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3月9日夜间是个晴好的夜空，四分之一弦月下，前往战区途中，轰炸机群一路顺风顺水。从空中望下去，日本海岸线清晰可见。战斗即将打响，B-29机组成员们开始穿上防弹背心和头盔。

书接上回，本期将讲述在进行完装备与人员训练的准备后，李梅将正式把火攻的轰炸战术运用于全是木制房屋的东京城，解锁“烧烤大师”的名号……

3月9日夜间是个晴好的夜空，四分之一弦月下，前往战区途中，轰炸机群一路顺风顺水。从空中望下去，日本海岸线清晰可见。战斗即将打响，B-29机组成员们开始穿上防弹背心和头盔。

就在B-29机群飞向东京的同时，对日本人来说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一股强烈的冷空气在晚间8:00猛烈地袭来。风速高达45-67英里/小时,给东京带来了漫天的灰尘，能见度降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坏天气还让日本的雷达警戒系统大出故障，上报了很多轰炸机来袭的假警报，因此等到B-29轰炸机群真的飞临日本上空时，日本人已经警报疲劳了。

22时，东京的大本营发言人松村英寿在无线电波里向日本广播，问候3月10日——日本陆军节的到来。在广播结束前,他说道:“黑暗总是黎明前必经的一刻。”就在广播结束刚后不久的2:30，东京上空开始响起空袭可能来临的警报声。灯火管制立即开始执行,从睡眠中被惊醒的市民开始准备应对空袭。不过很快，警报又取消了，市民们又穿着衣服继续回到房屋内休息。

接近午夜时分，日军预警体系的工作终于正常，在海岸线上的观察哨汇报:确切听到了大量机群飞行的发动机噪音，认定是B-29来袭。但是接到汇报后，日军高层还是认为东京不会是目标——毕竟在B-29不止一次的夜间对日本轰炸过程中，从来没有这么大数量的机群在低空飞行进入的。因此，负责民防体系的日本官员稍显迟疑，并没有立即命令发出空袭即将到来的警报。

在日军预警体系犹豫不决的关头，第一批B-29“探路者”机组如入无人之境地进入东京上空，准备为后续机群标识出轰炸瞄准点。这种战术由英国皇家空军轰炸机司令部开创，在夜间轰炸行动中卓有成效，因此也被美国陆航引入。在这天午夜，“探路者”们在5000英尺高度左右以300英里/小时的速度突入东京。无论是日军夜间战斗机还是高射炮，在缺乏雷达支援的情况下，都对这个高度上快速的B-29无能为力。各个“探路者”机组的投弹手们借助于雷达瞄准器和良好的能见度，在午夜0时15分从容地投下了目标指示弹。M-74燃烧弹在100英尺高度上爆开，燃烧的凝固汽油立即泼洒出去，在下町区地面上形成了一个X形的燃烧带，就像是两条交叉对角线、从而标注出了一个大致是长方形的轰炸目标区。

当晚被轰炸的这个长方形区域大致是4×3英里,估计人口密度大约为10.3万人/平方英里。建筑区域占总面积的40%-50%，相比之下，美国当时普通居民区的这个指标是10%。根据航空侦察和情报判研，这个地区密集分布了大量的家庭式作坊和小型加工场，而且建筑结构主要是木材和竹制，极易燃烧，采用燃烧弹区域轰炸的话能够最大限度地摧毁这一地区的工业和杀伤工人。

“鬼畜李梅”(日本人对李梅敬畏的称呼)的大攻势序幕就此拉开了。

东京今夜注定会很热了!

凄厉的提前预警警报汽笛声响彻东京市的夜空。随后,电台播报:有美国轰炸机机群在千叶县跳子市上空集结——这里是第21轰炸机司令部选定的进入日本海岸线地标点。不过，这时已经是第一批B-29投下炸弹7分多钟后了。整个东京东部地区都在浓烟和烈焰笼罩之下，不用发警报，人人都明白已经发生了什么。

锁定了“探路者”机组们标注的地标后，一个个大队的B-29依次进入轰炸路线。

正如李梅所预测的那样，日军夜间防空体系对于低空高速的轰炸机应对无力。虽然探照灯光束很努力地在夜空中试图捕捉B-29的踪迹，但是B-29往往都是在光束中惊鸿一闪就又消失在夜空中了，地面高射炮的炮手完全无法射击。

这次轰炸行动是第499大队大队长的亚瑟·雷·布拉西尔少校的第10战斗任务，他的导航员在战斗日志中描绘了当晚日军防空体系的虚弱:“夜间燃烧弹轰炸，高度5000英尺，偶尔会有探照灯从我机划过，地面高射炮火完全没有准确度，没有弹片击中我机，没有发现战斗机。”

“目视瞄准轰炸，观察到大量火焰，高射炮反击微弱，没有发现战斗机。”这样的战斗报告描述从此经常出现在第21轰炸机司令部的各个机组里。

在缺乏抵抗的战场里，起飞的334架B-29中，除开提前返航的机组，只有27架B-29因为导航问题而偏航,投弹在其他城市:其余279架飞到了东京上空、累计投弹量约为1665吨。在4900英尺到9200英尺之间高度上，轰炸机分别按照事先规定好的方位在X形的不同侧面投下满载的燃烧弹，该战术是为了避免机组们把燃烧弹过于集中地投在某一个区域，而忽略了其他区域、达不到最大的轰炸效果。

在地面上的目击者中，丹麦驻日本大使馆的外交官拉瑞斯形容B-29轰炸机四个引擎的巨大噪音就像是夏日的滚雷一样在东京市上空回响，在其住处附近的日本居民则纷纷带上防空头巾，拿着水桶等工具准备参加灭火。收音机还在播放空袭警报，宣布还有新的轰炸机机群将要来临。他决定冒险先不进人防空洞，继续留在外面观察这次空袭。顺着探照灯的光束向夜空中看去，拉瑞斯看到了5、6次B-29在灯柱中掠过，每次有B-29被探照灯捕捉到后,其余的探照灯也就汇聚过来，银光闪闪的B-29身影灼灼夺目，不过即便是被捕捉到了，日军高射炮炮弹却几乎没能命中B-29周边、轰炸机往往是俯冲侧滑后就重新消失在夜空中。

法国记者罗伯特·吉兰的描写则要细节得多:“我从窗口仰望夜空，由于大量的浓烟遮盖，勉强看到一架B-29从我上方飞过,带着有规律性的发动机嗡嗡声，很强劲的那种冲击，以至于屋子和家具都在微微颤动。”

当时，维希法国驻日本的日报记者罗伯特·格林巴利在东京亲历了大轰炸之夜。他是1938年被派驻到日本的,珍珠港事件之后就滞留在日本。在1981年出版的名为《我目睹了东京在燃烧》的书中，格林巴利播述了他在3月9日夜间的亲身经历:“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夜空，仿佛白昼来临,夜空中不断爆裂开来的燃烧弹倾泻而下时就像一棵棵燃烧的圣诞树，同时伴随着尖利的啸叫声。在轰炸开始后不到15分钟，火焰风暴就已经席卷开来，原本是雪夜还有些寒冷的，现在一下子变成了温暖的感觉。”

格林巴利是幸运的，他所在的位置距离下町区还算有足够的安全距离，因此他还算是能淡定地观察和记录那一晚发生的事。

只见B-29机群投下的8159枚燃烧弹一共散布出19万余枚6.2磅的小型M-69燃烧弹，每一枚尾部带着一根银白色的布带,起稳定作用。燃烧弹在集束散开后如瀑布般从天而降,落在哪里就在哪里喷发出一阵黄橘色的热焰,数秒后就把周围变成大熔炉了，翻滚奔流的燃烧剂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的氧气，把它们所接触到的一切物体都吞入火焰之中。无论是建筑物还是人类，结果都只一个，那就是毁灭。

转瞬之间，火势已经完全无法控制了。火舌从相毗邻的建筑物之间一个个蔓延开，日式建筑的木制、竹制内构件成为最好的引燃物。火焰不断地吞噬着周围空气中的氧气，需要越来越多的新鲜空气。作为轰炸瞄准点的下町区的火势最为凶猛，这里中心燃烧区的温度甚至超过800摄氏度，简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熔炉。被大面积火焰烧得灼热的空气向上升，带动周围的温度较低的空气向火焰中心流动，同时也把周围的火势向中心拉动。

这样一来，灼热的气旋与周围其他温度低的空气之间就形成一个强烈的吸入效应，就像是自然界的龙卷风一样，在外围的风速可以达到30公里/小时。这就是火焰风暴，在汉堡曾经埋葬了数以万计德国人的人工风暴，在东京市再次闪亮登场。在火焰最猛烈的地域，其中心温度接近1000摄氏度，池塘、沟渠里的流水都被煮沸化为蒸汽。除了葬身烈焰之中的死难者，更多东京居民死于缺氧或者是燃烧带来的有毒气体。

被烧焦的日本人尸体

这种灾难是日本国民从未见过的。美国陆航第21轰炸机司令部的B-29机群以完全超乎日本人想象的毁灭能力，真切地告诉当年那些绕着皇城鞠躬欢呼班哉的日本人:这就是战争，你们对那些被侵略的国家人民所做过的,如今会百倍地回应在你们身上。在这一晚，东京的市民们意识到了战争的真实和残酷，地狱之门已经打开,献祭的是数以万计的性命。

烈火给日本当局贫弱的民防体系及其管理官员们一记响亮的耳光。在无视事实威胁而自鸣得意的思维支配下，原本就资源匮乏的民防体系缺乏任何应对猛烈轰炸的有效措施。现在，火势在东南风的助威下沿着一个个街区迅猛扩散，吞噬所遇上的一切助燃物和氧气，同时也带走无数的人命。

东京的火焰远远没有熄灭，越来越旺的大火与气流形成一柱柱火龙卷，继续摧毁着这座军国主义毒瘤国家的心脏……

来源：明潭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