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士散文:最忆儿时放麦(mia)假(梁孟华)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5-30 07:10 2

摘要:前几天,我和同学刘占伟正在老家品茗啜茶,等待好友刘卫江周末小酌之际,忽然听到了村边布谷鸟的叫声,不由得突发奇想,立邀占伟去黄河滩,看大河落日,赏万亩麦黄,这一提议,我们一拍即合,占伟负责背相机,我负责开车,沿着黄河1号旅游路蜿蜒曲折,迤逦前行……

最爱垄头麦,迎风笑落红!

前几天,我和同学刘占伟正在老家品茗啜茶,等待好友刘卫江周末小酌之际,忽然听到了村边布谷鸟的叫声,不由得突发奇想,立邀占伟去黄河滩,看大河落日,赏万亩麦黄,这一提议,我们一拍即合,占伟负责背相机,我负责开车,沿着黄河1号旅游路蜿蜒曲折,迤逦前行……

有人说:历史,不过是麦子熟了几千次!

要我说:人生,不过是麦子熟了几十次!

在2025年麦子即将熟透的时刻,我们庄严地行走在历史和人生的时光交汇处。

五月的芮城,一改往日的寒酸小气,到处都是富贵大气的“帝王金”:天上的日头,像块“大金饼”似的挂在中条山的上空,璀璨夺目,光焰四射;脚下的黄河,像条“金玉带”似的束裹着故乡的腰身,大浪奔涌,流金淌玉;岸边的万亩麦田像法国著名画家梵高挥笔制作的一幅巨大的油画,一眼望去,风吹麦浪,无边无际,“满城尽带黄金甲”。

就在我们唏嘘感慨时,我不由得想起了儿时放麦(mia)假的情景。我们这里的方言,管“麦”叫mia,“割麦”就叫ge mia,我一直觉得这样说才最亲切最有味道。

我们那个时候,学校的老师大多是民办教员,即使是公办教员,家里也有地,地里也有麦,一到布谷紧催的时候,就快放麦假了。现在的孩子实在可怜,只有寒假和暑假,哪里知道我们还有麦(mia)假。那时,我们不仅有寒假、暑假,还有麦(mia)假和秋假。在我的印象中,麦(mia)假几乎是踩着端午节和六一儿童节的尾巴来的,雄黄刚刚抹在耳朵上,香包刚刚挂在脖子上,锣鼓喧天,红旗招展的全联校六一儿童节广播体操刚刚比赛完毕,我们仿佛闻到了十里麦香的焦黄味道,似乎听到了“一麦抵三秋,姑娘小姐都下楼”的全员紧急号令,在老师放假前的战前动员中:“什么假期注意安全,不要玩火,切忌玩水,要多帮大人收割麦子;还有什么,要勤工俭学,为了做到颗粒归仓,假期作业就是“拾麦子”,开学时,每人要交15斤”……听着老师的絮絮叨叨,心里长草的我们早已急不可耐,不等老师最后一句话音落地,就嗷嗷叫着,抱着书包,背着板凳,一窝蜂似的从教室里夺门而出,像一群四散的小鸟,“飞”向东西南北,就在气喘吁吁一路狂奔到家,映入眼帘的不是祖父在绑着笤帚,就是祖母在补着麻袋;不是父亲在修着农具,就是哥哥在磨着镰刀,母亲准备着捆绳……望着眼前的一切,霎时明白了,我们的20天麦(mia)假从今天开始,就要倒计时了。

收麦如救火,龙口把粮夺。

麦子,是农民的命根,每一粒都来之不易,不仅是全家一年的口粮与收入,还要为国家交足高质量公粮。“不论庄稼有多好,颗粒归仓才算宝”,丰收与否,全在这几天。当全校放麦假的时候,正是黄金铺地、老少弯腰的时候,城乡之间也紧张忙碌起来,厂矿学校机关单位,按照惯例都要放上一个阶段的麦假,无论干部或者工人,都纷纷返村支援夏收,大人孩子一律回家抢收抢种,上到八十老翁,下到刚拿得动镰刀的孩子,都要下地割麦去。以往热闹非凡的城市顿时寂静下来,反而一贯寂静的乡村却喧嚣起来,人喊马嘶,到处是人,一块块麦田,挤满了或站或坐,或弯或曲,或戴着草帽,或绑着头巾,或光着膀子收割麦子的人。在阳光照射下,一队队“草帽”此起彼伏,一排排镰刀银光闪闪,无不给人一种“麦熟一时不等人,耽误收割急死人”的感觉。每条乡间小路,也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洒落一地的麦秸秆铺在道路上,闻起来喷香,踩起来稀软,走在“黄金大道”上的人们,有送水的,有送饭的,有驾辕套车的,牛拉马驮驴叫唤,一车车堆积如山的小麦像一座座金山被运往打麦场。偶尔,有一辆小四轮拖拉机冒着青烟,哒哒哒,趾高气扬,飞驰而过。

“麦收无大小,一人一镰刀”,大人们准备收麦工具的时候,也会给我们这些小学生准备一把镰刀和一顶草帽。每当这个时候,我们这些“童子军”个个新鲜感爆棚,人人兴奋异常,大人“拱洞子”,我们跟后面,大人割十几垄,我们割三四垄。不大一会,便觉得镰把烫手,汗水直流,浸入眼里,辣得睁不开眼睛,实打实地感受到了白居易的“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的真实写照。

割麦第一天还能“顶得过去”。用大人们的话就是“给日本人顶差”,割割停停磨着“洋工”。头天刚过,第二天就哭爹喊娘,躺了一夜,小腰才缓过劲,父母又叫“上战场”。等从睡梦中起来,母亲早已灌满了一壶白开水,带足了油泼辣子和馒头;父亲也磨好了镰,大哥二哥拉起了架子车,迷迷糊糊中朝着村南走去!

到了地里,腰酸背痛胳膊疼,不是被麦茬扎穿了鞋底,刺破了脚心,鲜血直流,就是被麦芒割破了手指,汗水浸过以后疼得直叫唤。父母看到以后,无奈给我换了“工种”,让我就地“捆麦娃”,“捆麦娃”不用绳,用“葽子”。打“葽子”,就是从割倒的麦秸中挑一束高一些青一些的,麦穗朝下往地上轻轻一墩,让麦穗这头稍稍齐整,然后拿起来穗头朝上并随手分成两份,在麦穗之下脖子的位置左右交叉,一挽一搭一拽,“葽子”就打好了。打“葽子”是个技术活,打得又快又好的,几秒钟一个,捆的“麦娃”结实齐整,一个个站立丰收的田间煞是好看。

当然,割麦子不全然是鲜血和汗水,偶尔也有小小的心跳和惊喜。割着割着,突然听到前面有人喊,“野兔”,放眼望去,一只黄褐色的大肥野兔正在麦垄中疾驰而过,三五个小伙子拿着镰刀就追,一阵气喘吁吁,哪有个兔影?或者,一不小心,看到一个鸟窝,里面几只鸟蛋更是让你惊喜不已。但也有人看到的不是鸟窝,而是蛇窝,吓得一蹦而起,蹿出老远……

“黑黝黝的铁脊梁,汗珠子滚太阳”,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大太阳似太上老君炼丹的炉火一样熊熊燃烧,让人恨不得个个变成“后羿”射他娘的毒日头。大人们气喘吁吁,小孩子瘫坐在地,地头的水壶就喝干了,热得一个个喘着粗气,口干舌燥。这个时候,卖冰棍的犹如天使一般闪亮登场。他们大多都骑着二八大杠,车座后面用绳子捆着一个大大的白色木箱子,箱子的正面用鲜红的油漆写着“冰棍”两个大字。随着自行车的一路骑崎岖颠簸,一路大声叫卖: 卖冰棍,卖冰棍,牛奶的,白糖的,解渴的,拔凉的,五分一个……那时的冰棍,看似五分钱简直就是白送。在当时可不是谁想吃就能吃得起的。至少我家,父亲的奖励“两件宝”,不是“仁丹”就是“破喉片”,也就是现在所说的“润喉片”,摊开手掌,一粒、两粒、三粒……根据你的表现发放。要吃冰棍,比登天还难,除非祖父发话,才是我们麦假时期的狂欢节。看着父亲拿着一只洋瓷大碗,一次从冰棍箱里拿出七根冰棍,简直激动地不要不要。虽然是用糖精做的,但那流淌舌尖上的甘甜至今难忘

小麦割罢,战略转移就到第二战场“打麦场”。平整光洁的“打麦场”上,就像逐渐开锅的水一样沸腾热闹起来,勤劳的农人把从地里拉回的麦捆,穗子朝里堆成麦垛,让麦壳稍微“回性”变松,等地里的麦子差不多都收回来了,便开始摊场碾打。

我们更是难得有这么大的场地,晚上没事的时候,推着父兄的“二八大梁”自行车,追赶嬉闹学骑车,唤朋呼友跳上麦垛玩打仗,欢呼雀跃的笑声飘荡在整个麦场的夏夜。地里的麦子都收完了,大家天不明就起床,四五点钟借着残月开始劳作。大人们用长把子麦钩勾倒麦垛,把麦垛一块一块拉到场里,妇女们、孩子们扛着“四股铁叉”把麦垛堆尽量蓬松的挑散,就像摊饼子一样均匀铺开,这就叫“摊场”。“摊场”完毕,接着就是碾场、抖场、起场、扬场“四部曲”……

到了晚上,天上群星璀璨,地下灯火通明,吃过晚饭后,大人通宵鏖战,碾场的碾场,扬麦的扬麦,摇扇车的摇扇车,小屁孩们或摊开麻袋,或铺展凉席,聚在一起乘凉睡觉,名曰“看场”。劳累了一天的人们,躺在凉席上,有的议论着这几天的天气,有的议论着村中的大事小情,还有的聊着三国,讲着聊斋。小孩子们喜欢躺在凉席上数天上的星星,争论着那颗是牵牛星,那颗是织女星或是缠着大人们讲古老的民间故事,一个接着一个讲,好像永远也听不倦。

收割麦子是一件极其复杂庞大的体力活,需要精诚团结,互相合作,于是左邻右舍形成了一种你帮我摊场,我帮你碾麦,互助合作的友爱景象。今天在你家干,明天去我家做,今天我家烙饼子,明天他家炸油饼,一起干活一起聚餐,好不热闹。除了邻里互助,还有一个传统的风俗叫“看麦罢”,就是顾名思义,麦子收完了,新女婿一则要去丈人家汇报麦收情况,二则要到丈人家干一些麦收收尾工作,好好表现一下,三则要商量一下下一步娶亲事宜等等。新女婿来了,丈母娘更要用新麦子磨出的面好好招待,弄几个好菜,整一瓶好酒,关键是要蒸煮几十个红皮鸡蛋、摊一锅油汪汪的好煎馍,展示一下自己的拿手好戏。我们这些半大小子呢,专门埋伏在新女婿回家经过大路两旁的树后面,等新女婿一到,便一哄而上,挡在前面,搞几个红皮鸡蛋、弄几张香喷喷的椒叶鸡蛋煎馍吃。

20天的假期,就是在汗水与灰尘起飞,喘气与呐喊交织,劳动与偷懒共存,欢乐与惊吓同在的氛围中慢慢度过。就在大人们议论着要上公粮的时候,才猛然惊醒学校还布置的任务,要交15斤麦穗呢!于是,赶紧吆喝着小伙伴们贼撵似得拾麦去……

就这样,麦子熟了一年又一年,我们放了麦假一次又一次。不知何年,街上卖镰刀的少了,地里的收割机多了。再后来,也记不清从哪一年起,麦假就没有了!

时至今日,布谷鸟依然在村口唱着那支“麦黄谷黄,快快收割”的歌谣。但孩子们谁还知道曾经有一种放假叫“麦假”。

如今,徜徉在这片金色的麦海中,不由得想:如果每户农家都留下二亩麦田不用机收,留给当下的零零后、一零后的孩子们,让他们拿着镰刀下地收割,好好体验一把“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滋味,感受一下我们当年放麦假的辛苦和快乐,那该多好!

来源:河之东梁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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