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凭什么把小芳介绍给我爸?"侄女苏小雅站在我面前,眼里满是愤怒与质问。
亲情的重量
"你凭什么把小芳介绍给我爸?"侄女苏小雅站在我面前,眼里满是愤怒与质问。
十年了,这个问题终于被摆上了桌面。
我愣在那里,手中的茶盏微微颤抖,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客厅里的老座钟滴答作响,墙上那张全家福里,姐姐的笑容仿佛在注视着我们。
我叫江明辉,今年五十有三,在市里一家纺织厂当了三十年会计。
说起来,这辈子我算不得有大成就,只是踏实过日子的普通人。
姐姐江明珠比我大三岁,从小就护着我,待我极好。
记得小时候家里困难,上世纪七十年代那会儿,粮票比命还金贵,姐姐总是把家里分到的白面馒头留给我,自己却只吃咸菜配稀饭。
"小辉,你是男孩子,要多吃点。"姐姐总是这样说,那时候我还小,不懂她的苦心。
八二年,姐姐嫁给了邻村的苏长河,那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开拖拉机的,后来城里运输公司缺人,就去开大货车了。
婚后,姐姐生了小雅,日子过得平淡却幸福。
家里有台十四寸的牡丹牌黑白电视机,每到《西游记》播出的日子,邻居们都挤在我姐家那十几平米的小屋里,热闹得像过年。
姐夫常年在外跑运输,家里大小事都靠姐姐一人打理。
小雅从小就聪明伶俐,七岁就能帮着姐姐洗菜择米,十岁就能做一手好饭菜,邻居们都夸她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平凡而温馨。
直到二〇〇五年的那个冬天,一切都变了。
那天我正在厂里算账,电话铃突然响起。
"喂,明辉,你姐...你姐查出肝癌晚期了。"电话那头,姐夫的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手中的算盘珠子散落一地,像我支离破碎的心。
厂医院的大夫看了姐姐的化验单,摇摇头:"扩散得厉害,怕是...怕是挨不过半年了。"
那段日子,我请了长假,天天往医院跑。
姐姐躺在医院的白床单上,原本丰满红润的脸颊瘦得只剩下颧骨,但她依然笑着安慰我们:"没事,老天爷饶我一命,咱不是还有希望吗?"
可老天爷并没有开这个恩。
姐姐走的那天,窗外下着小雨,雨滴打在玻璃上,就像无声的泪水。
姐夫跪在病床前,双手紧紧握着姐姐的手,放声大哭:"明珠,你别走啊,你走了,我和小雅可怎么办啊..."
十二岁的小雅站在一旁,脸上没有泪水,眼神空洞得让人心疼。
我知道,这个小姑娘一下子长大了,以一种最残酷的方式。
姐姐走后,姐夫整个人都垮了。
那个曾经能扛两百斤麻袋的壮汉,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背也驼了,眼神也空了。
每天除了跑车,就是窝在家里喝闷酒,饭也不好好吃,人眼看着就瘦了一圈。
更让我担心的是小雅,原本活泼开朗的姑娘变得沉默寡言,成绩也直线下滑。
有次我去看她,发现她的书包里全是零食包装,问她才知道,姐夫根本不会做饭,她每天就靠方便面和零食果腹。
"姑父,我想妈妈了。"小雅靠在我怀里,小声啜泣。
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姐姐临终前握着我的手,让我照顾好苏长河和小雅。
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家。
"明辉,你答应我,帮我照顾好他们,别让长河再娶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小雅还小,经不起折腾..."
我拍着胸脯保证:"姐,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
现在想来,或许正是这个承诺,让我做了那个决定。
那时我们厂里有个叫王小芳的女工,是裁剪车间的。
小芳比我小两岁,老家和姐夫是一个县的,早年嫁到城里,因丈夫赌博欠债离了婚,独自抚养一个儿子。
儿子高中毕业后去了南方打工,她一个人在厂里宿舍住着,勤勤恳恳,人缘不错。
那天我在厂食堂看见小芳从保温桶里倒出热腾腾的排骨汤,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小芳,你这是..."
小芳有些不好意思:"我弟弟住院了,给他送点吃的。"
看着她利落地盛汤、包馒头,我心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第二天,我约了姐夫和小芳见面。
"长河,这是我们厂的王小芳,老家和你一个地方的。小芳,这是我姐夫苏长河。"
两人有些尴尬地打了招呼。
我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意图:"长河,你一个人带小雅实在太辛苦了,小芳人不错,能帮你照顾家里和小雅。"
姐夫涨红了脸:"明辉,你这是...这是让我..."
我急忙解释:"不是那意思!就是请小芳帮忙照顾下家务,你给点工钱就行,她下班后过去,周末也能帮着照看小雅。"
小芳也点点头:"苏师傅,我就是帮帮忙,不会有别的想法的。"
就这样,小芳开始每天下班后去姐夫家做饭、打扫卫生,周末还辅导小雅功课。
刚开始,小雅对小芳很抵触,经常把小芳做的饭菜倒掉,说难吃。
小芳也不生气,只是默默记下小雅喜欢吃什么,然后一次次改进。
有一次,小雅发高烧,姐夫正好出车在外地。
小芳二话不说,背起小雅就往医院跑,一路上小雅烧得迷迷糊糊,还喊着:"妈妈...我要妈妈..."
小芳红了眼眶,却柔声安慰道:"小雅乖,阿姨在呢,不怕啊..."
那次小雅烧到39度多,小芳请了三天假,日夜守在病房。
当小雅退烧醒来,看到守在床边打盹的小芳,眼里的敌意少了几分。
慢慢地,小雅开始接受小芳的存在。
有一天放学回家,她闻到熟悉的红烧肉香味,眼泪突然就流下来了。
那是姐姐生前常做的菜,味道一模一样。
"小雅,你回来啦,快洗手吃饭。"小芳系着围裙,笑容温和。
晚饭后,小雅主动问小芳:"阿姨,这个红烧肉,你是怎么做的?"
小芳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你妈妈以前来我们厂看你爸爸的时候,我们聊过,她教我的。"
那天晚上,小雅第一次叫了小芳一声"阿姨"。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小芳的儿子考上了大学,她更加全心全意地照顾起姐夫和小雅。
小雅的成绩也慢慢提上来了,在初中毕业考试中,她考进了市重点高中。
姐夫看着小雅的成绩单,破天荒地笑了:"明辉,多亏了小芳啊,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点点头,心里为姐姐感到欣慰,觉得自己履行了承诺。
可我没想到,事情会有转折。
那年冬天,姐夫的车在高速上出了事故,所幸人没大碍,但右腿骨折了。
小芳二话不说,直接搬到了姐夫家照顾他。
邻居们开始议论纷纷:"你看那个王小芳,趁机住进了苏长河家,心思不简单啊。"
"可不是嘛,人家媳妇走才几年啊,这就等不及了。"
我也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心里很不是滋味。
姐姐临终前的嘱托在耳边响起,我决定去找小芳谈谈。
"小芳啊,长河的腿好多了,你也该回自己家了。"我试探着说。
小芳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眼圈泛红:"明辉,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我对不起你姐姐?"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小芳擦了擦眼泪:"这些年,我把小雅当亲闺女一样疼,从没想过要取代谁的位置。我只是...只是想帮忙而已。"
我心里愧疚,却又担心姐夫和小芳真的发展出什么感情来。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小雅高考了,而且考得不错,被省城大学录取了。
那天,姐夫、小芳和我一起送小雅去学校。
站在大学宿舍楼下,小雅突然拉着小芳的手说:"阿姨,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我...我会想你的。"
小芳眼眶湿润,轻轻抱了抱小雅:"好好学习,有空就回来看看。"
回程的车上,姐夫突然开口:"明辉,我想和小芳结婚。"
我猛地转过头:"什么?"
姐夫的神情很坚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怕我对不起你姐姐。但这些年,如果没有小芳,我和小雅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可是姐姐临终前嘱咐过..."
"明珠会理解的。"姐夫打断我,"她最担心的是小雅,现在小雅已经长大了,上了大学。我和小芳在一起,也不是忘了明珠,而是...而是为了活下去。"
我沉默了。
回到家,我翻出姐姐的照片,看着她温柔的笑容,泪水模糊了视线。
"姐,你会怪我吗?"我喃喃自语。
第二天,我去找了小芳,问她:"你真的想好了吗?"
小芳点点头:"明辉,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也不会让明珠姐失望的。"
我长叹一口气:"那就办吧,但婚礼要简单,不能太张扬。"
就这样,姐夫和小芳结婚了,简简单单地领了证,请了几桌亲朋好友吃了顿饭。
席间,小芳敬酒时专门来到我面前:"明辉,谢谢你当初把我介绍给长河,我会好好照顾他和小雅的。"
我点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
小雅上大学后,很少回家,每次放假都说要参加社团活动,留在学校。
偶尔回来,也是待一两天就走,对小芳的态度也冷淡了不少。
姐夫问她为什么,她只说太忙了。
我心里明白,小雅或许是接受不了父亲再婚的事实。
转眼间,小雅大学毕业了,还考上了研究生。
研究生毕业后,她回到市里工作,却从不回姐夫家,就连过年也只是匆匆露个面。
姐夫很是伤心,小芳也暗自难过,但两人都不说什么,只盼着小雅能回心转意。
时间一晃,十年过去了。
直到今天,小雅出现在我家门口,质问我为什么要把小芳介绍给她爸爸。
"小雅,姑父不是这个意思..."我试图解释,却被她打断。
"我妈刚走,她就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受?"小雅的声音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一下子火了:"你知道什么?你爸那时候连饭都不会做,你连袜子都不会洗,我能怎么办?眼看着你们父女俩过不下去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小雅的脸色瞬间煞白,转身就要走。
我一把拉住她:"对不起,姑父不该这么说。你坐下,我们好好说。"
客厅里的老式座钟滴答作响,墙上的日历显示着二〇一五年五月。
我给小雅倒了杯热茶,慢慢道出了实情。
"小雅,你知道吗,你妈走的那天,是小芳送来了一碗鸡汤。你爸哭得昏天黑地,是小芳一直在医院照顾你奶奶,还有照顾你。"
说到这里,我的眼眶湿润了。
"小芳这些年,把你当亲闺女疼,你上大学的学费,有一半是她做小时工攒下来的。"
小雅愣住了,茶杯在她手中微微颤抖。
"我姑且问一句,你爸和小芳结婚这些年,小芳对你爸好不好?"
小雅低下头:"挺好的..."
"那她这十年,有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家的事?"
小雅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原谅她呢?"我问道。
小雅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我...我只是觉得,我妈才走了不到两年,她就来了,好像...好像要取代我妈一样。"
我叹了口气:"小雅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小芳,你爸这些年该怎么过?你上学的时候,谁照顾他?他生病的时候,谁照顾他?"
"我姑且问一句,这些年,你回过几次家?打过几次电话问候你爸?"
小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小芳不是来取代你妈的,她是来帮助你们一家人的。你妈走了,这个家就散了,是小芳把这个家又拾掇起来了。"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那是姐姐生前写给我的。
"小雅,这是你妈留给我的信,你看看吧。"
小雅颤抖着接过信,打开泛黄的信纸。
"明辉: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了。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长河和小雅。长河这个人死心眼,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变,我怕他为了我的离去郁郁寡欢,毁了自己的后半生。小雅还小,需要人照顾。我想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
如果可能,希望你能帮长河找个合适的人,不用太漂亮,但一定要善良,要能照顾好小雅。我知道这个要求很为难,但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能托付的人了。
记得那年我生病,是你厂里的王小芳给我送汤来,人很实在,如果可能,像她这样的就很好。
明辉,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自私。
你的姐姐:明珠"
小雅看完信,泪如雨下。
"这...这是真的吗?"
我点点头:"你妈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父女俩。她知道你爸这个人,认定了她就不会再找别人,宁愿孤独终老。她不想你爸这样,也不想你没人照顾。"
小雅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的。
"小雅,你还记得你高三那年发烧到39度多吗?是小芳请了三天假,日夜守在你床前。你爸那人死心眼,要不是小芳这些年照顾得好,他哪能挺过来?"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小雅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张全家福上。
照片里,小芳站在一旁,笑容温和却有些拘谨。
"我...我不知道这些。"小雅的声音低了下来。
她从包里取出一个旧笔记本,封面已经泛黄。
"这是妈妈的日记,我一直带在身边。"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
"如果有来生,我还要做明辉的姐姐,做长河的妻子,做小雅的妈妈。但这辈子,恐怕要提前说再见了。希望有人能替我照顾好他们...长河这个人死心眼,不会再找老伴了,但他离不开人照顾。小雅还小,需要母亲的关爱。如果可能,希望明辉能帮他们物色个好人家,像那个给我送汤的王小芳那样的就挺好..."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姐,你的心愿,我实现了。"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小雅放下日记,抬头看我:"姑父,对不起,我误会你了,也误会小芳阿姨了。"
我摇摇头:"不怪你,换了是谁,可能都会这么想。"
"这些年,我一直以为你们都忘了我妈,所以我才...才那么抵触。"小雅抹了抹眼泪。
"傻孩子,谁能忘了你妈呢?你爸到现在卧室里还放着你妈的照片,小芳也从来不去动它。每年你妈的忌日,都是小芳张罗着买纸钱、水果,陪你爸去上坟。"
小雅哽咽着:"我...我真的不知道..."
"回去看看你爸和小芳吧,他们很想你。"我轻声说。
小雅点点头,擦干眼泪。
窗外春光正好,院子里的玉兰花开得正盛。
我和小雅坐在阳台上,一杯茶,一本日记,还有那些说不完的往事。
"姑父,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小雅握着我的手,"我会去看爸爸和小芳阿姨的。"
我笑了笑:"去吧,他们等你很久了。"
看着小雅离开的背影,我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肩上十年的重担。
晚上,电话铃响起,是姐夫打来的。
"明辉,谢谢你,小雅回来了,还主动抱了小芳。"姐夫的声音哽咽着,"这些年,苦了你了。"
我笑着说:"什么苦不苦的,咱们是亲兄弟,这点事算什么。"
挂了电话,我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星星。
"姐,你看到了吗?你的心愿,我都替你实现了。小雅懂事了,姐夫和小芳也好好的。"
星光闪烁,仿佛姐姐在天上对我微笑。
血脉亲情,从来都不会断。
即使经历了误解、隔阂,最终还是会回归到最初的温暖。
来源:盛阳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