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凌晨一点,我蹲在402门口调试补光灯。墙皮脱落的墙面上,"凶宅招租"四个红漆大字被声控灯映得像凝固的血,斑斑驳驳往下淌。手机支架晃了晃,金属腿擦着我的运动鞋尖砸在地上,惊得我缩了缩脚。
凌晨一点,我蹲在402门口调试补光灯。墙皮脱落的墙面上,"凶宅招租"四个红漆大字被声控灯映得像凝固的血,斑斑驳驳往下淌。手机支架晃了晃,金属腿擦着我的运动鞋尖砸在地上,惊得我缩了缩脚。
卫衣口袋里的手机震得发烫,是妈妈的语音。我摸出来时,屏幕上"妈妈"两个字在黑暗里刺眼地亮着,背景音里混着压抑的咳嗽:"小满啊...楼下王婶说这楼死过姑娘,上个月我路过还见人在楼道烧黄纸...要不咱不接这单?"
我把手机塞回口袋,指尖碰到里面硬邦邦的药瓶——是妈妈今早偷偷塞的速效救心丸。她总说我心脏不好,可这单的报酬够她三个月的抗排异药钱。去年她做完肝移植手术,现在药不能断,我得拼。
推开402的门,霉味裹着股腥甜的铁锈气直往鼻腔里钻,像被人掐着脖子灌了口陈年老水。我对着镜头扯出个笑,后槽牙咬得发酸:"家人们,今天带你们探探这传说中'半夜有哭声'的凶宅,老规矩,我睡一宿——"
弹幕刷得比我心跳还快。
"上次那主播说不怕,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房管准备录屏,我赌今晚能看见白影"
"看右边穿衣镜!那镜子邪乎!"
我顺着弹幕看过去。墙角立着面老式红木镜,镜面蒙着层灰,照出的我眼下青黑,马尾辫松松垮垮。可下一秒,我看见镜子里的马尾辫在动——不是被风吹的,是根根竖起来,像有只无形的手在往上薅。
后槽牙"咔"地咬错位了。我举着手机往声源处照,补光灯早灭了,手电筒的光扫过镜面时,弹幕突然炸成一片。
"我去!主播影子没动!"
"你背后!快回头!"
"报警!快报警!"
我猛地回头,什么都没有。再转回来,镜子里的我正张着嘴,喉咙里溢出细碎的呜咽,可我的嘴明明闭得死紧。手不受控制地摸向卫衣口袋,指尖触到救心丸的铝箔包装,凉得刺骨。
"可能...可能是风——"
话音未落,"轰"地一声!镜子砸在地上,碎片溅得满地都是。我尖叫着往后缩,睡袋缠住脚腕,"砰"地摔在地上。手机飞出去两米远,屏幕裂成蛛网,却还亮着。
镜头里,一个白影从破碎的镜面飘过。白裙子被穿得发旧,长头发散在肩头,侧脸...和三年前照片里的我一模一样。
三年前的夏天突然涌进脑子里。那时我18岁,高考前一天失踪,再醒过来是在江边,浑身湿透,怀里抱着半块带血的砖头。警察说我可能想不开,可我怎么都记不起那三天去了哪。妈妈后来哭着说,那三天她在江边跪了整整七十里,膝盖上的血把青石板都染红了。
"小满?小满你说话啊!"手机里炸开妈妈的哭声。我这才发现,刚才摔的时候碰到了语音键,她听了全程。
"妈,我没事。"我爬起来捡手机,指尖被碎镜片划开道口子,血珠滴在地上,和镜子裂纹交成朵小红花。妈妈的声音从手机里漏出来:"你手是不是破了?我听见响声了...你要是害怕就回家,妈不逼你赚钱了..."
天亮回了家,妈妈正蹲在厨房煮小米粥,背佝偻得像张弓,白头发在晨光里扎眼。我把手机录像放给她看,当白影定格在屏幕上时,她手里的汤勺"当啷"掉在地上。
"小...小满?"她抖着手摸屏幕,指甲盖都泛白了,"这裙子...是你失踪那天穿的。"
我愣住。三年前确实有件白裙子,棉麻的,胸口绣了朵小蓝花——妈妈说我失踪时穿着它,找到我时裙子被撕得稀烂,她一气之下烧了。
"那天你说去图书馆复习..."妈妈蹲下去捡汤勺,声音哑得像砂纸,"我不该骂你,不该说'考不上就去电子厂'..."
我蹲下去抱她,突然有碎片似的记忆涌上来:暴雨倾盆的江边,有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在跑,胸口的蓝花被雨水泡得发蓝;后面跟着个拿砖头的男人,影子在水里拉得老长;她摔倒时,我扑过去想拉她,却被什么东西撞得飞了出去...
"妈,"我贴着她后背轻声说,"那天不是我要走,是我看见...另一个我在跑。"
下午我带着录像找了片警张叔。他翻出旧档案,指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你失踪那晚,这姑娘在江边出现过,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后来她上了辆黑色轿车,再没消息。"
截图里的女孩穿着白裙子,胸口的蓝花被放大后,和我记忆里的分毫不差。
"所以那天我追的是她?"我喉咙发紧,"然后被车撞了?所以才失忆?"
张叔没说话,递给我一份鉴定报告。最下面的日期是三年前的7月9日,和我失踪那天吻合。鉴定结果那一栏写着:现场血迹与陈小满DNA匹配度99.99%。
"当年我们以为是你自残,"张叔叹口气,"现在看...可能是你在追另一个自己时受了伤。"
那天晚上,我又去了402。镜子碎片被清理了,墙角却多了个红布包。打开一看,是条白裙子,胸口的蓝花绣得歪歪扭扭——和监控里的一模一样。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直播后台消息:"您昨晚的录播观看量破百万,是否接受电视台采访?"
我盯着消息看了很久,按下关机键。月光透过破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白。恍惚间,我又看见那个白影,这次她没跑,只是站在月光里,冲我笑,嘴角的弧度和我现在一模一样。
后来我把裙子交给了张叔。他说会重新调查,可三年过去,黑色轿车的线索早断了。现在妈妈每天早上都要摸摸我的脸,从额头摸到下巴,像在确认我是真的。
前天直播时,有粉丝问:"小陈还敢不敢去凶宅?"我举着手机转了个圈,镜头扫过客厅墙上的全家福——我和妈妈笑得很开心,旁边还挂着张叔给的监控截图,用相框仔细装着。
"家人们,"我笑着说,"有些鬼啊,是来和你认亲的。"
现在我常坐在阳台看晚霞。有时候会想,那个白裙子的姑娘,是不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我?或者,她其实是三年前没被找到的自己?
你们说,如果有天她敲开我家门,我该请她喝妈妈煮的小米粥,还是问问她,这些年,她过得好不好?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