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韩三凤与韩主任的司机连夜去省城把韩金凤接了回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韩金凤没回自己家，在我娘这边住下了。我和韩五凤早上上学的时候，她还在睡觉，我娘不让我们吵醒她。
韩三凤与韩主任的司机连夜去省城把韩金凤接了回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韩金凤没回自己家，在我娘这边住下了。我和韩五凤早上上学的时候，她还在睡觉，我娘不让我们吵醒她。
中午放学回来，韩金凤还没睡醒，我娘依旧不让我们吵醒她，全家人走路都蹑手蹑脚的。
直到下午放学回来，韩金凤已经在厨房里帮我娘做饭了。
“大姐！”我和韩五凤高兴地跑过去。
韩金凤把手搭在我们两人的肩膀上，笑着说，“半年没见，你们两个又长大了一些。”
“大姐，你看我长高了没？”我挺挺胸膛，问。
“嘻，”韩五凤嘲笑道，“你都多大了，还长个呢？我看你上初中之后就没长。”
“那我也比你高。”我挺直腰杆，比韩五凤冒出一个头尖来。
“你怪能，你和你五姐比比学习不行吗？光有个头，学习不好也白搭，人家考试可不管你个高个矮，你五姐都快要上大学了，你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高中。”我娘兜头给我浇了一盆冷水。
我又羞又气脸一下子红了。
韩金凤连忙转移话题，对韩五凤说，“五凤，听你三姐说昨天去接我的车，还是你帮忙给找的？你真厉害，都能干大事了。”
韩五凤笑了笑说，“巧了，韩有成让我辅导作业，他爸当官有自己的司机和车，我也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成了。”
韩金凤赞赏的看看她，然后转身对我娘说，“娘，五凤将来肯定有出息，比我们都强。咱家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强。”
我娘也笑眯眯地看着韩五凤，说，“说末梢的瓜不甜，我养的这几个孩子，越到最后还越有出息。”
我娘说完突然又把目光投向我，我立即意识到不妙，果真我娘撇了撇嘴，说，“就是这个小六子，她是最末梢，是你们姊妹六个当中最傻最笨还最懒的一个。就没见她脑袋灵光过，脑子不好使，也不好好学，就知道偷懒。”
我不服气，连忙辩解道，“我可没偷懒，我五姐星期天晚上还请假，不去上晚自习，你怎么不说她呀？我天天都不请假。”
“你不请假，你学习白搭呀，我看你就是那个念经的和尚，嘴里念着经，心思不知跑哪去了。”
“我就数理化不好，别的也还行。”
“所以说你笨嘛，你这个笨，就随了你爹，是真笨，笨的不透气。还懒还馋，你一个女孩子浑身都是毛病，我看你将来怎么办？有哪个男的想要你？你能找到婆家吗？”
我的妈呀，我娘把我一通数落，我气的晚饭也不吃了，一跺脚转身就出了门。
我也真纳闷了，每次全家开开心心在一起的时候，我娘就和我过意不去，我也没招她惹她，她要么批评我，要么嘲讽我，要么讥笑我，要么责骂我，对那几个姐姐她都笑容满面，赞赏有余，对我却是一脸寒霜，一脸不屑。
我真想离家出走。
如果不是这个家里姐姐们对我好，冲着我娘对我的态度，我一天也不想在这个家里待了。
在我娘的眼里，我是干什么什么不行，长的不好看，脑子不好用，学习又不好，我就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我悲痛欲绝，在寒冷的冬日的傍晚里，低着头，用脚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但凡我能想出一点办法，我现在立即马上离开这个家。
我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广播站的喇叭里传来的歌声，在空中盘旋，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哭喊像一支箭嗖的一下射向我耳内。
心中的哀伤潮水般退去，我茫然抬头环顾四周，声音继续传来，是一个老年妇女的哭声，似乎是从张萌萌影楼的方向传过来的。
我撒开腿跑向马路，来到路口。
只见一辆救护车闪着彩灯停在张萌萌的影楼门前，还有一辆黑色的轿车。
几个人影在影楼里面晃动，里面一片混乱，哭喊声一直持续着，“萌萌！萌萌！我的萌萌啊！我的闺女呀！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也不活了！我还有什么活头？”
我心里好像被人撕开一个口子，硬硬塞进一坨冰，整个人都冻结住了，只有大脑，像过电影一样，想象着各种不好的画面。
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抬着担架从影楼里走出来，在影楼五彩霓虹灯的映照下，黑色的影子一直被拉到马路对面，显得格外的怪异。
一开始，我不敢确定担架上是张萌萌，但是张萌萌妈妈哭着从影楼里跑出来，趴在担架上那一刻，我知道那必定是张萌萌。
“萌萌，萌萌，妈妈的亲闺女，你可怜可怜你妈，你怎么这么狠心，你不要你妈了吗？”张萌萌妈妈每句话都直逼人心底，硬生生把人的眼泪逼出来。
“你还想让闺女活吗？你要想让闺女死，你就趴上面！要想让闺女活，就让人把她抬走！”老张紧跟在后面，上前扯住张萌萌妈妈的肩膀，吼道。
张鹏也走上来，拽着妈妈的胳膊，说，“妈，你别犯糊涂，让医生抢救！要不然真的来不及了，萌萌就真的活不了了！”
张萌萌妈妈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她的身体从担架上挪开，担架被抬到救护车上，张萌萌妈妈却像个倒下的麻袋，无力地滑落在地上，抱着老张的腿，“萌萌还有救？”
“没有救了，医生来干嘛？”老张不耐烦地吼，“你这个扫把星！净说些废话！你要是耽误了救萌萌，我杀了你！”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呀！你以为我想活？我早就不想活了！要不是挂念这两个孩子，我早就不活了！”张萌萌妈妈披头散发像是在用生命喊话，“我就是可怜这两个孩子，如果我走了，他们就落入狐li精手里了！他们以后的日子还有一点好吗？......”
张萌萌妈妈话还没说完，老张伸出大手扇了她一耳光，她本来就虚弱的身体，这次就像彻底倒空的麻袋，匍匐在了地上。
救护车呼啸着飞驰而去，张鹏开着车轰鸣着紧跟上去，围观的人慢慢散去，老张对着张萌萌妈妈狠狠吐了一口，转身进了影楼。
张萌萌妈妈就一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远远看着，怀疑她已经死了，我的心吓得砰砰直跳，我慢慢走过去，尽量让身体离她远一些，把胳膊像个棍子一样伸过去，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肩膀，她没有动。
我更害怕了，想跑，但是又怕她真的死了，我壮着胆子，稍稍挪进一些，用手掌推了推她的肩膀，她的身子动了一下。
“阿姨，”我颤着声音喊了一声。
她的脑袋缓慢地转了一下，眼珠也随之动了一下。
我放心了，再靠近一下，上前扶起她，“阿姨，你进屋吧。”
“我不想活了，”她抬起头，用呆滞的目光看着我，“我的萌萌呢？”
“她被送到医院了。”我说。
“她还能活吗？”她用一双亮的骇人的眼睛盯住我。
我突然想哭。
我想起张萌萌漂亮又鲜活的面孔，想起她温柔可亲的模样，每次上学每次放学，经过这里，我都很踏实，很亲切，因为我的小学同学张萌萌就在这里，这个影楼就是是灯塔，看到影楼，我就知道家就在不远处了。
“我的萌萌，还能活吗？”张萌萌妈妈用她干瘦的手抓住我的胳膊，眼睛里光让人不忍直视。
我含着泪，点了点头。
“能活？”她的眼里终于有一个小火苗在窜。
我咬着嘴唇，使劲点点头。
她竟眯着眼睛笑了，她笑的样子和张萌萌很像。
“你知道吗？我还指望靠着萌萌活下辈子呢，”她在我耳边低语，“我盼着萌萌找个好人家嫁了，不要求那个男人多么有钱，多么能干，只要他对萌萌好，一心一意，对她好一辈子......可是，萌萌的命啊，比我还苦，一心一意对那个楚军好，把钱给他，供应着他上学，照顾着他妈，一大家子人都靠她照顾着，那个没良心的，就和萌萌她爸一样没有良心，竟然找了大城市的女人，竟然不要我的萌萌了......”
不知什么时候，东边升起了一轮弯月，金黄的弯钩一样，又像是逗引人踩上去然后又让人滑一跤的西瓜皮，风吹过来，我和萌萌妈妈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阿姨，我扶你进去吧，太冷了。”我说。
萌萌妈妈点点头，我把她扶到屋里的沙发上坐下来，老张站在二楼的楼梯上俯视着我们。
“你是萌萌的同学，老韩家的小闺女？”老张不确定地问。
“嗯。”我答应了一声。
我以为老张还会说些什么，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什么也没说。
我略有些尴尬，站了一会，也什么没说，就走了出来。
东边的月亮越来越亮了。我急忙忙地向学校跑去。
跑着跑着，眼泪就掉下来，我一边擦着泪水，一边跑，隐隐约约传来学校打铃的声音。
我跑到教室的时候，同学们已经开始上晚自习了，大家都全神贯注地学习，我走进教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也没有人发现。而我同桌的位是空的。这是刘学芳的座位。
想到刘学芳，我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短短的时间里，竟有两个同学发生了意外。
我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无常命运的残酷。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之后，楚老五一脸坏笑走过来，坐在刘学芳的座位上，指着我的鼻子说，“韩六凤，你今天迟到了，别以为我没看见，我故意给你面子，你得请客，要不然我就告诉老师。”
我突然觉得楚老五厚颜无耻，我对他的厌恶有生以来达到了顶峰。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因为愤恨厌恶还有悲伤，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还瞪我？你还有理了？”楚老五却不知死活，继续在激怒我，“你现在乖乖地承认错误，否则......”
“滚！”我像个狮子，嘶吼道。
“咦，韩六凤，你吃错药了吧，还敢对着我无礼！”楚老五虚张声势地拍了一下桌子。
“我让你给我滚！”我心中的怒火彻底爆发了，“你这个无耻的家伙！你这个杀人凶手！”
楚老五被我的气势吓住了，他呆呆地看了我片刻，结结巴巴说，“韩六凤，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我要是疯了，我先把你吃了！再把你哥吃了！”
“你还没疯呢？你，你这简直是梅超风。”
“我要是梅超风，我就用九阴白骨爪把你们全家脑袋都给捏碎！可惜我不是！”我狠狠地一巴掌砸向课桌。
楚老五吓得从刘学芳的凳子上站起来，躲到一边，用陌生又恐惧的目光看着我。
冯颖在后面嗤嗤的笑。
“冯颖，你，你摸摸韩六凤的额头，她是不是发烧了？”
冯颖还真的伸出手来摸我的额头，然后笑嘻嘻地对楚老五说，“一点不热，还很凉。”
“可是，她，真的不正常......”
“我就是不正常，我想咬死你！”我咧开嘴，呲着牙，对楚老五吼道。
“你看，她，她太吓人了......”楚老五指着我对冯颖说。
冯颖脸上的笑模样也消失了，眼睛里慢慢的也有了惧意。
“韩六凤，你这是开玩笑，还是，”冯颖问我。
“我才不是开玩笑，我现在要是有个炸药包，我就把他给炸了！”我咬着牙说。
“不是，韩六凤，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楚老五后退一步，嚷道。
“因为你们一家都不是好人！”
“你们一家才不是好人！”楚老五开始反击了。
“我们家才不像你们家！你们一家人忘恩负义！没有良心！良心被狗给吃了！”
“韩六凤，我给你留着面子呢，你要是再这样乱咬，我揍你，你信不信？”楚老五举起拳头威胁我。
“你揍我呀！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你的良心被狗给吃了！你来揍我呀！看我不咬死你！”
楚老五有点泄气了，“行，韩六凤，算你狠，好男不和女斗，我让你一次，你见好就收吧。”
“我不用你让！你就是一个小人，在这里装模作样，好像你有良心似的，你害人命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有良心了？ ”
“谁害人命？”楚老五一脸迷茫，他转了转眼珠，突然恍然大悟般，说道，“韩六凤，你真是糊涂了吧，刘学芳又不是我害的，是史海滨害的她，你拿我出什么气？”
“你和史海滨都不是东西，你更不是东西！你们老楚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韩六凤，我给你脸了是吧？你为什么骂我们全家？”
“我就骂你们全家，你们害得人家家破人亡！你们太可恨了！我要是会武功，我一脚把你踢翻，我要给张萌萌报仇！”
“你说张萌萌？这与张萌萌有什么关系？”
“张萌萌要死了！”我突然崩溃了，趴在课桌上嚎啕大哭起来，“楚老五，你budehaosi！都是让你们家害得！”
就在这时，上课铃声响了。
#文学创作大会#
来源：奔跑的中年大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