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是啊,我家官人今天回来讲,圣上这些日子正筹备着与公主相认的事宜呢。”
1
“嘿,听说了吗?当今圣上说有位公主流落民间了。”
“是啊,我家官人今天回来讲,圣上这些日子正筹备着与公主相认的事宜呢。”
我恍惚地听着村口几位大妈的闲聊,内心激动得难以抑制。
命运给了我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这次我必须把一切弄清楚!
回想起前世四肢被拖行时的剧痛,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虽然我早已期待着重返皇宫的那一天,但现在不得不谨慎行事。
“墨姐姐!总算找到你了,你听说……”
邻家小妹热情洋溢地朝我跑来,但我冷漠地转过身,关上了厚重的大门。
前一世,当寻找公主的消息刚刚传出,她也是这样友好地告诉我关于寻找公主的事情。
我们相识多年,我怀着深深的感激向她道谢。
回到家后,我立刻翻出了母亲留给我的玉佩。
那玉质地细腻而柔和,温润如水。
在阳光下细看,这块小巧玲珑的玉石如同晨露般清澈透明,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一眼便能看出它非同寻常,世间罕见。
更不用说上面刻着龙纹祥云,无比尊贵。
母亲说过,这玉佩是我父皇留下来的。
世上仅此一件,日后可凭此相认。
然而当我将玉佩呈给皇上时,迎接我的却是皇帝震怒:
“大胆!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
我困惑不解地磕头,试图平息帝王的愤怒:
“皇上明鉴,民女绝不敢妄言!”
“民女不知所犯何罪,请皇上明示。”
额头一次次撞在冰冷的石阶上,鲜红的血液从伤口中流出,染红了灰暗的砖块。
“好大的胆子!竟敢用假玉佩欺骗朕!”
我呆立当场,手里紧握着母亲亲手交给我的玉佩。
多年来我一直小心翼翼地保管着它,只待这一天到来,绝不会有误。
“哪里来的野丫头如此糊涂!”
“啧啧,真是见识浅薄,她身上哪有一点公主的样子。”
围观的百姓低声议论,对我肆意嘲笑。
天旋地转间,我看见邻家妹妹正手持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站在皇帝身后。
众目睽睽之下,她高举身上的玉佩,光泽、花纹都和我的完全相同。
百姓见到龙纹玉佩,纷纷跪地拜服于她的脚下。
我惊愕地看着这一切,这种玉料独一无二,她怎么会有?甚至连雕刻都丝毫不差。
“父皇,儿臣虽曾流落民间,与民亲近,但绝不允许有人企图冒充公主。”
她在万民敬仰中走向我,
“本宫才是皇上亲封的公主,皇家血脉岂容你随意污蔑。”
她的话语铿锵有力,令百姓信服。
转身,她泪眼汪汪地看向皇上:
“父皇,儿臣虽不忍惩罚百姓,但更不愿娘亲被人随意攀附……”
未等她继续诉说,皇上冷冷地下令:
“冒充朕的公主,拖下去五马分尸!”
我被侍卫强行拖拽至刑具前,在所有百姓面前遭受折磨直至死亡。
我亲眼目睹四肢被拉扯断裂,剧痛让我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死去我都未能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那玉佩绝不可能存在第二个!
我死后,邻家妹妹不仅继续享受万民供养,还利用皇帝对我母亲的愧疚成为了朝廷最受宠的公主。
也许是上天怜悯我,给了我重来的机会。
这一世,我一定要揭开前世的所有谜团!
2
回家后,我立刻换上了不起眼的常服,准备只带些细软轻装出发。
前世,隔壁的小妹总是热情地陪伴我去报名,并帮我打听消息。
对于这个认识已久的小妹,我从未有过丝毫怀疑。
失去母亲后的我,在遇到同样独自生活的她时,心中对她格外亲近。
在这几年里,我早已把她视为亲妹妹。
然而前世,成功与皇上相认并夺走我公主身份的人,也是她。
我反复思索,有机会进入我内室的人,只有她一个。
在我报名相认之后,她以关心我的名义频繁来我家做客。
握着母亲留给我的玉佩,我思虑再三,最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尽管我想不通,前世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让玉佩被她拿去伪造。
但如果现在彻底消失,她绝不可能再次复刻出。
怀着对母亲的思念,最后一次抚摸它的每条纹路。
然后用力将它砸向石砖。
“砰”的一声,玉佩瞬间四分五裂。
我忍着心痛,捡起碎片,将其彻底砸碎,直到化为粉末。
捧起地上的碎屑,均匀撒进砖缝里。
即使有人知道我有玉佩,也无从寻找。
黑夜中,我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家门。
“墨姐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阿瑶在月色下仿佛早有察觉,如鬼魅般出现在我家门口。
见我出门,她迅速冲过来伸手欲拦住我。
我稳住心神,闪身躲过她的手,拉开距离:
“家里有个远亲有急事,我去去就回。”
她的出现让我更加坚信心中的猜测。
近距离时,她一定能感知到我的一举一动。
“墨姐姐,难道你不想成为公主了吗?”
“你是最符合条件的姑娘。”
她试图说服我,一步步逼近。
我不敢放松警惕,仔细观察周围并与她周旋:
“是呀,所以我不能耽搁,想着早日启程,定不会错过相认之日。”
她似乎被我的理由说服,停下了脚步。
我仔细打量她,腰间并未佩戴玉佩。
看来毁掉玉佩是个正确的决定,只要我手中的玉佩没了,她也无法做出。
我安心不少,瞅准时机冲向旁边的树林。
由于我的突然动作,她愣了一下,错过了拦住我的最佳时机。
等她追上来时,我已经凭借敏捷的步伐消失在黑暗中。
深夜的森林中潜伏着沉睡的野兽,而身后则是害我惨死的阿瑶。
荆棘划破了我的衣袖,在四肢上留下道道血痕。
但和前世遭受的极刑相比,这点痛不算什么。
一刻不敢停留,我全力跑出去十几里路。
直到确认阿瑶被远远甩开,无法追踪到我,才选择一家客栈短暂休息。
我买下马厩里最快的马,日夜兼程,十五天便抵达泉城。
计算时间,此时应已到了认亲之时。
这里远离京城,若阿瑶一心想要成为公主,必然不会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隐姓埋名观察几天后,确认没有可疑的人跟踪我才敢出门透气。
择了一处雅致的茶楼,点了果子和擂茶。
“……当今圣上有一公主流落民间,如今已被寻回。”
“这公主啊,虽平日粗茶淡饭,却生得卓越多姿。”
“据说皇上看她的玉佩便认出了她的身份,问了许多往事。”
楼下说书人挥动折扇,滔滔不绝地说着。
我心中震惊,玉佩?
怎么还是玉佩?
明明我已经彻底毁掉了那枚唯一的玉佩,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3
我按捺住心中的疑惑,离开了茶楼。
难道世间真有如此妖术?
还是她早已察觉我的身份,并注意到我的玉佩。
甚至找到了同样的玉料,请能工巧匠冒天下之大不韪,仿制皇家纹路。
我的心乱如麻,完全找不到头绪。
除了玉佩,母亲还留下了什么独一无二的东西?
我在脑海中飞速搜索,突然想起我的名字是母亲与皇上共同选定的!
母亲说,当我来到这个世界时,皇上欣喜若狂,却为我取名犹豫了数日。
不是觉得这个字太普通,就是认为那个字配不上我。
一晚,母亲和皇上遣散所有侍从哄我入睡,抬头望见窗外秋色,便吟诗作对。
他们声音轻柔,生怕吵醒熟睡中的我。
然而襁褓中的我在听到一句诗时,突然睁眼笑了起来。
母亲试探着又念了一遍,我笑得更欢了。
皇上纠结多日终于释然:
“这孩子,竟是自己选了名字。”
母亲和皇商议后,选用了诗中的字作为我的名字。
皇上试着叫了我的名字,我立刻开心地回应。
“璧竹染秋色,墨池凝寒霜。”
我名叫璧墨,久居宫外,母亲为了掩人耳目只叫我阿墨。
即便是最亲近的奶娘,也只称我墨姐儿。
母亲告诉我这件事时,担心隔墙有耳,在我手掌上一笔一划写下。
这件事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我坚信,这是现在那位金枝玉叶的公主,绝不可能知道的秘密!
“有人假冒当今公主招摇撞骗,公主要为民除害,提供线索者重重有赏!”
我注意到旁边的砖墙上张贴的海捕文书上有我的画像!
我心中警铃大作,拉上面纱,但还是被附近的捕头注意到:
“喂!你是泉城的人吗?”
我被迫抬起头,他立刻惊呼道:
“别动!”
我被一路拖拽至府衙,通判大人问道:
“果然没错,你可知罪?”
“若你认罪,便可留你一个全尸……”
王法无情,但我已有信心面对一切:
“我才是真正的公主!”
“我要面圣!”
我主动说出自己的生辰八字,并郑重起誓。
此事重大,我被带进了皇宫。
龙椅上的男人威严无比,我跪地不敢抬头。
“朕听说,你自称是公主。”
“民女自知欺君死罪,不敢有半句诳语。”
我重重磕了三个头,跪伏在地上,回忆着母亲讲的每一件事。
我想,即便没有玉佩,这些无人知晓的秘密也能让人信服。
果然皇上没有打断我,还让我坐下。
“民女不敢欺瞒皇上,所说确实皆是我母亲口述。”
正欲继续诉说,却听宫人来报:
“公主驾到!”
我作为一个平民,在公主面前只能跪地行礼。
前世害我惨死的人,此刻再次穿着绫罗绸缎,坐在高位上俯视着我。
她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墨姐姐,这些年我们比邻而居,我自认待你不薄,你怎么能想要抢走我的身份!”
她看到皇上怀疑的目光,立刻委屈道:
“父皇,儿臣自知流落民间多年,身份卑微,但从未有过欺瞒之心。”
她的泪一滴滴滑落,哽咽道,
“早在宫外时,儿臣便知此女自称公主。她从儿臣身边发现了蛛丝马迹,一直模仿儿臣,可没想到……”
“竟敢追到了宫里来!”
“儿臣在宫外不敢引人注意,竟将此女纵得如此大胆!”
见皇上陷入沉思,她跪地哭泣:
“父皇,儿臣一生只想求个公道。娘亲蒙冤而死,儿臣还未为她报仇,也要被人暗算吗?”
大殿里静得可怕,皇上反复打量我和公主,面色越发凝重。
我深吸一口气,就是此刻,只要说出我的名字来历,皇上定能有决断。
“璧竹染秋色,墨池凝寒霜。”
我正要开口,公主却抢先说道。
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父皇,您知道的,我的名字是您与娘亲一起定下的。”
听见她的话,我的心彻底沉入谷底,这一刻,仿佛抽干了我所有的力气。
她竟然知道得如此清楚!
重来一次,我也逃不过前世的悲惨命运吗?
皇上听了她的话,伸手扶起了跪着的她。
我绝望地迎接着帝王冰冷的目光。
“来人,把这个贱民拉出去!”
宫人得令,立刻包围了我。
“皇上明鉴,民女绝无半句虚言!”
我知道高位上的人已经听不见我的声音,但我不甘心就此结束。
母亲含冤而死,上天垂怜我,让我重来一次,难道我也无可奈何吗?
我跪在地上,不知磕了多少次头,连御前的公公都劝我不要再触怒皇上。
“且慢!”
4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大殿。
虽然不知她的身份,但从她走进来时环佩叮当,我便知道她在宫中地位尊贵。
“婉贵妃是要为这贱民求情?”
皇上抬头看见来人,语气冰冷,似是警告。
然而婉贵妃并不畏惧,一挥披风跪在了我身旁:
“皇上,臣妾在民间多年,深知一个孤女的艰难。”
“此女若不是走投无路,绝不敢有此等妄想。”
“况且,当年之事疑点重重,臣妾听闻此女讲述往事时条理清晰,似是亲身经历。”
婉贵妃的话还未说完,公主就坐不住了:
“婉娘娘,您不喜欢儿臣,何必要这样诋毁儿臣呢?”
“若今日不严惩这个女人,此事传出去,日后又会有多少人会效仿呢?”
婉贵妃不理会她的抱怨,对着皇上盈盈一拜:
“皇上,往日之事,臣妾愿陪皇上一同追查。”
“何况我朝爱民恤穷,臣妾认为在真相大白前,此女无人教导,愿领她回荣熙宫,做个洒扫宫女,将功赎罪,也算善事一件。”
“臣妾见她,便想起臣妾那突然暴毙的妹妹。臣妾定会约束好她的言行,绝不让皇上和公主为难。”
说完,贵妃跪地,向皇上庄重行了一个大礼。
公主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皇上制止了:
“既然你如此坚持,朕便允了你。”
“不过,朕只给你三个月时间追查,如若事实证明她是无辜的,此女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皇上说完这句话,随即起驾离开了。
婉贵妃跪在地上恭送,公主心中纵有万般不满,也无可奈何。
只能狠狠瞪了地上的我一眼,起身跟着皇上一起离开。
我不知婉贵妃为何救我,但能苟活,我就有机会找出公主的破绽。
哪怕留给我的只有短短三个月,也是有一线希望。
我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这时我才感觉到极度的疲惫。
婉贵妃起身时,我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娘娘,您快去歇着吧。”
我感觉头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
耳边传来宫人的声音,我挣扎了许久,终于睁开了沉重的双眼。
“醒了,娘娘,姑娘醒了。”
“太好了。”
婉贵妃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我床前坐下,两个嬷嬷立刻上前扶我坐起。
“慢点,这孩子才醒。”
我微微摇头表示没事,直起身子打量周围的一切。
看着温柔的婉贵妃和忙碌的宫人,心中万千疑惑不知从何说起。
婉贵妃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挥手命所有宫人退下:
“孩子,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何救下了你。”
“其实从公主回宫那天起,我就知道她并不是夏涵的女儿。”
听到她提到我母亲的名字,我无比震惊。
我母亲林夏涵,这个名字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有人提起。
那一夜,她与所有人一起惨死在小院里。
我躲在地窖的角落里,按照母亲的要求,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不发出一点声音。
地面上一伙黑衣人在家里肆意烧杀抢掠。
“那个女娃在哪里?”
一个提刀的男人抓住我母亲的婢女,刀刃紧贴她的脖子。
“不,不知道。”
婢女因恐惧全身颤抖,不停求饶,男人却不给她机会,直接砍下了她的头。
母亲被他们劫持,眼睁睁看着亲近的人一个个倒在他们的刀下。
“说,你女儿呢?”
最终,刀刃指向了母亲的脖子。
她平静地看着前方,像是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
但他们没有一刀结束她的生命,而是切下她腿上的一块肉:
“不说吗?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几时。”
母亲在千刀万剐中彻底昏迷过去,甚至死前都背对着我,生怕暴露我的位置。
“这娘们看那边!去那边!”
“这有个孩子!”
他们朝着母亲最后看向的地方跑去,误把丫鬟的孩子当成了我,重重砍下。
最后,他们一把火点燃了宅子,让所有的罪恶化为灰烬。
我记得母亲的话,在地窖里躲了整整三天。
然后在一个深夜,带着包袱来到了京郊的一个村庄。
那一夜后,世上再无人提及母亲的名字。
此时婉贵妃平静地说起这些,就像提起了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
5
看见我这般反应,婉贵妃心中已然明了:
“我是你娘亲的闺中好友,不知你娘和你有没有说起过?我父亲是镇北侯。”
我回忆起母亲曾提及她有个密友,但自从知晓皇上的身份后,不敢与她联系过于密切。
担心她被卷入宫廷纠纷之中。
如果有一天我能遇到她,并认出她,叫一声干娘就好。
她们在闺中便约定,若将来有了孩子,一定要互相认作干娘。
“干娘……”
我试探性地开口,婉贵妃的眼泪立刻如决堤般流下:
“没错,真的是你。”
“夏涵,若你在天有灵,泉下有知,你可以安心了。”
婉贵妃紧紧搂住我,泣不成声,良久才平复心情:
“孩子,时间紧迫,如果你信得过我,就把你知道的一切,事无巨细告诉我。”
为免我多虑,她又补充道:
“如果你想要自己解决,需要什么,只管跟我说。”
我在心里权衡之后,决定把一切都告诉婉贵妃。
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
就连皇上和母亲留给我的玉佩,在两世中我都未能保全。
我絮絮叨叨讲了很久,婉贵妃认真倾听,时不时打断我询问细节。
“娘娘,该用膳了。”
外面传来通报声,我才意识到已经讲述了大约两个时辰。
正欲起身,腹中的饥饿感让我意识到身体的虚弱:
“娘娘,我睡了多久?”
“别起来!我让宫人拿食盒来。你昏迷了三天,太医说你忧思过度,即使用了参汤也未必能醒来。”
“真是你母亲保佑你!”
婉娘娘边说着,边为我铺好被褥,亲自照料,让我感到非常不安,
“别不好意思,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
这些年,我总是会想起那个惨烈的夜晚,担忧某一天暴露身份。
小心翼翼地度过每一天。
然而见到婉娘娘,我突然感到安心,她像母亲一样亲切温暖地关心着我。
我吃了满满一碗饭仍觉得不够,婉娘娘笑着给我添了一碗汤。
我在荣熙宫住了下来,婉娘娘除了早晨去皇后处请安外,其余时间都在仔细询问我关于旧事的每一个细节。
她听得很认真,甚至有些事情比我记得还要清楚。
仿佛,早已调查过这一切。
“婉娘娘,您怎么知道我娘遇到了皇上。”
听到这话,婉娘娘沉默了,她静静地望向窗外。
直到外面有宫人通报,她才轻声说道:
“怎么会不知道,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我还是没能护住她。”
6
婉娘娘跟着宫人离开了好些时辰,我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直到太阳西沉时,我没有等到婉娘娘,却听到宫外一阵喧闹。
“让开,听不懂本公主的话吗?”
“公主,只是您这么做不合规矩啊!”
“你竟敢质疑本宫?来人,掌嘴!”
公主尖锐的声音透过纸窗传入内室,我定了定神,今日婉娘娘不在,她显然是冲着我来的。
“你们都是死人吗?连几个宫女都拦不住!”
见自己的侍女毫无反应,公主怒不可遏,径直冲向宫门。
“公主不可,这不合规矩呀!芳姑姑是婉贵妃的陪嫁,这样做不妥。”
外面的宫女们齐齐跪下,但公主不为所动:
“本宫乃皇上亲封的公主,父皇说了,这宫里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你们是要抗旨吗?”
芳姑姑挡在了试图进入的小宫女前,面对公主的愤怒跪了下来:
“公主殿下,婉贵妃娘娘离宫前有令,任何人不得踏入荣熙宫半步。”
“此事已禀明圣上,请公主三思。”
话音未落,公主便一脚踢向她:
“少拿父皇的命令威胁我!”
“本宫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若今日你得罪了本宫,日后定让你生不如死!”
“老奴誓死效忠婉贵妃,公主若执意要进荣熙宫,除非从老奴的身上踏过去!”
芳姑姑跪在大门前,毫不退缩。
公主气急败坏,却不敢再向前一步。
双方在荣熙宫门口僵持不下,我看着蜡烛一点点融化,心乱如麻。
“皇后娘娘驾到——”
我警惕地关注着宫外的一切动静。
尽管从未见过皇后,但从母亲提及她的小心翼翼以及婉娘娘对此话题的沉默中,我能感觉到她与母亲的惨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何事如此吵闹?”
公主今天敢如此大胆行事,想必得到了皇后的默许。
果然,皇后象征性地询问后便说道:
“不过是个小角色,公主若有兴趣,带回宫去便是。”
皇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决定了我的命运。
公主眼中满是得意:
“儿臣谢过皇后娘娘恩典!”
我在内室里屏息凝神,冷汗浸透了我的衣衫。
芳姑姑被皇后手下的人拖行数尺,青砖地上留下了血迹。
公主的仪仗一步步逼近宫内,仿佛宣告着我的末日来临。
7
“谁敢在我的宫里放肆!”
听到婉娘娘的声音,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婉贵妃,公主看上了你宫里的一名婢女,这也是那孩子的福分。”
“你何必如此大动肝火。”
皇后娘娘面带微笑,眉间却掩饰不住算计。
“既是本宫宫里的人,也该先知会本宫一声。”
“皇后娘娘作为后宫表率,难道要无视宫规吗?”
婉娘娘此话一出,皇后的脸色僵了僵,最终还是挥手让手下退下。
公主见状更加慌张,顺手拿起婉娘娘最爱的剑冲进内室。
我躲在暗处,早已观察到她的一举一动,迅速侧身奔向门口。
“你这贱人!别跑!”
公主未能抓住我,提着剑追了过来。
看到我朝婉娘娘的方向跑去,她毫不犹豫地甩出手中的剑,朝着我劈来。
婉娘娘身边的侍从反应迅速,一掌夹住了飞来的剑。
“大胆!竟敢在我宫中动用私刑!”
“你知道这把宝剑是皇上赐给我父亲的吗?”
公主阴沉地看着我:
“婉娘娘,此女冒犯了儿臣,儿臣连处罚的权利都没有吗?”
婉娘娘平静地回答:
“宫有宫规,此女在我宫中数日,从未出门,在场的宫人都可以作证。”
“不知何事冒犯了公主,请公主明示。”
公主还想争辩,跟随婉娘娘而来的御前公公开口了:
“公主殿下,皇上请您去太和殿一趟。”
“墨姑娘,你也一起去吧。”
我望向婉娘娘,她没有丝毫惊讶,反而安抚地摸了摸我的头。
短暂的眼神交流中,我知道我们的计划有了关键进展。
我在太和殿中跪了许久,未等到皇上,而是被领进了另一间宫殿。
黑暗中,不知道等了多久,沉重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
一位身着金黄色龙袍的男人端坐在上位,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强烈的威严。
“朕今日有三个问题要问你。”
“若你知道答案,便如实回答。”
我跪在地上,认真倾听。
“第一,朕想知道,你记得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听到第一个问题,我愣住了,原以为皇上会询问他与母亲之间的往事。
没想到只是想了解我对母亲的印象。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从母亲的外貌讲起,再到她的性格。
皇上没有打断我,我又提到母亲爱吃甜食,尤其喜欢城南的干果。
许久未曾提及母亲,尽管在皇上面前需要谨慎,但我实在忍不住继续说下去。
母亲会在小院中跳胡旋舞,她说这是小时候随兄长出游时学来的。
每年秋天,母亲都会采摘干净的桂花,浸泡在蜜中,说是她的母亲教她的做法。
母亲常说,如果她是男子,定会像舅舅那样闯荡四方。
可惜身为女子,只能被困在这四方庭院中。幸得遇见良人,生活才得以安稳。
我不知说了多久,抬头看向座上的皇上。
察觉到我停了下来,他沉默片刻,伸手拉起我:
“赐座。”
“朕还想知道,你为何叫楚墨。”
“娘亲姓林,我不敢忘。”
自出生起就被养在宫外,为了避人耳目,我随母姓。
名字由皇上和母亲共同商定,母亲只能选“墨”字称呼我。
与母亲在一起时,我叫林墨。
母亲不在了,连“林”字都要避开。
我在百家姓中翻找,最后选择了带有“林”字的“楚”。
这样写名字时,我会在心中默念“林之墨”,永远是母亲的阿墨。
“璧竹染秋色,墨池凝寒霜。”
“母亲说过,我应该叫璧墨。”
皇上眉头紧锁,眼中压抑着痛苦,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似乎在考虑是否还要问出第三个问题。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朕不是说了,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可是……皇后娘娘已经带着人跪在殿外了!”
8
皇上起身打开殿门,皇后和一众妃嫔齐齐跪在殿外。
“皇上,臣妾莽撞,但事关皇家血脉,请皇上三思。”
皇上扫视了一圈,他已经有了决断,但皇后的介入迫使此事不得不重新审议。
“皇后有什么想法?”
“臣妾想请宫中姐妹一同商议,见证公主的真假。”
皇后语气坚决,并提起了祖制。皇上虽心中不满,但权衡之后还是允许众人进殿。
“皇上,臣妾入宫晚,听说公主是在宫外降生,是否有宫中之人见证?”
丽妃首先开口,话语间充满了对我是否为皇上亲生女儿的质疑。
曾经被皇上派去陪伴我的婢女、奶娘,在那场惨案中已与我母亲一同丧生。
皇上未作回应,柔嫔接着说道:
“如今出现了两位公主,听闻她们都知晓往事,因此旧事不能作为证明身份的依据。”
“皇上可曾留有信物?”
玉佩现在在阿瑶手中,若以玉佩确认身份,阿瑶成为公主的事实将无法动摇。
“柔嫔此言差矣,既然往事已被传开,信物必然会被有心人争夺。”
“持有信物的人未必就是真正的公主。”
贤妃反驳道,她在荣熙宫时常常来与婉娘娘相伴。
“好了,各位姐妹的想法都有道理。本宫认为此事重大,需要更直接的方法来解决。”
皇后打断了讨论,她如此大张旗鼓地召集众人,显然是早有准备。
“那皇后的想法是?”
“滴血验亲。”
皇后等皇上问出这句话后,迫不及待地回答。
皇上面色阴沉,滴血验亲的方法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使用。
见皇上犹豫,皇后再次发言:
“其实滴血验亲并不需要皇上亲自取血,古籍记载,只要有亲缘关系,都可以用此法验证。”
“皇帝龙体尊贵不可损伤,宫里的孩子都是皇上的血脉,可以让他们取血验证。”
皇后笑着看向太子,太子立刻站起:
“父皇,儿臣愿意取血检验,为父皇母后分忧。”
“取水。”
皇上默默地看着盛着清水的碗呈上前来。
太子拿起针,一滴血落入碗中。
“皇上!他在作弊!”
我紧紧盯着太子的一举一动,此刻冲上去抢过针并拉住他的手腕。
“放肆!你竟敢碰孤?”
“快把这个贱婢拖下去!”
皇后指着我吩咐道,眼底流露出因心虚而产生的慌乱。
然而皇上示意我继续说下去,无人敢动。
“皇上,他并未用针刺破手指!他手上没有针尖留下的伤口!”
我紧紧握着针。
皇上一个眼神,御前公公立刻上前按住试图甩开我的太子,翻起他的衣袖查看双手,果然如我所说。
“好,真是朕的好儿子!”
皇上冷笑,对皇后自作主张以及太子的行为感到愤怒。
“儿臣,儿臣只是伤口太小看不出来。”
太子辩解的话反而使情况更加糟糕。
皇上从我手中接过针刺破自己的手指,血液滴入碗中,并未相融:
“你是说,你不是朕的儿子?”
“儿臣……”
太子求助地望向皇后,但皇后此时也自顾不暇。
“换水!”
新的两碗水被端上,皇上亲自走到碗边,扎破自己和我和阿瑶的手指,滴入水中。
阿瑶面无血色地等待真相揭晓。
“事实摆在眼前,皇后还有什么要说的?”
皇后看着无可争议的事实,勉强维持着脸上的镇定:
“皇上圣明。”
9
阿瑶恐惧地跪倒在地上,喃喃自语:
“怎么会,明明我知晓一切,怎么会被识破?”
皇上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直接将她关进了地牢等待发落。
皇后和太子被禁足回宫,这场闹剧暂时告一段落。
我躺在婉娘娘的宫里,终于能安心睡个好觉。
在与婉娘娘反复回顾事件经过时,我们发现阿瑶虽然知道皇上和母亲相识的事,但对于具体细节一无所知。
婉娘娘提到,从阿瑶第一次进宫开始,她就在观察。
阿瑶对宫人苛责,脾气暴躁。
她看不懂宫里的胡旋舞,还嘲笑那是蛮夷的粗俗艺术。
她嫌弃御膳房的果子太甜。
婉娘娘试探性地询问她关于母亲的事情,她要么借口忘记,要么胡乱应对。
我们推测,或许她只能在我身边时,记住了一些关于皇上的事情。
于是婉娘娘请皇上暂时分开我和阿瑶,再分别提问。
不问那些与母亲有关的重大事件,而是询问一些平凡小事。
一个几乎没见过父亲的孩子,如果连父母的故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却说不出母亲的具体往事,这显然不合常理。
阿瑶结结巴巴,无法给出合理的回答。
而我能详细回忆起每一个细节。
至于皇后娘娘,婉娘娘叹了口气,告诉我母亲是被皇后害死的。
自从皇上认识母亲后,他总是找各种理由出宫。
皇后起了疑心,派亲信打探多日,最终得知皇上不仅在外养了母亲,还育有一女。
那时皇后的母家权倾朝野,皇上并无太多实权。
但皇后并未立即发作,一直忍到外祖家被定罪。
一夜之间,清廉多年的外祖背上莫须有的罪名,全家沦为贱籍。
皇后趁机派出手下虐杀我母亲。
这些年皇上一直在肃清朝野,皇后的势力已大不如前,这才敢寻找流落在外的我。
婉娘娘说,皇上隐忍多年,如今无需再忍。
一觉醒来,外面的世界已然变天。
听说早朝时,皇后的亲弟弟因通敌叛国被指控死罪,证据确凿。
太子结党营私,图谋不轨之心昭然若揭。
大理寺奉命追查此事,揭露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行为。
这些年来皇后一家诬陷忠臣无数,更不用说利用职务敛财之事。
皇上震怒,收回了皇后的册宝,太子也被关入宗人府。
外祖之事重新审理,流放荒芜之地的舅舅也被接回京城。
婉娘娘听着宫人传来的消息,表情平静。
直到母亲被追封,我被封为公主那天,她独自一人在屋内喝了一夜的闷酒。
芳姑姑劝不动,便找到我。
我走近痛哭流涕的婉娘娘,她对着月亮一杯接一杯地敬酒:
“林夏涵,这一世我终于为你报了仇!”
“可我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救下你!”
“他是个好君王,但不是个好丈夫。”
“璧墨长大了,她受苦了,但她是个聪慧的好孩子。”
我搂住婉娘娘,听她絮絮叨叨说了许久。
我没有告诉她前世的事情,想来她是知道的。
母亲说过,人要向前看。
往事不可再追,天道公平还清白,仇已报,我要带着母亲的期望好好过未来的每一天。
来源:清荷小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