日子，但周围的朋友们显然不以为意，他们都对他起哄，“笙哥可以啊，做甜品的是不是尝起来也很甜啊？”然后心照不宣地笑。他并不想显得不合群，于是也做出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吹嘘起来，殷玥如何倒追，又是怎么对他温柔体贴。

吹嘘到后来，他也慢慢信了，是啊，殷玥一个小小的普通甜品师，收入又低，家境肯定也一般，他谢子笙愿意和他在一起，难道不是一种馈赠？他带她见过了她本来这辈子都见不到的圈子和风景，她该感谢他才是，于是他的姿态慢慢地高了起来，全然忘记了，当初是他对殷玥一见钟情，对王经理死缠烂打才得到了人家店里的地址，兴冲冲地跑过去说想要追人家。

那时那个满眼闪亮让殷玥给他一次追她机会的人，如今已经被周围的奉承和自己的虚荣迷乱了眼。他们的感情到后期已经变得岌岌可危。殷玥说他对她的态度愈发的奇怪，问他发生了什么，谢子笙只能心虚地转移话题。

“子笙，我们是我们。”殷玥认真地看着他，“不要为别人的话而动摇，你要自己分辨。”

如果他当初能好好听进去，他们也不会走散了吧。谢子笙苦涩地看着台上并肩而立的俩人。顾思怀想把殷玥的甜品店做成连锁，筹备多日，如今终于踏出了第一步。

两人配合默契，偶尔相视一笑，他们好像天生就拥有彼此，从来没有间隙。谢子笙想，如今可能也只有他记得，谢子笙曾经短暂地拥有过殷玥了。

如今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然后黯然离去，无人注意。

台上，殷玥和顾思怀微笑着看着对方，他们都找回了自己的光。

【完】

来源：木瓜小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