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伦敦切尔西草药园的晨曦中,当第一声大杜鹃的鸣叫刺破薄雾,英国知名博物作家、BBC自然史节目制作人和资深观鸟爱好者布雷特·韦斯特伍德与斯蒂芬·莫斯笔下的《鸟鸣时节》便不再是单纯的观鸟指南,而成为一部用羽毛书写的自然史诗。这部凝结着BBC广播节目精华的博物学著作
在伦敦切尔西草药园的晨曦中,当第一声大杜鹃的鸣叫刺破薄雾,英国知名博物作家、BBC自然史节目制作人和资深观鸟爱好者布雷特·韦斯特伍德与斯蒂芬·莫斯笔下的《鸟鸣时节》便不再是单纯的观鸟指南,而成为一部用羽毛书写的自然史诗。这部凝结着BBC广播节目精华的博物学著作,以247种鸟类的生命轨迹为线索,在科学观察与人文抒怀之间编织出一张绵密的生态之网,让每个翻开书页的读者都成为这场跨越四季的鸟类嘉年华的见证者。值得一提的是,书中还穿插民间传说、诗歌、艺术,呈现出鸟类在人类文化中扮演的重要角色。它还介绍了英国鸟类保育的经典案例,为我们理解人与自然的关系提供了深刻的启示。
科学观察与文学抒写的双重变奏
当普通楼燕的黑色剪影划过五月晴空,作者用“微型火箭刺破苍穹”的意象,将鸟类学观察升华为充满张力的现代诗。这种科学与文学的交融,在描述林柳莺时达到极致:“硬币在大理石板上高速旋转;甜美的颤音;一波波珍珠溅落在珍珠海岸上。”作者不仅记录这种候鸟“身披柠檬黄羽衣”的精致外貌,更通过通感修辞将听觉体验转化为视觉意象,让科学数据在文学想象的熔炉中淬炼出新的光芒。
对新疆歌鸲的描写堪称生态文学的典范。“在塞文河与亨伯河之间的地带的南边及东边,新疆歌在修剪过的灌木和黑刺李丛里面选择了舞台中心。它即便不是最好的歌者,也是一流的歌者。在5月的一个宁静的夜晚,伴着山楂花香和渐熄的灯光中忽隐忽现的蝙蝠,聆听歌够连绵不绝的鸣唱,是一种令人赞叹而又难忘的经历。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不仅是水晶般清澈的音质,正如作家和鉴赏歌鸣的行家H.E.贝茨所言,音节间的停顿也“有一种激情,一种令人窒息而又克制的感觉”。在作者笔下,这种羽色朴素的黄褐色小鸟是“夜晚的女歌者”,其歌声被赋予净化心灵的魔力。作者没有停留在形态学描述,而是通过济慈“不死鸟”的隐喻,构建起跨越东西方的文学对话。当读者得知这种鸟类正面临栖息地丧失的威胁时,文学想象与生态现实的张力,让保护行动有了更迫切的情感驱动力。
在鸟类行为的解读中,作者展现出博物学家特有的洞察力。斑姬鹆选择现成树洞筑巢的习性,被赋予“三重奏成员”的文化象征:“4月中旬到下旬,雄性斑姬鹬经过长长的旅行,从西非森林里的越冬地回到这里。一旦抵达,它就在自己的森林领地上选好位置,站立在树冠上唱起那轻快的琶音。在斑斑点点的阳光照射下,它轻轻弹击着翅膀和尾巴,身上的羽毛显得更加斑驳。在两首曲子之间,它会突然飞到空中,用力咬住飞过的昆虫,鸟喙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吃饱了,它才有足够的力气继续为潜在的配偶唱小夜曲,也能赶跑前来竞争的情敌。和青山雀、大山雀那样的林鸟一样,斑姬鸫也把巢筑在树洞里。一旦在树上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树洞,雄鸟就会在新家飞进飞出,它让白色的翅斑上下翻飞,以此向褐色和白色相间的雌鸟宣传自己选定的家宅。”
此外,黑顶林莺改变迁徙路线的生存智慧,则成为作者解读气候变化的人性化注脚:“近些年,这种春夏季到来的候鸟改变了迁徙策略,部分原因是受到了我们人类的影响。……这些黑顶林莺会在3月初离开英国,这正好是在春季迁来的繁殖鸟到来之前。如此一来,它们能够比在地中海一带越冬的黑顶林莺早一两周回到繁殖地。这些‘早返的鸟儿’可以占有最好的繁殖领地,赢得最健康的雌性配偶,最终也就会产生更多的后代。而这些后代都会沿袭向西飞到英国越冬的迁徙行为。结果,如今在中欧地区繁殖的大多数黑顶林莺都会来英国越冬,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全年都可以看到这些令人感兴趣的小鸟了。”这种将生态行为置于文化语境中的书写方式,使《鸟鸣时节》超越了传统图鉴的范畴,成为解读自然密码的哲学文本。
从民间传说到诗歌经典的生态转译
大杜鹃在十三世纪古诗中“杜鹃啼时夏方至”的意象,在书中获得生态学的全新诠释。这种被先民视为“暑期访客”的鸟类,其鼓点般的双音节鸣叫不仅标记着季节的更迭,更承载着农耕文明的时间智慧。书中写道:“大杜鹃的声音绝对不可能听错。一听到这种鼓点般的双音节鸣叫,你就立刻明白我们最著名的暑期访客——大杜鹃回来了。然而,想要找到大杜鹃并非易事,尽管体型很大,但它异常害羞,而且它的叫声传得也比想象的要远。当大杜鹃在春日里唱着它那首著名的曲子时,你循声找去,最终只能匆匆瞥见一只长翅长尾的铁灰色鸟儿,它与众不同地伏低身子,呈水平状,在枝间前后跳跃。”当现代生物学揭示雌杜鹃的巢寄生行为时,作者没有停留在科学解释层面,而是引用华兹华斯的诘问:“我应该称你为鸟,还是回荡徘徊的鸣叫?”将生物学事实转化为存在主义的思考。
在庭园林莺的章节中,作者展现出惊人的文化联想能力。这种“长相最为平凡的灰褐色小鸟”,其鸣唱被比作“汩汩流淌的小溪”,这种通感修辞不仅呼应了英国湖畔诗派的审美传统,更暗示着自然之声对现代人心灵的疗愈功能。当读者了解到这种看似寻常的鸣唱实则包含着复杂的生存策略时,文化记忆与生态现实的互文关系便自然浮现。书中对其有如下解释:“庭园林莺的名字其实并不准确,它们很少出现在庭园里(也许在偏僻和人迹罕至的地方除外)。它们偏好夹杂着小树的浓密灌丛——林地和湿地环境的边缘更为典型,尤其是树木被修剪过的地方。它们4月间从非洲飞回来,一直歌唱到6月底。幼鸟羽翼丰满之后,亲鸟便会起身南迁。庭园林莺带着它们天性中的低调,悄然溜走,向南飞往西非的森林,在那里度过整个冬天。”
从物种记录到生态公民的启蒙之路
大杜鹃数量下降的曲线图背后,是整个欧洲农业景观的剧变。作者没有采用悲情叙事,而是通过记录雌鸟产卵行为的微观观察,揭示生态链的脆弱性:“大约一个世纪前,影片拍摄先驱奥利弗 ·派克和埃德加·钱斯成功拍到了大杜鹃将卵产在草地鹨巢里的独家片段,他们还揭示出一只雌大杜鹃在一个繁殖季可产多达25枚的卵,当然,每个宿主的巢里只会有1枚。大杜鹃的雏鸟孵出时浑身赤裸,又睁不开眼,但靠着本能的驱使,它还是会努力把巢里其他的鸟卵或雏鸟顶到巢外。它能够模仿宿主雏鸟的声音,并且用响亮得多的音量向毫不知情的养父母乞食。”当读者得知芦苇莺、草地鹨等宿主鸟类正因巢寄生而面临生存压力时,保护行动便不再是抽象的口号,而是具体的生态责任。这种将物种保育置于食物链网络的书写策略,展现出生态学的整体论视野。
黑顶林莺迁徙路线的改变,堪称气候变化的生态预言。作者通过对比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前后的迁徙数据,揭示人类活动对鸟类行为的深远影响。当这些棕灰色林莺放弃传统越冬地,转而在英国越冬时,它们的翅膀丈量的不仅是地理距离,更是文明与自然的新的距离。这种将个体命运嵌入宏观叙事的手法,使保育议题具有了史诗般的厚重感。
合上这本厚达488页的鸟类年记,扉页上“天际线”丛书的标识仿佛化作展翅的飞鸟。两位作者用247种鸟类的生命轨迹,在纸面上勾勒出英国生态地图的等高线。这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当读者在阅读中惊喜地发现,书中描述的200种鸟类同样生活在这片土地时,东西方的生态对话便悄然展开。
在这个生物多样性急剧丧失的时代,《鸟鸣时节》提供的不是怀旧的田园牧歌,而是行动的号角。它提醒我们,每次聆听鸟鸣都是与大地签订契约的仪式,每次观察鸟类都是重建生态伦理的实践。正如刘阳教授所言,鸟类是“连接人类与自然的重要情感纽带”,而这本书,正是连接科学与人文、个体与生态的摆渡者。(读者报全媒体记者 何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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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第一读者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