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别人家都铺了水泥地，种点花花草草，或者干脆搭个车库。只有他家，好好的院子全种上了菜。

老王家的院子，在我们这条街上算是个异类。

别人家都铺了水泥地，种点花花草草，或者干脆搭个车库。只有他家，好好的院子全种上了菜。

茄子、辣椒、豆角，还有那些叫不出名字的绿叶菜，密密麻麻挤了一院子。篱笆上爬着丝瓜藤，角落里堆着自制的有机肥，就是那种…咳，反正夏天一过，味道不太好闻。

“这是住在县城还是住在农村啊。”

邻居张大妈每次路过都要嘀咕两句。她家院子铺得干干净净，种了几盆茉莉花，看起来确实体面多了。

老王不在意这些。他是从农村搬到县城的，儿子在省城工作，非要把他接过来住。说是享福了，可他总觉得少点什么。

“菜市场那菜，看着就不对劲。”老王跟我说，“你看那西红柿，红得跟假的似的，一点菜味儿都没有。”

我点点头。确实，老王家的菜看着就不一样，绿油油的，上面还有虫眼。这年头，有虫眼的菜反而让人放心。

二

老王的孙子小军今年上高二，在省城读书。

暑假回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的菜地，脸都黑了。

“爷爷，你这是干什么啊？”小军站在院子里，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学要是来了，多丢人啊。”

老王正在给豆角浇水，水珠溅到他的胶鞋上。

“丢什么人？这菜多好，纯天然的。”

“可这里是县城啊，不是农村。”小军声音里带着一丝急躁，“您看看隔壁张奶奶家，多干净。”

老王停下手里的活，看了看孙子。

孩子长高了，穿着名牌运动鞋，背着双肩包，满身都是城里孩子的样子。但眉眼间，还是像他。

“那行，你觉得不好看，爷爷就不种了。”

老王这话说得很轻，但我听出了一丝失落。

三

小军走后，老王开始琢磨着要不要真的把菜地铲了。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些长势正好的蔬菜，心里有些舍不得。这些菜，可是他一棵棵种下去的，就像养孩子一样。

“哎呀，王老头，你想什么呢？”张大妈从墙头探出脑袋，“听说你要把菜地铲了？”

“孩子嫌土气。”老王蹲在地头，拔着杂草。

“嫌土气就对了，你看看这像什么样子。”张大妈的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得意，“早就该收拾收拾了。”

老王没接话。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院子种菜确实显得突兀。在这条街上，大家都在比谁家装修得更现代，谁家车更好，谁家孩子更有出息。

而他，一个老农民，在县城的院子里种菜，确实有点格格不入。

四

八月底的时候，小军突然打电话说要带同学来玩几天。

“爷爷，我有三个同学，都是我们班的，想来县城看看。你那个…院子，收拾一下行吗？”

老王看了看院子里正是收获季节的蔬菜，犹豫了一下：“行，我尽量收拾收拾。”

放下电话，老王叹了口气。

他找来工具，准备把那些蔬菜清理掉。茄子正紫得发亮，辣椒红得耀眼，豆角一嘟噜一嘟噜地挂着。

“舍不得啊。”他自言自语。

正犹豫着，隔壁张大妈又过来了。

“哎呀，王老头，终于想通了？早该这样了，你看看人家李家，院子铺得多漂亮。”

“嗯。”老王应了一声。

“需要帮忙吗？我儿子有工具。”

“不用了，我自己来。”

可直到小军他们到的前一天，老王也没下得去手。

五

小军带着三个同学到了。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背着大包小包，一脸的新鲜劲儿。

“爷爷，这是我同学，李浩、张明，还有苏雨。”小军介绍着，眼神不敢往院子里看。

“好好好，快进屋。”老王赶紧招呼，想把他们直接带进屋里。

可那个叫苏雨的女孩突然停下了脚步。

“哇，这是菜园吗？”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好棒啊！”

李浩也凑了过来：“真的诶，这些都是您种的吗？”

老王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呃…这个…我正准备清理掉呢。”

“为什么要清理？”苏雨已经走进了菜地，“这些菜长得多好啊，比超市里的好看多了。”

她蹲下身子，仔细看着那些茄子：“我妈妈总说现在的菜都不天然，您这个一看就是有机的。”

张明也兴奋起来：“老爷爷，这些真的是您自己种的吗？我从小在城里长大，还没见过菜是怎么长出来的呢。”

小军站在一边，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六

那天晚上，四个孩子围着老王问东问西。

“老爷爷，这个丝瓜是怎么爬到架子上的？”

“茄子为什么有的是紫的有的是白的？”

“这个辣椒能吃吗？看起来好辣的样子。”

老王一开始还有些拘束，后来越说越来劲。

“这丝瓜啊，你得给它搭架子，它天生就喜欢往高处爬。”他指着丝瓜架，“你看这些藤，多有劲儿。”

“茄子有好多品种，这个紫的是长茄，这个圆的是灯笼椒茄子，味道不一样。”

“辣椒啊，你别看它小，辣得很。不过这种小辣椒炒菜特别香。”

苏雨掏出手机，不停地拍照。

“我要发朋友圈，太有意思了。”

“等等。”张明突然问，“老爷爷，您能教我们种菜吗？我想学。”

“我也想学！”李浩立马附和。

小军在一边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七

第二天一早，三个城里孩子就缠着老王要下地干活。

老王给他们每人找了个小工具，教他们怎么给菜浇水，怎么除草，怎么看菜熟没熟。

“你看这个西红柿，底部开始变红了，再过两天就能摘了。”

苏雨小心翼翼地摸着西红柿：“哇，还有点硬。”

“对，硬的时候摘下来，放两天就软了，这样的西红柿才好吃。”

张明蹲在辣椒地里，一脸认真：“老爷爷，为什么这个辣椒叶子有点黄？”

“那是缺水了，你看土都干了。”老王拿起水瓢，“来，我教你怎么浇。”

李浩在豆角架子下面转来转去：“这些豆角好长啊，怎么摘？”

“要摘嫩的，你看这个，用手一掐就断，这样的最好吃。”

三个孩子忙得不亦乐乎，满头大汗也不嫌累。

隔壁张大妈探头看了好几次，嘴里嘀咕着：“这些城里孩子怎么这么奇怪…”

八

中午吃饭的时候，老王用自家的菜做了几道菜。

清炒豆角，红烧茄子，辣椒炒肉，还有凉拌黄瓜。

“哇，这味道…”苏雨夹了一筷子豆角，眼睛都亮了，“跟我妈买的完全不一样！”

“真的诶，这茄子怎么这么香？”张明连吃了好几口。

“老爷爷，您这菜比饭店的还好吃。”李浩一边吃一边夸。

小军也尝了尝，确实，这味道跟在城里吃的不一样。更浓，更…怎么说呢，更有菜的味道。

老王看着三个孩子吃得香甜，心里特别高兴。

“好吃你们就多吃点，这都是自己种的，放心。”

“老爷爷，您教教我们怎么做菜吧。”苏雨提议，“我想学会了回家做给我妈吃。”

“我也要学！”张明立马响应。

“这个…做菜啊，其实也没什么窍门，就是要用心。”老王笑了，“菜新鲜，怎么做都好吃。”

九

下午的时候，三个孩子提出要去菜市场看看。

“我想对比一下，看看市场上的菜和爷爷种的有什么不同。”苏雨说。

到了菜市场，对比确实很明显。

市场上的菜看起来很整齐，很干净，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你看这个茄子，紫得发亮，但是摸起来硬邦邦的。”张明拿起一个茄子。

“这个豆角也是，看起来很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不对。”李浩说。

卖菜的大妈听了，不高兴了：“我这菜都是新鲜的，早上刚到的货。”

“阿姨，我们没有别的意思。”苏雨赶紧解释，“只是想了解一下。”

回到家，三个孩子更加兴奋了。

“老爷爷，您这菜真的太珍贵了。”张明说，“我们在城里根本吃不到这么好的菜。”

“现在的菜啊，为了好看，为了保存时间长，加了很多东西。”老王叹了口气，“哪有自己种的放心。”

十

晚上，小军找到老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爷爷，对不起，我之前…”

“傻孩子，你有什么对不起爷爷的。”老王摸了摸孙子的头，“你觉得丢人，爷爷理解。”

“不是的，爷爷。”小军摇摇头，“我现在觉得，您种的这些菜，比什么都珍贵。”

“怎么突然想通了？”

“看到我同学这么喜欢，我才意识到，我们在城里想吃到这样的菜有多难。”小军说，“而且，看您教他们种菜的时候，特别有成就感。”

老王笑了：“爷爷就是个老农民，除了种菜，也不会别的。”

“您这不是普通的种菜，这是…这是传承。”小军想了想，“我觉得这比什么都有意义。”

十一

第三天，三个孩子要回城了。

临走前，老王给每人装了一大袋子菜。

“这些都是昨天刚摘的，新鲜着呢。”

苏雨拿着那袋菜，眼圈都红了：“老爷爷，我舍不得走。”

“我也是，我还想学更多呢。”张明说。

“老爷爷，我们下次还能来吗？”李浩问。

“当然可以，随时欢迎。”老王笑得合不拢嘴。

“对了，老爷爷。”苏雨突然想起什么，“我想问您一个事儿。”

“什么事？”

“您能不能帮我们种一些菜，我们可以付钱买。”

老王愣了：“这…”

“我们几个商量了，想定期从您这里买菜。”张明说，“城里真的买不到这么好的菜。”

“而且我们还想带更多同学来学种菜。”李浩补充。

小军在一边听着，心里暖暖的。

十二

送走了孩子们，老王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些绿油油的蔬菜。

隔壁张大妈又来了：“王老头，听说那些城里孩子很喜欢你这菜？”

“嗯。”老王点点头。

“真没想到，现在的城里孩子还喜欢这些土玩意儿。”张大妈的语气没有了之前的嘲讽。

“可能是新鲜吧。”老王说。

其实他心里知道，不只是新鲜，是这些孩子懂得珍惜真正好的东西。

过了几天，小军打电话来了。

“爷爷，我同学回去后，把菜分给了家长尝。”

“然后呢？”

“他们的家长都说特别好吃，问能不能从您那里买菜。”

老王笑了：“买菜？这些菜值什么钱啊。”

“爷爷，您不知道，现在城里有机蔬菜多贵。而且还不一定是真正的有机。”小军说，“您要是愿意，我帮您开个网店，专门卖您种的菜。”

“网店？”老王有些不明白。

“就是在网上卖东西，很简单的。”

老王想了想：“那行，你看着办吧。”

十三

没想到，这个网店还真成了。

不到一个月，订单就络绎不绝。都是一些城里人，要买老王的有机蔬菜。

“爷爷，您现在可火了。”小军兴奋地说，“好多人都想来您这里参观呢。”

“参观什么？”

“参观您怎么种菜啊，体验农村生活。”

老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种个菜还要参观？

但很快，真的有人来了。

先是几个城里的家长，带着孩子来体验生活。然后是一些年轻人，说要学习绿色生活方式。

老王的院子突然热闹起来。

“老师傅，您这土壤是怎么调配的？”

“这个堆肥是怎么做的？”

“为什么您种的菜虫眼这么少？”

问题一个接一个，老王忙得不亦乐乎。

十四

张大妈看着老王家门庭若市的样子，心情复杂。

“王老头，你这是走红了啊。”

“什么走红不走红的，就是种个菜。”老王在院子里忙活着。

“听说你那菜卖得挺贵？”

“也不贵，就是比市场上贵一点。”老王实在，“主要是运费贵。”

“早知道，我也种菜了。”张大妈有些后悔。

“现在种也不晚啊。”老王说，“我可以教你。”

张大妈看了看自己家干净整洁的院子，犹豫了：“这个…我那院子都铺了地砖…”

“没关系，可以用花盆种，一样的。”

十五

秋天的时候，小军带着一个电视台的记者来了。

“老爷爷，我们想拍一个关于城市农业的节目，能采访您吗？”年轻的女记者很客气。

老王有些紧张：“我不会说话…”

“没关系，您就随便聊聊。”

面对镜头，老王确实有些紧张，但说起种菜，他又来了精神。

“种菜啊，其实很简单，就是要有耐心，有爱心。”

“您觉得在县城种菜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老王想了想：“没什么特殊的，就是想吃点放心菜。没想到现在这么多人喜欢。”

“那您对那些嘲笑过您的人怎么看？”

“嘲笑？”老王笑了，“没什么嘲笑不嘲笑的，每个人想法不一样嘛。”

节目播出后，老王更出名了。

十六

冬天来了，菜地里只剩下一些耐寒的蔬菜。

但老王没闲着，他在准备来年的种子，规划新的种植方案。

“爷爷，明年我们扩大规模吧。”小军建议，“需求量越来越大了。”

“扩大规模？”老王有些犹豫，“那不就成商业化了？”

“也不算商业化，就是多种一点。”

老王摇摇头：“不行，地就这么大，种多了照顾不过来，质量就下降了。”

“那怎么办？订单这么多。”

“订单多就多呗，能供应多少是多少。”老王很坚持，“质量不能降。”

小军想了想，觉得爷爷说得对。

确实，老王种菜的魅力就在于精心照料，如果变成大规模生产，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十七

春节前，苏雨他们又来了。

这次不只是他们三个，还带了更多的同学。

“老爷爷，我们都想学种菜。”一个新来的男孩说。

“对啊，我们想在学校里也种一些。”另一个女孩说。

老王看着这些孩子，心里特别高兴。

“行啊，等春天来了，我教你们怎么育苗，怎么移栽。”

“老爷爷，您真的是太棒了。”苏雨说，“我妈妈说，像您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

“什么越来越少？”

“就是…踏踏实实做事的人。”苏雨想了想，“现在很多人都急功近利，您不一样。”

老王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他就是个普通的老农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什么特别的。

十八

晚上，孩子们围着老王听他讲种菜的故事。

“其实种菜跟做人一样。”老王说，“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好。你急，它也急，最后什么都长不好。”

“老爷爷，您这话太有道理了。”一个孩子说。

“还有啊，种菜不能只看眼前，要看长远。”老王继续说，“有些人为了让菜长得快，用很多化肥，看起来好看，但不健康。”

“这就像人生一样。”另一个孩子若有所思。

“对，人生也是这样。”老王点点头，“慢慢来，踏踏实实的，最后的收获才是真的。”

孩子们听得很认真，不时点点头。

尾声

现在，老王的院子已经成了我们这条街的一个景点。

经常有人来参观，来学习，来体验。

张大妈也在自己家种了几盆菜，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她很用心。

“王老头，你说得对，这种菜确实有意思。”她跟老王说。

小军现在每个假期都回来帮爷爷，还带来更多的同学。

有时候我路过老王家，看到院子里绿油油的蔬菜，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和谈话声，总觉得特别温暖。

谁能想到，一个被人嘲笑的菜园子，最后成了最受欢迎的地方呢？

也许这就是生活的奇妙之处吧。

有时候，那些看起来”土气”的东西，反而是最珍贵的。

就像老王说的，种菜跟做人一样，你真心对待，它就不会辜负你。

而那些曾经的嘲笑声，早就消散在风中了。

留下的，是满院子的绿色，和一个老人朴实的笑容。

来源：滑稽小丑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