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妙均衡的理想国——世界民主的开端，希腊民主诞生

摘要：关于希腊历史，许多人都能说说，比如亚里士多德、苏格拉底、柏拉图、《理想国》、陶片放逐、民主开端……但古希腊民主具体怎么诞生的？前因后果是什么？为什么刚好诞生在希腊？这就极少有人能说出清楚了。

关于希腊历史，许多人都能说说，比如亚里士多德、苏格拉底、柏拉图、《理想国》、陶片放逐、民主开端……但古希腊民主具体怎么诞生的？前因后果是什么？为什么刚好诞生在希腊？这就极少有人能说出清楚了。

你可能会说那就去查书啊，我就查过，几乎全都是围绕雅典的民主三杰“梭伦(奠基)—克利斯提尼(确立)—伯利克里(完善)”开始写的。

但这就有个很大问题！在公元前600年左右梭伦的民主奠基前，其实就已经有了“战神山议事会”和“公民大会”，也有“相互制衡”的分权管理模式……说明古希腊雅典在更早就已经进入“民主模式”了，只是还不成熟，执行中有问题有漏洞，梭伦也是改革完善而已，不算是奠基人。

那么梭伦之前，希腊民主源头到底是什么呢？许多书中并没有完整讲这一块，不是一笔带过，就是含糊不清，甚至有的用了神话……所以我通过梳理分散的学术资料，整理出古希腊民主诞生的整个脉络和源头，只要10分钟，你就能弄懂了！

正文：

Q、到底是古希腊民主还是雅典民主？傻傻分不清。

A、其实很多人都搞错了，“古希腊”并不是一个国家名称，而是类似现在“欧盟”的国家联盟而已。是在公元前500年左右因为对抗波斯，爱琴海地区的各个城邦联合在一起，组成提洛同盟开始希波战争，这才有“希腊”这个概念。学者保罗·卡特利奇说：“古希腊的'希腊'是文明的概念，而非政治实体”。所以严谨说应该是“雅典民主”。

Q、这么说古代雅典其实是一个国家？

A、对的，古代爱琴海周边地形复杂曲折，形成了许多城邦，每个城邦就是一个国家，在提洛同盟之前，这些城邦中最强大的是雅典，然后是斯巴达，柯林斯、萨摩斯、底比斯等国家(城邦）。比如雅典的居民只会说自己是雅典人而不会说自己是希腊人。

Q、最强大的雅典相当于同时期中国什么水平？

A、规模差远了，公元前500年左右正好是中国的春秋战国，雅典大约2500平方公里，人口20万（含奴隶），常备军约1万。而春秋战国的齐国约400万公里，400万人口，常备军约10万。雅典的规模更接近春秋的二线诸侯国如鲁国、卫国。但雅典在爱琴海地区已经算最大的城邦了，至于其他城邦就更小了。所以很多相关书籍和学术文章形容古希腊各城邦都会用小国寡民来形容。

Q、雅典最初有国王统治吗？

A、雅典王政时期第一个国王是刻克洛普斯Cecrops，由大地所生，上半身像人，下半身是蛇…这是传说，就如同中国的炎帝黄帝一样，年代太久远无法考证。实际情况是，公元前2000年左右，亚该亚人、爱奥尼亚人等印欧语系部落分批迁入雅典地区，形成分散的小部落，因为分散着，没有统一的国王。到了公元前1600年左右，在雅典西南方向另一个叫迈锡尼的部落发展更快进入青铜时代！征服了克里特岛的米诺斯文明，成为爱琴海新主导者，同时也征服了雅典。

Q、迈锡尼是怎么打败雅典的？

A、并没有军事侵略，迈锡尼文明鼎盛时期（约公元前1300年）直接统治的城邦约7-9个，附属国约15个。雅典由于比较远是附属国之一，属于"半殖民地"，承担被迈锡尼剥削的经济义务，但又保留了部分自主性。

Q、雅典后来怎么独立的？是打败了迈锡尼吗？

A、并没有，迈锡尼文明是被后来的多利亚人（蛮族部落）摧毁的，于是雅典又和多利亚人打仗，公元前1068年雅典“王政时代”的末代国王科德鲁斯打仗中牺牲，多利亚人后来撤军，雅典得以保存，但战争造成迈锡尼线形文字失传，社会倒退回铁器时代，雅典也进入黑暗时代（公元前1100-前800年）

Q、雅典“王政时期”是否真实存在？

A、雅典整个“王政时期”因为太过久远，缺乏考古资料，多是神话传说流传，包括上面提到的王政时期最后的国王科德鲁斯牺牲的故事,也是希腊传说，真实性存疑，但迈锡尼文明和雅典附庸确有考古证据，有学术推测迈锡尼会派遣地方行政官到雅典，但雅典的具体管理更多是由部落贵族长老自治。

Q、雅典怎么会没有文字，不是有大名鼎鼎的希腊字母吗？

A、希腊字母是在“黑暗时代”尾声公元前800年左右，腓尼基商人将22个字母带入古希腊地区，然后雅典才开始使用希腊字母。所以“黑暗时代”雅典确实出现文字断层，包括《荷马史诗》《神谱》等都是口述流传的。而公元前1000多年同时期的中国，已经开始使用甲骨文和金文，加上周朝史官制度的完善，拥有海量的文字记录，中国没有出现文字和历史断层。

Q、“黑暗时代”发生了什么？

A、黑暗时代就是这篇文章的关键！也是雅典民主起源最重要的时期。在后迈锡尼时代，（传说科德鲁斯国王儿子墨冬又被完全 “架空”，给了个“执政官”的虚职）。不管墨冬是否真实存在，当时雅典实际管理者由长老会贵族集团控制，而贵族集团之间也因权力争夺不断战争，混乱局面最终重组融合形成四个部落贵族相持的情况，最后谁都打不过谁，于是雅典进入“四部落共治”的贵族寡头时期。

Q、为什么说“四部落共治”是民主诞生最关键的因素！！

A、古代世界各国历史上最容易出现的情况是：一开始几个分散的部落相互打仗，但相互都不能完全干掉对方，于是打累了推举一个共主当老大，然后其它部落贵族回到各自领土自治，国王和贵族共同管理国家。英国、俄国、日本包括世界绝大多数国家最初都是这样的“分权封建君主制”，中国秦朝大一统之前的周朝也是这个制度。

但另一种情况：几个部落打来打去，实力几乎完全均衡，连个老大都推举不出来，最后没办法只好共同当老大，这是非常罕见的！而雅典就中了头彩，出现了“四部落共治”的盛况，学术称为“暴力均衡下的妥协”。各部落首领虽都有称王野心，但由于地理、军事实力、领袖能力、外部威胁等综合原因，最终出现“绝妙均衡”。

Q、“绝妙均衡”又和民主诞生有啥关系？

A、“绝妙均衡”说明大家水平都差不多，那么结果就是——在“黄金时代”之前的1000多年里，雅典从未被单一国王或部落完全统治过！这一政治的独特性极为偶然，在同时期的世界各国来说都是绝无仅有的存在，也为雅典民主埋下珍贵的火种......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中说到：“古希腊城邦的政体实验，本质上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偶然产物。”

Q、“战神山议事会”是谁发明的？有战神出现吗？

A、希腊神话传说是由提修斯创立战神山议事会，但实际上是由最初的“贵族长老会”逐步扩大为“中央议事会”最后演变为“战神山议事会”，地点在雅典卫城的战神阿瑞斯山，战神山议事会是城邦最高司法和监督机构。

Q、贵族有了“战神山议事会”，为啥还搞个“公民大会”呢？

A、贵族长老们共治国家，把老百姓拉进来干嘛，这不是削弱了贵族阶层的权利吗？其实道理很简单，当国家没有一个最高的统治者集权，由不同党派联合执政，因为所处利益点不同，议会上就会出现你否决他的提议，他又否决你的提议，于是卡住了，又没有一个老大定夺，雅典四部落执政就经常出现这样情况。

所以必须把第三方公民拉进来，通过“公民大会”以多数表决形成决议，避免决策瘫痪。同时还有拉拢富裕平民，减少贵族和平民之间的阶级对抗等原因。亚里士多德说：“雅典的进步在于将权力从贵族的剑锋转移到公民的手中。”，这个转移非常重要！但初衷并非贵族多么善良无私，而是贵族之间博弈的结果。

Q、九人执政官轮流坐庄又是什么？

A、为了更好的共治，少出现矛盾，公元前600年左右，战神山议事会的贵族阶层中，每年会提名9名执政官共同执政（分管司法、民事、军事、宗教等），由人民大会选举，每年全部更换不得连任，但卸任后进入战神山议事会终身任职，实现“贵族轮流坐庄”的执政方式。

Q、这样说“公民大会”没有实权啊，这算是“民主”吗？

A、四部落共治时期，虽然出现 “贵族长老会”和“人民大会”，但实质确实是贵族之间的游戏，“公民大会”只是陪玩的没有实权。直到后期公元前594年开始，由民主三杰“梭伦、克利斯提尼、伯利克里”完善了雅典民主，才使得平民获得有法律保障的实质性政治参与权，从而开创了雅典的“黄金时代”。

Q、这么说谈雅典民主，从梭伦改革谈起没错呢。

A、确实没错，历史学家们是按照现在学术对 “民主” 定义，比如“公民平等参与决策、法律保障权利”等来划分，而雅典“黑暗时代”的“民主”还不具备这些条件，直到梭伦后才具备这些民主基本特征。

但这篇文章的目的是找到雅典民主是怎么诞生的原因？是两码事，就如同分析英国民主诞生，虽然节点是“光荣革命”，是威廉三世推动《权利法案》后实施“君主立宪民主议会制”，但英国民主的起源实际要从盎格鲁-撒克逊时期的七国战争说起。

分析雅典民主起源也是一样，如果没有“黑暗时代”四部落共治的绝妙均衡、没有“战神山议事会”和“人民大会”的框架出现，梭伦怎么可能做到民主的奠基和改革？所以雅典“黑暗时代”对民主最大的贡献就是种下民主之花并发芽，这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其实才是最难的！

Q、最后一个问题，雅典为啥从来没出现一个集权君主？

A、《全球通史》回答过这个问题，希腊地区山峦重叠，不能提供建立地区性帝国所需的地理政治基础。。。而且城邦间彼此征战不休，最终导致外部世界强加的统一，先来自马其顿，后来自罗马。但是作为回报，他们在各自的城邦内享受到好几个世纪的自由。

但全球通史说的有逻辑问题，既然后期马其顿、罗马能统一希腊，那么山峦重叠地理问题就不是问题，说白了还是没有出现一个亚历山大，凯撒那种军事奇才，这才是最核心的原因啊。反过来说正是因为没出现强大的领袖，反而让雅典成为世界民主的开端。

结论：

1、民主或集权的诞生，其根本动机与善良或邪恶无关，只是一个国家发展中，在各种现实条件和问题混合而最后形成的结果。修昔底德说：“民主并非雅典人的天生选择，而是应对现实压力的生存智慧。”

2、产生出民主的首要条件就是“需要一个国家中各方实力处于均衡，而且还能持续性的均衡”，这种情况世界上是极其稀罕的。

3、因为太过稀罕，从古至今世界上能够通过自身发展而直接进化出民主政体的国家——除了雅典和英国，就几乎没有了。其他绝大部分民主国家都是通过被殖民、战争的不民主的方式强行推动的“民主”实现，比如法国通过战争推动的欧洲民主变革、欧洲又通过殖民推动的世界性民主改革、以及美国对日本直接统治进行的民主改革等等。

4、反之，另一个极端“大一统”条件也很苛刻，“绝对均衡”和“绝对统治”是两个极端，都是稀有少见的，但二者相比，“绝对均衡”更为难得。

5、所以近现代之前的世界，主流的政治体制是相对中庸的分权的封建制，既做不到绝对均衡，又做不到完全消灭，于是推举一个相对厉害的作为共主，其他势力各自在封地自治，共同分权治国。

6、因为公元前1000年左右雅典的四个部落刚刚好打个平手，偶然形成了完美均衡，人类历史上首次出现以“民主”治国为核心的政治实验，这一制度的萌芽，逐步播撒到全世界，直到如今在全世界广泛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