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们与故乡终究会有一次告别。每天都与自己的过去做着告别。这种抽茧剥丝般的告别,缓慢而漫长,有时连身在其中的自己,甚至都毫无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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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至少有一次与故乡告别。一位作家曾说过,只有离开家乡的人,才真正拥有故乡。
我们与故乡终究会有一次告别。每天都与自己的过去做着告别。这种抽茧剥丝般的告别,缓慢而漫长,有时连身在其中的自己,甚至都毫无觉察。
王发茂散文集《栖落笔尖的故园》读后,直接给我的印象便是如此。我认识王发茂初时,他是诗人,先后读到他的诗作和散文,他的诗歌朴素直白,言之有物,直抵诗心,笔墨清醇,行间没有炫技之处,因此给人整体美好的阅读体验。
王发茂老师告诉我,给我寄送他的散文集,问我收件地址。积石山到河州,路程不远,等收到时,已是几天过后。这期间,他问我收到没有,每天都会问一次。本来不急的我,经不住催问,也心急起来。
直到那天下午,门房唐师傅笑眯眯地叫我,见他笑眯眯的神情,我断定是书来了。积石山到河州的路程虽然不远,但邮件走得并不快。泰戈尔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从地球到月球,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再说到远和近,实际是相对的距离。
王发茂老师希望我看过他的散文集之后写个读后感。跟积石山的文朋笔友相识多年,索性写点跟书有关的感想,也算随笔吧。
前年开春,我到青海喇家遗址公园,在村边听到有人打电话,是个中年农家妇女在院子门外敞阔的土场上跟人打电话。风呼呼而过,声音飘飘忽忽,时远时近,像川道里的河水声缥缈。我竟然的听懂了她说话的内容。她操着土族话,在跟自己的女儿通话,可能在婆家,过去时间不长,嫁得人家不远不近的地方。琐碎而又具体的家事,我从通话里听见了东乡话。
山谷里的风尖利,女人不得不,提高嗓门,大声与对面通话。与其说是打电话,不如说是在喊话。她扯着嗓子,喊话,好像对面听不清一样,用力喊话。喊山——我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字眼。
我站在哪里,一动不动地听喊话。耳畔的风儿给我捎过来半句话,下半句被风刮走。断断续续地,捞着一句,丢失一句。但总算大概听明白了。
我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生怕一挪动,会打断她的喊话。
喊山,山不动弹,我便走向山。
环顾村庄四周地形,背靠的层层叠叠隆起黄土山包,山脚下沟壑纵横,绵延起伏天边;面朝的南边就是波光粼粼的黄河,奔流不息,缓缓向东流去。
时令正值初春,树木还未萌动,被荒凉包围的我,看见赭红色的山,清澈澄碧的大河水,叫我怦然心动,天野无声,忽然被某种感觉触动,一股莫名的感动和惊喜,涌上心头。
我们经常会被打动,那份似乎暌违已久的感动,或许与感动的本身无关,甚至有时只是风摇花叶,水波荡漾,远远的村庄蒸腾起的尘嚣,不绝于耳灌进耳来。那些沉睡的感官触觉,不经意间被叫醒,来自外界的天籁触动了人的心弦,恰好让心接收,于是琴瑟和鸣,产生出共鸣来。无端地让人心生欢喜,感受到花叶触碰心灵的声音,像音乐一样悦耳动听。
参观喇家遗址公园时,在入门与工作人员攀谈起来,土族话与东乡话竟有许多相同之处。东乡在黄河下游与民和,仅隔着一条河,他们相距很近。我想说的是,王发茂就出生在这里,是土族。这样,我们有几次用土族语和东乡语对话,属于阿尔泰语系蒙古语族。
因了这层原因,我与王发茂老师有了更多的话题。如在当地村民对话的土话。我们掏出怀揣的树叶,用日常生活用语来比对词汇,果然有许多严丝合缝的重叠。如他们说的“阿力麻”(意为果子),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我们感到惊喜。
那一年,著名作家马自祥在东乡县博物馆举办文学讲座,我与王发茂应邀一同前往东乡,回来后,他写了《一堂散发着文化芬芳的学术课——在东乡县听马自祥先生民族文化讲座》的随笔。
身处黄河上游的儿女,探寻与追溯古老的语言来源,至今存活民间的日常生活口语,承载着久远的记忆,舒缓地漂流而来,嵌入“鲁班石”、“禹王峡”、“临津渡”等散落积石山大地上的传说故事里,成为他的散文集中一个个生动闪光的注脚。
由此,我一直在关注王发茂的创作,写故乡、写传说,那些远去的时光记忆,浮光掠影,就像沉淀在波澜不惊、漫漶流淌的河面之上。他用文字打捞时光,有时热情高于才情,而有这些我觉得,满腔热忱对一位写作者便足够了。远看是一盏灯,去照亮别人;近看是一团火,温暖别人。
王发茂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在担任积石山县作协主席期间,他与会员多次举办文学座谈会、读书会、文学采风活动,他总是倾力而为,跑前忙后地张罗,在培养和带动当地青年作家、诗人方面,收到了良好的效果。我想说,用一种“情怀”来界定,他的精神是具备的。正如诗人艾米莉·狄金森说,“有一株草,有一只蜜蜂,还不够,还要有一个梦,用梦去造一个草原”。
我始终相信,热情和梦想的动力,能够全美理想心中的至境。
他写诗,写散文,写石海冰川纪、写黄草坪金露梅、写赶海鲁班石、写临津古渡羊皮筏子、写积石山蕨菜、写大河家大墩峡、写吹麻滩花椒,这些古老的地名在他充满激情的文字中,呈现出鲜活感人的力量,古老的村庄和山野,焕发出的蓬勃朝气。
积石山是一座山城,也是诗歌的城市,半城山水,半城诗。
诗人在返乡的路上,他们的双向奔赴,蔚为壮观,引人关注,也让人感动。
我喜欢积石山,钟情于这里的山山水水,有一部分来自于诗歌。诗歌文学氛围浓厚。这些年在积石山我认识了不少诗人,他们创作的诗歌作品比漫山遍野的石头还要多,精美的石头会唱歌。
在积石山众多作家、诗人中,王发茂和马进军两个勤于创作的诗人,他们土生土长,扎根的生活土壤,吮吸文学营养,故乡在他们的笔下,赋予了熠熠生辉的文学光彩。灵动、灵感的诗意表达,给我启发颇深。他们在县作协,衣钵相承,接力追梦,不仅自己常年坚持写作不辍,而且热心扶掖文学新人,创作诗文集成为一个“文学现象”,实为佳话,他们的作品集为读者打开了一扇瞭望人文积石山,走近家乡热土的门窗,不由得令人感佩。
多年前去积石山县,听团县委的朋友说起当地一位花儿歌手,大致名叫马二洒,唱花儿不插电,清唱歌声能在一公里开外听得见。我一直想见到这位花儿歌手,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过去了许多年,仍记着这件事。
初次上积石山,夜宿大河家黄河宾馆,头枕大河涛声入梦,早晨从鸟鸣婉转歌声醒来,走近窗台只见,楼下骡马驮着一捆捆柴火,男男女女的山里人,身上沾着河水湿润的露水。这幅挥之不去的画面,一直刻在我的脑海中。
有多少回不去的故乡,心中的思念上路,那些记忆到不了的地方,音乐可以抵达。在这山高路远,路遥马急的人间,愿我们在归乡的路上,用大禹治水神功,创造理想中新的桃花源。
(作者:马幸福,民族日报资深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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