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村里闹饥荒那年,爷爷采药捡回一个衣着华丽的青年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5-28 19:45 2

摘要: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远远地,老头拖着个半大的身影,我还是愣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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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还有阳光下扯着枯枝挠痒的狸猫。

这次……

黛青色的山脉绵延而来,隔壁人家已然升起了阵阵炊烟。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远远地,老头拖着个半大的身影,我还是愣了神。

气喘吁吁,爷爷扯着嗓子对我喊。

「南星,快去灶堂底下弄些烧尽了的灰来。」

灶灰混着捣烂的草头,敷在被毒蛇咬过的血点上。

少年皱着眉,唇色灰白,仍旧昏睡着。

我和师傅将他平放在卧榻上。

身着的锦缎色泽亮丽,尽管擦破了些许,却不难看出针法的整齐精致。

皮肤白皙,眉目清秀,指尖毫无硬茧,不像是村上的人家。

爷爷采参的时候,在草堆中捡到了徐京墨。

看着手背上的血点,是刚被蛇咬了没多久。

爷爷行医多年,深知百步之内必有解药。

掐了草头咬烂,临时敷在伤口上,将人扶在肩头,乘着雾色下了山。

2

少年被灌了汤药,熟睡了两个多时辰,终于醒了。

神色混沌,他半睁着眼打量周遭。

我拍了拍胸口,

「还好人醒了,可算没浪费豕食里的……」

「什么……?!」

原本安安静静的屋子传来男子的吼叫。

我被吓了个激灵转身。

转只看见少年脸色涨得像山里的血见愁。

「你们给我喂了什么…猪食??!」

他撑着胳膊想要坐起,但力气不支,又倒了下去。

收回正要扶他的双手,我有些好笑地叉腰。

「你这人别不识好歹啊,那可是正宗的白茯苓,多少人找我们买呢。」

「你命好,被爷爷救了。」

「不然,就白眉蝮的毒性,你早见菩萨娘娘了。」

他不情愿地睁开眼,看向屋内的陈设。

目光最终停留在木质的百眼柜上,里面陈放着诸多常用的药材。

少年的神色有片刻的愣怔,再开口声音有些哑然。

「这里是医馆?」

「我爷爷行医,这是我们的家。」

村里有大病小病,多会请爷爷去看。

爷爷平时上山采药,自己留一些,剩下的都卖给县城里的药馆。

有时也进城摆摊帮人把脉、写药方,赚些零用,也积攒福德。

赚的钱虽然不多,也够我们爷孙吃穿。

爷爷闻声笑眯眯地走来,拍拍沾了烟柴的袖子,身上是米粥混着草木的香味。

不再管榻上的人,摸摸饿了大半天的肚子,我跑向盛好饭的石桌。

三花狸已经将巴掌大的木碗舔地干净,就着我的脚踝蹭着转尾巴。

徐京墨大概是没吃过这样清淡的午饭,看着面前的菜粥,眉头皱成了川字。

无奈肚子不争气地叫着,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喝了起来。

「唔!香的。」

面露惊喜,少年开了胃,还不忘捡两颗葡萄卷须腌制的小菜放嘴里咂味。

吃完饭,徐京墨似乎仍没有要走的意思。

想到快见底的米缸,我和爷爷相视,互相推脱着期待对方开口。

「那个,小徐啊,你看……」

爷爷挠着耳朵斟酌着说辞,花白的头发夹杂着丛林的枯叶,显得格外凌乱。

「老先生,我想拜您为师。」

爷爷和我俩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就徐京墨那一身衣衫,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凭借他的出身,完全可以请到名医指点,而不是在这样一个偏僻的村落中随意拜一个萍水相逢的老头为师。

「老先生,我这条命是您救的,我相信您的医术。」

许是看出爷爷的迟疑,少年急忙补充着,说着从衣衫里拿出一袋银子和一块色泽温润的白玉。

「这是我的束脩。您老可以上街买些肉食,」

看了看院子边上竖着的酒坛子,少年露牙,「再买些杏花酒。」

爷爷一辈子就好这口,被捡来的孩子看穿了小心思,红着耳朵哼了一声。

顿了顿,正色。

「这玉你自己收着吧,上面还刻着生辰八字。」

都说世家公子命薄,得有东西压一压。

看着屋外的枯枝,掂了掂少年的钱袋,又叹了口气,

「这年头闹饥荒,便是再多的钱,也难买一点米粮。」

秋天的时候,持续的暴雨将庄稼地里的稻谷浸烂了根,作物欠收。

到了冬日,霜雪未落,整个禾县却已陷入粮食短缺的境地。

京城那边有派人运粮赈灾,但也只够县城的百姓分罢,玉壶村的相邻里乡亲。

因为收成全无,只能靠着旧年的存量勉强过活。

3

爷爷收下了这个小徒弟,将堆着杂物的空屋子腾出来做厢房。

起初徐京墨许是还不太适应玉壶村的生活,半夜睡不着觉在院子里对着黑夜数星星。

跟着爷爷上山采过一次草药后,晚上倒头就睡。

这么多年习惯了爷爷的独奏,现在要对着雷声二重奏。

我扯过被子缩在黑暗中,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意识渐渐模糊。

晨光入室,从手边转移至发丝,打着哈欠出门。

徐京墨那厮却比前两日都要精神,指着我的脸色笑弯了腰。

看到罪魁祸首,我自不会有什么好气,径直走过他。

照着井口,小小的脸上大大的黑眼圈。

爷爷摸了摸我的脉,抛给我一个香囊,让我放在床头,说是保证我今晚能安睡。

我拿近嗅了嗅,混着决明子和薰衣草的香味,还有几许檀香。

这个元旦,不再只一老一少一只猫,热闹的更久些。

三个人的生活,米粮肉食都比之前更紧张了些。

每次问爷爷,他只说这不是女娃娃该操心的事儿。

直到有次在老人家舀粥的时候闯进厨房,才知道。

爷爷总先从锅两侧撇出稠密的两碗,自己喝中间剩下的稀粥。

每次都先喝掉上层的白汤才走出来喊我们,所以一直没有察觉不对。

眼睛被柴火熏地发酸,我跑过去抱住老人日渐枯零的身子。

「爷爷!」

「丫头,饿了吧,快……」

看着他斑白的双鬓,我又心疼又生气,

「您以后不许这样了!明明自己最辛苦……」

从那双布着老茧的手中抢过陶碗,我端出去放在徐京墨面前。

「这碗,你喝!」

徐京墨放下药方,狐疑地看着我手中比往日稀了不少的白粥。

看到我红着的双眼和身后穿着围衣急急赶来的爷爷,终于开了窍,抢过碗就一股脑喝了下去。

「诶!慢点,慢点,别烫着。」

爷爷伸手,没来得及拦住。

有些不好意思地,

「害,就这两天,赶明儿我去县城行医,多换些,咱不就又有米吃了。」

小狸猫听到有吃的了,跳得老快,伸着爪子够桌沿。

春三月,天地俱生。

4

徐京墨这人看着混不楞的不知民间疾苦,平日却也殷勤着学习认草药,把爷爷屋子里的医术基本上能的都翻了个遍。

只不过爷爷每次进城出摊,徐京墨总推拖着,宁愿留在家中。

爷爷曾说过,若想学医,除了书本上的药理,实打实的看诊更能快速积攒经验。

徐京墨不会没听见这点。

我背着箧笥,半开玩笑地问他。

「你不会是在外积了仇怨,怕被人找到吧?」

徐京墨不主动说,我和爷爷也没有盘问过徐京墨的出身和来处。

谁没有秘密呢。

只当前尘往事罢了。

徐京墨没有回答,只是帮我拢紧围脖,少年高出我大半个额头,指尖温热。

脖子暖呼呼的,是前些日子陈奶奶特意打的围脖。

爷爷到底是个男子,一些生活中的细节总顾不上。

池塘那头的陈奶奶有时实在看不过去,会帮我就着身量做些贴身衣物。

这两年也慢慢教会我给衣服打补丁。

知道我们要出远门,陈奶奶说早春夜里风大,仍需注意保暖。

她掐算着时间,紧赶慢赶打了条鹅黄色的围脖,说女娃娃春天呀就要穿的艳丽些。

牛车把我和爷爷放下,拍拍赶路的尘土,我和爷爷进了城。

挑着扁担的手艺人沿街叫卖着篓里的泥塑娃娃,在林府门口停下。

林府门敞开着,嬷嬷牵着七岁的女孩,付了银子,挑着喜欢的造型,小女孩满头华丽的珠宝。

雁桥上老婆婆盛出一碗碗樱桃酥酪。

过路的劳工手上都端着喝了大半的绿豆汤汁。

记得第一次和爷爷进城的时候,我还没有那些路边两侧的摊车高。

望着不同玉壶村的繁华和热闹,迷茫而不知所措。

一转眼,往来已七年。

找了处便宜的脚店,我和爷爷一人点了一份煎鱼饭。

琥珀色饭粒混着酥软肉质的香咸,不及细细品味依然吞咽入喉间。

许久不见这么多的米饭,埋头只顾着填肚子。

唔,可惜了,徐京墨没机会尝到这么好吃的。

开胡饼店的西域人眼神不大清明,爷爷给新开了一副新药,说是敷下去不到半个时辰就见了效,胡子叔叔送来大串的葡萄和石榴报答。

爷爷拿了两个石榴,一个擦干净给我,一个放进袖子,其他的,则全都退了回去。

「老提啊,你上次给的葡萄籽我做种,院子里结满了,吃不完,都分给村里邻居了。」

南街的吴大妈总在码头杵衣服,落下一身关节病,夏日贪凉,房里放了冰块没几日,关节又疼得厉害。

爷爷开了幅药方,与陈大妈前些日子用的膏药差不多配方,可一帖下去,效用却是显著多了。

李府的公子出生不久,总是啼哭不已,全身涨得通红。

请了一堆名医均没有办法,听家里的仆人说附近村上一位罗老先生最近在城中出诊,医术神得很,急急派人前来请。

爷爷查了小公子的脉象和舌苔,又问了近日的饮食。

让厨房把燕窝用桐油炒成泥。

尽管众人不解,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将小公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太阳底下干燥的地面上。

将胡椒、一缕李夫人的头发混着燕窝泥塞在小男孩的神阙上。

没过多久,小公子竟真的恢复了。

我在一旁快速记着,补充上爷爷说的细节。

「胡椒性热。」

「如果一时找不到燕窝泥怎么办?」

「也可以直接泥土代用。」

5

从鬼门关救回了小儿子,李府给了丰厚的报酬,甚至提议让爷爷在禾县开个医馆。

爷爷笑着婉拒,「玉壶村的杏花酒啊,可是这城里买不到的。」

「我老头子没别的什么爱好,就是离不开那口甜酒。」

李府过意不去,又再三坚持摆宴给爷爷践行。

听说有北境特产的陈酿,爷爷也便不再多做推辞了。

酒过三巡,李老爷也逐渐放开了,还有些语无伦次。

「罗神医啊,多亏了您啊。」

「这一年来,我是接连失去多位亲人……」

「我的姐姐肺痨病逝没过多久,上京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我那调皮的外甥和他爹大吵之后离家出走……」

李老爷的神色满是悲痛,他紧紧攥着酒壶。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京城那边找了许久,却始终没有一点消息。」

「我以为他母亲去世了,可能会来禾县投奔我,可等来等去,依旧是音信全无啊。」

「墨儿,我可怜的孩子, 他才刚到束发之年啊……」

啪嗒,我手中的筷子掉落。

6

回家的路上,远远就看到有人家在办白事。

不知道是水塘边的哪户人家。

「啪擦」的一声响,瓷器碎裂在青黄色的土地上。

陈家两位婶子双眼通红,扯着徐京墨不让他走。

「混小子,你在做什么?」

「作孽啊,那可是婆母留给我们的!」

婶子们声音嘶哑,头上的孝帽摇摇欲坠,二人一起扑向徐京墨,眼中的仇恨,像是要把他撕碎。

我急急上前,张臂拦着,试图在双方之间划出一条界线,混乱中回头瞪他。

「徐京墨,爷爷几天不在家,你又惹祸!」

身后的少年却并不理会,双手各一边抛出几块碎银。

还好两位婶子宽容,拾起银子不再追究,各自整理好孝衣回了主屋。

我看着蹲在地上低着头捡碎片的徐京墨,没有说话,直直走入堂内。

灵台上,香烛在陈奶奶的牌位前缓缓燃着,橘黄色的火焰是整个白色世界里唯一的鲜明。

陈奶奶本就有宿疾在身,陈家僧多粥少,陈奶奶又一向心疼儿女,宁可饿着自己也绝不饿着孩子……

青灰色的蒲草垫子摩擦着肌肤,是陈奶奶最后一次用双手触摸我们的脸颊。

火棚里的纸钱烧成灰烬,灰白的碎片乘着风浪盘旋着飞向远天。

烟火缭绕的时候,人的灵魂也就有了形状。

爷爷搬下几袋李府给的梗米,悄悄放在水缸的后面。

粉蓝色的瓷器碎片被包在帕子里埋在了陈奶奶最喜欢的梨花树下。

想起李老爷说的那个调皮的孩子,我叹了口气,

「大少爷,你别随意耍性子行吗?你明知道……」

少年将最后一抹黄土填平,声色低沉。

「这是陈奶奶生前最喜欢的瓷瓶。」

白色的野鸟鸣叫着,低空掠过。

7

「先妣陈氏」

没有人知道陈奶奶的名字。

一直以来,人们都只当她是陈老大和陈老二的母亲,是陈小贝的祖母。

可谁生来就是满头华发的老太太呢。

陈奶奶留下的那盏瓷器,是她江南母家带来的陪嫁。

她曾无数次抚摸粉金色的肌理,透过浓淡的蓝色云团,回忆她在南方水乡的少女光景。

故人西去,旧物成了后人纷争的源头。

陈家两位婶婶都对婆母珍藏这些年的瓷瓶心生惦念。

可瓶子只有一个,二人在灵堂前起了争执。

是少年一把抢过,将瓶盏摔进尘土。

「你不该这么冲动的。」

「那是陈奶奶的瓶子,也只能由她带走。」

徐京墨靠在树前,眉眼猩红,扯弄沾露的青草。

梨花洁白似牛乳,落在少年的肩头。

朝他怀里扔了瓶老头那偷的杏花酒,我顺势蹲靠在梨花树的另侧。

徐京墨扯开塞子,猛灌一口,辛辣的陈酿直冲鼻腔,咳嗽着,眼角呛出几许湿意。

「南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8

徐京墨的母亲出生在禾县的大户人家,名为李婉晴。

外祖经营茶叶、香料贸易,家境优渥。

从小耳濡目染,李婉晴善于经商之道,李父长叹,可惜非男儿身。

十七年前的上元佳节,李府携举家上京游玩。

月色披陈,素练入凡尘,街道上张灯结彩,侧目倾心。

正值风华正茂,李婉晴义无反顾地嫁给了徐京墨的父亲,徐正安。

徐正安是平宣侯府旁枝,虽为官宦子弟,但因侯府政治站队错误,日渐落魄,都说树倒猢狲散,作为旁系,日子就更难过了。

徐正安父亲早逝,全靠母亲在城西经营一家面馆为生。

婚后,用着李婉晴的嫁妆做补贴,夫妻二人盘下了京城一家酒楼,从开始的名不经传到了今天名满天下的徐记。

伴随着新帝的即位,朝堂局势发生较大的转变。

平宣侯府也随着东山再起。

徐正安也由酒楼东家,变成了朝廷新贵。

因为同在而立之年,又同样支持赋税改革,徐正安和当朝宰相赵闵相交成知音。

两宅宴饮,李婉晴惊喜地发现宰相夫人竟也出身禾县,偌大京城偶遇同乡,相谈甚欢,共结金兰之契。

这样和谐的日子过了几年,李氏和林氏早已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

转变发生在建庆五年,宰相夫人林氏因病过世,留下四岁幼女失去庇护。

宰相一改往日深情,不过一月,便另娶妻妾,生下一儿捧在掌心,更是听信耳边风,将长女送往禾县外祖家。

可谁想,半路遇到贼人,相府大小姐自此杳无音信。

李婉晴对赵闵有诸多不满,在好友遗孤遭遇不测之后,更是整日对着故友赠送的白玉垂泪。

望着水船南行的方向,沉默不语。

徐正安彼时在朝堂上风头正盛,一心腔扑在繁忙的政务上。

最初还有心安慰妻子的情绪,之后更是忙地每日早出晚归。

回到家中早已疲惫不堪,倒头就睡。

却不知身侧的妻子早已失眠多日,形容枯槁,等到发现不对时,妻子早已病入膏肓。

9

「他在母亲死后才开始后悔,辞了官职,只留下当年一起经营的酒楼。」

「可那一砖一瓦里,都是母亲的身影,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鬃褐色的瓦罐在草地上滚动着,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杏花香。

徐京墨的眼神清澈而冷冽,嘴角冰冷的弧度,像是对世间万物都感到不屑。

但如果凑近了,仍能捕捉到少年身上的落寞和孤独。

米白色的小花散落在苍茫的原野间,风卷起尘土的气息。

叹了口气,我闭起眼,多少个瞬间浮现在脑海。

「陈奶奶的瓷瓶,根本值不了几个钱,你以为两位婶子不知道吗?」

玉壶村在通绘河沿岸,往来船只常常携带江南玉器。

村民们虽不做相关营生,但闲时与船工攀谈,却也略知一二,能大概分辨其中质地。

炊烟彻底消失在夜色中的时候,我们又来到了陈奶奶家的院子。

灵堂前,陈大婶低垂着眼眸给妞妞解着小辫,陈二婶哽咽着回忆新嫁来时婆母的关照。

漫天的星光里,人们手边燃着的香盆,载满了亲人的心事。

10

徐京墨到底还是和李老爷见了面。

尚在襁褓的小婴孩见到这个满身药味的表哥时,笑得看不清眼。

陈家两兄弟在不久后便分了家。

两家堂屋里,都摆着一个相似的粉蓝瓷瓶,每日受亲人擦拭。

少年的执拗和防备在那个星夜被一点点软化。

在外甥的默许下,李老爷给京城去了信,报上了迟到一年多的平安。

失而复得的父亲带着青黑色的胡渣赶来重逢的旅程。

僵硬的拥抱姿势下是父子二人心照不宣地向和。

徐京墨没有回到京城,而是留在了玉壶村,说是要继续跟师学艺。

徐掌柜补足了儿子的束脩,在禾县住了半旬后开始了长达半年的巡游,打算将徐氏酒楼开遍整个大庆。

熟悉的阳光再次洒在古朴的小院,屋外是清冽的晨气,日子又趋于平淡。

爷爷在药房中已经忙碌了大半个时辰,屋子里混合着腥甜的甘草香、清凉的薄荷气息和醇厚的当归底味。

村东头的王大娘吃了罗家药铺的汤药,睡眠改善了不少,人也精神多了,一得空就往院里跑,帮着整理药材。

哦对,罗家药铺是就是我们的小院。

自打爷爷治好了李家小公子后,罗神医的名声就传了出去,甚至不少禾县外的人也跑来找爷爷看病。

为了方便辨认,徐京墨劈了块大的木柴,爷爷坨红着半醉的脸颊,在上面提了四个大字。

罗家药铺就这样忙碌地走过了秋天。

11

今年的霜雪提前了许多,去岁的棉衣还没来得及烘晒,整个村庄已然被北风浇上了冷意。

正忙着将笸箩搬回屋子,准备开始这一季的冬藏,竹门被人扣响。

这个季节,少有赶远路而来的病人,一般都是本地的村民前来开药。

迎了过去,却是一位身着青灰色棉衣的妇人,用绢布遮掩着口鼻,背上的小女孩面色潮红,陷入在昏睡中。

平放在卧榻之上,小女孩浑身高热,露在寒风中的小手印了朵朵红梅似的斑点。

妇人掀开她的衣袖,红色的印记已经爬满了孩子的双肢。

爷爷听着女孩的脉搏,灰白的眉须紧紧皱着。

我和徐京墨熬药的间隙,妇人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早在上月,京城便陆陆续续出现府宅集体性的高热。

起初,人们只当是今年寒潮来的早,秋冬交替之间的小伤寒,却没想到,态势愈演愈烈。

据街坊传言,钦天监副的小厮在酒宴上不小心说漏了嘴。

此次观天象,新旧年交替之际,或有大疫,一时间帝都之内,人心惶惶。

秦娘子的丈夫在相府当差,察觉时局变动。

连夜低价变卖了城西的房产,将银票悉数交给妻子,让秦娘子带着女儿连翘暂且回娘家避难。

「相府那些得了疫病的仆从,全被拖去郊外埋了。」

「我夫君说再不走,我们娘两可能就走不了了。」

泪水落在干涩憔悴的脸颊,秦娘子不住地啜泣。

离开京城后,连翘便体力不支,秦娘子感受到她的身体愈发滚烫,便觉知不妙。

秦娘子此时已经到了禾县,听闻玉壶村有位罗神医,可治百病,又雇了马车连夜赶来。

喂下了汤药,连翘的额头出了热汗。

爷爷又在她的印堂、合谷和内关等穴位处扎了药针,女孩的体温才慢慢恢复正常,手上的红印也消下许多。

12

自打得知京城的消息后,徐京墨便心神不定。

在徐掌柜巡历的这段日子,每到一处便托人送来他在各地淘到的新奇玩意。

徐京墨表面上嫌弃幼稚,可私底下却把每件东西都安置在了新打的柜子里。

半月前,徐掌柜回到京城不久,便叫人给小院送来过冬的衣食,但我们无法确认他的现状。

爷爷给村中众人均熬制了预防疫病的汤药,他说,这次的疫病,他在古籍上曾经看到过,若想彻底地医治,还缺一味药材,古人称之为「神鸟花」,多生长在湿润的半阴环境,花瓣如小叶细长,色泽由橙至棕红渐变。

将一块墨色镶金的符印交给我,爷爷拍了拍我的肩,背着药篓进了山。

秦娘子和王大娘留在小院中照顾尚且虚弱的连翘。

犹豫再三,我还是从木匣里掏出了半掌大的荷包,藕粉色的丝线经着飞逝的时光已经褪去了几分颜色。

带着爷爷给的手牌和药方,我和徐京墨一起入了京。

彼时帝都热闹的街市冷清了许多,有几分玉壶村傍晚后的萧条意味。

店铺门紧闭,茶楼酒肆也无人问津,路上偶尔的行人,也都带着绢布,手拿药袋匆促而过。

徐京墨回到府宅时,徐老爷已近乎昏迷。

他将汤药给父亲喂下,又把药方传给府中众人,让它们尽快给一家老小服下。

少年救不回记忆中的母亲,却乘着马蹄救回了命悬一线的父亲。

他留在徐府主持接下来的事务,我拿着爷爷写的地址,只身前往雁翎街,叩响了万字牌匾下的门廊。

小厮面带戒备的看向门外,却在看到我手中的符印时,急急带我进入了里间。

13

主位上,是一个同爷爷差不多年纪的老者。

看到详细记载药材和用量的方子,他长舒了一口气。

「什么神鸟花,只不过是骗你这丫头的话术罢了。」

而听到我描述那味缺了的药材,他却只是摇了摇头。

「你爷爷说的,就是普通的金凤花。」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愿意见我。」

满头银发的老者眼中充满着怅惘的情绪,浑墨色的瞳孔像是穿过了数十年的悠长岁月。

二十年前,爷爷同眼前的这位万老先生。

曾都是太医院的院判,他们均为当朝院使汪轮的学生,交流医术心得,共事了多年。

「就是那个,意欲毒害公主的汪太医?」

我想起在茶楼里听过的戏文,太医收了先帝宠妃的贿赂,在公主的木薯粉中掺了夹竹桃粉。

万老先生冷哼了一声。

「娘娘 们宫斗的把戏,老师不过是替罪羊罢了。」

公主受损,帝王震怒,下令处死汪太医。

众人皆知这是无法挽回的定局,先院首失势,逐权之人转而奉承起皇后捧上位的新人。

「瑜仁见不得老师遭此横祸,四处奔走打点。」

「可奴才哪里改变得了主子的心意呢?」

汪太医还是被斩首了,而那个天赋异禀的罗院判,也自请辞官,从此不再踏进京城。

万老先生是前任太医院使,在先皇后失势后,他成了太医院新的主持者。

可老师和师兄,即使是梦中,也再不能见到音容。

14

前任太医院院使,获得解时疫的妙方,公布皇都,朝廷在每个街口设立了临时药坊,发放煎好的汤药。

徐记酒楼进入了大量的绢布,并招募纺工,制作防疫锦囊,免费赠送给京中百姓,进一步减少了疫病的传播和感染。

京中逐渐恢复了昔日的繁华。

城郊花园的墓前,我将提前买好的梨心黄梅插在一边。

「大庆赵府君夫人夫人墓志铭」陌生的字眼之下,躺着我的血脉至亲。

从荷包里小心取出那块沉香牌,轻轻放在最近的土地上。

这是母亲的故友李夫人在我周岁礼时所赠,寓意摒除邪祟,保平安用的。

也许真的是它为我挡了一劫,劫匪瞧不上躲在丛间的稚童,让我遇见了爷爷。

他为我擦掉满脸的污秽,带我来到了外祖的家门口。

母亲和我说过,外祖从小最是宠爱她,将她举在肩上满院跑。

祖母早逝,怕姨娘不用重视,外祖就将她待在身边贴心照料,外出行商也会带着她一起。

我也想看看母亲的家园。

可外祖也已西去,彼时林府的林,是舅父的林。

小厮通传,回来却看着我不合身的棉衣说林府没有这般的穷亲戚。

只有一个怀有身孕的夫人屏退婢女,悄悄走到我跟前,在我手里塞了一代银子。

是爷爷将不知所措的我带回了家,给我换上合体的衣服,给我取名为南星。

「南星,南星,是天上亮晶晶的星星吗?」我捧着怀里的荷包新奇地问他?

爷爷扫掉灶前的灰尘,摸了摸我的头,

「是希望我们小南星,一生健康平安。」

后来我听老人回忆,当年他初入太医院时,老师的最后一条叮嘱便是,

「为医者,医人亦需自医生。愿你们能够一生健康无虞。」

烛光燃尽,我对着母亲的归处磕了五个响头。

书丹笔在碑上描摹出「林洛染」三个字。

挖取一抹尘土放入陶罐,我将它小心揣在怀中带回了家。

记忆里,母亲的温度,会一直陪在身边。

15

又是一年霜雪天气,缤纷的雪花覆盖了整个村庄。

窗棂上结满了冰花,透过冰花可以窥见窗外的世界。

院子里的积雪早已没过了角落,几株梅花在雪中傲然挺立。

大地被素净的雪毯覆盖,医馆的屋顶和篱笆都被厚厚的积雪包裹,整个世界一片洁白。

屋檐下的冰凌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仿佛在为这宁静的雪日伴奏。

往暖炉中夹了几块新煤,我拾笔整理这一旬的医案。

伴着铃铛的马蹄声逐渐清晰,门扉被人叩响。

听着熟悉的声音,是徐记的人来拿采买的药物。

徐京墨接手酒楼后,创造了各种药膳养生佳肴,再次名动京城,引起风尚。

一时之间,徐记成了我们医馆最大的客户。

少年清朗的声音在天地中回响,

「爷爷,南星,我回来了!」

(全文完)

来源:颜言读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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