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老爷子够瘦,待会儿省油。"老刘抹了把嘴边的油渍,跟徒弟小陈说。我气得想跳起来骂街,可惜眼皮被化妆师涂了胶水似的粘得死紧。他们给我换的藏青色寿衣领子扎得慌,活像系了根上吊绳3。
老刘蹲在火化炉前啃包子的时候,我正躺在传送带上。这场景有点魔幻——三天前我还在巷子口跟人下象棋,现在倒成了他今天要烧的第九具遗体。
"这老爷子够瘦,待会儿省油。"老刘抹了把嘴边的油渍,跟徒弟小陈说。我气得想跳起来骂街,可惜眼皮被化妆师涂了胶水似的粘得死紧。他们给我换的藏青色寿衣领子扎得慌,活像系了根上吊绳3。
传送带"咔嗒"一动,我整个人滑进炉膛。铁门关上的瞬间,我闻到了熟悉的烤肉味——跟楼下烧烤摊一个配方,就是孜然换成柴油味。炉顶的摄像头闪着红光,听说现在流行直播火化,不知道我那不孝子会不会刷到,他可是连我住院都没来看过8。
200度的火苗舔上裤腿时,我忽然想起件要紧事:假牙!上个月刚镶的烤瓷牙花了两万八!炉子外头老刘正跟人唠嗑:"上回有个镶金牙的,烧完骨灰里金粒子亮闪闪的..."我松了口气,这波不亏。
温度升到400度,我听见自己膝盖骨"噼啪"爆响,跟过年放炮仗似的。老刘突然"嚯"了一声:"这老爷子腿脚利索啊!"原来我右腿突然蜷起来了——肌肉脱水抽筋,活像铁板上的虾8。要搁平时,我指定得跟街坊吹牛说这是诈尸显灵。
最要命的是喉咙眼那声嚎叫。高温把肺里残存的气体挤出来,顺着声带窜出个怪调,吓得外头守灵的侄女"嗷"一嗓子晕过去。老刘见怪不怪:"正常,跟高压锅放气一个理儿"。
烧到700度,我瞅见自己天灵盖裂开道缝。当年被日本鬼子子弹擦过的旧伤疤,这会儿跟开罐头似的"啵"地掀开。老刘抄起铁钩子往里捅,动作娴熟得像在翻烤红薯。我这才明白为啥火化师都膀大腰圆——那铁钩子三十斤重,没把子力气真抡不动。
骨灰出炉时,小陈端着不锈钢盘犯愁:"师傅,这老爷子骨头忒脆,一碰就碎。"老刘叼着烟说:"瘦子都这样,生前缺钙。"我气得骨灰直打旋——我特么喝了一辈子骨头汤!
装盒时出了岔子。我那败家儿子非要最贵的檀木骨灰盒,结果老刘手一抖,把我半拉下巴骨掉地上了。他趁人不注意用脚往墙角一踢,那截骨头骨碌碌滚进排水沟,跟我当年在工地丢的扳手一个下场。
外头突然吵吵起来。闺女从外地赶来,正揪着侄子要分我的拆迁款。老刘擦着汗直摇头:"刚还哭得要死要活,转头就为钱撕破脸。"他摸出手机刷短视频,背景音是"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
我被摆上寄存架时,瞅见隔壁格子的老太太骨灰盒上积了灰。她闺女去年还来上过香,今年换的新款爱马仕丝巾把骨灰盒盖得严严实实。老刘说得对,甭管生前多风光,最后都是个落灰的盒子。
夜里守灵的老王头偷摸进来,往我盒前放了包红塔山。这老东西,活着时候蹭了我半辈子烟,临了倒大方。烟灰落在骨灰上,混着我的钙磷镁,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我突然想起三十岁那年,在钢厂被铁水溅到的那个下午——原来人跟钢水一样,烧到千度都会化成灰。
殡仪馆的野猫从窗台跳进来,叼走了老王头放的鱼罐头。我最后那点骨灰被穿堂风卷着,飘飘荡荡落在火化间门口的老槐树下。来年开春,兴许能开出朵小白花——就是不知道老刘他们喝多了,会不会往树底下撒尿。
来源:才思敏捷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