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五岁的时候,我爸被派到边疆,那边人手紧张。我妈放心不下,决定陪他一起去。于是,我被送到了奶奶家,他们坐火车去了边疆。他们在边疆一待就是二十二年。
第一章 边疆
我是家里的独女。
五岁的时候,我爸被派到边疆,那边人手紧张。我妈放心不下,决定陪他一起去。于是,我被送到了奶奶家,他们坐火车去了边疆。他们在边疆一待就是二十二年。
大伯一直看不起我爸,觉得他迂腐,不顾家,只想着自己的理想,让全家跟着受苦。
他总提起我爸离开前的那次聚餐:“你爸拿着壶酒,抿了一口,又随手拿起一颗花生扔进嘴里。”
“他说国家有需要,他就立刻走。结果还把你妈也带走了。”“把你这个小可怜丢家里,扔给我,我这当了这么多年‘女儿爹’。”
我还记得我爸离开前,在我床边跟我说的话。他没料到会被派到那么远、那么苦寒、又没学校的地方。
他把我搂在怀里,说舍不得让我一起去受苦,就把我留下了。
送他们去车站时,一家人挤在一起,互相嘱咐着。奶奶抱着我,粗糙的手在我脸上摩挲着,向爸妈保证会照顾好我。
我妈眼睛都哭肿了,紧紧抱着我,眼里满是不舍。那时候,我还不懂分别的意义,也不知道会分开多久。
我只是躲在奶奶怀里,嘴里含着爸妈刚买给我的糖,懵懵懂懂地看着眼前这些泪眼婆娑的大人。他们看我的时候,我还冲他们甜甜地笑。那时候,我还不懂愁滋味。
直到今年,爸妈在边疆已经待了十二年。我十七岁了。这些年,我偶尔去边疆看看他们,偶尔写信联系,好像也长大了不少。
听堂姐佳佳说,周围的人都觉得我日子过得不错。我成绩中等,家长也不会挑我毛病,奶奶特别疼我,大伯给儿子买啥,也总会有我的一份。他们还送我去学钢琴和舞蹈。
高中新生欢迎会上,我的舞蹈让其他姑娘都成了陪衬。我的伴舞是校草江恒。他成绩好,一米八的个子,眉眼清秀。
他不是那种瘦弱书生,笑起来特别有魅力,就像桃花盛开一样。江恒心思挺多,和人打交道时总是一脸笑,看着挺和善,其实心思深得很。
他家和奶奶家在一个大院里,奶奶住门口,我几乎每天都见他。
他不算什么好人,我见过他靠墙抽烟,见过他和一个红头发混混勾肩搭背,还见过他喝醉了朝邻居家屋顶扔石子。
奶奶也不喜欢他,跟我说他是坏种,让我离他远点。不过,我也见过他给路边的狗扔骨头。
我向来乖巧,听了奶奶的话,就一直离他远远的。后来,奶奶去世了,她的房子被大伯分走了一半,另一半留给了我。
爸妈没回来参加葬礼,边疆那边邻国总想搞点事,人手紧张。“我们过会儿去,这班人手不够,走不开。”我爸带着哭腔,让大伯把葬礼办好。
他们在边疆一待就是十四年。要不是每半个月打一次电话,我都快怀疑他们出事了。
奶奶以前总摸着我的头说:“我们家月月这么漂亮,将来得嫁给谁呀?”没过两天,她就因为心梗,在睡梦中走了。
收拾她的屋子时,我突然想起她的眼神,满是慈爱和伤感,让人心里特别难受。
高中毕业,我考上了国内顶尖大学的生物专业,江恒考上了同一所学校的计算机专业。在大伯和他爸妈的安排下,我们在一起了。
俊男靓女站在一起,还挺般配的。但我们心里都清楚,彼此没啥感情。那时候,虽然日子安稳了,但结婚大多还是父母安排的,像我们这种情况也挺多。
毕业后,我们结婚了,家里办了婚礼。“我不爱你。”结婚当晚,江恒跟我说。巧的是,我对他也一样没感觉。
但我心里其实挺开心的,因为我终于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我可以搬出以前那个大院,再也不用寄人篱下。
这套房子是江恒给我的,他跟我办了一场契约婚礼,补偿我一套房子。
他父母在三年前抓住了机遇,如今已经是城里数一数二的企业家了。
他也从“江小子”变成了“江少爷”,成了关城最抢手的人物。
我大伯也跟着沾光,他和江恒的父母一直是合作伙伴,现在因为我和江恒的婚礼,还成了亲家。
我爸妈在我婚礼那天回来了一趟,只住了一天,就又匆匆赶回去了。
他们请了五天假,路上来回就得花四天。
我看着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走过去抱住他们。
他们好像矮了一截,在我怀里有些拘谨地搓着手,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好好好,我们月月结婚了,以后要过得好好的,我的乖乖。”
他们说完,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送走爸妈后,江恒没理我,自己去卫生间洗漱,把我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换衣服。
我脱下沉重的婚纱,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一边哼着歌一边给自己卸妆。
“我收拾好了,你去吧。”江恒擦着头发,穿着睡衣走出来。
我透过镜子看着他,感叹他那张迷人的脸。
我去洗漱,出来时看到他半躺在床上,戴着一副眼镜在看书。
我走过去,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把脸凑近他。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夫妻了。谢谢你的房子,以后还希望江先生多多包涵。”
他好像没料到我会这样,呼吸一滞,身体往后缩了缩,想离我远一点。
他沉默不语,手紧紧攥着书本,微微上扬的眉毛透露出不耐烦。
我却顺势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
“你爸妈就是这么教你的?”他语气里带着鄙夷,冷冷地看着我。
他这样让我想起了我们的童年。
我爸以前毛笔字写得很好,没去边疆的时候,他经常在下班后带着院子里的小孩玩,教他们写毛笔字。
因为江恒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我爸还专门给他开小灶。
如今江恒一手好字,还带着我爸的风格。
可我爸那双手现在粗糙得像树皮,连毛笔都握不稳了。
“我这样不行吗?”我调整姿势,身体更贴近他。“你不喜欢我这样?”
我凑得更近,衣领随着动作滑落,露出肩膀。
江恒呼吸一滞,不敢看我,猛地转过头去,揪住我的衣服,避开我的目光。
“陈跃月,你不是这种人,别装了。”他语气平静,但透着一丝无奈。
我有些好笑,也没打算停下来,身体又往前蹭了蹭,凑到他耳边。“你才看错了,我一直就想对你这样,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第二章 作妖
江恒的妈妈一直对他不太好。
江恒亲妈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们住在一个大院里,消息总是传得很快。
有人说,江恒的亲妈是被现在的继母气死的。本来继母想把他送走,但江恒的爸爸很坚决,一定要把他留下来。
现在,江恒的爸爸身体不太好,继母看着位置坐不稳,就开始搞小动作。
在这方面,我有点感同身受,所以对他也会多偏袒一些。
婆婆经常叫我去家里陪她打麻将,但几个月过去,也没从我这里套出什么话。
倒不是我故意隐瞒,主要是我也不知道什么。
江恒和我见面基本只有晚上,白天我们各忙各的。
晚上我睡着了他才回来,我醒来开始忙自己的事情时,他已经在公司忙了。
我有时候出差,他也经常不在家,房子对我们来说更像是一个名义上的家。
我想着这么努力的老板,对公司员工来说也是好事,能把公司全部继承下来也不错,不过这个继母,到底该怎么应付,我还在琢磨。
时间到了年终,这是我们婚后第一次在媒体面前露面,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以前我都是跟着大伯,带着堂弟参加社交活动,现在我站在江恒身边,轻轻挽着他的手臂,微笑着和来客打招呼。
周围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过来,有探究的、嫉妒的、羡慕的,也有轻蔑的。
大多数是那些女伴,跟着各自的男伴而来,江恒的颜值确实很吸引人。
我捏了捏他的胳膊,小声和他开玩笑:“这么多好看的女生,你单身这么久,有没有心动的?”
“不想说就闭嘴。”
“你别害羞嘛……”
话还没说完,他拿起一块甜点塞进我嘴里,我的舌头不小心扫过他的手指。
我感觉到他瞬间僵了一下,我笑了笑,看向四周,果然很多目光又收了回去。
室内觥筹交错,江恒喝了不少酒,说要去透透气,让我在这里应付一下。
他走后,投向这边的目光又少了许多,我乐得清闲。
正抿着手里的香槟,我看到齐家带来的歌女袅袅婷婷地朝江恒所在的阳台走去,我也跟着过去。
我怕出什么岔子,就假装无聊,抬头观察周围人的目光。
我知道现在我被人拿捏得死死的,只能乖乖配合江恒演一对“好夫妻”。
当我走到阳台,看到舞女奇兰正拦着江恒的脖子往上凑,动作和婚礼当晚我对他那样一模一样,而江恒此时正拦着奇兰的腰。
我原本以为江恒对女人没兴趣,没想到他只是对我没兴趣。
真没品。我心里暗骂。
江恒原本要推开奇兰,看到我的时候却停了下来,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看着我。
奇兰大概也忌惮我大伯的势力,此时悻悻地停下动作,抱着胳膊开口说话。
我看着她的脸,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和我长得太像了,连妆容都有七分相似。
“你喜欢这种类型的?”我看着江恒。“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奇兰和我很像,但她的身材比我好很多。
旗袍穿在她身上,显得格外有韵味。
“谁让你来的?”我看向奇兰,眼神里带着警告。
“是……齐先生。”奇兰小声说,声音和她的外貌不太相符,听起来可怜巴巴的。
“你不像是舞女。”
“我……我是齐家刚找回来的女儿。”
原来如此,齐家与江恒的后妈联合,想要将江恒的名声破坏掉,好拿到董事会的话语权。
“齐小姐先走一步,如何?”我指着阳台角落的小门,那里通着后花园。
在齐兰跌跌撞撞离开之后,我看向江恒,他的眼睛闪过玩味,衣衫微微凌乱,带着一股子淡淡的酒气。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次如果被另一个人发现,后果是什么?”
我心里有一股子火气,压低声音瞪着他。
他此时也收敛了玩味,带着一丝愧疚。门外传来脚步声,我不再与他争执,拉住他的领带,将他拉弯身子之后吻上去。
在他推开我的上一刻,一群人出现在阳台门口。
我佯装羞涩,躲进了江恒的怀中,江恒很上道地揽着我,将我扣在怀中。
“江少爷与夫人关系好啊。”跟着齐家老板的男女面色尴尬,不咸不淡的夸赞。
人群散去,我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吹风,江恒依着栏杆不说话。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江恒打破沉默,问我。
我摇摇头,懒懒道“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如果你传出绯闻,会对我们的共有财产造成破坏。”
“真的吗?”
“当然不是啦。”我转过去,眨巴着眼睛看他,眼中满含期待。“当然是我喜欢你,打算让江公子欠我一个人情,将来协恩图报,这可对我很有帮助。”
江恒不再说话,盯着我的眼睛,我也与他对视。
远处有烟火升起,在半空中咻然炸开,明明暗暗的灯光在我两人脸上映照着,他看我的眼神比方才温柔了一些。
“刚才她自己贴上来的,我没有主动。”
他忽然给我解释,语气软和了一些,像三月的风一样。
“我知道。”我站起身拉着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指塞进他的志峰与他十指相扣。“但我很开心你给我解释。”
第三章 早餐
年终宴会之后,江恒还是忙得不可开交,但不再把我当陌生人,偶尔会做早餐送到我的床头。
这样的改变让我挺满意,毕竟我不喜欢做无意义的事。
与江恒的婆婆不同,江鸣也就是江恒的父亲,对我一直很防备。
每次跟着江恒回家,婆婆总是对我笑眯眯的,热情招呼我吃喝,公公却话很少,通常只是点点头就回房间了。
但我知道,他并不是讨厌我。
有次吃饭,江恒被公司紧急叫回去处理事情,婆婆上楼收拾东西。
我坐在客厅等江恒来接我,公公忽然跟我聊起他和我爸的往事。
“你爸和我是战友,他人品好,能在边疆守十几年……”他念叨着,我就安静地听着。
“你大伯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别学他。”
我点点头,没多说话。相比大伯家,我更喜欢待在我和江恒的小家,但我最喜欢的地方还是这里。
他念叨了好一会儿,发现我很久没出声,也停了下来,上下打量着我。
“月月,你喜欢阿恒吗?”
这个问题让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平时和江恒相处,说的大多是些暧昧的话,但只有我们俩心里清楚。这时候被这么一问,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沉默了一会儿,我斟酌着说道:“爸爸,如果我不想嫁,没人能逼得了我。”
“想不想嫁和喜不喜欢是两码事,这我清楚。”他看着我,带着长辈的威严和一丝慈爱。
“我是喜欢江恒的,但他不太信我,也不让我靠近。”
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小女儿的姿态逗得公公笑了起来。
“你这话让我想起你爸追你妈那会儿,你爸长得帅,看着挺痞的,追你妈可费了好大劲。”
“要不是陈卫国去了边疆,你和江恒中间也不会隔着这么多。”
是啊,我跟江恒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了。
我大伯在和江氏合作的同时,也在和国外搭线,把大量优质建材往国外运。
这很不地道,江氏对此很不满。但关城内,我大伯的建材质量也是顶尖的,在国内也能排得上号。
“因为这事,阿恒找你大伯好几次,都被拒绝了。”
“你大伯做事不地道,你爸最近也联系他,但他就是不松口。”
说起这个,我突然想起大伯喝醉后的酒疯。
“你,陈卫国,大英雄。我爱家,我是大奸商。爸他觉得你有骨气,什么好的都紧着你,有什么用?现在你还是得求我。”
陈卫国是我爸的名字,他的名字是他班长取的,他班长在戍边战役中牺牲了。
公公和我爸是同在战壕里的战友,也是班长的亲弟弟。
我忍不住想,都说商人重利,但公公大概是个例外。
大概大伯也算个例外,毕竟我的研究所最大的投资者就是他。
“月月,在我研究所毕业的时候,我对着录取通知单发愁。
他知道了这件事,把手里所有的流动资金都给了我,帮我建起了研究室。
他还通过人脉从国外请来细胞学专家辅助我。
留住这些人不容易,需要高薪,这些钱都是他给的。
“月月,陈越月!大家都骂我是奸商,你得知道,我不算坏人。”
这是我第一次有研究成果时,他跟我说的话。
他被骂着,却架起了国内和国外的第一个商道,撕开了国外的商贸口子。
我想,他能在时代浪潮中发家,肯定是有本事的。
公公一直觉得大伯是我和江恒之间的障碍。但事实上,如果不是大伯的安排,我也不会嫁给江恒。
如果当初嫁给江恒的是堂姐佳佳,大伯也不会反对。但大伯觉得江恒对我更有利,就把我俩撮合在一起,把佳佳送去深造了。
大伯对江恒和我的关系心知肚明,但从不多说。
对我来说,这场婚姻确实有很多好处。江家儿媳的身份让我在很多事情上都能一路绿灯。
但身处这些人中间,听着他们的挣扎和努力,我心里还是有些酸涩。
我转过头,看到门口站着的高大身影,江恒回来了。
他几步走到我面前,我伸出手,他配合地握住。
“爸,我们回家了。”
公公点点头,江恒拉着我离开了江家。
一路上他都没松开我的手,我也乐意握着,没有松开。
“刚才我和爸爸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没有。”
“想不想听?想听的话,我再说一遍。”
“……”
“江恒,我喜欢你,所以我想嫁给你。”
“嗯。”
江恒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突然甩开我的手,大步走向车,但又在车边停下来等我。
我揉了揉脸,表情垮了下来,不再维持微笑。
我也累了,不想一直装着。
“你这样,比刚才好多了。”
在回家的路上,等红绿灯时,江恒突然转头对我说。
哦?是吗?
第四章 消息
日子平淡如水,我跟江恒的关系也没什么进展。
这天我有点累,就给研究所打电话,让他们自己忙自己的。
我自己在书房看文件,核对研究所的支出。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恒走进了书房,吓了我一跳。
他站在我旁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白天能见到他很难得,我合上文件,冲他笑了笑。
“难得白天在家,想吃点什么?我去做。”
“我今天听到一个消息。”他没理会我的问题,自顾自地说。
我没说话,只是笑着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大伯被军方保护起来了。”
我看着他,心里猛地一紧,紧紧抓住文件。
事情来得很突然,但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一点。
“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我正要离开,他突然抓住我的胳膊。
“所以,你大伯一直都没做坏事,对吧?”
我没顾上胳膊的疼痛,抓住他的手,用力掰开。“我不是一直说过吗,他没做坏事,你信不信?”
我大步离开,定了去边疆的车票。
我要赶紧走。
如果大伯被军方保护,肯定有人盯上了他,那他们也一定会找到我。
眼泪被风刮了出来,我一路走,一路给研究室的工作人员打电话。
边疆很苦,我成年后去过几次,每次都被冷风吹得生疼。
但今天,那里是我唯一安全的地方。
火车哐当哐当地一路驶向远方,两天后我提心吊胆地到了边城。
这一路,车厢里有金发碧眼的人来回走动,挨个询问那些打扮时髦的女生。
我坐在角落,看着他们,心里也紧张得很。
但他们肯定想不到,他们要找的人,其实是个土里土气的我。
边疆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只有爸妈住在破旧房子里了。
白色的哨所矗立在群山上,与白色的雪和灰色的沙石融为一体,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我沿着灰黑色的道路走向哨所,两个年轻人跑出来帮我拎行李。
“你是江叔张姨的女儿吧?他去择菜了,说要给你做顿好吃的。”
他们的脸被冻得红扑扑的,手指关节有些粗大,手背上满是冻疮。
我从包里掏出研究所新研发的冻疮膏递给他们,不出所料,又收获了一堆感谢。
往里走,我看到妈妈正在厨房忙碌。
“妈妈!”我跑过去,从背后环住她,把脑袋埋在她的棉袄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窗外开始零星飘起雪花,几分钟后,雪越下越大。
我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和开心,跑到外面在雪地里转圈。
一只手忽然把我拉到屋檐下。“你打算在边疆研究自己的病变细胞?”
这个声音很熟悉,刚才还在旋转的我此刻看清了声音的来源——是江恒。
“我怎么到边疆还甩不掉你。”
“我不放心。”他语气温和,帮我掸掉头上的雪花。“一路跟着你过来的。”
“这里现在比城里安全。”我甩开他的手,跑进厨房看妈妈在做什么。
刚才我疯玩的时候,爸爸已经回来了,提着一袋子猪肉,准备给我包饺子。
我凑在桌边看他们忙活,他们塞给我一个面团,让我到一边去。
厨房里挤满了六个人,几乎挪不开身子。
我看着他们五个人包饺子,自己坐在一边摆弄着手里的面团。
“是你爸让你来的吧?”我挤眉弄眼,小声问江恒。
“我自己来的。”江恒低头,挑了一点饺子馅。“我怕你出事。”
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了,这会儿把我当成了宝贝。
我笑了笑,“我说过,我从没骗过你。”
“我知道。”他看着我,房间里的温度似乎缓缓升高。
“我出去一下。”
看到外面有人匆忙走动,我跟了上去。
“你们这么急,是有事吗?”
“姐,有人受伤了,我们这会儿赶去支援。”
“带上我,我会急救。”
在那个小兵犹豫的时候,我跳上车,招呼他。“走吧走吧。”
他们把绳子最后打了个结,把我夹在中间,一路往山上赶去。
一路开到山顶,我们到了现场。
六十多个邻国士兵正在边境搞破坏,或许还不止这个数。
其他人冲上前去阻止,我和另一个医疗兵被三个士兵护着,对地上的伤员进行初步急救。
对面的人离开后,他们围过来,询问地上三个人的情况。
“没事,把他们三个抬上担架,我们走。”
他们照做,利索地把三个人抬上担架,送回车上。
一路返回,我看着路边的山丘,越发觉得来这里是对的。
回到哨所,江恒站在外面等我,眉心紧蹙。
“怎么了?”我问他。
“你们离开后,这边人手不够,有几个混进来闹事。”
“人呢?”
“刚才被关进那个房子里了。”他往那边指了指,拉着我回到厨房,继续包饺子。
“这是怎么了?”爸妈手里的动作没停,但对刚才的事很担心。
“来找我的。”我简单说完,他们不再出声,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我喉咙一紧,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
两个小时后,车从远处驶回,抬下来三个担架。
我凑过去,看到三个人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了,挂着吊针被送回哨所。
我跟着人群进了医务室,看着大家安置好三个伤员。
“长官,我想向你汇报一些事情,和刚才闹事的那群人有关。”
“你跟我来。”他带着我走进一个房间,和我谈了起来。
“以下只是我的猜测,我大伯是陈爱家,我是陈越月。”
“大伯通过钢铁建材与国外建交,但不知道做了什么,已经被国家保护起来了。”
“我是他投资组建的一个生物研究所的负责人,最近有一个重大发现。”
“具体发现不好说,但消息泄露了一些,我这才带着核心资料跑了出来。”
只是没想到这个发现会让他们这么重视,居然联系了邻国,想要把我带走。
第五章 共识
刚才从他们的对话里,我了解到我们离开后发生的事情。
有几个人拿着石头砸门,等哨兵开门去抓他们时,他们趁机冲了进来。
他们跑得很快,看似漫无目的,实则把院子里转了一圈。
之后被抓住,分别关进了审讯室,每人由两名看守看管。
幸好我跟着他们离开了,不然现在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向长官交代了自己的事情,让他向上级核实,然后我回到厨房。
饺子已经下锅,江恒坐在桌边捣蒜,我妈在煮饺子,我爸坐在一边择香菜。
“你让我刮目相看。”我瘫在椅子上,刚才一直精神紧绷,现在放松下来才觉得累。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我懒洋洋地说,“我之前去山里救援,余震导致楼房二次坍塌,我被埋了三天,出来之后又昏迷了半个月……”
这次的经历,让我们之间少了一些隔阂,又达成了一些共识。
在边疆住了一周后,我和江恒回家,开始处理家里的事情。
家里的老鼠,必须得清理干净。
回城那天,我换了一身深色衣服,素颜来到婆婆家。婆婆看到我,微笑着迎过来。
“阿恒坏透了,竟然把你气得跑那么远,去那么苦寒的地方。”
她拉着我坐下,就像一个普通的婆婆。
她确实很宠我,因为我就是她和大伯之间的纽带。
看看时间,这会儿江恒大概已经在大伯家了。
“母亲,我们来看一段视频吧。”
当我把U盘插入电脑,视频里的人物出现时,她的表情开始僵硬。
她有个儿子,叫江宇。
公公一直以为那是她和自己的孩子,但事实上,那是她和我大伯的孩子。这个视频就是我手里的证据。
而江恒手里的证据,则是我大伯强占民房的把柄。
“阿宇到底也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让你手里的那些人老实点,这些事情就不会有人知道。”我看着对面女人的脸色逐渐阴沉,笑着说。
“我们需要你传递一些假消息,妈妈,你觉得呢?”
“如果不是我把证据集中带去边境,现在看到它的,可就是爸爸了。”
婆婆的医生告诉我,她已经吃药大半年了,医生建议她少操心,尽快住院。
我当然知道她放不下的是什么,也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
公公的寿命眼看走到尽头,江恒强势,她怕公公死后自己难以善终,所以走上了歪路。
她对江宇寄予厚望,但江宇从来不是那块料。
恐怕江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整日守在公公身边,替江恒尽孝。
是的,很少见,江恒和江宇的关系还不错。
婆婆今年六十五岁,即使再想用手里的权力和江恒斗一斗,现在也没有那个精力了。
她的眼里闪烁着疲惫和不甘心。
“阿月,你现在从边疆回来,在家里好好调养一下身体吧。”她拉着我的手,放在手心里轻拍,“家里人多,能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于是我就在婆婆家住下,每天上下班都有警方的人接送。
在江家老宅住的时候,江恒一直没回来过,但时不时发来的信息让我知道,计划正在推进。
最近我有些不舒服,所以加快了手头事情的进度。
一个月后,江恒来接我,牵着我的手带我离开了江家老宅。
“想我吗?计划推进得怎么样?”刚上车,我迫不及待地问他。
在边疆的时候,我们决定取消我名下的生物研究所与别国的所有合作,通过江恒的渠道转向与国家合作。
如今,在国内,只有我名下的研究所能够最大程度地保证药物的药性,而这一点在全世界都是领先的。
而且,研究所的进展很顺利,专利都掌握在我们手里,研发流程更高效,成本也更低。
“计划推进得很顺利,明天国家会派出三位专家来考察。”
他一边开车,一边回答我的问题。
听到他的话,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开始调侃他:
“你果然是不想我。”我感叹一声,靠在座椅上,假装伤心地看向窗外。
“想的。”正当我打算放点音乐来烘托氛围时,他突然开口。
我转头,看到他的耳根渐渐红了起来,那份红很快蔓延到了脸颊,让我忍不住笑出声。
“我在想,我不在的时候,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吃了多少苦。”
哎呀,这颗石头好像被我捂热了。
我清了清嗓子,转头问他:“你想听哪些呢?”
“都想听,但要看你想不想说。”这时正值下班高峰期,他一边盯着路况,一边和我聊天。
难得我们说了这么多话,尽管讨论的大多是工作上的事。
“前面是医院,我们去看看爸爸吧。”我指了指前面的路牌。
“我需要去医院。”
“不去。”江恒很少和我一起出现在公公面前,这会儿更不愿意去了。
“你真不去?”我拉着他,另一只手拍了拍身下的座椅。
我刚才以为是生理期,一心只想快点回家,结果没一会儿,座椅上就湿了一大片。
这会儿我有些喘不过气,身子发冷,肚子和脑袋都钝钝地疼,我知道情况不妙。
江恒刚才一直专注于开车,这会儿看到我的状况,也急得冒汗了。
他按着喇叭,一路飞驰,把车停在医院门口,抱着我就往里跑。
平时我们不算低调,很多人都认识我们俩,估计又要传出一些绯闻了,比如江少奶奶在江家过得不好,大月份流产之类的。
“你还跟我耍脾气,你要是直说,我能不管你?”江恒咬牙切齿地抱着我往急诊室跑。
疼痛从腹部传来,血液的流失让我发冷,我贴在江恒怀里,缓缓地喘着气。
这一个月,家庭医生一直在监测我的身体状况,让我尽快就医。
但我知道,此时就医会让大家对我们的药物产生质疑,这是我不允许的。
我等不起,病人也等不起。
他把我送到医院后,打电话叫来秘书,让他们处理可能出现的舆论危机,在手术室门口开了个小会。
失血过多,我感到医生在忙碌,自己却昏昏欲睡。
“你好,你丈夫说要去处理一些公务,需要离开一个小时,请你不要担心。”
我点了点头,陷入昏睡。
两个小时后,我感受到灯光的变化,被推进了观察室。
江恒回来了,穿着无菌服坐在床头,帮我盯着输液瓶。
一夜无话,我伴着黎明醒来。
江恒下巴冒出了胡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输液瓶。
“你去休息,待会儿特护就来了。”
“不去。”
“去。”我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惹得他长叹一口气。
他好像在我身边时总爱叹气。
我又昏昏沉沉的,实在没有精力和他争辩。
随他吧。
第六章 目光
早上六点,我醒来,看到他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他好像生怕自己一眨眼,我就会跑掉或者出事。
但他那灼热的目光让我浑身不自在,躺得怎么都不舒服。
心里有些不耐烦,我睁开眼睛看着他。
“你这样盯着我,我怎么睡得着?”
他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转而盯着输液瓶,直到特护过来。
特护看他一脸疲惫,递给他一杯热水,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他喝完水,躺在旁边的陪护床上,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穿戴整齐,央求特护陪着我去研究所。
病房门口,有一个值班医生和两个持枪的警察,他们一直在等我。
今天专家要来,我必须到场,江恒不愿意,我只能让他先好好休息。
我坐在副驾上,压抑着身体的不适,估计我的脸色不太好,便借来了一根口红补妆。
“你就这么照顾自己的?”
我刚下车,就看到江恒从一辆黑色的车上下来。
他走过来,紧紧地把我搀扶在怀里。
“你没喝啊?”
“喝了,我抗药。”
我被他搀扶着往里走,把手里拿着的文件递给他,带着一丝被抓住把柄的羞恼。
“这次太重要了,他们每个人都只负责一部分,最关键的地方一直是我在盯着,我必须得在。”
江恒接过文件,翻开看了两页,又合上。
“你一直在接受辐射?”
这份文件记录了研究所所有技术的流程和推进情况,是关乎未来发展的核心资料。
他看着我,似乎不理解我这种不要命的行为。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之前的经历难以回首,他紧紧地把我揽在怀里,走进了研究所。
“穿隔离服。”我推了推他,在他的帮助下换上了防护装备。
我们俩挨在一起,等待专家的到来。
“滴滴滴滴”江恒的手机提醒响起。
他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个杯子,把几粒药放在我的手心。
“你该吃药了,这是医生给我的。”
我看了看,挑出了含有安眠成分的药片,把剩下的药塞进嘴里。
苦涩在嘴里蔓延开来,似乎这类药物都带着酸涩的味道。
“你有糖吗?”我问他。
他摇摇头,拧开保温杯递给我。
“先漱漱口吧。”
癌症,就像一道天堑,横亘在生与死之间。
在专家到来后,我挽着江恒的手,向专家讲述自己组建实验室和研究所的初衷以及发展过程。
经过一系列的交流后,专家和我握手,完成了签字。
他们离开后,我瘫软在江恒怀里,被他送回医院。
此时的我还有些晕乎乎的,不敢相信事情居然这么顺利。
“成了?”
“成了。”
“那就好。”我小声说。
“江恒,后面的事情就拜托你去接洽了,你别老往医院跑。”
“你不用管我,我心里有数。”
“你手下有一个公司,还关联着三个工厂,关乎很多家庭的生计,何必总耗在我这儿。”
江恒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开着车。
路的远方突然升起烟火,划破黑暗,但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
“我给你个东西吧。”我转向江恒,“我让我大伯把手里的那些地产都交给你。”
看江恒的表情,他大概觉得我疯了。
江家做地产,我大伯做建材,合作了将近二十年。
此刻,我要把所有东西交给江家,无异于让江家地产在关城内形成垄断。
“他被叫作奸商,肯定不是没有道理的,有些事情我是知道的。”
“我大伯现在心里肯定也很慌,他手里的东西现在还藏着一些,如果通过你交给国家,我和他估计都能放心。”
回到医院,我把所有消息口述给江恒,包括每个证据藏在什么地方。
有些证人被他安排到了很远的地方,轻易是找不到的。
我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知道这件事,但因为并不想沾染这些事,只是录下音频进行核对。
这些东西,必须江恒亲自去一个一个带回来,将零散的证据整合起来。
打蛇七寸,这些事情江恒做比我强。
他能够把事情做得干净利落,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痕迹。
时间在治疗中过的很快又很慢。
一转眼三个月过去,我度过了第一个治疗流程,能够自己行走。
今天是江恒父亲得生日,我大伯会出现在宴会上,这是一个很好的对峙时间。
早早梳洗收拾好,我坐在病房内等待江恒接我去宴会上。
谁知道刚出门,看到两辆车停在楼下。
江恒下车,准备扶我上车,另一辆车得车窗降下,大伯的脸露出来。
“阿月,身体不好,还是我带着比较放心一点。”江恒强横的将我揽在怀里,带着我回到车上。
在车上,我透过后视镜看着跟在后面的那辆车。
“这不得气死他,六七十了,心梗的话后面大礼可就白准备了。”
他皱着眉,嘴唇因为不确定性紧紧抿着,这是他的小习惯。
“他来做什么?”
“大约是来套话吧。”
从决定套路大伯的产业,我们就默契的减少了来往,大伯虽然也知道顺理成章的交出最好,但他也是心的。
“你倒是聪明。”江恒随口应答。
“那是。”我骄矜回答:“不聪明能推进抗癌药物的发现?也就你觉得我傻。”
他看了看我,眼里闪过揶揄。
我们这一代是似乎是承上启下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和坚持,也甘愿为了这些付出生命。
这似乎有些愚钝、笨拙,总之看起来不算聪明。
等到了宴会,大伯从我们后面快步离开,率先进入室内。
我虽然穿着搞定礼服,但被江恒用大衣包裹的严严实实,并不美观。
我坐在二楼,喝着江恒端来的热牛奶,与他一起俯瞰下面的人。
良久,我点了点他,示意我大伯的到来。
“月月,跟我聊聊?”二楼人少,我大伯缓缓走来,对我说道。
他虽然是与我说话的,但眼睛看着江恒。
江恒看了看我,与大伯一起离开。
无聊的很,我在二楼被暖风吹的犯困,退回到沙发上打瞌睡。
“堂妹,咱们一起去看烟花吧!”
是佳佳堂姐,喊我出去看烟花。我应了一声,看了远处与大伯聊天的江恒,和她一起往一楼走去。
似乎每逢大事,都会有烟花的绽放。
“走,我们往外面走一点。”佳佳拉着我一脸兴奋。
不知道是冷风吹得还是什么,我眼前一黑,忽然觉得脑袋想要炸开。
“佳佳,去喊江恒。”我拉着她,她回头冲我一笑,忽然将我身子往前一拽。
我身子一倾,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鲜血模糊了我的眼睛,我头上在流血,我好像也在吐血。
“陈越月!”我听见声音,吃力地转头过去,是江恒。
他将我抱在怀里,一脚将陈佳佳踹开,往外跑去。
公公也拄着拐杖出来,与大伯一起上了另一辆车。
“事情办好了吗?”我呕着血,断断续续的问。
“嗯。”他皱着眉,盯着前面的路,车速飙到一百四。“别说话,闭嘴。”
我不知道等会儿还能不能张嘴,这时候想要一下子问完。
再次回到医院,医生检查确定我的癌细胞没有扩散。
方才是有点低血糖加上鼻膜破裂,血液倒流进入嘴巴。
唯一需要处理的就是头上的伤口。
江恒被医生数落,拿着本子一条一条的记下医生的嘱咐。
半个月后,大伯将手里三分之二的暗舱交给了江恒,由他上交国家。
“月月,永远不要试图挑战深渊。”
他出国前来看我,与我聊天。
沉默里,他忽然对我说,一双眼睛带着哀戚。
过了几天,佳佳被抓进监狱,她是那边派来的间谍。
她被送到国外深造,在于那些人交流的过程中,被金钱侵蚀,成为了他们的眼睛。
事已至此,大伯地下的一部分产业被变成现金。
他把那些留给了他的儿子,只带了一部分离开。
自此,那些事情告一段落,江恒将我看得更牢,守在我床边办公。
我的病房变成他的办公区,来来往往的人都气声交流。
“人员都归拢好了?”我问他。
收拢来的那部分产业被国家交给他进行整合。
这些公司需要进行换血和账务整理,将该补的坑补上,该调换的地方进行调换。
自此,我想做的事情就此结束。
我安心养病,不过似乎也也由不得我。
癌细胞扩散了。
长期的辐射让我的细胞变异,难以治愈。
我研制的药物可以治愈那些病人,难以治愈我。
第七章 照顾
躺在床上时间长,腿会忽然麻掉。
江恒发现这个状况,把桌子搬到我旁边,一手给我按摩,另一只手敲打着电脑。
有时候半夜抽筋,我拍着床梆喊他,他也会趴在我的床边打瞌睡,给我按摩。
特护只照顾着我白天,晚上就交给了江恒。
“江恒,给我讲一下你妈妈吧。”
“不太记得了,只知道她很喜欢种花。”
“现在的江夫人······她。”
“是真的。”
我扭头看他,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他没有躲开,只是眼睛看着我。
我忽然响起儿童时候的我与他,我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滋味,但寄人篱下的感觉我虽知道的。
“当年母亲随父亲去边疆,祖母把我带回家,大伯母说我是拖油瓶,背着人掐我的大腿。”
“大伯和堂姐为了人前的好名声,人前对我和蔼。可我知道他们看我的眼神。”
“大伯一家搬走之后,祖母才敢对我好一些,她曾经怕自己对我太好,让大伯一家不喜欢,为难我。”
“刚离开父母的时候,我每晚都会哭。”
江恒的呼吸悠长均匀,我不知道他是否睡着,自言自语道。
“我那时候不敢让人听见,怕他们觉得我麻烦。给父母打电话也只能含含糊糊的听到几句话,之后他们急匆匆的挂掉。”
“我怕被抛弃,也怕自己不讨喜,让他们失望。”
“可事实上,大伯对我的态度很多都是因为爷爷对他的态度,让他有些恨意,但不能说他是坏人。”
“人很复杂,江恒,回忆起我记忆中的他们,我只有这个想法。”
“江恒,我也是自私的。我嫁给你的时候很开心,因为这让我有了自己的家。”
我不敢看江恒,怕自己流眼泪。
眼前忽然盖上一张纸,温热的气息透过纸张传来。
是江恒的手。
我的眼泪忽然决堤,眼泪流出来,似乎要将那些深夜积攒的眼泪一次性流出来。
没过多久,公公的身子彻底垮了,我也起不来床。
江恒全权接过公司的一切事物,更加忙碌。
他不能够再整日整日的守着我,只能整日与我视频通话,看着我的一切状况。
“我不看着你,我会心慌。”他说。
他只要有空,就来医院守着我,趴在我的床边补觉。
早上,我跪坐在床上给他梳头,看着他三十出头,鬓角长了白发。
“我要是大伯,我要从北美飞回来骂你。”我笑。
大伯离开这里去了北美,时不时会给我发回来一些照片,告诉我他在哪里。
他走之后,江恒将他所有的产业打乱重组,与江氏合并,组成了新的公司。
江恒抬手,握着我的手,拉到胸口。“给你出气。”
闻言,我笑了,手在他的胸口轻拍着。
给他打好领带,我送他出门,给了他一个拥抱。
他离开之后,我去看了同一家医院住的公公,他很有精神坐在那里自己梳头。
“月月啊,我刚才看到阿恒的妈妈了。”
“月月,你看看我这样穿精神不精神。”
“月月,你跟江恒要好好过日子,爸爸去下面给你划了生死簿。”
我眼泪流出来,知道公公的时间到来,忙不迭给江恒打电话,让他回来。
“爸爸”江恒跑过来,跌跪在床前。
“我下去给月月划阎王簿,你在上面,可照顾好月月。”他抓着我的手放在江恒手中,紧紧的握住。
“月月心里苦,你要多陪陪她。”他看着江恒嘱咐,又转向我。
“阿恒的妈妈去得早,我对不起他妈妈,也没照顾好阿恒。”他的眼泪流出来,“孩子,阿恒交给你了。”
说着他的手垂下来,脑袋也逐渐佝偻,身子前倾。
江恒将父亲扶好躺平,叫来护士,确定爸爸死亡后,伏在尸体上沉默。
“阿恒,我还在。”
江恒点点头,很克制的处理好父亲的葬礼,接着忙自己的事情。
有的时候,我需要出现在一些场合,确保江氏股票的稳定。
江恒会将我紧紧的包裹着,紧张的搀扶着我,眼睛紧紧的盯着。许久之后,忽然传来消息说婆婆去国外散心,我知道这是她被监管起来了。
又过了几天,听说我大伯在北美露营,被熊瞎子吃了个干净。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握着手机哭到抽搐。
我知道他并不是不小心被吃掉,而是没有逃掉。
江恒将我蜷在怀里,小心的搂着我,轻拍后背。
“月月不怕,月月还有我。”
过了几天,我听到鸟鸣,走到窗边向外看。
“爸妈要回来了。”他忽然回来抱着我说,言语之间带着欣喜。
“我们就只剩下他们,我们好好尽孝好不好?”
“你和我一起,我们一起。”
我点点头,倚在他怀里玩手指。
“江恒,我不想住院了。”我踌躇着对他说“我已经在医院住快要两年了。”
医院的阳光是苍白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哪怕住在贵宾病房,每日的输液和药物都都会让人意志坍塌。
“月月,你说过会陪我的。”他以为我放弃了生的意志,紧紧搂着我,怕我下一秒消失。
我觉得,如果再在医院里呆下去,我确实是要消失了。
惨白色的肌肤在阳光下可以看到血管,温暖的阳光晒不热输液管的针头。
留置针插在皮肤里,两只手轮流着扎,我的凝血细胞工作能力下降,难以愈合,手上很多真空。
“月月饿了吧。”他有些执拗。“我刚才问了医生,你可以喝一点鸡汤,我熬了你最喜欢的玉米鸡汤。”
他松开手,端着鸡汤捧到我面前。
我从前最爱喝的味道,此时在我眼中犹如泔水,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我吐了,吐了他一身。
可他一点都不生气,只喊来医生和护工,自己去处理身上的污脏。
吐完舒服了一点,我喝了两口他送来的鸡汤,让盯着我的人欣慰了一些,微微笑着摸.我的头。
“月月,等你爸妈回来好不好。”他给我一个希望。
“如果他们接受,我就接受。”
生病的两年里,妈妈回来陪了我两个月,又离开。
对自己吝啬的两个老人将自己攒了一辈子的钱给了江恒,拜托他帮忙照顾我。
他们买了小灵通,说这个信号好,打电话便宜。
国家知道我的病情,派来专家组给我治疗。
这让老实的爸妈很是感激,想要帮国家守一辈子的边疆,。
可国家怎么忍心让两个七十岁的老人还在那么偏僻的地方,派当地的干部把他们劝回来。
给他们在市里靠近医院的地方,分配了一套房子,给了他们很多补助。
爸爸摩挲着我的脸,说我比之前胖了一点,谢谢江恒把我照顾得好。
江恒苦笑摇头。
“爸爸,这是放疗导致的浮肿。”
他伸手按在我的胳膊上,按下去的地方没有办法回弹。
爸妈搂着我哭作一团。
没办法,在2000年,得了癌症能活两年的不多。
像我这样的,在二期被发现,还能好好活着的,更是凤毛麟角。
所有人都很想我活下去,没日没夜的守在我旁边,随时准备与死神进行拉锯战。
我知道江恒很累,我也很累。
爸妈就我一个女儿,我的离开对他们三个都很残忍。
我回家了,带着两个团队的医生,和大量的医疗设施。
这是交换,我积极配合治疗,他们允许我回家。
可两年了,我的身体变化我很清楚。
我知晓我活不了很久,可江恒呢?
我不能让他随我离开。
他不止是我的丈夫,他还是很多家庭的依靠。
我很自私的希望江恒活下去。所有我要做些什么。
第八章 久等
“阿恒,我们明天去孤儿院看看吧。”我佯装无意,在饭桌上说。
饭桌上一瞬间寂静,爸妈看看我又看看江恒,低头擦眼泪。
江恒也愣了愣,点点头,帮我把碗筷摆好。
吃过饭,我与江恒去了孤儿院。
“那个孩子,与我很像,是不是?”
走到第三家孤儿院,我看到一个两岁的男孩。
他蹲在角落,带着试探看向我们这边,大大的眼睛闪烁着倔强。
他眼里含着泪,但没有哭,只是那两汪泪含在眼里,叫人心软。
“就他吧。”
我们领养了那个孩子,取名叫江月言。
带着月言去做身体检查的时候,我们遇到了当初在边关接着我的那个哨兵。
“我记得你,你是陈叔的女儿。”他呲着牙笑,牙龈都露出来。很不好看。
我对他眼熟,问他怎么在这里。
他道:“你记得与我一起接你的另一个男生吧,他在里面做手术。”
我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张脸,那是一张黝黑的泛着红晕的脸,带着傻笑,看起来呆直。
“我都这样了,难为你记得我。”
“你的眼睛、眉毛都没有变化,我记得住你。”他依旧笑呵呵的。“那时候我还想,你要是没对象,我行不行。”
我不接话,转头看站在一边的江恒,伸手握住他的手。
“那个弟弟怎么了?”
少年收敛了方才比哭难看的笑,语气里带着一丝沙哑。
“他巡逻的时候掉到冰窟窿里面,拉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冻坏了。”
“医生说,最差的可能是要截肢。”
走廊里寂静,月言坐在我的旁边,睁大眼睛看着默默流眼泪的人。
“叔叔,他会健康的。”
语落,叮的一声,手术门打开,医生带着口罩走出来。
“腿保住了,你过来,我交代一下注意事项。”
男生呆呆愣愣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踉跄着跑过去。
“言言,你怎么知道的?”
“我觉得啊。”陈月言转头看我。“我还希望妈妈可以健康。”
我摸摸他的脑袋,和江恒一起带着他回家。
三天后,江月言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没有问题。
江月言的身体健康,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单纯的因为父母出事被送到了孤儿院。
我当了妈妈,有了一个两岁的儿子。
言言很依赖我,紧紧的抓着我的衣角,不肯离开我半步。
晚上,也是需要我哄睡的。
我经常在哄睡了孩子后,一个人坐在暖房里,对着外面发呆。
江恒不在,我爸妈已经睡了,此刻难言的静谧。
“言言睡了?”爸爸的声音忽然传来。
我点点头,点了点旁边的位置。
“你决定了?”
我又点点头,看爸爸默默地擦眼泪,伸手拦着他。
往日里高大的身影此时佝偻且瘦弱。
我的爸妈老了,我跟江恒也结婚将近五年了。
我有感觉,我快要离开了。
一个月后,江恒回来,将我想要的东西带给我。
那时我的研究所饿的研究落实生产地成果。
自我之后,癌症不再是卡脖子的病。
自此之后,癌症患者多了一丝生机,也有了更低廉的国产药。
这是掌握在我们国家自己手里的技术,不会像进口药那样昂贵。
“阿恒,亲亲我吧。”
我没有看报告,而是抬头对他说。
“亲亲我。”
他俯下身,亲吻我的额头,鼻子,嘴角。
我赶收心跳加速也越发热情的回应他。
又过了一个冬天,春天来了,春.光暖融融的。
我已经不能行走了。
江恒和江月言推着我的轮椅去乡下,这里空气要比城市里好一些。
走过一个流水的地方,我看着潺潺的溪水。
“江恒,将来我要被埋在水边。”
我忽然说道。
“好。”这个时候,一切的话都成了虚幻,我们都在等待死亡的到来。
我很坦然,江恒也对此不再多说什么。
“那要找个大一点的地方,不然将来我们合葬都不方便。”
江恒的话逗笑我,抬手拍了拍他。
我们三个一路说笑着,在傍晚回了家。
日子不温不火的过着,一个月,两个月,我已经不能控制排泄了。
国家将我的事迹宣传出去。
大家都知道有一个女研究员为了研制医药长期将自己暴露在辐射之下。
他们知道,市面上最新出现的药物是我组建的研究所推出的。
也知道,我在第一时间,将手里的资料交给国家。
之后发现自己患病,也没有要求国家给予帮助。
国家给我颁奖,可是我不能亲自将奖杯拿到手中。
记者在我的病房连线,人们看到了我。
苍白、浮肿的我,面无血色。
我的脸上长着斑,四肢浮肿,插着鼻饲。
我没办法自主的做起来,只能被扶起来。
江恒将我搂在怀里,帮收拾好衣服。
“大···家好,我是···陈越月,感谢···国家对···我的嘉奖。”
我喘得说不上话,断断续续的讲述我的故事。
良久,我忽然被一口痰呛到,医生进来帮我救治。
连线中断,江恒站在一边,垂着头不说话。
“妈妈,你会活下来的。”
言言忽然说,“你可不可以活下来。”
这次连线,让我的状况被大众清晰的认知,他们为我动容。
“陈女士,你可不可以活下来。”
他们红着眼睛发问,一封封信,一束束花被放在我家门口。
“我也想活下来啊。”
我心里默默回复,可是我知道,大约就最近的时间了。
最近,我觉得很精神。
这一天,我很早就起来了,拉着江恒帮我拍照。
停止了化疗,我长出了一点点头发。
江恒帮我梳头,打趣我现在稀疏的头发比不上他们的老保安。
他用热毛巾帮我擦脸,小心的将一些保湿的膏体擦在我的脸上。
“江恒,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啊?”
我虚虚的靠在他怀里,忽然好奇这件事。
“当我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心慌的时候。”
“那就是从我去边疆咯?”
“差不多是那个时间。”
“那为什么不说爱我。”
“我以为我的变化你知道。”
我躺在江恒的怀里,忍不住笑了出来,江恒也笑了起来。
在这一刻,我们似乎忘记了时间和疾病,只是一对晒太阳的恋人。
似乎这个时代的我们很难将爱说出口,于是把这些融入到言行里,用行为讲述自己的至死不渝。
日光很暖,我闭上眼睛感受着日光的跳动。
此时已经是春夏的交界,可日光暖融融的晒不热本就要凉掉的东西。
我闭上了眼睛,在江恒的怀里。
弥留之际,我听到江恒小声的说他爱我。
我感受到眼泪滴在我逐渐变凉的皮肤上,也听到了江恒压抑的哭声。
二零零一年五月二十八日,陈越月女士病逝于北京长月小区。
百姓自发悼念,站在道路两边,目送我的离去。
我被葬在依山傍水的地方,那里有一大片青草地。
十八年,江月言读了小学初中高中,成绩一直很好。
他报考了生物化学专业,成为了我老师的学生。
江恒将江.氏集团交给了国家,只留下一部分钱给江月言,让他搞研究。
江月言争气,进入我导师的队伍,推进研发。
又过了两年,我等到了江恒。
他鬓边有些白发,身姿依旧挺拔,笑容温和。
“你来了?”
“久等。”
第九章 江月言·章一
你见过天使吗?
我是见过的,那就是我的妈妈。
她把我从深渊里托举出来,把我脸上的泪珠擦去。
我从来没见过像她那样的人,温和、强大、无私。
她常常告诉我,国家需要人才,发展也需要,你吃着国家饭,就得为国家做事。
我懵懂,不知道她的意思,直到她去世。
我坐在车上,看到道路两边的人,似乎有一些懂得妈妈的想法。
他们神情肃穆,拿着白色的花,目送着妈妈的离开。
我问爸爸,妈妈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你不明白,就先去做。”
所有,我报考了生物化学专业,进入了妈妈的导师的队伍。
“你妈妈,是我的学生。”
老太太笑着摸摸.我的头,回忆起妈妈。
“你与她很像,有韧劲,心细。”
我笑笑,妈妈在生活中并不是一个心细的人,时常因为看书忘掉吃饭。
爸爸那时经常打电话给我,让我看看妈妈有没有吃饭、吃药。
后来妈妈去世,爸爸更忙了。
他把我交给保姆,自己没日没夜的在公司忙。
“言言,你不要怪爸爸。”
有一晚,他站在我床边,轻轻地对我说。
“你妈妈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爸爸得替她完成。”
我没睡着,但也没睁开眼睛。
我想,这叫默契。
后来,爸爸也去世了,带着一本厚厚的报告书,说要送给妈妈。
我进入国家级别生物研究所,继续推进生物工程。
希望能够为中国的生物研究事业添砖加瓦。
第一十章 胡马·章二
一个普通的家庭要怎么样才能够承受得住一场癌症呢?
1999年3月23日,我的姐姐在医院体检的时候确诊,医生喊她住院。
“胡马,医生说我癌症,胰腺癌。”
我当时在工地上板砖,听到姐姐的话跟领班请了假就往医院去。
姐姐争气,考上了大学,在北京上学。
我学习不好,高一不想上,就在外面打工。
赶上好时候,北京到处都有活干,我就来了北京,想着可以照顾姐姐。
这些年林林总总攒下来两万,我拿着存折去了医院。
“医生,我姐姐治病要多钱啊?”
姐姐攥着衣服,站在我旁边,好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初期治疗三万,我尽量给你拿便宜的药,去办理住院吧。”
“医生,你看我手里就只有两万,你看?”
我嗫嚅着,癌症这个概念太大,但任谁都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病。
“去吧。”
医生看我一眼,让我去缴费。
姐姐住院了,开始治疗。
抽血、化疗,姐姐开始吃不进饭。
“马儿,你辛苦了。”姐姐吐完,躺在床上看我。
“姐,你吃两口。”我端着饭碗,凑进姐姐。
姐姐就着我的手吃了两口面条,就说吃不下了。
我扶着她躺下,把她吃剩下的饭塞进嘴里,拎着饭盒回工地。
“胡马!”我刚进工地,领班就喊我,把我领到一边。
“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他把一沓钱塞给我。
是五百块钱。
“大家知道你姐姐住院,也没多少钱,这是大家垫给你的。”
说完,他又塞给我一沓钱。
“这是你这个月工钱,三千四,我给你垫了一百。”
他将两沓钱塞给我,让我去补姐姐的住院钱。
“林妈那边做饭,我让她做个淡口的,你省个钱。”
我看着他,心里的一根弦绷着,忽然松了下来。
“大哥。”我哭着跪倒在他面前。“谢谢你啊大哥。”
他慌忙把我扶起来。
“一个村的,你跟你姐能喊我一句哥,你遇到事,我还能不搭把手?”
他把我扶起来,把眼泪擦干,拍了拍我。
“我知会了我爸,村里也能对对。”
我含着泪拿着钱去医院补缴了欠款,跟姐姐交代放心治疗。
“小马,你不用担心。”
我姐姐说。
可哪里是一句话就不担心的呢?
我开始频繁跑医院的捐血处,三百块一次血。
“小马儿,你做什么去了。”
补缴上最近一次的费用,姐姐察觉出来不对。
她在献血室门口堵到我,眼含着泪看我。
“小马儿,姐不治了,咱们回去吧。”她拉着我的手,往楼梯拽。
平时连罐头盖子都拧不开的她此时力气很大,我挣扎着想组织她。
“姐,求你了,我不卖了,姐求你了,咱们治吧求你。”
最后我跪在地上,搂着柱子不撒手。
“姐,我求你了,治吧。”
她拉我不动,跟我一起跪下来,抱着我痛哭。
痛哭之后,钱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我把钱攒了攒交上去,足够两个月的治疗款。
医生查看最新检查单,说目前治疗效果很好。
我心里长舒一口气,只要有效果就好。
医院的钱的差不多,村里的钱也送到了。
“这是村里的钱,大家怕你小,拿着乱花,喊我先拿着。”
领班拿着记账本和钱来医院找我,当我姐姐的面对账。
“五千块,村里一百三十五家对的。”
“娃仔,大家看在你爹娘的份上,给你捐的钱,你可得记恩情哦。”
他摸了摸.我的头,喊我新年记得吃饺子。
我送他离开,隔了一会儿打来了两份饺子。
今天是大年三十,要吃饺子。
攒的钱加上村里的钱,林林总总有一万块。
缴清欠款,我们手中还有三千块。
新年来了,姐姐的生机也来了。
立春那天,医生那这两瓶药走进了姐姐的病房。
“这个药,还在临床试验。你姐姐要是愿意,可以免费治疗。”
“这个药,老价格,还是很贵。”
医生找上我,问我这件事。
“这个药是一个研究所研发的新药,国家刚开始推行,药效也不错。”
“姐,你愿意吗?”
姐姐点头,没有新的路子,万一这条路能走通呢?
事实证明,真的走通了。
半年后,姐姐检查确定癌细胞清零。
“弟,你看这个是不是咱们的药。”
出院那天,姐姐看电视,我收拾东西。
电视上,有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女人就像半年之前的姐姐。
她研制出来了抗癌的药物,但那些药对她自己没用。
姐姐攥着我的手。
“她是好人。”姐姐说,我点点头。
又过了几个月,那个专家去世了,姐姐喊我去街上一起送送。
她一路跟着灵车走,一直到灵堂外。
我们见到了那个专家的丈夫,他微笑着招待前来悼念的人,好像去世的人不是他的妻子一样。
我与姐姐站在外面,不知道怎么过去。
“你好。”那个男人忽然走过来。“你们是来悼念的吗?”
“是的是的。”我与姐姐连胜应答。
“我是吃你们的药,被治愈的,谢谢你们。”
姐姐介绍自己,之后深深鞠躬。
他触电般的往后仰了一下,似乎有点焦灼的紧了紧拳头,
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连声道谢。
我们最终还是没有进入灵堂,只是在他去忙之后便离开了。
“姐姐,他为什么会给我们道谢?”
“不知道,大约我们也给了他一种欣慰吧。”
来源:糯米爱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