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周,房产证上不改名,你这是把女儿往外推啊!"王大爷站在我家门口,递来一包饺子,眼里满是责备。
"老周,房产证上不改名,你这是把女儿往外推啊!"王大爷站在我家门口,递来一包饺子,眼里满是责备。
那饺子香气扑鼻,却吃不进我心里去。
我叫周建国,今年六十七岁,是一名退休大学教师。
八十年代末,我考上了市里师范学院的讲师,那时候国家刚改革开放不久,能在大学里教书,是多少人羡慕的差事。
九十年代初,我在市里一所师范院校教授中文系,那时候,文学还有市场,学生们还愿意听我讲鲁迅、巴金和老舍。
每月工资虽不多,八十来块钱,但在当时也算是"铁饭碗"了。
我和老伴儿李淑芳省吃俭用,就为给女儿周小丽攒一笔钱,让她将来不至于太艰难。
那时候,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淑芳把工资几乎全部上交,自己舍不得买一件像样的衣裳。
我记得有一年冬天特别冷,她穿着补了好几次的棉袄,被同事笑话"补丁比袄还多",她也只是笑笑,说:"钱得留着给小丽上大学用。"
那时的住房还是单位分配,我们一家三口住在学校宿舍楼里的两居室,条件很一般。
夏天热得睡不着觉,我们就搬着小板凳到楼下乘凉,听隔壁张教授拉二胡,小丽就靠在我大腿上听我讲《西游记》的故事。
冬天北风呼啸,屋里冷得手脚冰凉,全家人挤在一张炕上,看着那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播放着《渴望》《编辑部的故事》,小丽最喜欢刘huiqing演的"小东宝"。
日子虽然紧巴,但过得平和。
小丽从小懂事,学习也好,成绩一直是班里前几名。
九三年她上初中时,隔壁张教授托人从广东带回一台"大哥大",整个教工宿舍楼都轰动了。
小丽回家就嚷嚷着也想要,我摸着她的头说:"好好学习,以后爸给你买更好的。"
高考那年,小丽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省城重点大学中文系,我这个当中文老师的爸爸别提多自豪了。
送她去省城那天,我和淑芳坐了五个小时的绿皮火车。
火车上人挤人,空气混浊,但我们心里却是甜的。
到了学校,看到她宿舍八个人一间,上下铺,条件比我们想象的要艰苦。
我们帮她铺好床,又给她塞了两百块钱。
"这是妈给你准备的生活费,不够再跟家里说。"淑芳拉着女儿的手,舍不得放开。
看着她瘦小的身影站在宿舍楼下挥手,淑芳红了眼眶:"建国,咱们得多攒钱,将来给小丽买个房子,别让孩子像咱们一样辛苦。"
那时候,大学生还是稀罕物,整个单位就我们家有个大学生女儿,不少同事还专门来家里道贺。
我和淑芳省吃俭用的劲头更足了,每月的工资,除去基本开销,全部存进了银行。
九五年,国家开始推行住房制度改革,单位开始分房。
因为我工龄长,职称也评上了副教授,分到了六十平米的两居室,总算有了自己的房子。
九七年,单位改革,大批老师下岗,我也面临着抉择。
最后,我选择提前内退。拿了一笔补偿金,两万多块,在当时也算一笔不小的数目。
内退后,我没闲着,接了些家教和论文指导的活计,每月也能挣个三五百。
淑芳在一家国企做会计,九八年单位也开始改制,好在她业务能力强,保住了工作,但工资降了不少。
日子虽然不富裕,但我们有个信念:"再苦不能苦孩子。"
小丽大四那年,给我们带回来一个瘦高个子的男孩,叫张明。
他是她的同学,学习成绩很好,家里是农村的,父母都是普通农民,家境不太好。
"爸,妈,这是张明,我们...我们处对象了。"小丽红着脸,有些紧张地介绍道。
张明站得笔直,像个小学生一样,紧张地叫着:"周叔叔好,李阿姨好。"
我打量着这个男孩,瘦高个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衣着朴素但整洁,第一印象还不错。
淑芳热情地招呼他坐下,给他倒茶,又从冰箱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水果和点心。
"张明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老师都很器重他。"小丽说着,眼睛里闪着光。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知道张明家在农村,父母都是种地的,家里还有个弟弟在上高中。
他自己非常争气,从小学到大学,一路都是奖学金,还在校内勤工俭学,减轻家里负担。
临走时,张明很有礼貌地向我们道别,说:"叔叔阿姨,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小丽的。"
我和淑芳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几分认可。
"爸,我们想结婚。"两个月后,小丽再次带着张明回来,拉着他的手,眼里有期待,也有忐忑。
张明站在一旁,神情既紧张又坚定。
我和淑芳对视一眼,笑着点头。
那时候,城里的房价开始慢慢上涨,一平米从最初的一两千涨到了四五千。
那晚,我俩躺在床上,淑芳说:"建国,咱们这些年攒的钱,给孩子们买套房子吧,他们结婚总得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些年咱们省吃俭用,不就是为了孩子吗?"
第二天,我就开始看房子。
最后,我拿出积蓄一百八十万,在市中心买了套三居室,九十多平米,三室一厅,采光好,位置也好。
在当时,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几乎花光了我和淑芳这些年的全部积蓄。
签合同那天,我坚持要把房产证写我的名字。
售楼小姐问:"老先生,是给孩子买的吧?要不写年轻人的名字?"
我摇摇头:"写我的名字就行。"
"爸,为什么不写我和明的名字?"小丽不解地问,眼里有些失落。
"爸这是为你好,万一将来..."我没说完,想告诉她这是为了保险,万一他们婚姻有变故,房子好歹还在自家人手里。
但看到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张明倒是很通情达理,拍拍小丽的肩膀说:"叔叔也是为我们好,房子是他们的心血,写谁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个家。"
就这样,房子买好了,我们又给他们添置了家具电器,前前后后又花了十几万。
小丽和张明结婚那天,我们请了几桌亲朋好友,虽然简单,但很热闹。
张明的父母是朴实的农民,带来了自家种的蔬菜和土鸡,还有村里磨的豆腐,说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带些乡下的土特产。
婚后,小丽和张明搬进新房,我和淑芳仍住在老宿舍,偶尔去看看他们。
起初,他们常来看我们,每周都会来吃顿饭,或者带些水果点心来看望我们。
渐渐地,来的次数少了。
一个月一次,变成了两个月一次,后来就只有过年过节才来看看。
每次我们去他们家,小丽总是客客气气的,但那种亲密感却在慢慢消失。
我能感觉到,房产证这件事,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了小丽心里。
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她和张明的对话。
"爸妈为什么就不能信任我们?那么大的房子,产权证非要写他名字,好像我们会吞了他的房子似的。"小丽语气中满是委屈。
张明劝她:"别想那么多,房子是他们买的,写谁的名字都行,我们又不差那一张纸。"
"可是这代表着信任啊!"小丽的声音哽咽了。
我站在门外,心里一阵刺痛,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去年冬天,淑芳查出肺癌晚期,没几个月就走了。
她走前,拉着我的手说:"建国,房子的事,你得和小丽解释清楚,别让她误会了。"
我点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淑芳走后,我一个人更加孤独。
偌大的两居室,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回荡。
小丽来看过我几次,但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走,明显是出于义务,而非情感的驱使。
前天是大年三十,我打电话给小丽,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吃年夜饭。
"爸,我们...有点事,可能回不去了。"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冷淡。
我强忍着失落说:"那...那你们过年忙完了,有空来看看爸爸。"
"嗯,有空吧。"她的回答敷衍而疏离。
挂了电话,我望着桌上准备好的饭菜,一个人默默地流泪。
电视里播放着春晚,欢声笑语充斥着房间,却与我的孤独形成了鲜明对比。
正月初五,我去菜市场买菜,遇见了住在隔壁单元的王大爷。
他今年七十多了,和我是多年的老邻居,退休前是中学校长。
"建国啊,过年小丽回来看你了吗?"他边挑着青菜边问。
我摇摇头:"他们忙,没回来。"
王大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建国啊,你知道吗?小丽怀孕了,都四个月了。"
"什么?"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我家老大媳妇在妇幼保健院上班,前天看到小丽去做产检了。"王大爷叹了口气,"你这个当爸爸的,竟然不知道?"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女儿怀孕了,竟然连个电话都没给我打。
她真的恨我恨到了这种地步吗?
回到家,我望着空荡荡的三居室,墙上挂着小丽从小到大的照片。
十岁时扎着羊角辫,捧着我送给她的《安徒生童话》,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十八岁穿着校服,拿着高考录取通知书,站在我和淑芳中间,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光彩。
二十二岁大学毕业,穿着学士服,意气风发。
这些年,我和淑芳含辛茹苦把她养大,供她读书,为她攒钱买房。
到头来,却因为一纸房产证,失去了女儿的心。
我颤抖着拿出那本房产证,上面赫然写着"周建国"三个大字。
想起这些年来,小丽眼中的疏离和冷淡,我终于明白了什么。
不是她不孝顺,而是我的不信任伤害了她。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房管局,将房产证改成了小丽和张明的名字。
办理过程很顺利,不到中午就办好了。
我拿着新的房产证,站在小丽家楼下,犹豫了很久。
最后,我没有直接去找他们,只是把证书放在他们家门口的信箱里,然后默默离开。
回到家,我给小丽发了条短信:"房产证改好了,放在你们家信箱里了。爸爸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这些年,有些事做得不对,希望你能原谅。"
发完短信,我关掉手机,躺在床上,回忆起和淑芳在一起的日子。
结婚那年,我们住在单位的集体宿舍里,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连个独立卫生间都没有。
夏天睡觉,汗水浸湿了床单;冬天起床,地面冰凉刺骨。
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从未想过放弃对生活的希望。
淑芳经常说:"咱们这一辈子苦点没关系,只要孩子能过得好就行。"
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淑芳走了,女儿也疏远了,我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晚上,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小丽和张明站在门外。
"爸..."小丽的眼眶红红的,声音哽咽。
我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心里又酸又涩。
"进来吧,外面冷。"我侧身让他们进门。
小丽走进来,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个她小时候用过的杯子上。
"爸,您...为什么突然把房产证改了?"她坐下来,轻声问道。
"因为那本来就是给你们的,只是我...我太固执了。"我拿出一直保存着的存折,"这里还有二十万,是我和你妈这些年的余款,本来想着养老用的,现在看来,也用不着了。"
小丽眼泪夺眶而出:"爸,我不是为了钱和房子..."
"我知道,我知道。"我打断她的话,"是我太自私了,总想着留一手,怕你们结婚后变心,怕这怕那的。其实,我和你妈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幸福。"
张明坐在一旁,眼圈也红了:"叔叔,这些年您对我们的好,我们都记在心里。我保证,一定会好好对待小丽,也会好好照顾您的。"
我点点头,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
"爸,我怀孕四个月了,医生说是个男孩。"小丽拉着我的手,眼里重新有了那种熟悉的温暖和亲近。
"真的吗?我要当爷爷了?"我惊喜地问,一时间忘记了所有的伤心事。
"是啊,您马上就要当爷爷了。"小丽笑着说,眼里闪着泪光。
张明也笑着说:"叔叔,孩子出生后,您就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吧,那房子本来就是您买的。"
"不用了,不用了,你们小两口过你们的,我住这里挺好的。"我连忙摆手。
"爸,搬过来吧,我们照顾您,您也能帮我们带带孩子。"小丽恳求道。
看着女儿真诚的眼神,我点了点头。
今年春节,我搬进了女儿家。
那天,门铃响了,我打开门,小丽和张明站在门外,怀里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小孙子。
"爸..."小丽的眼泪流下来。
我们相拥而泣,无言胜有言。
小孙子取名叫张建明,前面是他爸爸的姓,中间一个字是我的名字,最后一个字是他爸爸的名字。
小丽说,这是为了纪念我和淑芳这些年的付出和牺牲。
如今,我每天都会抱着小孙子到楼下散步,碰到邻居总会得意地说:"这是我外孙子,聪明着呢!"
王大爷每次看到我们,都会笑着说:"建国啊,你这人啊,就是想明白得有点晚,好在没耽误大事。"
我也会笑着回应:"是啊,差点因为一纸证书,丢了亲情。"
回想这一生,我和淑芳经历了物质匮乏的年代,经历了下岗潮,经历了住房改革,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累。
我们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女儿,却在最后关头,因为一时的固执和不信任,差点失去了最珍贵的亲情。
现在,每当我抱着小孙子,看着女儿和女婿忙碌的身影,我总会想:人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名下有几处房产,而是心里装着几个深爱的人。
房产证上的名字再重要,也比不上亲情的温暖。
那一纸证书,不过是身外之物;而亲情的纽带,才是真正的财富。
来源:荷塘月色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