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泗水亭的石槽里还沉着酿酒人的指纹，可那些指纹正在被政策文件冲刷。宿迁城的酒旗卸下时，我听见项王饮酒的陶瓮在博物馆里呜咽。洋河镇的窖池依旧蒸腾着热气，只是蒸汽里多了几缕打印A4纸的油墨味——那是最新禁酒令在窖壁上结出的霜。

泗水亭的石槽里还沉着酿酒人的指纹，可那些指纹正在被政策文件冲刷。宿迁城的酒旗卸下时，我听见项王饮酒的陶瓮在博物馆里呜咽。洋河镇的窖池依旧蒸腾着热气，只是蒸汽里多了几缕打印A4纸的油墨味——那是最新禁酒令在窖壁上结出的霜。

酒厂围墙外，送糟车改装的流动宣传车正循环播放戒酒歌。千年酒乡的柏油路上，红头文件与酒曲菌丝在暗处角力。老酿酒师们把酒醅埋进自家后院，动作像极了当年私藏兵器的楚地遗民。他们笑说这是"地下酒脉"，却不知无人机正掠过洋河上空，热成像仪里连地气都泛着54度的微光。

骆马湖的渔船开始载满醒酒药。渔网捞起的再不是醉虾，而是印着戒酒标语的漂流瓶。酒神庙的香炉冷清下来，供桌上却摆满了电子体温计——扫码测温才能进门的规定，让门神尉迟恭的钢鞭都生了锈斑。只有楚街深处的酒坊还在偷偷开窖，酒香钻进下水道，在凌晨两点的管网里汇成暗河。

禁酒令颁布后的第一个中秋，月亮格外像枚没贴标签的酒坛。家家户户的阳台上晃着可疑的玻璃器皿，窗纱后蒸腾的水汽都带着大麦的呜咽。社区干部挨户巡查时，总被老人拉着讲古："当年项羽饮完最后一坛，才肯渡江啊。"暗处的酒坛沉默不语，坛身上凝结的水珠，不知是朝露还是两千年前的江涛。

直到某天暴雨冲垮老粮仓，露出地下纵横交错的陶管。考古队惊呼这是汉代酒渠遗址，却见渠底沉着崭新的酒糟——原来整座城市的地脉，始终在偷偷酿造月光。禁酒办主任蹲下身，指尖蘸了点褐色液体放进嘴里，突然想起三十年前父亲用筷头点给他的第一滴洋河大曲。

那晚市政广场的喷泉忽然涌出酒香，无人机群在夜空排出"酒"字的甲骨文。人们捧着各色容器奔来，发现喷泉池底沉着青瓷酒盏与不锈钢保温杯。月光泼在涌动的水面上，恍惚间整条大运河都泛起了微醺的涟漪——这涟漪从汉高祖返乡宴的陶瓮荡开，终将在我们掌心的波纹里找到归处。

来源：爽朗的唐诗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