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正在堂屋拣豆子的向振熙手一抖,簸箕里的黄豆哗啦啦洒了一地。她扶着八仙桌慢慢站起来:"当真?"
1949年8月,长沙的夏天。
蝉鸣声中,板仓镇的老槐树下,几个庄稼汉急匆匆地跑过田埂。
"向家阿婆!向家阿婆!解放军进城了!长沙解放了!"
正在堂屋拣豆子的向振熙手一抖,簸箕里的黄豆哗啦啦洒了一地。她扶着八仙桌慢慢站起来:"当真?"
"千真万确!程潜将军带着队伍起义了,街上都在放鞭炮哩!您家姑爷......毛委员他们打赢了!"
向振熙突然踉跄了一下,布满皱纹的脸上划过两道晶亮的泪痕。她望向墙上那张泛黄的旧照片——穿长衫的毛润之。
"润之啊......你当真做到了......"院外的欢呼声越来越近,有孩子在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王婶子突然想起什么,凑到老人耳边:"听说毛委员现在在北平当大首长,要不要托人捎个信......"
"莫要打扰他。开慧要是能看见今天......"
夕阳西沉时,老人独自来到后山的松树林。
她点燃三炷香插在女儿坟前,青烟袅袅中轻声说:"慧儿,你听见了吗?润之带着穷苦人把天翻过来了......"
山脚下,新贴的标语在暮色中格外鲜红:"庆祝湖南和平解放"。
02时间回到几个月前的长沙城。
程潜站在省府大楼的窗前,望着湘江上往来穿梭的运兵船。副官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南京又来电催问布防情况......"
"布防?你看看这些残兵败将,能防得住林彪的百万雄师?"
这时,书房暗门吱呀一声响。
程潜的族弟程星龄走进,手机还拿着一封信:"北平来的。"
程潜拆信的手微微发抖,信纸上遒劲的毛笔字跃入眼帘:"颂云兄如晤:湘人苦战久矣,盼兄以三千万父老为念......"
"润之他......"
程潜突然哽住。
五月的一个雨夜,白崇禧的嫡系部队刚撤出长沙,陈明仁便冒着瓢泼大雨来到程公馆。两位将军在密室里边下象棋边低声交谈。
"子良兄,你这'车'走得妙啊。"程潜故意碰倒自己的"将","就像你在四平街摆的口袋阵。"
陈明仁突然把棋盘一推:"当年我替校长死守四平,换来的是什么?撤职查办!今天中午,我的老部下在浏阳河桥头截获了保密局密电——蒋氏已下令必要时炸毁长沙!"
窗外炸响个闷雷,电光映得程潜脸色煞白。他颤抖着拉开抽屉,取出一份誊写工整的文稿:"这是润之亲拟的起义通电稿......"
"不必看了。"陈明仁唰地起身,"我七十一军全体将士,唯颂公马首是瞻!"
8月4日黎明,当第一缕阳光穿透岳麓山的薄雾时,程潜在省府大楼顶楼亲手降下了青天白日旗。
他看着参谋处长捧来的新旗帜——红旗中央五颗金星在晨风中徐徐展开,突然老泪纵横:"二十五年前在黄埔,润之对我说'革命终究要成功',当时我还不信......"
与此同时,橘子洲头的电报局里,报务员正用激动得发颤的手指敲出发往北平的电码:"长沙和平解放......"
031949年的秋天,湖南长沙的街头挂满了鲜艳的红旗。
向振熙老人拄着拐杖站在自家小院里,听着远处传来的锣鼓声和欢呼声。
"老太太!大喜事啊!咱们湖南解放啦!您快听听这广播——"
挂在屋檐下的铁皮喇叭正传来播音员激动的声音:"中国人民解放军今日进驻长沙城......"向振熙突然踉跄了一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润之...润之啊......"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
她仿佛又看见三十多年前那个穿着青布长衫的年轻人,在自家堂屋里和丈夫杨昌济讨论《新青年》的场景。那时女儿开慧总是躲在屏风后面偷听,眼睛亮得像星星。
"向妈妈,您尝尝我做的辣椒炒肉。"记忆里的毛润之端着碗从厨房出来,袖口还沾着灶灰。
她记得自己当时笑着嗔怪:"哪有先生给学生做饭的道理?"
年轻人却笑得爽朗:"在您这儿,我永远都是晚辈。"
院门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向振熙抹着眼泪望去,只见几个穿着黄军装的年轻战士正在张贴布告。
为首的小战士看见白发苍苍的老人,连忙立正敬礼:"老人家,我们是人民解放军,以后有事您随时招呼!"
"同志..."老人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能帮我捎句话吗?就说...板仓杨家的向振熙还活着......"
布包展开,里面是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里穿着学生装的杨开慧挽着父母,旁边站着意气风发的毛泽东。
小战士突然瞪大眼睛:"这、这是......"
"那年他送昌济去北大任教前拍的。后来开慧跟着他去闹革命,昌济临走时还说......"她的声音哽咽了,"说润之这孩子,定能做成惊天动地的大事。"
二十二年的光阴在老人眼前流转。
现在,她终于可以对着苍天告慰:昌济啊,你当年在书房里看中的那个穷学生,他真的做到了。开慧,你的润之...他让全中国的老百姓都看见晴天了。
041903年的冬天的长沙。
向振熙站在码头边,怀里抱着刚满三岁的开慧,身旁站着怯生生的开智。她望着丈夫杨昌济登上远洋轮船的背影。
"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小开智仰着脸问。
向振熙蹲下身,把两个孩子搂紧:"等开智背会《千字文》,等开慧会绣第一朵梅花的时候。"她声音轻柔,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誓言。
丈夫走后,杨家骤然拮据起来。向振熙变卖了陪嫁的首饰,在厢房支起三架织机。每天天不亮就能听见"咔嗒咔嗒"的机杼声,邻居们常说:"杨师母的织机比报晓的公鸡还准时。"
某个深秋的傍晚,七岁的开慧举着油灯跑进织房:"娘!我又多认了十个字!"向振熙停下梭子,看见女儿手心被灯油烫出的红痕,突然把脸埋进半成的夏布里。再抬头时,她笑着抹了抹眼角:"好孩子,娘教你绣红星好不好?"
1913年的春天,杨家堂屋来了个穿灰布长衫的年轻人。向振熙端着茶盘站在廊下,听见里头传来丈夫激动的声音:"润之,你这篇《心之力》当真是......"她轻轻推开门,看见个眉目清朗的青年正捧着茶盏站起来,衣袖还打着补丁。
"师母。"年轻人恭敬地行礼。
后来这个叫毛润之的年轻人成了常客。
有次暴雨夜,向振熙发现他躲在柴房就着月光看书,布鞋底已经磨穿了洞。第二天早饭时,她将一双新布鞋压在丈夫的砚台下:"给那孩子的,别说是我做的。"
1920年寒冬,长沙城飘着细雪。已经成为女婿的毛泽东搓着手走进厨房:"妈,文化书社的房租还差二十块大洋......"
向振熙沉默着解开围裙,从樟木箱底层取出个蓝布包。那是她攒着给开慧置办嫁妆的八块银元,加上刚替富人家绣完的《松鹤延年》工钱。
"润之啊,记住,这些钱是要让天下母亲都不必卖嫁妆的。"毛泽东眼眶发红,重重地点头。
来源:三联影咖一点号